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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真正的兇手

2024-09-30 04:01:11 作者: 海三十郎

  十月廿二日中午,落日酒樓。李遙一身輕衫,獨自登上二樓,走進了雅閣。

  掀簾進入,雅閣內已經擺好了酒菜,傅輕鴻獨自一人坐在窗邊,正在向外面觀望。看到李遙進來,他起身相迎:「李首領來了,請坐。」

  李遙見閣中只有一人,便問:「你的同伴呢?」

  傅輕鴻笑著道:「他們還有事要辦,就不來了。」

  李遙又道:「九煙呢?她不是說也要來嗎?」

  傅輕鴻道:「哦,她本來是要來的,但是舊傷突然發作,痛得直不起腰來,剛剛又吃了藥,正在沉睡呢,我就沒有打擾她。」

  李遙「哦」了一聲,滿腹狐疑地坐了下來。

  傅輕鴻為他面前的杯中斟了酒,然後舉杯道:「這次來甘涼,蒙李首領照顧,幫了不少忙,這一杯我敬李首領。」

  李遙舉著杯,卻沒有喝下,看到傅輕鴻一飲而盡,他放下杯子道:「傅先生,我怎麼覺得你今天請我來,好像不單單是告別,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傅輕鴻笑了笑:「既然李首領看出來了,咱們就開門見山。」他忽然壓低了聲音道:「是你殺了安西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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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遙先是怔了一下,隨及笑了笑,點頭道:「我知道這事瞞不過你。不錯,是我動的手。」

  「你為什麼要殺他?」

  「自從袁笳鳴死後,陸辟蹊對江湖的勢力心生警覺,打算逐步消除我們這些幫會,而龍驤戰隊則首當其衝,所以我若不動手,也許用不了多久,便會被安西王給吃掉。」

  「是這個原因嗎?」傅輕鴻搖了搖頭,「我覺得李首領沒有說實話。」

  「那你說說看,還能是什麼原因?」

  「你要為父報仇,也為了大涼國民而復仇。」

  李遙神色一變,但馬上便恢復常態:「傅先生,開什麼玩笑?」

  傅輕鴻盯著他,緩緩地道:「我不是信口開河,你的真實身份是西涼太子,你父親便是當年的西涼國王。」

  李遙的神色依舊淡定:「我怎麼會是西涼太子呢?西涼太子是丁倫,這事他的妻子田寶兒已經親口告訴你了,你莫非是忘了。」

  「田寶兒是說過他的丈夫丁倫是太子,但是她說了謊話。田寶兒第一次與你見面,是那天晚上在涼州城我盜出《夜宴圖》,她要奪我手中畫,被你阻攔。

  「她和你對了一掌,馬上便察覺到你使用的掌力是潛龍暗勁,與他的丈夫同出一門,所以她非常驚訝,因為她知道能使出這種掌力的人除了他的丈夫,只有涼國太子。

  「而她過去的身份是當年涼國刑部侍郎之女,身為西涼國重臣的後代,她覺得自己有義務和責任保護太子身份。所以當我問她,丁倫是不是涼國太子時,她說是。事實上她說了假話。」

  李遙道:「我的師傅是青城派的龍山道長,他這一生只收了我一個徒弟,我不明白,丁倫怎麼可能也會潛龍暗勁?」

  傅輕鴻道:「龍山道長名義上只有你這一個徒弟,其實他還有一個弟子,只不過少有人知罷了。這個弟子也是他的私生子,就是丁倫。

  「龍山道長把丁倫寄養在妹妹那裡,而他的妹夫便是大隆興的掌柜丁成。丁成因為身體原因,膝下無子,便把龍山道長的兒子當作自己的親兒子撫養,而龍山道長也是定期前來甘涼傳授他兒子的武功,所以他其實有兩個弟子。

  「丁倫也知道自己有一個身份為涼國太子的師兄,卻從未見過面,田寶兒是丁倫的妻子,自然也聽說了這事,所以她一見你使出潛龍暗勁,便知道你就是丁倫的師兄,也就是西涼太子。」

  李遙問:「這些你都是聽誰說的?」

  「賈六。」

  「都是無憑無據的無稽之談,證明不了什麼。」李遙仍很鎮定地笑了笑:「如果我是涼國太子,曾經的涼國舊臣,包括鐵將軍,怎麼會不認得我呢?」

  「只因你十幾歲便外出學武,始終未歸,而你練的潛龍暗勁能影響到生長發育,改變容貌。所以你長大成人後,與年少時已經判若兩人,他們已經認不出你了。」

  「你知道的事情可真不少。」

  「我還知道,在這甘涼地區本來是有一人認得你。」

  「他是誰?」

  「程蘇。」

  「是你那個會繪畫的朋友嗎?我怎麼會認識他?」

  「他是國師之子,而你是皇子。小時候他是你的伴讀,你倆在一起成長,一同學習玩耍。長大後你外出學武,他則跟著父親學畫,你竟然說不認得他。」傅輕鴻冷笑一聲。

  李遙低頭不語。

  傅輕鴻接著道:「袁笳鳴早就知道程蘇是陳安明的後代,因為程蘇的存在沒有影響到他的安危,並且他覺得程蘇可能成為將來利用的一個棋子,所以在傳音石事件發生之前他並沒有去動程蘇。

  「而在傳音石事件發生後,袁笳鳴想到利用程蘇讓我盜畫的企圖。於是他傳信給秦放,逼迫崔芒對我說程蘇以前經常與一個黑衣客晚上見面的事情。其實這是杜撰出來的故事,其目的是讓我以為那黑袍客是鐵將軍。

  「袁笳鳴再派人挾持程蘇,這樣我便會覺得是鐵將軍擄走了程蘇,我為了救程蘇,只得想辦法查出鐵將軍的真面目,而想知道鐵將軍的真面目,就只能去王府盜取《夜宴圖》,袁笳鳴則想辦法從我手中奪取《夜宴圖》,從而了解他的一樁心病。

  「然而黑袍客的故事雖然是杜撰的,但經程蘇的夫人證實,事實上真的存在黑袍客這麼一個人,而這個黑袍客肯定不是鐵將軍,他是誰呢?」

  說到這兒傅輕鴻盯著李遙:「這個黑袍客就是你。」

  李遙沒有迎視他的目光,依舊低頭不語。

  傅輕鴻續道:「西涼國滅之後,你返回了甘涼,找到了程蘇,他是你重回甘涼後所聯絡到的唯一舊友。因為除了他之外,你不相信任何人。你去拜訪他時,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總是在夜裡去的。有一次被程夫人發覺,但是程夫人沒有看到你的面目,我們都認為她看到是鐵將軍,其實那黑袍客就是你,程蘇並不知道鐵將軍是誰。」

  李遙終於開了口:「一派胡言。」

  傅輕鴻則繼續道:「那天我們劫下崔芒,後來孟九煙冒充崔芒跟我們走了,真正的崔芒被你帶走。你把他留在樹下,假裝離去,卻沒有走遠,崔芒在對我們說傳音石秘密時,你全都偷聽了。

  「你想到我會去找程蘇,便先行一步。袁笳鳴曾說他沒有殺程蘇,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在狡辯,而事實上殺死程蘇的人真的不是西風堡的人,袁笳鳴只是要綁架程蘇來要挾我。

  「當你到達程蘇家時,卻發現程蘇已被西風堡的人挾持,你怕程蘇說出你的秘密,便毫不留情地殺了程蘇。又在旁邊的山林中追上西風堡的人並將他們殺死滅口。

  「袁笳鳴從被殺的手下傷口判斷,殺人者用的是軟劍,他以為殺人者是丁倫的夫人田寶兒,事實上他並不知道,在甘涼地區會用軟劍的還有一人,便是與丁倫同一師門的你。」

  李遙笑了笑,但笑容卻略顯僵硬和勉強:「又是你的猜測,無憑無據的胡言。」

  傅輕鴻從袖中取出一幅畫,在桌上展開:「這幅畫就是證據。」

  李遙看到畫中人和題字時,臉色頓時一片蒼白:「你從哪裡得到這幅畫的?」

  傅輕鴻道:「是程夫人從程蘇一卷畫的畫杆中找到的。」

  李遙默然片刻,嘆息道:「我翻遍了程蘇的書房,沒有找到有關我的字畫記錄,沒有想到他到底還是留了一手。」

  傅輕鴻冷笑:「你終於承認了。」

  李遙垂下目光,整個人像是失了魂魄般消沉頹唐,沉默良久才道:「不錯,我是西涼太子,程蘇是我殺的,但我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在袁笳鳴的威逼下說出我的身份,袁笳鳴和安西王都會想方設法除掉我,我的所有努力和夢想將會前功盡棄,我不能冒那個險,我是迫不得已。」

  他用手撫住了臉,神色悲傷。

  傅輕鴻道:「雖然你同程蘇從小一同長大,相識了二十多年,但是你還真的不了解他。他重情重義,是寧死也不會在袁笳鳴面前說出你的秘密,你不該殺他。」

  李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身體靠回椅背,臉上又恢得了冷漠:「他是臣,我是王,他為我而死,也算是為君為國而盡忠,我將來一定會好好善待他的家人。」

  傅輕鴻冷笑一聲:「在你的心目中,所謂的朋友和愛人,都是你利用的工具,你對待他們從來都是虛情假意。你只為權利而活,為了這一目的,可以毫不留情地捨棄一切。你表面上積善行義,不過是迷惑大眾的面具,當面對抉擇時,便會暴露出你心中的無情和殘忍,殺死所有會對你不利的人,不管他們曾經對你做過什麼,有過什麼交情,這就是你的人生。」

  李遙嘆息:「我生在帝王之家,無從選擇。」

  傅輕鴻道:「你這樣殘忍,不配做帝王。」

  李遙抬起頭看著傅輕鴻:「我承認殺程蘇是我的過錯,但是每個人的這一生都有犯錯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有嗎?」

  「你犯的錯太多了,你還殺了鄭點睛。」

  聽到「鄭點睛」的名字,李遙的眼神跳了一下:「鄭點睛,他與我有什麼關係?」

  「鄭點睛夫婦被你所殺,你還不承認。」

  「我與他素不相識,為何要殺他?」

  「因為《夜宴圖》。當我們從蘭州回來後,孟九煙對你說那幅畫沒有查出結果,你雖然明面上裝作相信了她的話,心中卻並不以為然。你假裝關注鄭點睛的安危,問孟九煙需不需要派人去保護鄭點睛。孟九煙沒有察覺你的別有用心,隨口說鄭點睛在隴西還有一套宅子,已搬過去居住,西風堡的人不會找到他。你得到這個消息後,立刻親自前往隴西,找到鄭點睛。

  「鄭點睛在揭《夜宴圖》時,我們都認為他揭的是兩層。我拿到畫時,發現那畫的背面本來有我的一個淺淺的血指印不見了,當時不知是怎麼回事,後來聽說那畫可以一揭成三,我才明白鄭點睛其實是揭了三層。

  「作為一個畫師,可能是他太喜愛這幅畫了,所以多揭了一層,並留了下來。但是他沒有想到,便是多揭的這幅畫要了他的命。你逼著鄭點睛說出了他還有一幅《夜宴圖》的秘密,並逼迫他交了出來,然後你殺了鄭點睛夫婦滅了口。」

  李遙神色漠然:「你憑什麼說是我殺了鄭點睛?」

  傅輕鴻取出一截布放在桌上,那截布看上去像是內衣的半幅衣袖,只見那上面用黑墨繪著一張人臉,雖然寥寥數筆,仍可辨認出那張臉是李遙的,人臉旁寫著三個字「殺我者」。

  傅輕鴻道:「我們到了隴西,發現鄭點睛被殺,仔細地察看他的屍體,結果在他的內衣袖中發現了這畫。」

  李遙頹然地靠在椅背上,他終於明白,那天逼迫鄭點睛交出《夜宴圖》時,鄭點睛慌慌張張地東翻西找,還打翻了桌上硯台,弄得衣服和手上全是墨跡。

  他當時認為鄭點睛是因為害怕,才這麼一付惶恐狀,而此時才明白,他是裝的。他有意拖延時間,卻暗中在袖中畫了他的臉。

  傅輕鴻繼續道:「你拿著那幅《夜宴圖》,見到了安西王,那幅畫能明顯看出鐵將軍的真面目,所以陸辟蹊毫不猶豫地殺了袁笳鳴。我那時就很奇怪:你是如何獲悉袁笳鳴將在那天晚上去往王府,原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其後你又用孟九煙盜來的鬼刃殺了安西王,而袁笳鳴的舊部在知道是你為他們報了仇之後,也紛紛前來投靠,龍驤戰隊的勢力也因此大增。

  「這樣你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裡,不但殺了殺父仇人,也殺了最大的敵人,還壯大了勢力。我聽說你將會在近期舉事,重新樹起反魏復涼的大旗,開始你的復國行動,甘涼地區從此又將處於戰亂之中,已經適應了新環境,安居樂業的黎民百姓又將面臨一場大災難。」

  李遙那灰暗的臉上漸漸地升起一團怒色,那平日謙和的目光現在也變得充滿殺氣。他直視傅輕鴻:「你知道得太多了,我本來不想殺你,你卻逼我動手。你知不知道這肅州城內是我的勢力範圍,只要我一聲喊,這落日樓的周圍會遍布我的人,你插翅難飛。」

  傅輕鴻卻笑了:「你說得不錯,本來形勢是這樣,但是現在卻變了,你布置在這附近的暗哨已經被除掉,現在處於危險之中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他說完舉起手在桌上重重地一拍。

  門帘掀處,門口已多了三個人,分別是石七萬、納英侖和速阿騰。他們手執兵器,目光狠狠地盯著李遙。

  李遙情不自禁地向裡面退了幾步,驚恐地看著傅輕鴻:「原來這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傅輕鴻已經起身:「我對他們說,你是殺害袁堡主的幕後真兇,他們還不信,現在聽到你親口說出來,就用不著我過多解釋了。」

  他說完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前,回頭見李遙正在向窗邊移動,便道:「你若想從窗口跳下去,最好先向下面望一望。」

  李遙聞言望向樓下,內心頓時如墜冰窖,樓下站著秦放和謝彩蓮,還有一眾黑壓壓的西風堡武士。

  而當他再回頭時,明晃晃的兵刃帶著兇猛的氣勢已如波濤般洶湧而來……

  傅輕鴻到達黃河渡口的時候,黃貓,江紅月,還有孟九煙已經等在那裡。

  他下了馬,走了過去,看到孟九煙的手中拿著一件黑色圓筒狀的物事,正是鬼刃。

  原來在傅輕鴻把李遙引到落日樓時,孟九煙和黃貓,江紅月則趁機從李遙的住處盜來了鬼刃。

  「他呢?」孟九煙問。

  傅輕鴻知道她問的是李遙,便道:「在西風堡一管四衛的圍攻下,他必死無疑。」

  黃貓在一旁悻悻地道:「死有餘辜。」

  孟九煙嘆了口氣,望著浩然的河水,悠然地道:「我真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當年他對我有恩,我答應幫他復仇,現在我做到了,我不欠他的。我要兌現承諾,在他復仇之後,毀了這件暗器。」

  她說完將手中的鬼刃拋入河中。

  於是這件曾令江湖人聞風喪膽的神奇暗器在空中划過一道美妙的弧線之後,便永遠地墜入滔滔的河水之中。

  「你們現在就走嗎?」孟九煙有些戀戀不捨地問。

  傅輕鴻點了點頭:「這裡的事已了,我們也該離開了,」

  孟九煙的嘴角勉強擠出了笑容:「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們。」

  傅輕鴻微笑道:「會的!肯定還會再見。」

  孟九煙走過去擁抱了江紅月。分開時,江紅月忽然道:「孟姐,如果你在這兒感到無趣了,可以加入我們異盜團。」

  孟九煙眼神一亮,轉頭問傅輕鴻:「我可以加入異盜團嗎?」

  傅輕鴻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孟九煙立刻眉笑顏開:「太好了!」

  「等等!」一旁的黃貓忽然擺手道:「我還沒同意呢,沒有我的同意,你就不算異盜團的人。」

  傅輕鴻和江紅月都詫異地看著黃貓,不知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孟九煙也是一臉疑惑:「你為什麼不同意?」

  黃貓挑了挑眉毛:「只要你叫我一聲哥,我就同意。」

  孟九煙鬆了一口氣,湊過去靠近黃貓的身體,先是拋了一個媚眼,然後貼著他耳邊嗲聲嗲氣地叫了一聲:「貓哥!」

  黃貓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躲開,連聲道:「我同意了!同意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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