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尋梅

2024-09-29 15:10:53 作者: 王聖翔

  華鋼聽到若隱若現的敲門聲,卻沒人回應,又想起固節驛種種「鬼事」,心中不免有些發怵。

  他小心地摸到床頭,把佩刀提在手上,慢慢地走到房門邊,那聲音就這麼一直響著。

  華鋼輕輕拔出佩刀,猛地一拉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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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呦!」

  從門外滾進來一個大活人,衣冠不整,滿身酒氣,不是韓道又是何人。

  「韓道,你能不能正常地進來。」華鋼火冒三丈,用刀指著韓道大聲喝道。

  韓道緊張兮兮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隻手拼命上下揮舞,另一隻手一根手指放到嘴唇上,掐著喉嚨喊:「你輕點聲……輕點。」

  「你在幹什麼?」華鋼壓低聲調憤憤地發問。

  韓道指了指貼著隔壁的那面牆:「那個女鬼……」

  「你發現線索了?」華鋼眼睛一亮。

  韓道搖了搖頭,輕聲說:「兩個人都好端端的待在各自房間。」

  華鋼朝他翻了白眼道:「你可以走了。」

  「華兄,你不厚道,騙我說那丫頭是鬼,害我空度了一整個良宵」,韓道一副要耍無賴的腔調。

  「你到底想幹嘛?」

  「事已至此,不如今晚再來守一守這個鬼。」韓道嬉皮笑臉道。

  華鋼終於明白了韓道的意思,原來他是想在自己的房間裡來個守株待兔。

  他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實在看韓道這人不順眼,要跟他同處一室這麼長時間怕自己忍不住要揍他。

  韓道像是明白華鋼的心思,嘿嘿一笑轉身將門帶上,小聲道:「華兄,為了『見鬼』,我也是可以忍忍的,你看我連酒都沒帶。」說著他兩手一攤。

  華鋼聽他這麼說,倒有些不好意思再趕他了。

  「華兄,這是什麼?」

  韓道的眼神落到了房間的條案上。

  華鋼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所指為何。

  韓道三步兩步走到桌前,抓起桌子上的那方白色絹帕,猥瑣地笑起來了,「看不出來,你這人看著老老實實,也愛這風月之事。」

  華鋼的心火又竄了上來,還以為此子會轉性,真是太天真了。

  華鋼剛想上去教訓韓道,韓道又說話了:「不對,華兄,你這帕子是從哪裡得來的?」

  華鋼見韓道一臉驚惶,趕忙將佩刀收入鞘中問:「這塊帕子有什麼問題?」

  「哈納……寧,哈納……寧。」

  「你在說什麼?」

  韓道安靜地重複這幾詞有種說不出的恐怖。

  他向前走了幾步,慢慢轉過臉來,正色道:「哈納,是朝鮮語天空的意思,寧是主的意思,哈納寧也就是天空之主,朝鮮的神王桓因。」

  「朝鮮的神王?」華鋼很是疑惑,繼續問:「跟這方絹帕有什麼關係?」

  「你看,絹帕的右上角是不是有一個血色的圖案。」說著韓道指著白色絹帕的一角說。

  華鋼早就反覆查看過這方絹帕,脫口道:「就是一個普通的紅色蓮花圖案,有什麼奇怪的?」

  韓道輕蔑地看了一眼華鋼,頗有得色地緩緩念道:「神王轉世,浴火而生,紅蓮出,神王現。」

  「你的意思是這朵紅蓮跟朝鮮的神王桓因有關?」華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你以為我們禮部的那幾個老頭子為什麼派我來接應這個使團?」韓道微微一笑道。

  華鋼忍住打人的衝動,眯起眼睛看著小人得志的韓道繼續表演。

  「我們韓家世代經商,做的就是遼東參茸買賣,打小我就跟著父親和那些朝鮮人打交道,對這番邦的風俗最是了解。」韓道頓了頓,看華鋼的臉色陰沉,便轉了一副誠懇的表情。

  「高麗蕞爾小國,不尊王道,以巫術立國,從百姓走卒到王公貴族都篤信巫術,那國王聽信巫師妄言不自量力竟然妄圖侵奪我大明……」

  「這些我知道。」華鋼冷哼了一聲道:「高麗王氏的大將李成桂效仿宋太祖『黃袍加身』,在威化島反戈一擊自立為王,始建新朝並以我大明為尊,當今聖上欽賜國號『朝鮮』。」

  「這些跟絹帕又有什麼關係呢?」

  「華兄,你就是性子太急,」韓道接著說:「朝鮮李氏尊我大明,處處學習我大明,尤其學我大明以儒教立國的傳統,孔聖人不語怪力亂神,朝鮮將所有巫師趕出朝廷,永不能入都城。」

  華鋼有些不耐煩地瞪了一眼韓道:「說正題。」

  韓道委屈地揮揮手說:「你別急,這就到了,那些被趕出朝廷的巫師都是手握大權的貴族,哪裡肯這麼輕易就範,況且朝鮮的普通老百姓還是非常相信那些鬼神之事的。」

  「遠離都城的這些巫師組織起那些迷信的百姓,成立了許多邪教秘密與李氏朝廷對抗,以香火傳信的『紅蓮教』就是其中較大的一支。」韓道清了清喉嚨,一口氣說完。

  「紅蓮教,朝鮮李氏……」華鋼一手提著佩刀,一手緩緩撫摸臉頰的傷疤。

  「你說這驛站是不是有點太邪乎了。」韓道皺著眉頭,壓低了聲音說:「先有鬼驛丞,這回又引來個邪神。」

  華鋼沒有說話,心裡波濤洶湧,這個驛站好像一個深邃的洞穴,藏在裡面的秘密,對於華鋼這樣的人來說有著無比巨大的誘惑。

  兩人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韓道眼神飄忽,神遊天外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個聲音就這樣突兀地出現了,打破了房間裡有些凝固的氣息。

  韓道瞪大了眼睛豎起耳朵聽著。

  「錚……錚……」

  「華兄,華兄。」他興奮地轉過頭朝華鋼招手,用極低的聲音說:「來了,來了。」

  華鋼緊了緊手中的佩刀,沒錯,就是昨晚的聲音,磨刀的聲音,熟悉而陌生。

  韓道歪著頭躡手躡腳地轉來轉去,最後停在了北邊。

  他轉向華鋼,用手指了指北牆,張大嘴巴裝腔作勢地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就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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