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菊有黃華
2024-09-29 15:15:01
作者: 王聖翔
秋風吹起地上的一張楓葉,一會兒便又落下,正好被一隻僧鞋踩在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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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塵抬起腳,看了一眼地上枯黃的楓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緊走幾步追上前面的師父智空:「師父,真的有涅槃麼?」
智空白眉一抖,似笑非笑地回答:「有時自然就有了,求不得。」
覺塵細聲道:「師父,我六根未淨,煩惱不斷,今生怕是見不到涅槃了。」
智空轉過頭來問道:「你又夢到家人了?」
覺塵點了點低著的頭,沒有說話。
「昔日祖師釋迦牟尼的弟子目連大師有了神通之後,見死去的母親在地獄中受苦,便央求佛陀准他去地獄救母,」智空緩緩地說:「修行到如此境界尚要顧念親情,你思念家人也屬情理之中。」
「師父,徒兒受困於此,始終不得解脫,望師父教我」,覺塵雙手合十道。
「一切有為法皆夢幻泡影,如霧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阿彌陀佛」,智空閉上眼睛口誦佛號。
「師父,我身雖處於塵世,但每一天如同活在地獄,每每想起那些枉死的親人,便覺得自己應該一同去死」,覺塵嗚咽著說:「如果今日過得不好,自然又想起那些親人,身心具受煎熬。」
「那今日過得好呢?」,智空問道。
「徒兒就越發覺得對不起親人,他們在地下受苦,我卻苟活於塵世……」
智空搖了搖頭,口中喃喃道:「痴兒啊……,你要活著,你要替他們一起好好地活著。」
……
覺塵站在大報恩寺塔秋閣外的欄杆上,想起那日的情景,眼中的淚水又潸然落下。
「師父啊,徒兒不肖,無法參透佛法的深意,如今的塵世我已經不在留戀,還不如早些去地下與親人相聚」,說著覺塵朝內堂方向行了叩拜大禮。
這時,早課的鐘聲響起,悠揚悅耳,覺塵的心裡也澄清起來,「是時候了,爹,娘,孩兒來了……」
華鋼跟著校尉急急忙忙趕到大報恩寺,沒想到皇甫志高倒是早就到了。
「大人,怎麼回事?」,華鋼神色肅然地問自己的上司。
皇甫志高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吧。」
兩人來到大報恩寺塔下,早有錦衣衛的校尉將事發現場團團圍住, 見到皇甫志高和華鋼走過來,便閃出了一條通道。
老皇甫和華鋼走到近前,眼前的景象雖說不是屍山血海,但也夠觸目驚心的。
兩個和尚一上一下,都是面朝下倒在台階上的血泊之中,上面一個是個瘦弱的年輕人,下面一個看著像是個老者。
「怎麼回事?」,皇甫志高不耐煩地問。
校尉油嘴子上來稟報:「兩位大人,這兩人都是這裡的僧人,上面這個年輕的,瘦的皮包骨頭一樣,大人,你說是不是這寺里的伙食不太好,也不對啊,我剛才路上也看到幾個面面油光的麼……」
「說正經的!」,皇甫喝了一聲。
油嘴子一縮脖子道:「大人,上面年輕的僧人法號覺塵,下面的就是他們寺里的方丈智空。」
「真是智空大師啊」,皇甫有些不忍地嘖了一聲:「前兩天還和他說過話呢。」
「油嘴子,上面年輕的和尚叫什麼?」,華鋼又問了一遍。
「是方丈的徒弟,叫覺塵。」
「這個覺塵,我們是不是見過」,皇甫拍了一下腦袋說。
「大人,好記性,此人正是七寶阿育王塔丟失時當值的和尚」,華鋼點了點頭說道。
「油嘴子,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華鋼又問道。
「稟大人,當時方丈智空帶著一眾僧人進報恩寺塔做早課,誰成想那覺塵從天而降,當場就砸死了智空,自己也死了。」
「原來是自殺啊,這智空老和尚也太倒霉了,怎麼會攤上這樣的事兒」,老皇甫十分惋惜地說。
「大人,還沒有經過調查,未必就是自殺」,華鋼摸著臉上的橫疤說道。
「你說了算」,老皇甫撅起嘴嘟囔了一聲。
「對了,還有那個覺慧」,華鋼突然大叫道:「油嘴子,你趕快帶人去找那個覺慧。」
油嘴子看華鋼著急的樣子,知道事情緊急,立刻點了幾個人叫上一個等候的和尚往內堂去了。
華鋼又找了個知情的和尚繼續問話,聽那和尚說覺塵是從六樓秋閣那裡跳下來的,華鋼便要上樓去看,皇甫志高把頭搖得像一根撥浪鼓,說什麼也不肯再上塔了。
華鋼只好自己帶了幾個人上了秋閣,這裡他已經來過好多次了,廳內陳設也沒有多大的變化,正對戲台的窗邊依然安置了幾排太師椅,這是為夕月大典時準備的,兩邊都有通往外廊的門,左側一邊的門敞開著,華鋼吩咐校尉在廳內查看,自己從左邊來到了外廊。
華鋼趴在外廊的欄杆上,往下望去,塔基上的景象清清楚楚,如果看準時機往下跳應該是可行的。他又仔細檢查了一下正對底層大門的欄杆,果然有幾個腳印,華鋼推測覺塵應該是從這裡的欄杆上跳下去的。
檢查完欄杆,他又俯下身子去看迴廊的地面,也發現了一些腳印,不過這裡的腳印卻有兩個人。
他急匆匆地下了寶塔,找來剛才的和尚一問,原來自從丟了七寶阿育王塔之後,這裡就再沒有安排人值守,不過晚間會有人負責打掃一次,出了事以後華鋼他們是第一批進入寶塔的人,也就是說在那段時間裡除了覺塵以外還有一個人上過寶塔。
華鋼心中暗暗驚異,這案子不僅不是自殺和意外,而且覺塵可能是自己故意或者被人用什麼手段推下去砸死方丈,這是一石二鳥之計,這裡面又不知道有些什麼不可告人的秘辛。
華鋼又問詢了幾個當時在場的和尚,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塔里還有什麼人出來。
「鋼子,這人不會是有隱形術吧?」,皇甫志高又開始顯擺他過人的智慧:「這樣說來,說不定七寶塔也是他偷的呢。」
皇甫志高捻著下巴瞧了瞧華鋼對自己的推論很是得意。
華鋼沒說什麼,心中只想著早點等到油嘴子的回覆。
沒過多久,油嘴子帶著幾個校尉回來了,華鋼趕忙問道:「有沒有找到覺慧?」
油嘴子搖了搖頭回稟道:「大人,我們幾個那是一路小跑,十萬火急,不過還是去晚了。」
華鋼上前一步問:「他怎麼了?」
「寺內的僧人說一早就沒看到他,都以為他病了呢,所以我們就去了他的僧房,大人,你別說啊,這到底是皇家寺院,這內堂還真是大啊,這僧房的條件也好,這麼個小和尚也竟然是個單間,」油嘴子又開始離題了。
華鋼瞪了他一眼,油嘴子自知失言趕忙轉回了正題:「我們進到覺慧的房間,發現他已經在房間裡服毒自盡了。」
「我們還在覺慧的房裡發現了一枚奇怪的玉印」,油嘴子雙手呈上一枚印章。
華鋼取過來看了看,是一枚空印。
「又死一個?」,皇甫志高搖了搖頭繼續說:「怪事年年有,今年是不是太多了點。」
華鋼心想這事一定與七寶塔的失竊有關,唯一兩個知情的證人突然死去,這幫帶著空印的人到底想幹什麼。
華鋼轉頭去問剛才那個和尚,「覺塵和覺慧最近有什麼異常麼?」
那個和尚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對了,各位大人,前些日子寺里來過一個人,是來找覺塵、覺慧的」,那和尚一拍光禿禿的頭頂說道。
「知道是什麼人麼?」,華鋼立即問道。
「好像說是什麼燕王的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