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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9 15:07:12
作者: 王若虛
駱必達和是菲走出學校北門派出所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十點。
會被請到派出所這種地方,是二人從未想到的。之前駱必達真的在西門附近的一條小弄堂里找到了那輛捷安特跑車,U形鎖還鎖著,鑰匙卻已不見,證實了馬賊的猜測。無奈他也沒有U形鎖的備用鑰匙,於是他好打開環形鎖,把車子一路扛回去。誰知這兩人一車剛走到娛樂廣場門口,眼看西門就在十五米開外,忽然就衝過來兩個保安一臉嚴肅的攔住他們,讓駱必達把車子放下來,盤問他這車子從哪裡來的。駱必達解釋說是這是自己的車子,前面被人偷了,剛從外面找回來。那兩保安一臉狐疑,問你是這所學校的?把你的學生證給我看。駱必達難得天真一回,就把學生證給他。未料對方只是掃一眼就收起來了,說你這車子來路不明,跟我去一趟門衛室。
駱必達頓時火到頂陽門,說你憑什麼懷疑我?我這車前面就在你們廣場停車區被人扛走你們怎麼不攔下來?現在倒知道盤問了?剛睡醒麼?
失職被揭穿的保安讓這句話嗆得臉發青,一手緊扣住車子龍頭道:你有什麼證據說你的車子是在我們廣場被偷的?我看你就像偷車賊!
一邊的是菲連忙打圓場:我們真的不是小偷,就是這所學校的,他把學生證都給你看了,還能有假?
那保安的辯論才華倒也委屈了他目前的職業:那中國小偷還有公民身份證呢,他就不偷中國的東西了?
駱必達知道跟這種人多說無益,拿出手機打了110,不一會兒學校派出所的警車就閃著警燈過來了。問明白事情原委後又看了他們手裡的車鎖鑰匙,那個校警倒和氣得多,說這樣吧,學生證還給你,回去跟我們做個筆錄,順便幫你把車鎖打開。
於是車子被放進警車後備箱,二人跟著警車去了派出所,校警用專門的工具幫他打開了沒有鑰匙的環形鎖。當然,考慮到娛樂廣場的老總和學校後勤集團的親密關係,對那兩個保安的追究只能不了了之。
因為已經十點,再過半小時寢室就要熄燈,是菲住在離北門很遠的南區宿舍又沒車子,駱必達便騎車送她回去。是菲在車后座上給寢室同學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一會兒就到,讓她們跟樓管阿姨說聲別登記她夜不歸宿。
掛了電話之後駱必達乾咳一聲,說剛才的事連累你到這麼晚,實在抱歉。
是菲從來不是那種虛假客套的人,抓住機會便不客氣,道,既然如此,那你告訴我一件事,便算作補償。
駱必達把住龍頭的手沒有絲毫晃動,但也沒說話。
是菲知道他這是默許,卻沒有問關於當初自己車子的事情,而是說:前面在派出所,我們看到的那個學生,你可認識他?
馬賊的騎車頻率稍微變化了一下,像水面上驚起一絲小波紋,但立刻趨於平靜。
駱必達就知道她會問這個問題,他開始有點習慣身後這個女孩的思維模式了。
三分鐘前他們走出學校派所的大門,正好看到另一輛出警的警車回來,後面還跟著一輛小摩托車,騎車的卻是一個民警。警車上下來兩個學生,其中一個嘴角帶著血跡,而另一個卻一臉的無謂,在跟警察走進派出所大門時甚至輕鬆地伸展了一下之前縮在警車裡的身體,然後跟值班室的警察打了個招呼。
駱必達看著他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又看了停在門外的那輛藍色小摩托車一會兒,才緩緩打開環形鎖。是菲也跟著他的眼神看了幾秒鐘,由衷感嘆說那輛助動車不錯啊,外殼很漂亮。
馬賊很禮貌地糾正她的認識,說那不叫助動車,是二輪小摩托,250CC的排氣量,時速可以開到很高,黑市價在兩千五到三千左右。
是菲的眼角顫了一下:黑市價?
駱必達沒接她的話。
那個伸懶腰的男生就是藍色小摩托的車主,叫勞凱,美術史論系大三,學校最成功的助動車和小摩托車的黑車販子。勞凱屬於那種不法收入比較豐厚的人,一輛車出手就有好幾百到一千的利潤,駱必達這種一次只掙三四十的人在他而言簡直就是小蝦米。
駱必達剛說完勞凱的身份,就聽到身後一陣摩托車引擎的轟鳴迅速逼近。
坐在他後面的是菲扭頭朝北看去,進派出所三分鐘都不到的勞凱已經騎著藍色摩托從二人這裡開了過來,車身上裝飾得極為誇張的五排小燈泡在夜色中規律的閃爍著。而令四周的空氣更加充滿喧囂的是,在他身後還有六七輛各形各色的二輪小摩托車、助動車組成的車隊,以同樣霸道而迅捷的速度,排著密度分散的隊形氣勢洶洶的壓下來,全然不顧校內馬路的車道走向和黃線的存在。個別騎自行車晚歸的學生不得不立刻停車靠邊避讓他們,畢竟讓這種速度擦到一下不是好玩的。
然而駱必達卻似乎並不在乎這些橫衝直撞的機械小獸,他騎著的自行車仿佛前後左右都長了眼睛,又似乎已經和眼前喧囂的空間相隔離,擦著他過去的助動車和摩托車車身絲毫不能讓他的手把晃動哪怕一小下。那群騎機動車的學生反倒被他的鎮定和不可動搖而打亂了右側的陣型,勞凱作為領頭羊察覺到這一切,一隻手緊握著身在空中,臉部笑得猙獰而不屑,用尖利卻不失粗獷的聲音喊道:
「保持隊形!!!」
後面那批騎手不是勞凱的狐朋狗友就是賣黑車的跟班小弟,平時一起騎車已經磨合得相當熟練,所以他這一聲號令很有用,原本被擾亂的隊形又恢復起來,幾個騎手也跟著尖嘯起來,和機械引擎的噪音相得益彰,然後跟隨著自己的領頭羊一路南下去了。是菲側身看著喧囂和亮光遠去,知道這群現代化土匪的時速肯定超過了學校規定的20公里不知道多少倍,有些疑惑不解。畢竟販賣黑車這個罪名不能說小,學校里應該有所風聞。
駱必達靈巧的轉了個彎,講,學校高層的想法,我怎麼知道?
當然,這是騙人。
事實是,勞凱在他目前的大學生涯里至少讓兩個女孩子墮過胎,還因為兩次打架鬥毆和一次聚眾鬧事進過派出所,按理就算不開除學籍至少也該背好幾張處分了——但駱必達可以負責任的告訴是菲,勞同學不但一張處分沒有,活得自由自在,而且他檔案袋裡的思想品德鑑定肯定比他們兩個人要好很多。勞凱當初能進這所學校,據說憑的就是他爸爸在外面有點背景,和學校領導私交也不錯。因此雖然勞凱是學校派出所的常客,但每次都能平安無事的走出去,無論他是因為何種原因被帶進來,比如這次明顯是因為和人打架。
不過,駱必達不喜歡勞凱不是因為他是高收入的黑車販子,而是他另一個看上去不那麼重要的身份:簡若寧大一時的男朋友。當然,那時簡若寧還不知道勞凱換起身邊的女孩子就像換自己胯下的車子一樣頻繁。
儘管如此,駱必達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對勞凱怎麼樣。因為他自己不過是個馬賊,只有幫簡若寧偷車還車的本事,卻沒有為她報仇的資格。
當然,假如那個人還在,也許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