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娘親是下凡的仙女吧
2024-10-07 21:48:41
作者: 十裏海棠
村里乾旱了三年,不但河流乾涸,水井也快幹了,村裡的人每天只能去打一擔水。
家裡八口人,一擔水不做任何用途,只留著喝,每人也喝不到幾口,人都渴得要冒煙了。
因此,兄弟倆也在想,這水這麼珍貴,娘為何寧願浪費,也要他們洗澡。
三郎帶著幾分希翼和期盼,小聲說,「是不是她良心發現,要對咱倆好呢?」
二郎緩緩搖頭,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色越來越凝重。
瞧他這副神色,三郎內心忐忑,「二哥,你想到什麼了?」
二郎眸光陰沉,「家裡已無米下鍋。」
沒米了,大家就得餓死。
可娘那麼自私,她是不想自己餓死的。
所以,她可能會把孩子賣了,籌錢買糧食!
三郎腦筋一轉,便想通了其中關鍵,小臉「刷」的白了,驚駭地望著二郎,「二哥,那咱怎麼辦?」
二郎沉著小臉,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再老成,也不過才八九歲,從未走出過大山,見識也有限,能有什麼主意呢?
就在這時,趙玉蘭又喊,「二郎、三郎,你倆拿點皂莢粉,從頭髮到腳指頭,里里外外都給我刷乾淨了,身上不能留半點污垢啊。」
二郎越發肯定自己的猜測。
讓他倆洗乾淨,這樣主顧才看得上。
兄弟倆對視一眼,內心充斥著憤怒和酸楚。
三郎吸了吸鼻子,「二哥,我不想被賣掉。」
眼淚止不住的「吧嗒吧嗒」滾落。
二郎抿了抿唇,一言不發的抱著弟弟。
沉默了好一陣,他下定決心,「三弟,我們逃,去找小舅舅!」
三郎抹了一把眼淚,「那大哥和四弟呢?」
二郎不說話了。
他不擔心大姐盛甜妞,爹和娘一直將她帶在身邊,多少有點感情在,她又勤快,不會賣她的。
可大哥和小弟,在這個家也像是多餘的。
如果他和三弟走了,那被賣的就是大哥和小弟了。
他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想到辦法。
聽見趙玉蘭嚎一嗓子,「老、二、老三,你倆咋回事,洗個澡要這麼久?快點出來幫我燒火!」
三郎越發害怕了,「二哥,怎麼辦?」
二郎壓下心裡的慌亂,「咱先聽她的,用皂莢粉洗洗。咱身上乾淨,回頭逃了行乞,別人也樂意給一點。只要逃出去找到小舅舅,就能回來救大哥和小弟。」
三郎擦乾眼淚,「嗯。」
兄弟倆老老實實的把自己從頭到尾洗刷了一遍。
然後在房間裡翻箱倒櫃,想找點盤纏。
忽然,他們聞到了香味,從伙房那邊飄來。
濃濃的稻米香中,夾著不知名的食物香味。
三郎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二哥,你聞到了嗎?好香!娘是不是真給咱煮好吃的了?」
二郎捂著肚子,嘴唇囁嚅,說不出話來。
出去砍柴回來,就餓得手腳發軟。
現在泡了個熱水澡,更覺前肚貼後背,胃痛得難受,腦袋也陣陣發暈。
三郎沒得到他回應,抬頭一看他面色發白,便慌了神。
「二哥,你別怕……」盛三郎伸手攙著他,朝外大聲喊,「奶,快來,二哥又肚子疼了。」
喊完又想起奶奶不在家,那個名義上的娘是不會管他們的,頓時慌得不知所措。
趙玉蘭這邊在蒸紅薯,想起老二胃不好,吃紅薯會燒心,便去砸開碗櫃的鎖,從裡邊找出一袋二十斤左右的大米,和一小袋麵粉。
油只剩罐底一層,鹽巴一小撮。
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了。
老太太將糧食控制得緊,但她再怎麼省,全家的口糧,也攏共只剩這麼點兒。
趙玉蘭抓了半斤米,用砂鍋熬成稠粥。
快要熬好的時候,忽然聽見三郎在喊,她忙熄了火出去。
見二郎痛得彎了腰,她急忙抱著他進入伙房,放小板凳上坐著。
然後拿著大海碗,裝了一小勺米湯,拿著一個小木勺攪動,舀起一小勺,吹涼了送到他嘴邊,「你的腹肚餓傷了,先喝口米湯墊墊肚子。」
二郎怔怔地看著她,忽然鼻子發酸。
長這麼大,從未被人這麼溫柔對待過。
這人還是他的母親。
他這是在做夢吧?
他喉嚨艱澀地滑動了下,張開嘴,將米湯喝下去。
粥熬得稠,趙玉蘭舀的米湯其實是一層米油,軟糯清甜,最是養人。
待下了腹化作暖流,胃裡變舒服了許多。
盛二郎忍不住連喝了幾口,趙玉蘭又去給他裝了點,這回連著米粒。
她邊攪邊吹,涼了些就把碗給盛二郎,「你自己吃。這一鍋粥你吃一半,留一半給小弟和大姐,然後再吃點鍋里的紅薯、玉米,啊?」
盛二郎神色呆滯。
他腦子裡被各種疑問塞滿。
比如鍋里的食物哪裡來的?
娘親為什麼對他這麼好,還讓他吃這麼多?
趙玉蘭伸手按了按他的小腹,「還疼不疼?」
他緩緩搖頭。
還是疼的,只不過在他能忍受的範圍內。
趙玉蘭便沒理會他,轉身從鍋里把紅薯和玉米盛起,沖門口的盛三郎招手,「快進來吃東西呀,傻愣著作甚?」
盛三郎也感覺自己在做夢。
使勁地擦了下眼睛,想要確定跟前的人是他親娘,還是下凡塵的仙女。
要不然,怎麼會親自餵她最討厭的二哥喝粥呢?
趙玉蘭過去牽他的手進來。
孩子的手臂像是細條的竹竿。
真難以想像,這麼單薄的小身板,是怎麼背起那一捆比他還大的柴禾的。
趙玉蘭心疼得不行,端過碗,給他剝了一個紅薯,「慢點兒吃,小心燙。」
盛三郎也和盛二郎一樣,呆呆地望著她,像不認識似的。
趙玉蘭好笑地捏了捏他的小臉,「都看我做什麼?趕緊吃,鍋里還有,吃飽了幫我干點活兒。」
說著她轉身去忙了。
逃荒路上估計顧不上做飯,她得多做點吃的放著。
一袋子麵粉約五斤,她全給和了,然後擀成薄薄的餅子,攤鍋里煎。
聽著鍋里「滋滋」作響,小麥和油的味道散發出來。
盛二郎和盛三郎看著趙玉蘭彎腰煎餅的認真模樣,仍然有種不真實之感。
盛三郎往自己腿上掐了一把!
然後帶著哭腔說,「完了二哥,我掐自己都不疼,咱在做夢呢,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