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玄鳥歸
2024-09-29 15:14:41
作者: 王聖翔
京師街頭,熙熙攘攘。
百姓的臉上都洋溢著節日的興奮,他們不知道也不關心昨夜大報恩寺內曾經發生過什麼。
鴿子橋下,擠滿了各式貨郎和行商,有賣糖人的,有賣鞋帽的,有賣剪紙的……其中有一張不起眼的小桌,桌旁豎了一桿杏黃旗,上書四個大字「鐵嘴神算」,桌後端坐著一個滿臉褶皺皮膚黝黑老道士,身邊立著一個面目清秀的小道童。
「老神仙,我這就回去試試」,一個大嬸笑逐顏開地拿了一包丹藥起身離開了。
緊接著一個全身裹得嚴嚴實實的高個子坐了上來。
那老道望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施主是測字啊,還是求籤?」
「我測字」,那人沉聲說。
小道童麻利地遞上紙筆,那人提筆一揮而就。
老道接過來一看,紙上赫然一個「燕」字,他手捻鬍鬚,略一思索便又問道:「施主所問何事?」
那人面無表情,「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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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道又捻了捻鬍子,「這燕字,廿字頭,北字中間插一個口……先生可是從北地而來,尋這東西也有很長時間了。」
那人有些不耐煩地點點頭。
老道突然神情肅穆起來,「這燕字口中有水,我看施主不日將有收穫,只是缺一點機緣,老道與施主有緣」,他轉身對道童說:「童兒,你把為師在天山西王母瑤池中收集的聖水取來。」
道童應了一聲,從背囊中取出一個葫蘆遞到那人手中。
那人拿起葫蘆,狐疑地晃了晃,那老道趕忙伸手壓住,「施主,天機不可泄露,此聖水你拿回家去,齋戒三日,焚香沐浴,方可飲用,必保你心想事成。」
那人冷哼了一聲,收起葫蘆扔出一個小包袱,說了一句:「事情做得挺乾淨,這裡有酬金和下一次的籌劃」,就轉身消失在人群中。
老道和道童相視一笑,便匆匆把攤子收掉了。
「七哥,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那道童扛著旗杆問道。
那老道手捻鬍鬚,「小伍啊,只要有那個人在,什麼都不用問。」
道童重重地點了點頭,垂手摸了摸掛在腰際的一枚玉印。
正在這時,一個高大的漢子擔著兩捆乾柴急急地從他們身旁走過,在前面的街角處一個轉彎不見了。
道童臉色一變,下意識地左右一瞥,頓時覺得周遭的人都在盯著他,那老道拍了拍他肩膀,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
禮部,架閣庫○1。
在一排排木架盡頭,放了一張小方桌,華鋼正與韓道坐在一起對飲。
崇武突然從一堆古書里冒出頭來:「韓大叔,你這都什麼味啊!我實在受不了了。」
韓道哈哈大笑道:「小毛孩,這就叫書香味。」
「不幹了!不幹了!」崇武嘟著嘴走到華鋼身邊:「師父,在家裡我哥就成天讓我翻這些破爛,現在倒好,您也讓我幹這個。」
華鋼笑著搖了搖頭,對韓道說:「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沒耐心。」
「你小時候就很有耐心麼」,韓道譏笑道。
華鋼臉一紅,父親嚴厲的身影在眼前一晃而過。
韓道又樂了,「難怪你們是師徒呢,來來來,喝酒」,他給華鋼和自己都滿上一杯。
「哼,才不是呢」,崇武氣呼呼地坐下來,「我可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本經書來,「師父,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華鋼立刻放下酒杯,伸手接過來看了看便又遞給韓道。
韓道翻了翻說:「就是這個了。」
「不就是《太平經》嘛,這書不滿大街都是」,崇武嘟囔道。
「這是《太平經》,但卻又不是一般的《太平經》」,韓道捻著鬍子得意地說。
「就很普通嘛……」
「世人皆以為《太平經》只有五十七卷,而其實它共有一百五十卷」,韓道指了指手中的書說道:「而這本就是剩下的九十三卷中的三十卷」
「算是挺厲害的,但我們要這破書幹嘛。」
「這三十卷中,有一卷講的是傀儡術」,華鋼又把書拿了過來。
「傀儡術?師父,您還是覺得那傀儡師和口技師有問題啊。」
華鋼沒有回答,自顧小心地翻起書來。
「鋼子,藥發傀儡術已經失傳多年,即使是這本《太平經》中也未必會有記載」,韓道搖了搖頭道。
「碰碰運氣吧,已經找了那麼多書了」,華鋼心不在焉地說。
「你們怎麼知道這傀儡術一定在道家的書里?」,崇武好奇地問。
韓道呵呵一笑道:「這機關傀儡之術源自戰國的墨家,後來墨家逐漸衰敗,它的一些密術便被道家吸收了。」
「原來如此。」崇武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架閣庫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一個錦衣衛校尉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華大人,找到那傀儡師的行蹤了。」
華鋼眼睛一亮:「在哪裡?」
「弟兄們在鴿子橋下發現他在擺攤算命」,那校尉回稟道。
「算命?」華鋼樂了,「看來他還是干起了道士的老本行啊。」
「道士?」,崇武眼珠子瞪得老大,「師父你說那傀儡師是個道士!」
華鋼冷哼了一聲,「那男的傀儡師就是個道士,那醜女人口技師是個宮中的內官,都是我們的老朋友呢。」
「誰啊?」
「你記不記得,我們那時候追查『火解』案子的時候,朝天宮的那個玄機道士,還有追查『橫爺』時尚膳監失蹤的內官小伍」,華鋼把手中的書放了下來。
「是他們倆啊,怎麼會是他們啊」,崇武張大嘴巴,露出兩個虎牙。
「當初在朝天宮裡囚禁青峰真人,殺害我們的內樁 『道戊丁』的也就是他們倆」,華鋼憤恨地說。
「師父,當日玄機子肯定參與其中,這內官小伍怎麼會呢?」
「當日 『道戊丁』死前在地上留下沒寫完的血字,那根本不是 『燕』字的起筆,一橫一豎,其實是一豎一橫,這是「中」的起筆,「中官」也就是「內官」,他就是要告訴我們,殺他的是個左撇子的內官」,華鋼想了想繼續說:「我調查過內官小伍就是個左撇子,而這次的這個口技師也是個左撇子。」
「也怪我當時沒有認出來」,華鋼臉色一沉,「要是我能認出來,事情可能就不是這樣子了……」
「鋼子,你又不是神仙,這事怪不得你」,韓道拍了拍華鋼肩膀說:「雖然我不知道這道士以前幹過什麼,聽你們這麼說來倒是個有趣的人。」
華鋼搖頭苦笑了一下:「是挺有趣的,好像什麼事都有他一份。」
「華大人,我們還看到一個人」,那校尉又稟報導。
華鋼眉毛一挑:「誰?」
校尉看了一眼韓道,華鋼一揮手:「但說無妨。」
「燕王府的人,李鑌」,校尉拱手道。
「難道是燕王搞得鬼……」,崇武脫口而出,卻被華鋼抬手止住。
「他們兩個見面了?」華鋼繼續問。
校尉點了點頭道:「不光是見面,那玄機還給了李鑌一個葫蘆。」
華鋼沉思了半餉,慢慢抬起頭望向窗外,「鐵哥啊,鐵哥,你這次來京師究竟是幹什麼啊?」
註:○1古代衙門儲藏檔案文書的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