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天香
2024-09-29 15:11:12
作者: 王聖翔
銀白的月色如流水般傾瀉在一片俊秀的假山之上,山巔隆起一座飛檐紅柱的六角涼亭,亭子裡一名全身雪白的美貌女子與一名俊朗高大的男子相對而立,好一幅月下美眷圖。
然而,此處的氣氛卻沒有那麼美好。
「李樂官,你們搞這麼多事兒,到底是想幹什麼?」華鋼用銳利的眼光看著李嫣。
「既然已經被你識破,我也無話可說。」李嫣以同樣銳利的眼神頂了回去,憤憤地說:「只恨我們智計有限,不能把你們這幫賊人繩之以法。」
「等一下,賊人?」華鋼有點懵了,「李樂官,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李嫣冷笑一聲道:「我們去時,蓮兒的父親還是好好的,等我們回來卻已經不見蹤影,更可疑的是驛站所有的驛卒都不見了。」
「而你們這些人,說是護送進京的使團,卻待在驛站久久不肯離去。」李嫣伸手一指華鋼:「我看你們一定是想借驛站伺機對往來客旅謀財害命的江洋大盜。」
「蓮兒的父親和驛卒們是不是早就被你們害死了。」李嫣越說越氣憤,眼圈一紅,流下淚來。
華鋼低下頭一時語塞,他本就拙於言辭,一名女子在他面前哭哭啼啼就更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在固節驛犯下了什麼罪行,還不從實招來。」李嫣強忍住淚水,反客為主審問起華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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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在這裡卿卿我我,風花雪月,叫我們在一邊飲風喝露。」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華鋼雖然有些彆扭,但心裡踏實不少。
韓道一馬當先走上了棲雲亭,後面還跟著丫鬟胡蓮兒和副使崔皓。
那蓮兒見了自己主人,眼圈一紅落下淚來,委屈地哭訴道:「他們騙我開門,又當著面要去敲小姐的房門,我就跑去擋住不讓他們開,沒想到……」
「你別哭,怎麼啦,他們怎麼你了?」李嫣焦急地問道。
韓道撇撇嘴道:「還能怎麼了她,她不把我們怎麼就不錯了。」
「他,就是這個登徒子進了我的房間……」蓮兒指著韓道放聲痛哭起來。
「你別搞得我怎麼你了似得,不就是進了你的房間看了看。」韓道邊說邊走到華鋼身邊說:「華兄,沒找到施展巫術的東西,磨刀石和刀倒是都找到了。」
華鋼點點頭。
「這位仙女姐姐,還有什麼話要說。」韓道轉頭笑眯眯地對著李嫣說。
李嫣滿腔憤懣地一扭頭,不說話了。
「我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你的主意。」華鋼又開口道。
李嫣梗著脖子仿佛是沒聽到。
「那方白色的絹帕是你故意留下的。」華鋼補充道:「絹帕上有一個紅色蓮花的圖案。」
「那圖案是一個朝鮮巫教的圖案,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讓整個局看上去像一場巫術,這方絹帕就是一隻『兔子』。」華鋼邁開緩慢的步子說。
「兔子?」韓道和崔皓同時奇怪地問,就連李嫣也好奇地看過來。
「是的,就是兔子。」華鋼狡黠的一笑道:「這是我們『夜不收』的叫法,為了在草原上吸引韃子的注意力,我們常常會先放幾隻兔子出去,久而久之,那些迷惑敵人的手法『夜不收』都把它稱為『放兔子』。」
「華兄,你中了仙女姐姐迷藥啦……都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韓道不忘往自己嘴裡倒了一口美酒。
「你們不懂我說什麼沒關係,有人懂就行了。」華鋼轉向李嫣。
李嫣冷哼一聲,嘟噥道:「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頭兒,你就別為難他們了。」從棲雲亭的另一邊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
「老四,你終於出現了。」華鋼衝著那個方向笑了笑道。
假山的另一邊,慢慢出現一個高大的黑影,借著月光,眾人看清來的正是車夫李四。
李四穿了一身粗布短打邁著大步走到亭子中央,將李嫣和胡蓮兒都護到身後。
「頭兒,別來無恙。」他大嘴一咧,屈膝向華鋼行了個軍禮。
華鋼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流下來,他趕忙上前扶住李老四,哽咽地說:「老四……別來無恙。」
「還像以前那麼壯。」李老四攥緊拳頭捶捶自己的胸膛。
「我猜就是你,兩個小姑娘怎麼能想到用磨刀聲來擾亂心神,也就是你這種老兵油子。」華鋼把李老四扶起來,半是玩笑地說。
李老四咧嘴大笑,「還是逃不出頭兒的眼睛。」
韓道湊過來,冷冷道:「你們要敘舊也得找個合適的時間,一堆人都杵在這呢。」
華鋼用袖子迅速一抹雙眼,轉過來對韓道、崔皓兩個人說:「這事今天就到這了,麻煩兩位先送李樂官他們回房間去休息吧。」
崔皓嘴唇一動,卻把話咽了下去點了點頭,韓道嘟嘟囔囔十分不情願,攝於華鋼的眼神也沒再多言。
「走啦,走啦。」韓道催促李嫣和胡蓮兒兩人離開。
李嫣將要下山又回身看了一眼李老四,老四沖她點點頭,李嫣這才扭頭跟著下去了。
「老四,李樂官很信任你啊。」華鋼酸溜溜地冒出一句。
李老四飽經風霜的臉綻放開來,「哎呦,我們的頭兒總算是開竅了,喜歡上李樂官了?」
華鋼臉一紅,扭過頭抿了抿嘴巴。
「嫣兒小姐是個好姑娘,頭兒,你真喜歡可要抓住機會啊。」李老四狠狠地在華鋼身上捶了一拳。
華鋼無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這些年過得如何?」他悽然地轉過頭,嘴唇微微顫動地問。
「替老爺也就是嫣兒小姐的父親做點跑腿的事兒,老爺是教坊司的司樂,在老家遼東還有些產業。」李老四淡淡地說。
「嫂子和我那兩個侄兒還好嗎?」
「我不是自作主張離開了嘛,回到家鄉被當成了逃軍,日子過不下去了,老婆跟著別人跑了,兩個兒子都病死了。」老四懶懶地靠在柱子上望向遠處,語氣平靜地像是在說別人的事兒。
華鋼身子一顫,伸手拍了拍老四的肩膀。
兩人沉默良久,華鋼長長地嘆息一聲道:「說說這次的事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