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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橋橋,媽媽

2024-09-29 13:17:17 作者: 巒

  隔著一個樓梯道,他的房間在樓梯那邊,她的房間在樓梯另外一邊,她靠在他懷裡,他的手擱在她腰間。

  誰也沒有說話,誰也不願意說話。

  落於她腰間的手緩緩移動到她臉上,在她眼角小心翼翼的觸摸著,聲音狀若在嘆息:這樣就哭了?

  他不懂不知道,當初那個小生命,還承載著另外一層意義,那個晚上她夢到小樊了,遠遠的近近的,她伸手然後神奇的觸到了。

  以前她也夢到過小樊,可沒有一次能觸得到。

  

  次日,醫生告訴她她懷孕了。

  那個小小的生命承載的是,另外一種更加深層次的情感,叫她怎麼能不揪心呢?她身邊的親人一個個的都離她而去,叫她怎麼能不珍惜不恐懼呢?

  明明在眼前但老是提心弔膽著,她的一個一眨眼就不見了。

  「孩子們有特屬於孩子們的溝通方式,把一切交給我來處理,好嗎?」他問著她。

  沉默著。

  「你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已經很棒了。」就像是聽到她心裡頭的話一樣他說著。

  在霍蓮煾說完這番話的二十四小時之後,康橋打開房間門,看到站在門口的霍晟均,他懷裡抱著一本小本子,一張臉昂著,扁著嘴,眼睛紅紅的抬頭瞅著她,一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樣子。

  蹲了下去,低聲問:怎麼了?

  他不說話。

  「是不是被爸爸教訓了,媽……」遲疑了一下:「如果爸爸教訓你了,橋橋幫你去討回來?」

  今天一結束晚餐,霍晟均就被霍蓮煾叫進書房裡。

  他一邊搖頭著一邊低聲說不是。

  「不是,爸爸沒有教訓我。」

  這還是霍晟均到紐約來,第一次開口主動和她說話,還是用這樣和平的語氣。

  伸出手,手試探性搭在他肩膀上,他並沒有像以前一樣排斥她觸碰,小心翼翼問出:「要不要到橋橋的房間來呢?」

  他點頭,甚至於主動的空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

  進入了房間後,他主動坐在地毯上,康橋按照他的意願坐在他對面,那本一直牢牢抱在懷裡的小冊子被放在地毯上。

  康橋翻開小冊子,這是一本手繪本。

  手繪本里講述了一段,關於光明最終戰勝黑暗的故事。

  故事自然是從很久很久以前說起,會使用巫術的邪惡巫師、為了保護家人的人類公主、在風雨中生存下來最終認回自己母親,並且和自己的母親共同抗擊邪惡巫師的小王子。

  當然,故事最後結局是,光明戰勝了黑暗,而人類公主的弟弟,在抵抗惡巫師的過程中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翻完十頁故事之後,康橋看到霍晟均,不應該要叫做晟均小王子,正在用一臉認真的表情看著她。

  而此時此刻,她應該是那個人類公主,至於邪惡巫師自然是霍正楷,一看手筆就知道這本畫冊乃至整個故事的手筆來自於誰。

  不過,康橋很懷疑霍蓮煾的方法到底有沒有用。

  下一秒,康橋知道了,就像是他昨天說的孩子有孩子們的溝通方式。

  他問她:你真的是為了保護我才把我送走的嗎?

  康橋點頭,那個時候她唯一的念頭就是,把他藏起來,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遠離傷害和紛爭。

  垂下頭,小小的手指頭落在那本畫冊上,翻到了第三頁。

  第三頁的人類公主被無邊無際的黑暗覆蓋著,唯一的光源來自於,她手掌心上的小小生命,還有眼角的眼淚。

  「爸爸說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的過程中,要克服黑暗帶來的恐懼、身體的疼痛、一個親人也沒有的那種孤單、爸爸說這些都沒有,讓你流下眼淚,但你在決定把我送走時,你才留下眼淚。」

  「是那樣嗎?」

  是那樣嗎啊?當天那個被捧住手掌心的小小生命,此時此刻終於長成這般的模樣,會用稚聲稚氣的聲音和她說話。

  問她當你決定把我送走時,你流下眼淚了嗎?

  點頭,說是的,當時我流下的眼淚可多了。

  「你當時一定很疼。」

  是的,疼得她在面對著空空如也房間,都嚎啕大哭了起來,剛剛還在的,剛剛還在她手掌心裡捧著呢,怎麼親都親不夠似的。

  小小的手指尖來到她眼角:別哭,橋橋別哭,是我不好。

  哭得更凶,哭得一塌糊塗,哭得她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為不好意思她一個勁兒的否認:我沒哭,我真的沒在哭,我只是高興,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哭。

  「人類公主有一個臭毛病,別人在高興時都會笑,可人類公主在特別高興時會哭,沒完沒了的哭。」

  「好吧。」他嘆氣:「那你就先哭一會吧。」

  朝著她他張開手,小傢伙在向著她展現紳士風度呢。

  就這樣,如此這般的迫不及待的,去把那個小小的身影擁抱在懷裡,這次是以母親的名義,以母親的心情:

  明明當時只有一點點來著,明明當時還是皺巴巴很醜來著,明明當時頭髮只有一點點來著。

  眨眼間,都這麼大了,都這麼漂亮了,都長了這麼多的頭髮了。

  許久——

  「橋橋,你高興完了嗎?」

  「嗯。」她慌忙擦掉自己臉上的淚水。

  「那我和你說一件事情,可以嗎?」

  「當然可以。」

  「現在,你在我心裡還是……橋橋。」他支支吾吾說著。

  「明白,晟均小朋友心裡在想什麼橋橋都明白。」溫柔的呵著:「等有一天橋橋在你心裡,真正變成媽媽的那個時候再叫媽媽。」

  再過去一小會。

  「橋橋,不是晟均小朋友,是晟均小王子。」他一本正經說著。

  真會臭美:「知道了,晟均小王子。」

  「可是,為什麼沒有爸爸,我很希望看到爸爸來著。」

  晟均小王子很希望看到爸爸麼?

  那麼,接下來的故事就由她來講。

  「有,有爸爸,爸爸是最後拿著那把寶劍,劈開黑暗森林釋放出光芒的騎士,因為他喜歡穿著黑色風衣,又常常行走在黑夜,所以人們看不到他的樣子,可自始至終他都貫穿始終,人們管他叫做黑騎士。」

  「黑騎士。」小傢伙喃喃的念著;「很棒,現在黑騎士和人類公主在一起了,當然,還有小王子。」

  康橋沒有應答。

  黑騎士,帶來了光明,也帶來了陰影,那陰影無時無刻存在著。

  那個近在耳畔的聲音一下子,把正沉浸在那個擁抱、以及那聲帶著濃濃依賴意味的「橋橋」中,康橋給嚇了一大跳。

  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之後,就是「霍蓮煾,你把我嚇了一跳。」

  那音細聽下來帶有著往日裡頭的情感,三分嬌嗔、三分咋驚、三分惱怒,還有一分的歡喜。

  為了掩飾驟然泛上來的情感,定下心神,斂起眉頭,對著那個正瞅著她的人擺起臉色:「霍蓮煾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誰讓你進來的,這麼晚了你到我房間裡做什麼?」

  「很晚嗎?」他看了一下牆上鐘錶,說:「我在書房等你來找我,結果怎麼等你都不來,所以我只能找你來了。」

  康橋好奇:「我有說過要去書房找你嗎?我去書房找你做什麼?」

  他嘆氣:「真是不折不扣的利益主義者。」

  康橋自然知道霍蓮煾在說誰,只是,這會他為什麼靠她靠得這麼近,身體往後仰,和他拉開一點點距離,硬著頭皮說出:「我可沒有讓你幫我,是你自己說要幫我的。」

  他撫額,一副我該說什麼好的表情。

  康橋繼續硬著頭皮:霍蓮煾,現在真的很晚了,我困。

  「我比你更困。」他臉朝著她更靠近一點:「霍晟均拿到你面前的那個畫冊,可是我通宵畫的,從昨晚十一點到早上六點,然後我七點出門,這二十四小時裡我沒合過一次眼。」

  由於距離近的關係,康橋還真的看到,遍布在他眼眶周遭的淡淡烏青。

  不就是想索要一聲謝謝嗎?謝謝她經常說啊,對把杯子遞交到她手上的簡妮,對商場的服務員,對餐廳的門童,她對很多很多人說過謝謝。

  「謝謝。」

  「沒有誠意。」那張臉越靠越近了,近到只要他側過臉……

  側過臉,避開她的鼻尖,從四十五度的方位那側,就可以捕捉到她的唇,而他仿佛在按照著她腦子裡忽然冒出來的這個想法在按部就班著。

  身體再往後傾斜,避開。

  不敢去看他的臉,嘴裡說著:怎麼沒誠意了?

  「就是沒誠意。」

  身體已經沒有地方可退了,伸出手掌抵住他,板著臉不說話,把所有意願都傳達到手掌心上:霍蓮煾,不要太過分。

  誰都沒有說話,可屬於他們彼此交纏在一起的氣息,讓氣氛來到一種極其曖昧的狀態,然後,他開始開口說話了。

  聲音又低又沉的,這該死的午夜讓他聲線狀若夢囈:

  「剛剛我在書房老是想,木頭會不會哭紅了眼睛呢?我要不要去看一眼就回來?我還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最多也就只有看一眼的時間。」

  他的氣息咄咄逼人。

  蓮煾少爺從小就有讓人懼怕的本領,在那種咄咄逼人的氣息下,她總是很容易會說點傻話。

  「你已經看了很多眼了。」

  他開始笑,他一笑她就心慌。

  「結果,還真的把眼睛哭紅了,心裡很激動對吧?那種感覺我很了解,在無窮無盡的絕望裡頭忽然衍生出了希望。」

  那希望就像是太陽底下盛開的夏花,於光芒下,燦爛耀眼,讓人內心感恩。

  曾經康橋以為這一生,吳晟均永遠只能是吳晟均,她永遠是那個舅舅的朋友橋橋,會雕刻各種各樣小玩意給他的橋橋。

  「高興嗎?」

  應答著高興。

  然後那聲謝謝就這樣很自然的,隨著歡喜激動從她口中溢出。

  「蓮煾,謝謝。」

  「這還差不多。」他說著,然後……

  霍蓮煾後半句話,使得康橋無比惱怒,這人怎麼在這個時候,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來,忽然的這樣一句,使得她在心裡懷疑著,剛剛是不是她聽錯了,這人前一面還是那種樣子現在又迅速換成另外一種樣子。「你沒有聽錯,木頭,我想……。」他在她耳邊低語,直白的話瞬間讓康橋的臉漲紅。

  「我很久沒有摸到你了。」這個混蛋把這句話說得無比的自然,自然到讓康橋產生某種錯覺:這是一個出門很久的丈夫回來,第一時間要和自己妻子說的話。

  就是這種錯覺使得康橋張開嘴:那你喝醉酒那幾次摸的是什麼?

  「哦……」他拉長著聲音,語氣很遺憾的模樣:「還有這回事?我喝醉酒對你那樣了嗎?可你也說過了,那是在喝醉酒的情況下。」

  張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樣說來,是得喝酒才讓對吧,要不,我去喝點酒?」

  張嘴:混,混蛋。

  「木頭,先告訴我喝醉酒時都對你做了些什麼,嗯?」

  張嘴,惡狠狠:「快拿開你…你的手。「是不是這裡呢?嗯?」已經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那句「混,混蛋」只在她腦子裡形成這,腦子還在對她下這樣的命令:快拿開他的手,不要閉上眼睛,不要發出任何的聲音。

  終於,遏制住從喉嚨口的那個聲響,半磕上的眼帘掀開,找回自己的理智,硬生生說著:霍蓮煾,合約上寫明你現在的行為……

  剩下的話被他如數吞沒。

  手緊緊扣住她的腰另外一隻手去固定她的後腦勺,使得她的姿態不得不處於承受狀態,讓她無法逃脫,與此同時乘著她驚聲呼叫的瞬間舌尖頂開她的牙關,沒有給她半點喘息機會,狠狠捲住。

  她在掙扎,但憑著她的那點力氣顯然不可能,手更緊去扣住她後腰,讓她身體不得不屈於自己的力量緊緊的貼住他。

  嗯,這樣很好,雖然這樣會惹來另外一種弊端,可到最後他會想辦法讓她來負責,木頭你壓到我了,木頭你要知道我可是一個正常的男人,我也有我的正常需求。

  很顯然,她的理智還一息尚存,即使舌尖被他狠狠捲住,可還是不時從她口中發出類似於「嗯」「哦」這樣的發音,他一一把屬於她的發音化解,用更加兇狠的舌尖力度不留絲毫空隙。與此同時,用被她挑起來的用肢體語言做著最為強烈的暗示,半敞開眼帘去觀察她,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從憤怒變成惱怒,再從惱怒變成了無措,漸漸的,淡淡的紅潮鋪上了她的臉頰,扣住她後腦勺的手小心翼翼往下,握住她的肩膀,纏住她的舌尖力道放緩,溫柔的糾纏著,屬於她臉上的紅潮漸漸加深,逐漸轉變為酡紅,握住肩膀的手緩慢移動至她前面,她微微掙扎了一下,但手沒有拿開他的手,等到他的手做更加深層次接觸時,她身體抖了一下手迅速縮回,縮回到她的肩膀上,用更為溫柔的力道親吻著她。

  漸漸的,被框固的那具身體從抗拒變得柔軟,軟綿綿癱倒在他懷裡,從余光中他看到她的眼睛慢慢閉上,與此同時,一直死死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輕輕擱在他的腰間。

  終於,在闊別八年之後,在不需要藉助酒精的支持,不藉助由憤怒衍生出來的掠奪,吻到了她的唇。

  這一刻,魂牽夢縈。

  閉上眼睛,全情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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