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29 17:26:11 作者: 雷池果

  秦楚從黃山回來後,驚訝地發現阿倫和吳盡涵走到了一起,吳盡涵倒是不隱瞞,阿倫卻藏藏掖掖的,常常大吊秦楚胃口。其實她怎麼藏也藏不住每提到吳盡涵時那種欣喜的神色,秦楚自然心知肚明,不過一定要阿倫親口說出她才滿意。於是秦楚便時常在阿倫面前大談特談吳盡涵的諸般好處,阿倫自然笑吟吟地聽著,不動聲色地套取秦楚那方面的情況。

  吳盡涵逐漸成為阿倫和秦楚家裡的常客,光顧最多的自然是阿倫的房間。阿倫的臥室布置得很雅致,可面對著床的那片牆壁一件裝飾都沒有。牆壁的顏色是雪白泛著淡青,阿倫聲稱這她作「每日三省己身」之用:她在靜思的時候看著這塊牆壁才可達到耳目空空心地清明的境界。

  可現在,這塊「省身壁」搖身一變成了「相思壁」,被阿倫和吳盡涵擺滿了玫瑰花瓣,「有你在,我心還靜得下來?」阿倫擠眉弄眼對吳盡涵嗔道。玫瑰花瓣各色各樣,是用大頭針訂上去的。選擇用大頭針也是阿倫的別出心裁,她精心把大頭針擺成了特定的圖案,說過一段時間取下來,牆壁上會出現紅色的圖案印跡。吳盡涵有若干次企圖從大頭針的排布辨別是什麼圖案,但鬼靈精怪的阿倫偏偏插了很多虛設的大頭針,吳盡涵一根又不敢動,只好望壁興嘆。

  日子一天天過去,秦楚那邊看起來也是愈加如膠似漆,每提到龔翔,秦楚總按捺不住陶醉於幸福的神情,臉色愈發白裡透紅,連阿倫都經常看呆,難怪戀愛中的女孩最美,全讓愛情的蜜汁給浸出來的。她又何嘗不是?每天睡覺前望著那「相思壁」,回憶跟吳盡涵拍拖以來的點點滴滴,心裡有說不出的甜。

  秦楚的其他變化也很大,人越來越愛打扮,也越來越溫柔,小姐脾氣改了不少,小鳥依人的情形越來越多,阿倫常笑話她「在家彩排出門實習」,結果又換來伊人的好一陣發嗲。

  閒下來的時候,秦楚總纏著阿倫教她烹飪和織毛衣,可憐她從未乾過這樣的活,經常讓沸油把手上燙出一片片血泡,血泡又經常不小心被毛衣針扎破,痛得秦楚睫毛上總掛著淚花,把阿倫心疼壞了,索性求她說:「我的小姑奶奶,拜託您老人家悠著點,萬一給龔翔看見你一回家手上就傷痕累累的,小的性命難保。」

  「龔翔」二字果然是一劑萬能藥,秦楚痛得發白的小臉馬上就現出一陣紅暈,「他說過,誰都不能讓我受委屈,否則他一定會殺了那人。不過你肯定除外啦!」正給秦楚上藥的阿倫愣了一下,覺得這樣的話有些異樣的意味,低頭看見她無比滿足的眼神,不禁打了個寒噤,心底隱隱泛起一陣涼意,一絲不安。

  

  「阿倫,我結婚的時候,你做我的伴娘好不好?要不我們兩對一起結婚?」秦楚輕柔的聲音喚醒了沉思中的阿倫。

  「哦……哦?你們都要結婚了?」阿倫大為驚訝。

  「是呀……龔翔跟我開始不久就向我求婚,說要呵護我一輩子。」

  「你答應了?」

  秦楚低下頭,眼波流動,滿面春風,「是的。」她低聲說,「至少現在,我答應他了。」

  阿倫嘆了口氣。

  「你覺得他不好麼?」秦楚看阿倫低調的反應,有些驚詫。

  「我不知道,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我只是覺得,這麼快答應託付終生有些倉促。你父母知道麼?」

  「我已經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只用把結果告訴我爸媽就可以。」秦楚的口氣不容置疑。

  不用說,這小妮子一定是瞞著家裡人,才扯出這麼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雖然說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沒錯,但若是認為不讓家人知道才象徵獨立,擺明了是心底里有點兒不踏實。

  阿倫無言以對,只好擺弄左腕上的墨玉鐲子。

  屋裡陷入一種莫名的沉寂。

  良久,秦楚望著毛線,輕輕地說:「我知道我這段時間變化很大,你一定不習慣,其實……你該知道當你遇到真命天子的時候,總是覺得聚少離多,種種有關婚姻恐怖的傳聞我都不在乎了,你說這是不是……色膽包天?」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秦楚變了一副俏皮得不得了的腔調。

  阿倫「嘿嘿」笑了幾聲,正色道:「你這算不了什麼色膽包天,若是龔翔辜負了你,他才真叫色膽包天,敢拿我們秦大小姐開涮!」

  秦楚柳眉倒豎正欲發嗔,電話響了,忙撲上去接。「餵?啊,哦,在的,你等等。」然後把二哥大擲給阿倫,似笑非笑地說:「吳某人的。」

  阿倫接過電話,是吳盡涵約她出來逛街。

  阿倫仿佛得到大赦一般急急沖了出去,臨關門前還不忘記給秦楚飛一個kiss。

  阿倫走後的屋子空蕩蕩的,秦楚開始覺得空虛無聊。

  龔翔到昆明出差去了,一個禮拜後才能回來,雖然每天都能通電話,秦楚還是覺得相思如蟻,齧噬著她渾身每一根敏感的神經。

  龔翔電話遲遲不來的時候,她總不由自主想像各種匪夷所思的可能此時發生在龔翔身上的故事,各個最壞的可能性:他出車禍了,血肉橫飛。連最後的話都來不及留給自己,然後自己悲痛欲絕,終日以淚洗面;他有艷遇了,對象或許比自己美,或許比自己丑,龔翔象當初呵護自己一樣呵護她,無微不至,殷勤有加,自己嫉妒,吃醋,但是良好的涵養讓她不會成為潑婦,自己流淚,好言相勸,當事人執迷不悟,或者情非得已,於是大雨瓢潑的街頭,自己無言的離去。想像這些典型的悲劇場景中,秦楚漸漸仿佛這些事情真的發生了一樣,常常到最後淚流滿面,哀傷良久。

  龔翔的電話很準時的時候,她自然笑逐顏開,片刻以前的陰翳一掃而光,抱著話筒跟抱著龔翔的胳膊一樣,無比依戀和甜蜜,捨不得放下,寧肯反覆對龔翔說「再見」,直到龔翔接二連三催促她收線。電話放下後還不停回味,獨自出神。阿倫見她時哭時笑,笑她得了戀愛失心瘋,跟大多數她這個年齡段的人一樣。

  阿倫過去的戀愛史鮮為人知,無論秦楚如何軟硬兼施,阿倫始終諱莫如深,總笑嘻嘻地說:「過去我實在沒什麼羅曼史,拜託不要訓練我無中生有好不好?」她沒有戀愛過?鬼才相信!這位大姐雖然不太注意打扮,但是五官標誌得釘是釘鉚是鉚,氣質也不錯,沒人追過才怪。

  百無聊賴,秦楚打開音響,林憶蓮幽幽的歌聲如泣如訴:

  「女人若沒人愛多可悲,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我還是真的期待有人追,何必在乎我是誰。……」

  有人追一定就好麼?秦楚靠在床上枕著胳膊,又開始發呆。

  從初中起她就開始收到男生各色各樣的紙條,起初她總害怕地回家對著父母哭,後來在母親的教導下學會斂心靜氣,置若罔聞,專心於學業。那時候的秦楚認為學習期間的戀愛是想都不必想的,那些是大人們的事情,她還小。

  高中後她的紙條不斷,參加過幾次奧林匹克學習競賽培訓的她連外校男生的情書也收到不少,對此她早有充分的實戰經驗,繼續埋頭於功課,對這些依舊視而不見。

  到了大學,她忍不住去參加各種活動,竟一躍成為風雲人物,但男生們沒有把她評為「校花」,因為用「校花」這個詞來形容她已太過膚淺庸俗。她所在的系裡面流傳著一句話:秦楚是我們系第二——我們系沒有第一。至此追她的人反倒少,大概是因為她被烘托得太高的緣故,不過她無論走到哪裡,總有一群熱切的目光追隨著她的倩影。

  讓秦楚大為頭疼的就是追她的人太多,被不喜歡的人追實在是一種痛苦,而且追她的人大都帶著近乎崇拜的意味。秦楚很不習慣居高臨下俯視別人的滋味,覺得仿佛是大臣虔誠地吻了女王的腳以後熱切地說「我愛您,我尊敬的陛下,您願意嫁給我嗎?」,直教人哭笑不得。

  秦楚夢想中的白馬王子,是要能呵護她保護她,把她看作小妹妹的,可不象這些人眾星捧月,地位上不平等,愛情免談。

  吳盡涵是她的追求者中比較與眾不同的,他寬容溫和,從不刻意討好她,為她做的一切不是為了取悅,並無所謂她是否領情。秦楚幽幽嘆了一聲,吳盡涵的確是一個好人,一個非常好的人,所以他沒戲。一個男人如果被他心儀的女子評價為「好人」,那他八成做不了她的戀人。他可以做她最貼心的朋友,可以做她最鐵桿的哥們,可惜因為他是好人,所以玩不轉狡黠的愛情遊戲。在這樣的愛情遊戲中,壞壞的痞氣往往大受青睞。

  龔翔呢?龔翔並不清楚她過去的輝煌,可能正因為不清楚相處才自然罷。龔翔英俊而不奶油,殷勤而不過分,體貼而不纏人,幽默而不庸俗,最關鍵的,是有一種讓秦楚為之傾倒的駕馭力,她甘心被他擁在懷裡,做他的小愛人。

  秦楚抿嘴一笑,繼續挽起毛線,一針一針地編織了起來,心裡喃喃地念:龔翔,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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