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步月

  三人在屋內等了許久，終於等到了怪聲停止，聽到乙字號房那邊，門發出「吱呀」一聲。

  三人的身子都繃緊了。

  一個腳步聲漸行漸遠，華鋼拉開門來到外面，往垂花門方向望去，瞥見一縷白裙將將消失。

  華鋼對身後的崔皓說，「麻煩崔副使看住甲字號房。」

  崔皓重重地一點頭，華鋼又看向最後出來的韓道。

  「我知道了，你去抓鬼，我來盯梢，你去做英雄，我來做狗熊。」韓道把手裡的酒壺晃了晃做了個敬酒的姿勢。

  華鋼撩起袍角，撒腿就朝後院追了過去。

  越過垂花門，皓月當空，月光灑落在假山之巔的亭子上泛起銀光，一名白衣女子披頭散髮地站在那片光芒之中。

  華鋼卻不急著追了，他站定在垂花門邊望著那名白衣女子，大聲叫道：「李嫣，不要再裝神弄鬼了，我知道是你。」

  白衣女子如泥塑木雕般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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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鋼笑了，又高聲道：「你們的小把戲已經被我看穿了，不用再演了。」

  白衣女子身子一顫，緩緩向棲雲亭的另一邊走去。

  「雖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你用了什麼手法突然消失，不過此刻我們有人守在你的房門口，你是不是有遁地術，一會只要敲敲門便知道了。」華鋼雙手抱在胸前興味盎然地說。

  白衣女子沒有停下來，還是繼續往另一邊走。

  「能把頭髮撩開麼，這麼遮著非常不舒服吧。」華鋼語帶嘲諷地大聲道。

  白衣女子一跺腳，以不可思議的姿勢從背後撩開自己的頭髮，惱羞成怒地說：「華鋼。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華鋼走上棲雲亭，對面站著的果然就是教坊司的樂官李嫣，泛著月色的烏黑長髮現在已經回歸腦後，因為惱怒，本來雪白的臉頰暈了一層桃紅，嬌小的鼻孔微微翕張，一雙杏眼瞪著華鋼。

  只是身上的白色長襖卻是反穿的。

  華鋼有點想笑，卻又覺得此刻的李嫣有種讓人想把她擁在懷裡的風情。

  「華鋼。你不要太得意了。」李嫣氣鼓鼓地用手指著華鋼。

  「長襖這麼穿，不是太舒服吧。」華鋼忍住想笑地衝動。

  「你怎麼看出來的？」李嫣咬著牙說。

  華鋼咳嗽了一聲，道：「兩次見你都是剛好我一踏上亭子，你就往那邊消失了，我就很奇怪你這背後難道長了眼睛。」

  「你一襲白衣從房間裡出來，我就有點想明白了。」華鋼有些得意地翹了翹嘴角，繼續說：「你們女子的長髮放在前面和放在後面效果其實差不多，而這長襖倒背穿……」

  「華鋼，你什麼意思？有話快說。」李嫣焦急地追問。

  華鋼臉一紅，有些吞吞吐吐地說：「只要……身形消瘦，前後都差不多……應該就可以。」

  華鋼偷眼看了看李嫣，這話似乎沒刺激到她，李嫣只是有些沮喪。

  「那你怎麼知道是我而不是蓮兒？」李嫣問話的語氣卻沒有那麼憤怒了。

  「巫術這東西我是從來不信的，」華鋼搖了搖頭道，「從第一次發現胡蓮兒還在房間裡的時候，我就懷疑她的房間是不是住了兩個人。」

  「那天你從房間裡出來確實迷惑了我，一時想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華鋼補充道。

  李嫣有些得意的微微一笑，冰冷的月色忽然有了暖意。

  「那你後來又怎麼想到的？」李嫣又問。

  「後來我發現自己誤入了歧途，那晚韓道一直在院子裡盯著你們兩個，你們兩個也的確老老實實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問題又回到了起點，」華鋼想摸臉頰的刀疤卻忍住了，甩了甩手繼續說：「於是我的推敲也回到了起點，那就是為什麼要有『磨刀』的聲音。」

  李嫣秀眉一挑：「『磨刀』聲怎麼啦？」

  「我想了很久才明白。」華鋼笑了笑說：「磨刀聲就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好讓你們可以在兩個房間分頭行事。」

  「華百戶，這話我就聽不懂了。」李嫣撅了撅嘴巴問。

  華鋼看了一眼李嫣說：「你的丫鬟在房間裡面製造『磨刀』的聲音，而你則換好衣服在自己的甲字號房裡做好準備。」

  「『磨刀』聲還有另一個用途。」華鋼伸出一根手指道。

  「神氣啥。」李嫣翻了個白眼，咕噥了一聲。

  華鋼當作沒聽到，繼續說：「『磨刀』聲正好可以蓋住你開門來到胡蓮兒乙字號房門口發出的聲響。」

  李嫣冷哼一聲，乾脆扭頭不看華鋼。

  華鋼只顧自己繼續道：「胡蓮兒在房間裡停下『磨刀』聲，拉開了房門，這時你已經站在了門口，她自己並不出門，只要輕輕地把門關上，而你只管往這裡走就行了。」

  「聰明啊，如此這般，我們在房間裡聽著就是胡蓮兒出了門，於是我跟著『假胡蓮兒』來到後院，而真胡蓮兒就在房裡靜靜地等待我們去敲門，一個遁地的巫術就這麼完成了。」華鋼略帶笑意地看著李嫣。

  「你說我來到了後院，我怎麼又會從自己房間裡出來，難道我會分身術？」李嫣挑釁地看向華鋼。

  華鋼搖了搖頭，「你並不在房間，第一次是因為我們太慌張了，沒有發覺你就跟在我們後面回了房間，但是第二次卻沒那麼容易了，所以才有了胡蓮兒投懷送抱的那場戲。」

  李嫣神情有些黯然，語帶諷刺地說：「華百戶，你還真是聰明，第三次才看破我們的局。」

  「不是你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我還在局中呢。」華鋼嘆了口氣道。

  「華百戶，你這話我就有些聽不明白了。」李嫣盯著華鋼說道。

  「假的終究是假的，用真實的尺子去丈量自然能看出破綻。」華鋼順口說出了一句自己父親常說的話。

  李嫣撅了撅嘴巴，沒有說話。

  「好了，我該說的都說了，現在輪到你說了，李樂官。」華鋼明亮的雙眼注視著月光下的李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