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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舊夢

2024-09-30 02:32:24 作者: 猛喝半瓶水

  宋鏡夢見了六年前的事。

  前幾日散了宴會還沒出宮門,宋岐就過來問她,問她是不是知道李覃要拿鄭容湘來對付他們,問她為什麼不跟自己商量。

  她還記著司蘭被打的事情,語氣不好地反駁了宋岐,叫他少管這些烏糟事,叫他有那閒心看清身邊的人,然後叫他回東宮去。

  宋岐不願意走,又跟著她來了公主府,樂陽長公主也來了,平陰郡王雖然沒來,但是安排宋宸過來了,他們都是來問她打算怎麼平息這件事的。

  宋鏡並不想讓宋岐管這件事,這件事本身也不怎麼殃及到宋岐,她打發宋岐走的時候左盈白坐了太子鸞駕來接宋岐。

  左盈白給她問安後露出手上的鐲子對宋岐道:「殿下,公主不是一直想要這鐲子嗎?妾身因為不好摘下來一直沒有奉上,今日既然剛巧來了,不如想個法子摘下來給公主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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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著似真似假地去摘鐲子,宋岐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帶著吧,別傷著了,我會尋找更好的送給皇姐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宋岐甚至連問都沒問宋鏡一句,宋岐說完又抱著歉意回頭看宋鏡,「皇姐,這鐲子盈白已經戴了,等我找更適合你的給你。」

  見宋鏡不說話又道:「皇姐,......你是非要這個鐲子嗎?.....母親若是活著,說不定也會尋更好的給你,都一樣的。」

  可分明一點都不一樣。

  宋鏡看著左盈白手上的鐲子,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沒有那麼生氣了,不是因為她寬宥極了要原諒宋岐,而是她明白,宋岐是真的沒站在她這一邊為她考慮過。

  見她面色如常,宋岐微微鬆了口氣哄她:「皇姐不生氣就好,你喜歡寶石,過幾日我給你送只赤金鑲彩寶的。」說完自己笑了笑。

  宋鏡叫侍從扶太子上馬車,她就那樣站在原地看著宋岐離開。

  她在當天夜裡就做了舊夢,夢見了宋懷永拋下他們,盤纏用完後羅雲棠當掉了鐲子換了點錢,可惜後來錢被搶了,他們只得討飯,再後來進了鄭家。

  那是宋鏡噩夢的開始,他們開始能吃飽,哪怕吃殘羹冷炙,但是能吃飽了,可是比吃飽了更痛苦的是另一種折磨,非打即罵,她也看出來鄭宏才對母親的色心,每次都諢插打科地幫著母親躲開,她一直以為母親沒事,一直以為自己保護好了母親。

  那段時間,她有在偷偷地拿鄭容湘的小帕子或者小絨花,這些東西多又不起眼,她想著偷偷攢著賣些錢,等有錢了就帶著母親和弟弟走,去找自己那該死的父親宋懷永去。

  她撞見過一次宋岐偷偷地哭,羅雲棠在哄他,將他抱在懷裡小聲勸慰。

  宋岐問羅雲棠:「娘,我們什麼時候能去找爹爹啊?我想爹爹了,你不想他嗎?」

  羅雲棠小聲騙他:「很快就可以去找爹爹了。」

  但是卻並沒有提及自己想不想見宋懷永,宋鏡頭痛得像是裂開,但是她還是沒醒,那像是夢中的一種錯覺。

  她夢見那日羅雲棠奉命去給鄭宏才送宵夜,羅雲棠走在路上時她跑出去攔住了,她說她去送,因為她覺得鄭宏才這個老色鬼大晚上讓羅雲棠去送吃食,一看就沒安好心。

  羅雲棠面色難堪,像是忍不住就地死去,宋鏡以為是自己身為女兒說破了這種事,對於羅雲棠來說太難看了;她又改口說,宋岐哭了,自己不想哄他,叫娘去哄。

  宋鏡那時候才十二歲,羅雲棠雖然擔心她,可是鄭宏才從來沒正眼瞧過宋鏡,她猶豫了一下就把夜宵給了宋鏡。

  不知為什麼,宋鏡的夢裡多了前世她不曾看見的一幕,她抱著夜宵走了之後羅雲棠站在原地自言自語道:「阿鏡應該不會遇到危險吧。」

  羅雲棠一直望著她的身影看不見了才轉身回去,似乎心神不寧但是又覺得平常都沒什麼事的。

  宋鏡的心跟著痛了一下。

  夢中跟現實中一樣,她進了鄭宏才的院子,鄭宏才正在看帳,見來人是她皺了皺眉,最後還是叫她擺好飯,她擺好想走,被鄭宏才一把拉住,笑眯眯地看著她道:「小丫頭片子生的還真是水靈啊!」

  宋鏡噁心的隔夜飯都要嘔出來了,猛地抽出手要跑,鄭宏才已經站起身像捉小雞仔一樣抓住了她的胳膊。

  她被鄭宏才提著懟到書桌上,帳本和書籍掉了一地,她拳打腳踢,大聲叫喊,鞋子都甩飛了,但還是被鄭宏才制止住,並解開了外衫。

  「你娘沒來你來也是一樣的,到底是你娘生的,這張臉真不錯!」

  宋鏡張嘴想咬宋宏才的手腕卻被他反手扇了一巴掌。

  這時候她看到了一旁的燭台,桌上有兩個燭台,一個插了一根紅燭,正熊熊燃燒,另一個空著,想來時已經燃盡了還沒插上新的。

  宋鏡幾乎下意識地撈住了那隻燭台,想也不想地刺了過去,她一下從側面刺中了鄭宏才的脖頸,鄭宏才手上的動作戛然而止。

  宋鏡害怕極了,又猛地拔出燭台,鮮血一下子噴了出來,鄭宏才嘭的一聲倒在地上。

  那其實不是宋鏡第一次殺人了,她在流亡的前兩年裡,伏殺過想搶她們東西的流民,可那是將人騙進了陷阱摔死了,這是第一次她以這樣慘烈的方式殺人,直面鄭宏才扭曲的面容。

  她驚慌失措下打翻了另一個燭台,書桌上的紙張帳目轟一聲燃起大火,她看見了鄭宏才腰間的荷包,雖然嚇得兩腿發軟直打哆嗦,但還是扯下荷包拿著翻窗出去找羅雲棠。

  她甚至忘了找一下自己不知道甩去了哪裡的鞋子。

  她不停地奔跑,拼命地跑,似乎在這些年的人生里,在這十八年裡,從宋懷永起義開始,她就一步也沒有停歇過。

  宋鏡驚醒時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了,她的寢衣濕噠噠地貼在背上,她坐起來的聲音驚動了外面的司蘭,司蘭點了蠟燭進來,見宋鏡臉色慘白,忙放下蠟燭倒了些茶水捧給宋鏡,「公主做噩夢了?」

  宋鏡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有,我夢見了我娘。」

  司蘭點了點頭,看著她喝完茶水又去給她倒了一杯。

  宋鏡的心緒稍稍平靜了些,司蘭拿帕子給她擦了擦額頭的汗,「要不要再沐浴一下換身衣服?」

  「換身寢衣算了。」

  司蘭拿了乾淨的寢衣來給她,一邊幫她換衣服一邊道:「公主,剛才鍾離少主傳話過來,說大理寺調查的人明日從博襄郡回來,這件事你不必管,他會處理的。」

  宋鏡系衣帶的手頓了一下,一瞬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意思?這件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司蘭遲疑了一下道:「奴婢也不知道,但是公主,也許您可以試著相信鍾離少主呢?」

  宋鏡不說話,司蘭很了解她,她不說話不代表在回應,頂多是無聲的拒絕,可是司蘭仍舊耐心地勸她:「公主,就算是利用他又如何呢?說不定比您一個人輕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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