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飛燕 第一節 凱歌
2024-09-29 15:12:08
作者: 王聖翔
固節驛像個經歷風霜的老人,拄著拐杖靜靜地矗立在一片荒原之上,帶著些頑皮的微笑看著官道上的過客。
初冬的風吹拂著寥落的枝丫,像老人輕輕捻動自己長須,那些沒有南飛的留鳥靜臥在樹上,像是老人的眸子,平靜而深邃。
就在老人的注視下,由南邊來了一隊人馬,為首的一人頭戴一頂深色大帽,大方臉上一對圓溜溜的小眼睛,透著幹練和精明,瘦如乾柴的身上套一件青色圓領大袖袍,此人便是固節縣的知縣。
在他身後跟著十幾名青衣皂隸,隊伍的最後面是一輛囚車。
固節驛的大門口等著兩個人,其中一個歪戴方巾穿著灰色大氅,提著酒壺罵罵咧咧的正是禮部主事韓道,另一個頭戴大帽穿著橘綠色貼里站得像青松一般的正是錦衣衛試百戶華鋼。
「總算到了,這都什麼時辰了,再不來黃花菜都涼了。」韓道一手叉腰一手提著酒壺,不停地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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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鋼眼睛直愣愣地看著前方,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
轉眼間,固節縣的人已經到了大門口。
知縣翻身下馬,恭恭敬敬地向韓道和華鋼行禮道:「兩位上官,下官來遲了,下官來遲了。」
「你也知道來遲了。」韓道差點一腳踹上去。
知縣用手擋了擋,陪著笑臉道:「韓主事,這不都是華百戶交代的,不要來太早。」
韓道轉頭看看華鋼:「華兄,這是你的意思?」
華鋼咳嗽了一聲道:「張知縣,我什麼時候說過遲些來,你這一遲,使團只能明日再啟程了。」
張知縣偷眼看了看華鋼,小眼珠轉了轉,連聲道:「是,是,兩位上官,是下官耽誤了使團啟程的時辰,下官有罪,下官有罪。」
「有罪,你也知道有罪。」韓道伸手就要去打。
張知縣往身後一招手,一名皂隸立刻遞上一罈子酒來。
「韓主事,燒春,上好的燒春。」
韓道先是一愣,臉色立刻由陰轉晴,接過來一把掀開封蓋,提著鼻子一聞,仰著頭醞釀了許久道:「張知縣,是正宗的燒春酒,我可是足足一個月沒喝上這燒春啦。」
「您可以暢飲,我給您多帶了幾壇。」張知縣諂媚地笑道。
「好,好……」韓道將原來的酒壺塞到華鋼手中,雙手捧著酒罈子就喝上了。
華鋼搖了搖頭,將張知縣拉到身邊低聲道:「張知縣,讓你帶的東西都帶齊了吧。」
張知縣點點頭,「華百戶的吩咐,下官敢不盡力。」
華鋼滿意地點點頭。
「兩位上官,固節縣的人還沒到嗎?」崔皓一臉焦急地從驛站里出來。
華鋼見到崔皓,沖他招了招手:「崔副使來的正好。」
「我給你引見一下,這就是固節縣的知縣。」華鋼拉著崔皓來跟張知縣見禮。
崔皓不敢怠慢,趕緊向張知縣行禮。
張知縣稍一遲疑,回禮道:「崔副使,我們是不是見過。」
崔皓抬頭看了看,略帶驚訝地說:「下官兩年前曾跟著使團經過此處,張知縣那時候就在固節縣。」
張知縣捋了捋鬍子,小圓眼睛轉了轉道:「下官兩年前亦是在固節縣的任上,我倆真是有緣啊。」
崔皓又和張知縣客套了一番,轉身問華鋼:「華百戶,我們今日還啟程嗎?」
華鋼略有些為難地想了想道:「現在出發趕不及進北平城,我看還是明日一早出發吧。」
崔皓臉色變得更白了,看看天色,默然地點點頭。
「靖安君身體無礙吧?」華鋼又問道。
「多謝華百戶關心,靖安君已經痊癒,上路沒有問題。」崔皓頗有信心地說。
「那就好。」華鋼想了想,轉身對張知縣說:「還要麻煩張知縣和各位差人在驛站住一晚,明日一早帶著人犯跟我們一同出發。」
張知縣齜齜牙,苦聲道:「全聽上官安排。」
入夜,固節驛的燈火一處一處燃起,華鋼領著張知縣來到了二進乙字號房門口。
看守的校尉打開房門。
華鋼提了一盞燈籠先進到屋內,張知縣捂著鼻子在後面跟著。
胡蓮兒眯起眼睛,緊緊地捲縮在床腳邊。
「胡蓮兒,你看誰來了?」華鋼提起燈籠。
張知縣聽到胡蓮兒的名字,一皺眉,小圓眼睛轉了轉。
捲縮在地上的胡蓮兒,緩緩地抬起頭,端詳了好一陣,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我給你提個醒,兩年前就在這固節驛你們見過。」華鋼又開口道。
張知縣的臉色突然一變,急急問道:「華百戶,您這是什麼意思?兩年前?您不是說她是這次案子的兇犯麼?」
華鋼不動聲色地說:「張知縣莫急,這次的案子牽涉了兩年前的舊事。」
「兩年前……」張知縣小圓眼睛定定地思忖了半晌,突然指著胡蓮兒道:「噢,我想起來了,你是朝鮮使團的侍女,你的父親是這裡的驛丞。」
華鋼嘴角微微上翹:「張知縣,記性不錯啊,一點沒錯。」
張知縣乾笑了兩聲道:「華百戶,我還是不太明白,兩年前的那樁案子跟這次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華鋼瞥了一眼張知縣,幽幽地說:「你好像早就知道是哪樁案子?」
張知縣臉色變得很難看,搓著手尷尬地說:「是下官胡亂猜的,都是猜的。」
「你是……那時候的知縣。」胡蓮兒緩緩開口道。
「胡蓮兒,你終於認出來了,那你來說說,兩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華鋼的聲音變得冷峻起來。
胡蓮兒緩緩閉上了眼睛。
「張知縣,要不你來說。」華鋼轉頭看向張知縣。
「我?」張知縣見勢不妙,打了哈哈道:「哪個案子?」
「兩年前,固節驛驛丞被殺的案子。」華鋼直勾勾地盯著張知縣道。
「噢,這個案子啊,下官已經將那一年的案卷都給您拿來了,您一看便知。」張知縣擦了擦額角的汗水道。
「張知縣,那日到底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