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豺乃祭獸

2024-09-29 15:15:05 作者: 王聖翔

  濃墨般的夜色把觸角伸到了京師城的角角落落,已經過了三更,僅有的幾點燈火也一個個熄滅,無星無月的夜,黑色徹底成為主宰。

  只有北城獅子山下,一點燈火忽上忽下地快速移動著。

  燈火終於停在了破廟門口。

  一個和尚摸著自己光光的腦袋,懶洋洋地走了出來。

  「我們的人終於確認了」,提著燈火的高大黑影扔出一個密封的小竹筒。

  怪和尚伸手接過,身子顫動了一下,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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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還不是時候」,高大黑影的聲音如無風的水面一樣平靜。

  「哼,還不用你來教我。」

  一陣沉默……

  「聽說你們差點把計劃泄露出去啊」,怪和尚有些幸災樂禍地說。

  那黑影冷哼了一聲,「無妨,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看來大報恩寺藏了很多秘密啊」,那怪和尚從竹筒中拿出一張小紙條陰森森地說道。

  「朝廷對我們而言沒有什麼秘密」,那黑影回答。

  和尚嘿嘿一笑道,「我果然沒看錯人。」

  「只是那幾件東西還不在我們手中,現在有了寶塔也沒什麼用」,和尚繼續說。

  「暫時先存在他那裡吧,很快就會拿回來的」,那黑影說。

  「下一步……」

  「你放心,我付出了這麼多就是為了這一天」,那黑影頓了頓:「況且我們死了這麼多人,也該有個了結。」

  「又可以死很多人啦……」,那怪和尚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影子沒有說話,過了一會,毫無感情地說:「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不要這麼冷淡嘛,我們是同類人啊」,那怪和尚嘿嘿笑道。

  那高大的黑影的手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動,只聽到那種平靜的音調再次響起:「不,我們不一樣……」

  黑影便隱沒在黑夜中不見了。

  「死吧,死更多的人,我已經等不及看到這幅美景啦……」,那和尚仰頭大笑起來。

  華鋼手中拿著大報恩寺這個月的訪客記錄的冊子,果然看到半個月前,燕王護衛李鑌到訪過,而且見的就是覺塵和覺慧。

  「鋼子, 『李鑌』名字挺熟悉的,前些時教坊司鬧得雞飛狗跳好像也有這個人到訪過」,皇甫志高搖著大腦袋說。

  「大人……」,華鋼嘴巴張了張,又閉上了。

  皇甫看了看他,「鋼子,你想說啥?」

  華鋼吁了口氣道:「大人,這李鑌我認識,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皇甫嘴唇上翹,含著笑意地望著華鋼:「鋼子,這不像你啊,你有事瞞著我。」

  華鋼一跺腳,便把李鑌怎麼來找他,怎麼與他一起到內官監盜走了靜虛真人的屍體,怎麼又見他在松林中殺死內官周亮,又是怎麼在幾個案子中忽隱忽現,原原本本都跟上司說了。

  皇甫志高聽後倒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輕描淡寫地問道:「鋼子,我知道你的性子,殺人這麼大的事,即使是親友你也不可能這麼替他瞞著,你是不是有什麼其他的發現?」

  華鋼一抱拳,「大人,松林的案子實在是蹊蹺,卑職一直覺得雖然眼見如此,卻未必就是事實。」

  「你有什麼證據麼?」

  「大人,我在劉通身邊的那個內官馬六那裡得到一卷蠶絲」,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油紙包遞給皇甫。

  皇甫接過來打開,是一卷細地幾乎透明的蠶絲。

  老皇甫搖搖頭:「鋼子,難道這東西就跟教坊司的案子一樣,又有什麼機關?」

  「大人,這蠶絲是那個道士玄機一定要馬六在松林里找到的證物,必然是與案子有著緊要的關聯,不過那時候我也沒有想明白這蠶絲到底用了在什麼地方」,華鋼繼續說:「直到那天我聽到了那首童謠的解釋。」

  「童謠?什麼童謠?」,皇甫志高一臉茫然地問。

  「七寶塔,燕築巢,木頭官,帶白帽。七寶塔,五個寶,舍利出,彌勒到」,華鋼念出了那首童謠。

  皇甫一拍腦袋說:「我想起來了,這不就是那珠玉店老闆陳三與宮裡人接頭時說的 『切口』麼。」

  「是的,大人,可對於李鑌來說,這童謠就未必是切口,只是一則污衊燕王的流言。」

  「怎麼個意思?」,皇甫又問道。

  華鋼便又把禮部主事韓道對這首童謠的解釋跟上司說了,皇甫點點頭,「是啊,這矛頭直指燕王啊。」

  「所以李鑌當時聽到第一個反應就是要上前去拉住陳三」,華鋼做了一個上前的動作,「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陳三這時卻被一把利刃所傷,他立刻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一來躲避危險二來再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

  華鋼又模仿了李鑌退回來的樣子,繼續說:「接下去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本來在他身邊的小內官也被利刃刺中倒地,緊接著兵馬司的內樁為了自保暴露了身份,然後副兵馬王方就沖了過去。」

  皇甫仰著頭聽完,又搖了搖大腦袋:「你這個推論里,還是沒法解釋這利刃到底是誰,用了什麼方法刺中那兩個人的。」

  「這就用得上這卷蠶絲了」,華鋼把蠶絲拉直說:「大人,我如果用這蠶絲綁上一把利刃就能隔空殺人了。」

  皇甫志高一雙小眼睛瞪地溜圓,「還可以這樣玩啊,那又是誰在玩這把飛刀呢?」

  「我們假定李鑌不是兇手,兵馬司的人也不會是,那就只有內官周亮了」,華鋼摸著臉上的疤痕說:「如果我是周亮,事先綁好利刃放在身邊,等陳三念出切口,那李鑌衝上去,我就向前一扔,先刺中那陳三,然後往回一拉,接到手中又反手刺向自己。」

  皇甫志高撇了撇嘴道:「鋼子,這有點太離奇了吧。」

  「大人,那日我勘驗陳三的傷口,其實刺的並不深,李鑌向前突刺的話,以他的身手絕對會是致命的傷,而周亮的傷口卻是斜著向上刺入的,周亮生得矮小,李鑌身材高大,要轉身刺殺周亮也絕不會有這樣的傷口」,華鋼一邊說一邊做著手勢。

  皇甫志高點點頭,「不過,鋼子,就算如你所說,周亮不就是自殺嘛,何必搞這麼麻煩。」

  華鋼一抱拳:「這一切恐怕都是為了把李鑌牽涉進來。」

  皇甫志高抓了抓頭巾苦笑道:「就算是故意要陷害李鑌,要搞這麼麻煩麼?」

  「周亮已死,那玄機和小伍至今下落不明,真要水落石出,恐怕還得問那兩個人了」,華鋼搖了搖頭說。

  「你這個友人也是奇怪,是不是災星轉世啊,只要他出現的地方,過幾天准出事」,老皇甫抱怨道。

  華鋼皺了皺眉,對這件事他也是疑惑不解。

  「兩位大人,早些時還有個熟人到訪過此地」,油嘴子拿著那冊子說。

  「誰啊?」

  油嘴子拿冊子指給兩人看,那條記錄上寫著「驍騎右衛,小旗官,田子路。」

  「這田子路又是誰?」,皇甫轉向油嘴子問道。

  「回稟大人,這人就是前些日子在玄機道士的房間得到線索,我們華大人喬裝與他接頭的人,後來我們的弟兄就一直盯著他,沒想到他先前不知道為什麼來過這裡。」

  「現在看來從田子路那裡得到的那張圖就是為了盜取七寶塔的準備」,華鋼說道。

  「這圖他不是送到我們手裡了,難道這圖就是他從寺里拿出去的?」,油嘴子問。

  華鋼道:「最後七寶塔還是被盜了,也就是說圖紙肯定是送到了該收的人手中。」

  「華大人,那田子路跟您接頭時,一直 『北邊』 『北邊』的,是不是指的就是燕王」,油嘴子吐了吐舌頭小聲說。

  「怎麼又是燕王,那李鑌也是燕王的護衛,這樣看來,這童謠的說法可能是真的呢」,皇甫志高捻著下巴認真地說。

  「這裡怎麼沒有記錄田子路來寺里見什麼人呢?」,華鋼突然想到,便吩咐油嘴子把寺內的和尚叫來。

  管記錄的僧人過來看了看,「回稟幾位大人,這驍騎右衛經常有人來鄙寺,只是他們並不是來找人,而是照例巡查一下我們寺內的一座宅院。」

  「宅院?什麼宅院?」,華鋼問道。

  那僧人舔了舔舌頭道:「是曹國公的一座私宅,具體情況小僧也不知情。」

  三人相互看了看,幾乎同時說:「曹國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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