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康橋> 19.回憶(上)(3)(3)(3)(3)(2)

19.回憶(上)(3)(3)(3)(3)(2)

2024-09-29 13:16:01 作者: 巒

  這幾天歐洲著名的皮筏艇賽,第一次在斯里巴加灣舉行,霍蓮煾和他的朋友們天天往海邊跑,十幾個人分成了幾撥往著這邊走來,最近一撥距離康橋就幾米遠,最遠的距離幾十米,康橋加快腳步。

  走在最前面的是穿著泳衣外加大襯衫的女孩,女孩有修長健美的腿,她一邊在打電話目光一邊漫不經心的往著康橋這邊。

  女孩看著有些面熟,正因為這樣康橋多看了幾眼,和女孩擦肩而過時,康橋想起來了那女孩是誰,昔日的短髮變成飄逸的長髮,即使知道女孩是誰康橋還是沒有停下腳步,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提起已經沒有任何意義。

  倒是那女孩停下腳步倒退著擋住康橋面前,她掛斷了電話,語氣還是和當天一樣看似胸無城府:「你好,記得我嗎?」

  這天氣可真熱,康橋無意於和女孩算舊帳,霍蓮煾很快就來了。

  「飲料味道很棒。」女孩以為她記不起來,笑眯眯的提醒。

  本章節來源於𝕓𝕒𝕟𝕩𝕚𝕒𝕓𝕒.𝕔𝕠𝕞

  康橋只能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女孩點頭:「那天,我就在那塊玻璃後面,感覺就像是在看一個真人遊戲,很刺激。」

  這天氣可真熱,這自以為是的女孩讓康橋有點不耐煩:「你擋住我是想和我道歉的嗎?」

  「為什麼要和你道歉?」女孩語氣訝異。

  「我可以問一下在發生那件事情之前,我有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康橋反問。

  「沒有。」

  「嗯。」康橋點頭:「那沒有你又憑什麼對一個和你不認識,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你的人,做出那樣的事情?」

  女孩甜笑著:「那是因為蓮煾讓我做的,只要是蓮煾開口,我什麼都願意為他做。」

  倪海棠說得對,霍蓮煾那臭小子就是一個禍害。

  「所以,你不打算道歉了?」

  「當然。」

  看了拱形橋下的水一眼,很清很透也不深,再看那些往著這裡走來的人一眼,好像還有一小段距離,只要她手法隱蔽,應該不會被發現,康橋身體往著左邊橋護欄靠近假裝想避開,那女孩如影隨形跟了上來,趁著女孩身體立足未穩間康橋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後,女孩身體失去了平衡,以一種倒插蔥的姿態往著橋下撲去。

  「嘭」的一聲,女孩掉在了水裡去。

  嗯,這樣就扯平了。

  第二撥人擋住了康橋,其中一位指著她:「是你推她的我看到了。」

  就像是為了呼應那位的話一樣,女孩從水裡冒出來,聲音憤怒:「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律師,我要打電話報警把她關到監獄裡,讓她一輩子時間都在監獄中度過。」

  最終,女孩沒有報警也沒有打電話,因為蓮煾少爺說了「怎麼我看到的不一樣,我看到的是瑪奇因為身體失去平衡掉下去的。」

  剛剛堅持是康橋推人的沒有再說話,當霍蓮煾目光掃到那位身上時她低低說出:也許是我看錯了,太陽光太強烈。

  從水裡爬上來的女孩頓腳「蓮煾……」

  「瑪奇。」霍蓮煾的目光落在女孩身上:「如果你不掉進水裡的話,我還不知道你身材這麼棒。」

  剛剛還堅持要報警的女孩,在霍蓮煾的目光下臉微微泛紅了起來。

  這個午後發生在橋上的小插曲就這樣不了了之,霍蓮煾和那些人說:「你們到太陽傘那邊等我,我得和我的拖油瓶姐姐談談。」

  那些人往著太陽傘那邊走,康橋依然站在原地,霍蓮煾站在之前,那位叫做瑪奇的女孩站的位置上。

  「木頭,你使壞了?」

  康橋狡辯:「你也看到了,我已經被她逼到這裡了是她自己站不穩。」

  「是嗎?」霍蓮煾挑了挑眉頭:「木頭你不喜歡瑪奇嗎?」

  廢話,怎麼可能喜歡?

  「你要是不喜歡她的話,我保證以後都不會讓她出現在你面前。」霍蓮煾忽然用一本正經的語氣說著。

  霍蓮煾的話讓康橋倉皇抬頭,她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的模樣,臉色有些蒼白。

  「看把你嚇的。」語氣裡頭有著屬於情人間的竊竊私語:「我剛剛說的那些話,有點像黑社會說著吧?你好像誤會了,我說的保證以後不會讓她出現在你面前不是要滅口,我是指以霍家主人的身份,不讓她有出現在這裡的機會。」

  嘴張了張,想問出那句:為什麼。

  最終什麼也不敢問出,垂下頭:「我去帶小樊回來了。」

  不久前姚管家打電話告訴康橋,霍小樊在霍蓮煾的書房睡覺了,姚管家還說霍蓮煾教了霍小樊書法。

  「去吧。」他和她說。

  從背後傳來的那聲「木頭」讓康橋停下腳步,沒有回頭。

  「今晚到我房間來,我給你看一樣有趣的東西。」

  點了點頭,腳步往前不敢回頭。

  推開書房的門,這還是康橋第一次來到霍蓮煾的書房,它看起來更像是一位涉獵很廣的成年人的私人空間,也只能通過那些放在櫥窗里,各個時期的漫畫英雄人物模型提醒著,其實書房的主人今年僅僅十六歲。

  霍小樊在躺椅上呼呼大睡,鼻尖,手上,白色T恤上若干墨汁讓他看起來就像斑點狗,小傢伙的嘴角還殘留著笑意,那笑意仿佛在告訴著人們:我玩得可開心了。

  夜幕降臨,腳步踩在通往霍蓮煾房間路上,今晚她的腳步好像特別的輕盈,輕盈到看似一眨眼功夫她就會走完平日裡頭總是很漫長的路。

  在敲門之前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

  從房間裡傳來霍蓮煾的聲音「進來,門沒鎖。」

  打開門,第一件事情就是反鎖門,即使霍蓮煾說過,沒有他允許不會有人敢打開他的房間門。

  沾著露珠的鞋子擱在一邊,換上輕便的拖鞋,康橋沒有找到霍蓮煾,於是叫了一聲「霍蓮煾。」

  霍蓮煾的聲音隔著一塊門板傳來:「先等我一下。」

  魚缸里的熱帶魚還在快活的游來游去,停在魚缸前康橋想起了,她第一次出現在這裡時的樣子,當時她還想電死魚缸里的魚呢。

  魚缸里的魚似乎是感應到她曾經的不良用心,在她臉朝著魚缸靠近時紛紛遊走,康橋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笑什麼。」淺淺的聲音來到她的耳畔。

  腰間多出了一雙手,修長的手指摺疊著環住她的腰,手的主人今天穿著白色襯衫,袖口稍微挽起,露出淡藍色袖扣。

  藍白色組合,惹人好感,但又會讓人內心慌張。

  他聲音洋洋自得:「木頭,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康橋費了很長時間才辨認出,躺在霍蓮煾手掌心的小玩意,是她送給周頌安的生肖掛墜,只是,那時還栩栩如生的小猴子已經被折騰得面目全非,眼睛被摳掉了,尾巴也沒有了。

  此時此刻他們席坐在地毯上,霍蓮煾的表情和純白色地毯一樣單純無辜:「我本來是想稍微給它加工漂亮一點,它看起來丑兮兮的,結果一不小心變成這樣,然後我就不敢還給周老師了。」

  本來,那時康橋應該生氣的,可好像心裡生不出氣來,兩個人坐著的距離很近,霍蓮煾說話時的氣息一下一下打在她臉上,讓她慌張,一慌張腦子就不受控制,結結巴巴問出: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都說它很醜了。」

  「你胡說八道,雖然說它不漂亮可也不……不醜。」

  「我說它丑它就丑。」

  「不要胡說八道,它是我花了一個晚上時間弄的,一點也不醜。」

  「你花了一個晚上時間?」霍蓮煾的聲音一下子拉高數倍。

  點頭。

  然後康橋眼睜睜的看著,霍蓮煾揚起手,被折騰得面目全非的小玩意從她耳邊飛過,回頭,它已經越過窗框。

  回過頭來,霍蓮煾臭著臉,四隻眼睛對視著,她在生氣,他也在生氣。

  食指抵在她額頭:「你這是在生氣嗎?」

  閉著嘴。

  「以後,只能是我生氣,你不能生氣,聽到沒有。」霍蓮煾這話說得無比的理所當然。

  這個混蛋。

  「我也不是那種會無端生氣的人,我生氣的原因一定出在你身上,還有我今天可是幫了你一個大忙,不然你現在已經在監獄裡,和你的小樊相見爭如不見,要是別的女孩此時此刻已經躲在我懷裡,用行動表示她的感激了。」

  相見爭如不見?康橋在心裡為周頌安默哀。

  思索間他傾聲輕輕的了一聲木頭,她的心抖了一下。

  他說「當然,如果你態度好的話,我會讓你知道我生氣的原因。」

  那個瞬間,距離心上位置最近的那根玄就那樣被輕輕的撥動了一下。

  好學生和壞學生遊戲

  他和她近在咫尺,近到可以從彼此的瞳孔里看清各自的表情。

  她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忽然間會聽她的話?為什麼會在她送給周頌安禮物時有奇怪的舉動?會什麼因為她沒有戴他送給她的髮飾而不滿?為什麼會幫她解圍?為什麼會偷偷拿走她送給周頌安的雕刻掛墜?

  是那樣的嗎?會是那樣的嗎?一顆心在抖動著,也不知道怎麼的手心裡集滿了汗。

  「什麼為什麼?」

  「我送給頌安的小猴子為什麼要弄醜?」乾巴巴問著。

  霍蓮煾眉頭微微斂了一下再鬆開,看著她:「你猜?」

  此時此刻,他們的距離因為霍蓮煾身體的往前傾又近了幾分,這樣一來導致她更為的緊張。

  她沒有說話,就怕說出來的聲音是在抖著的,這樣一來他又要笑她了。

  「猜不出來。」

  點頭。

  「木頭,你說會不會是因為,那是你送給別的男人的東西,所以惹來我的不高興呢?」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那顆心就突突的跳著,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嘴張開就說:「如果同樣的禮物是我送給你的,你會不會覺得丑呢?」

  他的臉朝著她越靠越近,他半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她唇上,眼看……心一抖,手去擋住。

  沒有經過她的同意那個嗓音狀若在撒嬌:「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軟軟的膩膩的聲音分明在傳達著,得回答我的問題之後才讓你親。

  「笨。」輕輕哼出一句,鼻尖蹭了蹭她的手,就那麼一觸碰她的手就滑落,他的唇成功貼上她的唇。

  這光陰,宛如在呢喃著呢,在她以為會溺死於他的唇舌間時,他放開了她。

  在他的瞳孔里,她瞧見了自己的模樣,唇被吻腫了,他的目光毫不遮掩,直把她的臉頰看得宛如要燃燒起來似的,垂下眼帘,這個時候她自然明白接下來會發生一些什麼,他讓她到他房間來自然不會是因為那隻被弄醜的猴子,但一切沒有像她預想中的那樣發展,他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而她心底里為剛剛的念頭感到羞恥,她似乎越來越大膽了,勉強定下心神,抬眼,兩人眼睛相遇,她被他看得心裡慌亂又羞愧,說不定他真的只是讓她到房間裡來談論猴子的事情,於是乾巴巴的一句「我,我回去了。」剛剛想移動身體手就被拉住「這裡也很乾淨。」

  呃,眼巴巴的看著霍蓮煾,她有點弄不懂他剛剛話里的意識,於是他傾聲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我不想在床上,嗯。」霍蓮煾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康橋緊緊拽住衣擺,眼裡傳達著「去關窗戶。」窗戶開著呢,窗戶和地毯形成了相對,要是有人站在窗外呢?「不會有人的。」他說,語氣非常的肯定,即使這樣她心裡還是害怕。她是清楚他的,但凡他想他都會最終達到目的,於是心裡想著也許把窗戶關上會好點,嘴裡可憐兮兮哀求「去把窗戶關了,你說要是這個時候進來小偷怎麼辦?」她的話讓他頭擱在她肩窩笑。幾番較勁這下他還是聽從她的話,看著他在關窗戶時她心裡有小小的喜悅,感覺著她和他越來越像背著自己的父母,到海邊偷偷開房的那對情侶了,臉紅耳赤的偷偷摸了地毯,它柔軟得就像是雲絮,他說得沒錯,這裡很乾淨,乾淨得就像一個冰雪世界。

  關完窗戶之後他重新坐在她的對面,在她的注目下鬆開衣擺,她今晚穿的是連帽T恤,之前他說喜歡她穿這種款式的衣服,自然,不是為了美感,更多的是為了方便,這個康橋心裡是清楚的。

  走廊一如既往的幽深,午夜,她在走廊走著,迎面而來的夜風在告知著她,這是一條什麼樣的道路,這條道路所承載的又是什麼。腳踩在走廊地板上,康橋一次次提醒著自己。

  身體獲得多少的愉悅,她的內心就有多少的沉重。

  周四下午,康橋參加學校社區活動,差不多三點半時間康橋接到霍蓮煾的電話,從成年人宴會偷偷溜出來的蓮煾少爺隔著電話和她發號施令:「出來,我在那天的地方等你。」

  「我的事情還沒有做完。」

  「給你十分鐘時間。」

  眼看蓮煾少爺就要掛斷電話了,康橋頓腳:「你得告訴我你在什麼地方。」

  聽清楚霍蓮煾說的地方,康橋臉泛起了淡淡的紅暈,掛斷電話之後,她又想從這裡趕過去十分鐘哪能完成,也只能用跑的了,蓮煾少爺說了,要是十分鐘裡趕不到的話,以後什麼好處都撈不到,這個什麼好處都撈不到是指以後他不會帶霍小樊玩。

  這個混蛋,康橋拔腿就跑。

  繞過學校長長的圍牆,腳步匆匆忙忙踩在被兩邊綠色植物阻擋住的小徑,昔日學生們幽.會聖地因為放假的關係十分的冷清。

  忽然橫伸出的手拉住了她,然後她被拉到了高大的梧桐樹下,伴隨著那句「是我。」康橋停止了掙扎。

  眼前的這張臉一改往日的呆板木訥蒼白,奔跑讓她的一張臉紅撲撲的,紅撲撲的雙頰在他的注目下轉變成為了酡紅。

  眼前的女孩叫康橋,敵人家的女兒。

  敵人家的女兒呵!

  低頭,找尋,把紅艷艷的那兩片嘴唇納入了口中悉數含住,他想,大約多久他就會對這兩片嘴唇乃至對癱倒在他懷中的人厭倦。

  霍蓮煾不相信自己的生命中會存在著什麼長久的東西。

  那隻他在某一個雨夜從街上撿回來的流浪狗,曾經陪著他度過媽媽離開時的黑暗時光,然後有一天流浪狗因為生病死了,他當時很傷心,他以為那傷心會維持很久很久,可事實是他的傷心就只維持在十天左右時間,這讓他很心虛,以後每當外婆說起那隻流浪狗時他都假裝出一副不願意再提的樣子,其實他漸漸的已經忘了它的名字,此類事情還很多。

  之後,隨著成長他漸漸的明白了,屬於他身上有著霍正楷的基因,自私寡情。

  他的父親並不愛他的母親,這個霍正楷知道,他那死去的媽媽也知道,所以媽媽最後和他說的那句話是「蓮煾不要和你爸爸一樣,蓮煾,要學習去愛人,那樣你就不會感覺到孤單。」

  噢,不,他試過了,他在對那些人微笑時他的心是猙獰的。

  眼下,敵人家的女兒正依偎再他懷裡,任憑他為所欲為,他也就稍微一逗她輕輕哼了出來,他不清楚那些來自於她口中溢出地是一時間的情動,還是為了討好他而故意為之,這個平日裡看起來就像是一塊木頭的女孩身上,流著的是倪海棠的部分血液,這一點他必須得牢牢記住,記在心間。在他的刻意為之下,她一直垂在兩側的手擱在他的腰間,他睜開眼睛,看著她的一張臉,宛如熟透了的西紅柿。

  眼前的女孩,叫康橋,他敵人的女兒,你看,他沒忘。

  康橋在梳理著被霍蓮煾弄亂的頭髮,霍蓮煾在接電話,斷斷續續的康橋聽到霍蓮煾說出「我現在身體有點不舒服。」「我休息一會就會出去。」「好的。」

  身體不舒服?康橋勾了勾嘴角,接完電話之後的霍蓮煾又纏上了她「剛剛在笑什麼?嗯?」

  「我沒有笑。」她狡辯著,現在康橋有點知道那些男孩女孩們為什麼會喜歡這裡了。

  幽閉,晦澀,綠意盎然,從樹葉縫隙闖進來的日光細細碎碎的,南國的風吹動著那些樹葉葉子,悅耳動聽,在這樣的空間裡人的心情總是特別的放鬆,如此刻。

  「木頭。」

  「嗯。」應答著,轉過身。

  現在的他已經比她高出太多,即使她今天穿了中高跟鞋她的頭也只及到他肩膀那塊,今天因為是參加那種很正式的宴會,他穿了白色襯衫,是那種又亮又透的白,手很自然的擱在他胸前那塊,一邊聽著頭頂上樹葉的聲響手指一邊無意識的劃著名,他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在他身上畫圈。

  她抬頭起看他:怎麼了?他低下頭看她,嗓音低沉:「宴會八點才會正式開始,木頭,那個地方很無聊。」

  「所以呢?」她問他。

  「在八點之前陪我。」

  「不行。」康橋第一時間拒絕,今天出門時倪海棠說了今晚會親自下廚,給她和小樊做海南雞飯,那可是她和小樊肖想已久的。

  在霍蓮煾的注目下,口中的那句「我媽媽今晚讓我準時回家晚餐。」變成了「我得回家吃晚餐。」

  霍蓮煾搖頭,康橋低低說出「我真的得回家吃飯。」這回霍蓮煾沒有搖頭,他就瞅著她,很近的距離,頭頂上的綠色葉子還有日光又使得他的眼眸底下出現了類似於貓眼石的那種光澤,清透且純粹,純粹得宛如孩子:我就是想要。

  垂下眼睛,低聲說「好吧,我打一個電話回去。」

  和霍蓮煾保持出了數十米遠距離,拿出手機康橋往倪海棠手機打電話,電話接通「媽媽,我今晚不能回家吃飯了。」電話那端聲音有些的訝異,訝異中有擔心「怎麼了?康橋發生了?」

  在倪海棠眼中,康橋是那種有條不紊、不按時回家吃晚飯肯定會提前說的人。

  即使心裡有些的慌亂可她還是用很鎮定的語氣說出:「我朋友今天過生日,大家都去,我也不好意思不去。」

  倪海棠交代了一句「不要太晚回來。」就掛斷了電話。

  把手機放回包里,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讓她站在原地發呆,笑聲來自於她的背後:「我怎麼覺得現在有種好學生和壞學生偷偷好上了的感覺。」

  康橋一動也不動。

  他從背後環住了她,下顎抵在她頭頂上:「木頭是好學生。」

  她還是一動也不動。

  小會時間過去,他嗓音低柔:「生氣了?要不我收回剛剛的話,改成木頭是壞學生。」

  手輕輕揚起,拍了拍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背,他順勢捉住,之後再也沒有放開,他拉著她的手走在小徑上,透過穿進樹縫的光她和他的影子落在地面上,時有時無,有時候疊在一起,有時候分開,有時候拉得很近,有時候拉得很遠,她的目光追隨著那兩道影子,一直到他們一起上了車,他開車她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車子往著鬧市區開去。

  五點左右時間,他的車子停在一家超市門口,他看了她一眼,康橋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的發毛,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她臉頰,之後從暗格里拿出棒球帽,戴上棒球帽霍蓮煾打開車門,她目送著他的身影走進超市,自此之後目光再也沒有離開過超市門口,直到他拿著購物袋出現在超市門口她這才別開臉目光往著車窗外。

  他把購物袋放在副駕駛車和駕駛座之間的所在,車子經過那個彎道時,從購物袋掉下來的若干物品,康橋把那些物品一一放回購物袋,最後那個體積最小的物品使得康橋在猝不及防間紅透了臉,不動聲色把它放回原處,目光又再次猝不及防間通過車鏡和他撞在一起,他對著她笑,笑容裡頭有著赤.裸裸的東西,心就那樣漏掉了半拍。

  車子往著海灣處開去,在車流較為稀少的路段他拉住她的手,購物袋裡的那個小玩意使得康橋下意識間想抽回自己的手,手被更緊握住。

  「手都不讓摸?」

  康橋假裝沒有聽到。

  「手不讓摸的話我可是要摸別的地方了?」

  這個混蛋,康橋絕對不懷疑霍蓮煾的話,乖乖的任憑著他握住她的手,他們選擇了那種一邊可以看電影一邊可以用餐的餐廳吃飯,偌大的空間裡就只有大屏幕和餐桌,大屏幕上數次男女親熱的鏡頭時他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離開餐廳時是華燈初上時分,車子沿著環海公路使去,最終緊緊挨著燈塔停在碼頭最尾端,這個碼頭專門用來提供帆船停靠點,七月不是起風的季節,碼頭孤零零的,此時此刻暮色已經黑透,車廂里的燈被調得極低,他側過臉來時她閉上了眼睛,他的手落在她的頭髮上,才束了三個小時的頭髮又被他拆開了。

  乳白色三層樓建築從窗戶里透露出光亮,差不多九點中康橋站在門口,再一次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整理完衣服之後康橋又去檢查頭髮,確信沒有問題時推開半米高白色圍欄門,穿過若干芭蕉樹到達庭院,庭院的草地鋪著蘇格蘭方塊格子餐布,阿巧和倪海棠還有霍小樊坐在餐布上,倪海棠正在監督霍小背誦英文單詞,阿巧在一邊管香。

  走了上去叫了一聲媽媽,倪海棠抬起頭看她,笑了笑問她玩得開心嗎?

  康橋點頭,不敢去看倪海棠的眼睛:「媽媽我洗澡去了,同學們玩得瘋,我現在一身臭汗。」說到這裡時湧上康橋腦子裡的是她汗淋淋的頭髮,還有被汗水浸透掛在她肩膀上的襯衫。

  「好,快去。」

  維持著平常走路節奏往著屋裡走去,漸漸的腳步慢了下來,什麼時候她撒謊起來面不改色了?腳剛剛踩在台階上,霍小樊就追了下來,他拉住她的手「姐姐,你和你的同學都玩什麼了?」

  面對著霍小樊那張天真無邪的臉,康橋開口:「玩好學生和壞學生遊戲。」

  霍小樊咧開嘴笑:「那姐姐一定扮演的是好學生。」

  從蓮蓬頭灑落下來的水源源不斷從康橋頭頂狂瀉而下,她就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著,一直到浴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霍小樊在門外大叫著姐姐。

  「姐姐你洗好了嗎?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包著浴巾康橋站在了鏡子前,扯下了浴巾,在明亮的光線下,身上的幾處牙印顯得觸目驚心的,看著就像掉落在雪堆里的紅梅花花瓣,只把她看得心神恍惚了起來,恍惚中回到了車廂上,車廂里,兩人的氣息逐漸把車窗玻璃鋪上淡淡的霧狀,那似乎變成了一種保護色,促使她更加的放任自己,而,此刻,康橋已然不想,不,是不敢去回憶車廂里都發生了什麼,手貼上紅透的雙頰,站在鏡子前,看著那些屬於他落在她身上的印跡,此時此刻她應該覺得羞愧的,她騙了媽媽,她不僅騙了媽媽她還騙了小樊。可,好像並沒有,鏡子裡的人雙頰酡紅。

  門外響起了霍小樊不耐煩的那聲「姐姐,快點。」康橋這才慌慌張張離開鏡子前。

  七月末,從新加坡那邊打來電話,是霍老爺子親自打的電話,在電話里霍老爺子說讓霍小樊和霍蓮煾一起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他還特別強調了這次生日宴會會邀請他好友們以及霍氏的股東們,這形式的宴會讓霍小樊參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代表著是什麼。

  當姚管家把這個消息傳達給倪海棠時,倪海棠小心翼翼的問姚管家霍正楷的態度,姚管家略帶遲疑一下之後說霍先生暗示了一切就看霍蓮煾的意思。

  姚管家說霍蓮煾也知道了這件事情,不過他沒有對這件事情發表任何意見。

  次日,姚管家笑眯眯的出現,他說在他向霍蓮煾提出給霍小樊準備機票時霍蓮煾並沒有提出任何的反對意見,這樣一來就昭示著霍小樊的新加坡之行成型,接下來就剩下要為霍小樊挑選什麼樣的禮服了。

  姚管家離開之後,倪海棠表情有抑制不住想欣喜,一個勁兒就說著類似於做好事就有好報這樣的話,她把這件好事歸結於她最近熱心公益所得到的回報。

  倪海棠抱著霍小樊猛親時霍小樊一張臉樂開了花。

  康橋站在一邊抿著嘴,心裡頭有類似泡沫的東西在發酵,一點點的澀很多很多的甜,暗沉的夜裡,他一寸寸的親吻著她「嗯」「知道了」「都聽你的」。

  姚管家離開之後客廳電話響了,霍家有專門的指定設計師,也就是俗稱的御用設計師,被指定的設計師負責霍正楷霍蓮煾參加正規場合時穿的禮服,電話是設計師的助手打來詢問霍小樊身高腰圍尺寸的。

  站在電話邊的阿真在倪海棠掛斷電話之後,假惺惺和她說恭喜。

  小主人與拖油瓶

  姚管家離開之後客廳電話響了,霍家有專門的指定設計師,也就是俗稱的御用設計師,被指定的設計師負責霍正楷霍蓮煾參加正規場合時穿的禮服,電話是設計師的助手打來詢問霍小樊身高腰圍尺寸的。

  站在電話邊的阿真,在倪海棠掛斷電話之後,假惺惺和她說恭喜。

  那時康橋心裡也很高興,這是一個好的開頭,她的小樊名字被排在霍正楷霍蓮煾的後面,倪海棠和康橋所展現出來的那些喜悅,好像也傳給了霍小樊,對一些事情一知半解的孩子也開始對新加坡之行充滿期待,他甚至開始要求送給爺爺的禮物他自己要拿主意,他要把最得他喜歡擁有最多功能的機器人忍痛割愛,送給爺爺。

  夜幕降臨時,康橋接到霍蓮煾的電話,十點鐘她打開霍蓮煾的房間門,在幽暗的光線下她身上不著片縷的爬上他的床,貓兒一樣的用舌尖從唇瓣到下顎到頸部再往下像他含住她的一樣去含住他,拼命弓著腰婉轉承歡於他身下,夜更加深沉時她聽從了他任憑他把她從床上抱到浴室,手緊緊的抓住浴缸沿讓他從背後進入她,這天康橋比平常時間晚起一個多鐘頭,她的手腕處有幾處淤青,那是他最後衝刺時太過於強悍而導致的,而後遺症就是導致她想刷牙時牙膏都掉在地上了,早餐時她不敢去碰那杯牛奶,牛奶可比牙膏重得多。

  中午時倪海棠問她康橋的嗓子怎麼了,是不是感冒了。「不是的,媽媽,我是昨天一不小心辣吃得太多了,所以燒壞嗓子了。」平靜回答著,箇中原因也只有康橋心裡清楚,昨晚他要了她三次,最後一次是站著完成,她身體緊緊貼在牆上他身體緊緊貼住她,最後兩次那是往死里要,只把她弄得又笑又哭又叫又罵的,所以早上起來康橋發現她嗓子都啞了,當時她一下子慌張極了,費了好久才在網上找到這樣的一種說辭,辣吃太多了會導致嗓子沙啞,剛好她昨天下午有事情找韓棕,然後韓棕讓她陪她吃飯,韓棕喜歡吃辣,她也陪他吃了點。

  霍老爺子的生日宴會是在七月二十六號舉行,霍小樊和霍蓮煾的機票已經訂好了,他們會乘坐七月二十五號下午從斯里巴加灣直達新加坡的班機,霍小樊也去試過禮服了,試完禮服回來之後霍小樊一臉臭屁說他覺得自己是小王子,最近這個小子被霍家以前那些不待見他的人捧得整天飄飄然然的,一天要照幾次鏡子。

  距離新加坡之行還有三天時間,這是一個大雨過後的夜晚,從樹上滑落的雨滴在大理石台階上發出清脆的聲響,康橋窩在霍蓮煾的懷裡,一般如果霍蓮煾做完之後用一些奇怪的理由留住她結果就只有一個:他還想要她。藏身於被單下的是兩具不著片縷的軀體,她疊在他身上,四支腿還緊緊交纏著,她側著的臉貼在他胸腔上,半垂著的眼睛沒有聚焦點,也只有從胸部處所在傳來的脹痛才促使著她微微掀開眼帘,哼出:疼,之後腰象徵性扭了一下,提醒著正孜孜不倦的人你能不能輕一點,他開始笑,很很多時候一樣笑容又薄又淺,和他笑容形成相反的是他捏住她胸前兩團的力道,幾次之後她也就放棄了,就任憑著她,思想遠遠近近飄著,然後轉過頭來,身體微微往上挪,和他的臉形成面對面,瞅著他,喚蓮煾。那聲蓮煾自然親昵,康橋想也只有在這床上她才敢這樣,平日裡頭他是這個漂亮房子裡小主人,而她是壞女人帶來的拖油瓶。

  「怎麼了?」他問她,康橋垂下了眼帘,目光落在他鼻尖上,目光又再回去看他一眼,低頭舌尖輕輕去觸弄他的鼻尖,然而她的主動示好被不解風情的人潑了大冷水,他拿腔拿調:嘿嘿,注意你的口水,這個混蛋,唇離開他的鼻尖衝著他笑,蓮煾少爺眼睛裡傳遞著:你發什麼神經?這個混蛋,發什麼神經他待會就知道了,身體迅速滑到被單里,手指找到一口含住,另外一隻手手指去輕輕的觸弄他的另外一邊,這是康橋最近發現的,只要她一碰他這裡,他的身體就會顫抖,那麼漂亮的蓮煾少爺這個時候看著就像是雪原上發了情的小雪豹,果然,被含在嘴裡的,被捻在手裡的悄然豎立著,他的手乖乖的落在滲透到她的發底下。

  有些事情要適可而止的,於是她的身體又往上,對著那正在發著情的小雪豹,吃吃笑:不要小看姐姐的口水。說完之後朝著他挑了挑眉,下一秒,一個翻身,她就被他壓在他身下,並且指引著她去觸碰瞬間變得鬥志昂揚的僵硬所在,她緊緊合併著腿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喚著蓮煾,「蓮煾,你要多照顧一下小樊,嗯?」「蓮煾,你也知道小樊傻乎乎的。」「好不好?」

  和倪海棠的樂觀相比康橋總是在潛意識裡擔心著一些事情的發生,霍蓮煾可是兩面手,她沒少吃過他的虧,她的話讓霍蓮煾停止了找尋,手撐在床上,居高臨下看著她,好嗎好嗎,打開了腿握住引領著抵住,在做這樣動作時她悄悄抬起眼睛瞅他,他也在瞅著她,一發狠在心裡偷偷啐了他一口,那一口之後她別開臉也不知道怎麼的眼淚就掉落了下來,「木頭?」「討厭。」「哭了?」緊緊閉著嘴,他用灼熱的所在頂了頂她。「我還沒有進去就哭了?」他不這樣還好,他這樣一說她就淚如雨下,他親吻著她的眼角,一遍遍說著「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木頭別哭嗯?」哭得越凶「霍蓮煾你太討厭了。」「好好,霍蓮煾討厭。」她口中喃喃的重複著那句討厭,直到他頻頻說出「好,好。」「好什麼啊。」「我聽你的話好好照顧小樊。」「真的?」「真的。」「你可不能騙我的。」「我不騙你」這一晚呵他可把她折騰得一身的骨頭都要錯位了,以至於回到她的房間裡她連澡也沒有洗,把自己往著床上一扔四腳朝天到天亮。

  次日上午十點左右時間,客廳的電話鈴再次響起,接電話的是阿巧,電話擱下阿巧就跑開了,一邊跑一邊嘴裡說著「霍先生的電話,霍先生讓小樊聽電話。」

  聽到這話康橋也跑開了,她找到了霍小樊一把拉住霍小樊的手「小樊小樊,你爸爸打電話找你。」

  這是霍小樊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接到霍正楷的電話,是指名道姓要接的電話。

  康橋把霍小樊拉到電話前,就像近鄉情更怯的遊子一樣霍小樊第一下選擇是遠離電話,康橋伸手攔住,她問霍小樊想不想知道「他」在電話里的聲音,霍小樊抬頭看著她,康橋衝著霍小樊笑,做出霍小樊喜歡的漫畫英雄人物動作。

  低下頭霍小樊一步一步的朝著電話靠近,又再看了康橋一眼,小小的手掌往著衣服兩側貼了貼,這才拿起電話,聲音細細的:餵。

  霍小樊和霍正楷的通話維持在差不多五分鐘時間,大多時候霍小樊一直在聽,偶爾用「好。」「好的。」」沒有。」「我知道。」這類的語言回應,最後在霍小樊的那聲再見中兩個人結束了通話。

  電話擱回去了,霍小樊的手指戀戀不捨離開電話,摸了摸鼻子小傢伙一張臉漲得通紅,悄悄抬起眼睛看了康橋一眼,主動交代「他讓我到新加坡時不要到處亂跑。」

  康橋抱著胳膊看著霍小樊。小傢伙又摸了摸鼻子,在康橋的注目下又憋出了一句「他說我這次是第一次坐飛機,他說他第一次坐飛機時也像我這么小。」「還有呢?」「他讓我不要害怕,沒什麼可害怕的。」

  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小樊,你現在心裡高興嗎?」

  霍小樊想了想,點頭。

  康橋手去觸摸霍小樊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一片陰影覆蓋住了她和霍小樊之間,抬頭,她看到他們的媽媽。

  從倪海棠眼眶裡含著的淚水中可以知道,他們的媽媽已經在這裡站了不短的時間。

  夜幕降臨,被白色圍牆包圍著的漂亮建築靜悄悄的,這一晚康橋沒有接到霍蓮煾的電話,倒是因為明天就要到新加坡去的霍小樊興奮得睡不著覺,非得纏著她讓她講故事,而且專挑之前他一直討厭聽的故事類型:父親為自己的孩子建造了夢幻島,國王帶著寶劍從女巫手中奪回自己的孩子。

  等到康橋把故事講完霍小樊已經呼呼大睡了,康橋沒有直接回到她房間去,腳踩在小徑上任憑著小徑的路帶著她,最終來到游泳池邊,從游泳池那邊傳來男女嬉鬧聲,男聲康橋知道是誰,而女聲康橋就不知道了,游泳池那邊並沒有和往日一樣還混合著別的男女聲,此時此刻,游泳池應該就只有霍蓮煾和那不知名的女孩,中午時間霍家的傭人都說有一個漂亮的就像芭比娃娃的女孩來找霍蓮煾了,霍蓮煾讓那女孩留下來和他一起用晚餐,伴隨著拍水聲女孩子一邊叫著蓮煾一邊驚呼,聲線甜膩。

  中央鐳射強光往著康橋這裡射過來,康橋慌忙躲到樹後面去,再沿著來路回到自己房間,一邊走著心裏面一邊迷迷糊糊想著,霍正楷那些從來就沒有斷過的緋聞,以及他在各地買下的房產,鬧得最凶的那次是在日本,嬌小可愛的日本女孩在家裡通宵派對,之後鄰居報警,警察從日本女人家裡搜出若干禁藥,在電視鏡頭中沉浸在藥物中的日本女孩報出霍正楷的名字,事後坊間盛傳霍正楷在該名女孩還未成年時就在一起了。

  倪海棠總是說霍蓮煾以後也一定和霍正楷一個德行。

  七月二十五號,發生在這一天的事情康橋記得特別的清楚,那種感覺就像是即將觸碰到雲端的人冷不防間腳踩了一個空,然後,下墜,下墜。

  她想倪海棠也存在著和她一樣的心裡,而霍蓮煾要的應該就是這樣的一種心理,他說過爬得越高摔得越疼。

  前往新加坡的班機定在下午三點,一點半就得從家裡出發,十一點,霍小樊的行李差不多打點好了,宴會穿的禮服放在行李箱裡,他身上穿的是另外一款設計師設計的衣服,深藍色短袖襯衫配卡其褲,褐色白色混搭的條紋領結,洋氣大方,髮型也輸得整整齊齊的。

  那天的霍小樊看在康橋眼裡帥呆了。

  姚管家進來時康橋正拿著手機給霍小樊拍照,倪海棠則在一邊提醒霍小樊一些場合要注意的各種禮儀。

  姚管家沒有和平常一樣一進來就表面來意,而是悄悄站在一邊,當康橋看到站在姚管家身邊的阿真臉上的表情時心裡有了不好的徵兆。

  果然。

  姚管家摸了摸霍小樊的頭,說小樊新加坡還是等下次再去吧,等下次再大一點坐飛機就不害怕了。

  康橋轉過頭去看自己的媽媽,手裡還拿著為霍小樊坐飛機時準備的眼罩的倪海棠一臉慘澹,那時康橋看得特別清楚,沒有經過任何化妝品修飾的那張臉有多少的皺紋清清楚楚。

  姚管家走了。

  倪海棠臉轉向霍小樊,就像之前很多次一樣,康橋把霍小樊拉到自己的身後以此來阻擋倪海棠的目光,所幸的是倪海棠並沒有和之前的一樣把氣撒在霍小樊身上,她只是摸了摸霍小樊的頭,說了和姚管家一模一樣的話。

  「等我們小樊下次再大一點坐飛機就不害怕了。」

  被倪海棠收買的親信帶來了這樣的消息:十點,霍蓮煾往新加坡打了一通電話,那一通電話維持在半個小時左右。

  十點半,姚管家接到霍老先生的電話。

  霍蓮煾,霍蓮煾!

  取消新加坡之行

  知道一切都是由霍蓮煾引起的之後,倪海棠並沒有和以前一樣拿霍蓮煾送給她的書出氣,她只是把手搭在康橋肩膀上說了一句「好好照顧弟弟,媽媽今天起得太早要回房間休息。」

  點頭,這樣的倪海棠讓康橋心裡更加難受。

  帶著霍小樊回他的房間,這個時候康橋才發現一向很喜歡說話,總是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大人們遺忘掉的孩子,從姚管家出現之後一直沒有說過一句話。

  擠出笑容,捧著他的臉:「霍小樊,姚管家說了,等小樊再大一點時再坐飛機,你現在太小了,飛機飛得很高很高時你害怕了怎麼辦?」

  霍小樊看著她。

  康橋收住笑容,這藉口聽著蠢極了。

  許久——

  康橋聽到霍小樊幽幽的叫了一聲姐姐。

  「姐姐,要是我沒有接到從新加坡來的電話就好了。」

  「為什麼?」

  「因為要是沒有接到電話的話,我就可以繼續和我的機器人玩,老一點的機器人叫做湯姆,它會帶我起花園玩,年輕一點的機器人叫斯派克,它會給我講故事,可是那個電話一出現之後,湯姆變得不像爺爺了,斯派克也不再像爸爸了。」

  這話在康橋腦海里溜了幾個彎才回來,明白過來之後心裡大痛,原來,霍小樊那兩個一直捨不得扔掉的機器人,叫湯姆的是爺爺,叫斯派克的是爸爸。

  「小樊……」

  「姐姐你知道嗎?如果沒有那個電話我就不知道原來爺爺是會用那種聲音和我說話,再之後是爸爸,原來爸爸小時候很害怕坐飛機,本來去新加坡我心裡不樂意的,因為這樣一來我就得離開姐姐幾天,可我看著媽媽和姐姐都很高興的樣子,然後我看著你們高興我心裡也高興了起來,姐姐,我昨晚還夢到見到爺爺時的樣子,爺爺把我高高拋起,我很高興,很高興……」

  嘴裡說著很高興的人眼眶卻是在泛紅,眨眼功夫眼眶裡掉落下來了淚水,那淚水不知道怎麼的過到她的眼眶裡頭。

  「姐姐,別哭。」胖嘟嘟的手落在她臉上。

  點頭,嘴裡應答著姐姐不哭。

  安頓好霍小樊,離開霍小樊的房間,把臉上的淚水擦拭得乾乾淨淨,打開房間門,牆上鐘錶指在十一點四十五分,時間還來得及,打開抽屜,從抽屜拿出那個已經有幾次偷偷戴在她頭上的幸運草髮飾。

  手裡緊緊握著幸運草髮飾,此時此刻連煾少爺想必在他房間裡整理行李。

  平常從她這裡往霍蓮煾房間需要走差不多二十分鐘時間,這會,康橋相信她用掉的時間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如康橋想像中的那樣,霍蓮煾的房間並沒有鎖,蓮煾少爺總是認為沒有人在不經過他的允許之下敢打開他房間門。

  打開房間門,十一點五十六分,嗯,她僅僅用去了十一分鐘時間就走完這條路。

  一步步往著房間裡面走去,正在為霍蓮煾整理行李的是阿耀,那是最得霍蓮煾信任的傭人。

  阿耀名字叫做何耀,但凡到霍家幫傭的人不管你叫什麼名字,你的名字都會在前面被套上阿字,據說這樣聽著是主僕立場分明,那時康橋還在心裡偷笑霍家這種老土的規矩,這聽起來像老掉牙的電視劇。

  阿耀對於康橋的出現表情訝異。

  朝著阿耀康橋冷冷的問:「霍蓮煾呢?」

  她的態度使得阿耀表情從訝異轉向慍怒:「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知道……」

  阿耀的話被從書櫃後面傳來的聲音打斷:「是我讓她來的。」

  循著那個聲音康橋看到從書櫃後面探出頭來的霍蓮煾。

  阿耀離開了,康橋猜他會站在門口好好的代替他的主人把守房門,以防另外一個忘了敲門進來的冒失鬼。

  康橋一步步往著霍蓮煾走去,停在他面前,和第二次她來到他房間時有些相像,他在找書,她站在鋼琴旁邊。

  霍蓮煾從書櫃後面走了出來,單肩靠在書柜上,目光往著她的腳。

  進來時康橋沒有換鞋子,她的腳正踩在墊著鋼琴的地毯上,現在她想必已經構成「踩髒蓮煾少爺的地毯」這樣的一個罪名,不過看在她和他上過不少次床的關係上,蓮煾少爺並沒有指出此項罪名。

  目光從她腳上移到她臉上,看了一下腕錶,淡淡開口:「一會要趕飛機,我時間不多。」

  意思就是讓她少來那些無聊的開場白是吧?很好,她也不想和他說一些廢話。

  昂起頭,一字一句問著:「是你乾的嗎?」

  「什麼?」

  「是你打的電話?是你讓小樊的爺爺說不讓小樊去參加他的生日宴會嗎?」

  他微微斂起眉頭:「我說姐姐,你剛剛說的話讓人有點不舒服,如果你用霍老先生這樣的稱謂會好點。」

  「是你乾的嗎?」緊緊盯著他,問。

  他眉頭收得越緊:「你這種老是用一雙死魚眼睛瞪人的習慣最好改一改。」

  「霍蓮煾!」

  「是,是我乾的。」

  康橋想,此時此刻在她臉上呈現出來的笑意一定和不久前倪海棠的慘然一笑宛如一個磨子刻出來一樣。

  為什麼還要和他說這些廢話呢?為什麼到最後那一刻在心裡還想著要是不是霍蓮煾乾的呢?心裡想著說不定真的是因為小樊年紀太小坐飛機會害怕?這樣的藉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

  應該把那個幸運草髮夾狠狠的摔在霍蓮煾面前,朝他吐口水:霍蓮煾,你就是一堆狗屎。

  舉手,霍蓮煾一副我受不了你的樣子:「好吧好吧,我坦白,是我乾的,而且我是故意那樣做的,聽說過衝擊幸福這種遊戲嗎,沖得最高的人就越害怕那種從天而降的大棒槌,眼看就要聽到金幣的響聲了,嘭的一聲,垂直降落,傻了。」

  「不過你也別把這件事情想得那麼容易,我爺爺那裡我還是費了一點心思,他有點固執腦子又還沒有生鏽,你也知道我中文不大好,花半個小時和他聊日常生活對於我來說還是有點吃力的。」

  「不過重點在最後的那句,沉默個幾秒時間,然後和他說,對於霍小樊爺爺我盡力了,可好像還不行,爺爺您能給我一點時間嗎?猜我爺爺怎麼回答我的,他說沒關係,蓮煾這次是爺爺太急了一些,你瞧,裝無辜這種事情不是你和你媽媽才會做。」

  說到這裡他又問了一句,木頭你還想聽得更詳細一點嗎?

  搖頭。

  他又看了一下表,移動腳步,康橋擋在霍蓮煾的面前。

  「要聽的話等我從新加坡回來再詳細……」

  「霍蓮煾。」康橋再次打斷霍蓮煾的話。

  手揚起,手掌鬆開,幸運草髮飾從她手掌掉落,掉落在她腳邊,抬腳,鞋狠狠的踩在幸運草髮飾上面,眼睛緊緊的盯著近在眼前的人。

  「它和把它帶到我面前的人一樣讓我覺得噁心。」

  他目光落在她腳上,聳肩:「是嘛?你愛怎麼說就這麼說,反正那玩意兒沒值幾個錢。」

  手再次攔住他,然後說出很傻的話,壓著嗓音說出:那晚,為什麼要答應我。

  房間的氣氛仿佛因為她的這句話凝結成冰。

  「你不是愛演戲嗎?我可是在配合你。」收起之前的漫不經心霍蓮煾冷冷的說著:「你覺得我被你迷住了,即使不被你迷住了也被你身體迷住了,我就配合你用我的實際行動告訴你我即使沒有被你迷住了,我也沉浸於你身體所製造出來的那種愉悅感之中,你生氣我就哄你,你不開心我就逗你開心,你讓我對小樊好我就對小樊好。」

  冷冷的聲音配合著冷冷的笑意,勾唇:「這種遊戲最初還是挺有趣的,不過到最後就沒有什麼意思了,特別是你在床上時一副自以為是的樣子讓我對你的小樊好時。」

  康橋一愣。

  「木頭,我最近常常在想,說不定你比你媽媽聰明,你媽媽賣弄她的聰明,而你把你的聰明藏了起來,有一位知名影評人在形容好萊塢的兩位湯姆時是這樣描繪的,湯姆.克魯斯是演給喜歡他的影迷看,而湯姆.漢克斯是演給他自己看,所以湯姆.克魯斯一直是湯姆.克魯斯,而湯姆.漢克斯可以是智商只有七十五的阿甘,可以是安德魯律師,可以是米勒上尉,可以是他電影裡扮演里任意一個角色,你媽媽是那種演給別人看的演員,而你則是演給自己看的那類演員。」

  「你也把自己蒙蔽了,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你是那位為了自己家人可以奉獻出自己一切的女兒、姐姐。」

  嗯,很犀利的言論,而且從表情乃至語氣都把她唬得一愣一愣,而且她好像覺得他說得有點道理。

  張口:「我不覺得為自己的家人爭取利益,讓他們健康平安快樂過上幸福的生活是一件不對的事情。」

  「你說得對,不過你錯在於你太過於貪婪,要了一樣還想要一樣,這次是讓我對小樊好,那麼下次呢?」

  下次?什麼下次?

  傻傻開口:「霍蓮煾,對小樊好點不行嗎?」

  霍蓮煾,你知不知道關於湯姆和斯派克的故事。

  她的話也許是太傻了而惹來他的一陣發笑:「現在還沉浸在你的角色扮演中嗎?我說康橋你醒醒吧,不要說那些傻話了,讓我對霍小樊好,太可笑了。」

  揉著眉骨:「好吧,我想一些事情還是有必要提前讓你知道,我們在越南有些產業,等你的小樊完成學業之後他就會被派到越南去,這個世界有一種東西叫做負資產,一些企業為了自身形象會弄出一些賠錢的項目,那些項目雖然不能帶來盈利,但可以給企業帶來好名聲,越南的那些產業是我們家負資產的一部分,那些產業和你的小樊性質差不多,都是為了維持形象存在的門面工程。」

  「即使他得到我爺爺的承認,但那也僅僅維持在口頭上的一種認可上,那些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你的小樊到死的那一天扣在他身上的永遠將會是私生子這個符號。」

  「嘭——」重重的一聲,康橋的背部重重砸在鋼琴的黑白鍵上,她本來想打霍蓮煾來著,如果可以她還想在霍蓮煾的臉上抓出一個口子來,可她的力氣不夠,他的手也就那麼一推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這個混蛋,這麼可以這麼說小樊,知不知道在霍小樊的心裡,霍蓮煾就是霍蓮煾,他的哥哥,不是湯姆也不是斯派克。

  鋼琴製造出來的回音在房間環繞著,讓康橋一陣頭暈眼花。

  霍蓮煾站在那裡,居高臨下。

  「你以為,」他的聲音很慢:「和我上過床就可以對我撒野了?我從不認為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戒不掉的,這當中也包括你的身體。」

  打開門,就像是康橋之前所猜想的那樣,站在霍蓮煾門口的阿耀宛如忠誠的衛士,對於她的出現選擇視而不見。

  身體越過那位忠誠的衛士,感覺到來自於背後的嘲諷目光,進入那個房間時她是鬥志昂揚的衛士,離開時卻如喪家之犬。

  拖著腳,一步步,往前……

  之前康橋都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的底氣和霍蓮煾較勁了?說不定就像是霍蓮煾說的那樣,以為上床上著上著就上出感情來了。

  他以前不是沒有做過類似這樣的事情,捉弄打壓,那時她也沒有多生氣啊,即使生氣也沒有委屈的成分。

  可這次被霍蓮煾耍她怎麼覺得就委屈得就像什麼似的。

  可怕的習慣

  所謂的「新加坡之行」成為了霍家傭人私底下最喜歡談論的話題,他們私底下說他們的小主人打了漂亮的一仗。

  霍蓮煾在新加坡呆了差不多一個禮拜時間。

  從新加坡回來的次日,霍蓮煾給霍小樊帶來了霍老先生捎給霍小樊的禮物,對於霍蓮煾的到來,倪海棠以身體不舒服為由選擇避而不見,最終只能由康橋帶著霍小樊迎接這位貴客,值得慶幸的是,霍小樊沒有像以前那樣,一看到漂亮的蓮煾哥哥臉上就樂開了花,他接過禮物說了一聲「謝謝。」

  霍蓮煾一副很受傷的樣子:「霍小樊,你是不是在生蓮煾哥哥的氣?其實蓮煾哥哥這次也很想帶小樊一起到新加坡去的。」

  霍蓮煾的謊言仿佛總是帶著神奇的魔力,幾下之後就把霍小樊哄得相信了因為天氣原因,還有他太小的原因才沒有到新加坡去的,看著霍小樊臉上重新綻放出笑容,康橋想這樣也好。

  拉著霍小樊的手康橋把霍蓮煾送到門口,他們之間沒有做任何交流。

  藍天、白雲、綠草地、粉白色的圍牆依然,一切好像某年某月某日的那個夏天,什麼也未曾發生過。

  冷靜下來之後,康橋覺得這其實也不是一件壞的事情,以後她不用再提心弔膽於那支純白色的手機會忽然響起,不用擔心在夜裡行走時被發現然後被問到她要去那裡。

  不用在很熱的天氣里要把襯衫最上面的紐扣也扣上,更不用擔心他一個晚上會要她兩次乃至三次導致於她次日因為睡眠不夠而精神變差。

  這樣也好。

  在這個讓人昏昏欲睡的午後,康橋接到了周頌安的電話:康橋,我弄到了一艘帆船,想不想和我一起出海?

  帆船啊?揚起的風帆、藍色的海洋白色的浪花、鹹鹹海水的味道、在頭頂上盤旋的白色海鷗,那是貫穿著康橋整個童年時代的那支老老的歌謠。

  那支歌謠已經失落在她逐漸成長的年歲里。

  康橋聽到自己在應答出那聲「好」時聲音哽咽。

  「怎麼了?怎麼是這種聲音?」周頌安在電話那邊問。

  「哦……」眼裡含著淚光:「被水嗆到了。」

  傻大個笑得胸無城府。

  兩天兩夜之後,康橋從海上回來,她給霍小樊帶回來了雪亮的貝殼,還有周頌安給他的能聽到風聲的大海螺。

  當晚,康橋一下子吃掉了兩碗飯,當她還想來第三碗時倪海棠笑了起來,她笑著說「看來之前是我錯了,雖然嗮黑了點但人看著精神好多了。」

  倪海棠之前是反對康橋出海來著,什麼孤男寡女的,什麼要是船壞了,什麼要是人被捲走了。

  就像是說開了一樣:「你前陣子精神糟糕透了,丟三落四的,看著就像是一個失戀的人,那時我還在想著你是不是偷偷背著我和那個男孩約會,這事情媽媽以前幹過,然後我又回想起來,你除了上學還有補習,整天就躲在家裡,談戀愛可不是這樣子的,談戀愛了就一心只想著往外跑。」

  康橋笑了笑,接過第三碗飯。

  小會時間過去,倪海棠又很忽然的說了一句「康橋如果你覺得和周頌安在一起……」

  康橋迅速打斷倪海棠的話:「媽媽,你誤會了,我和頌安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

  這個晚上,康橋打開窗戶,透過窗去昂望漫天的星空,那一刻她的心是平靜的,那一刻她以為發生在這個粉白色圍牆裡的荒唐事會隨著這次出海劃上休止號。

  在那個不起眼的抽屜里,放著康橋這次從海上撿到的漂流瓶,揭開漂流瓶的瓶蓋,她看到裡面的紙條,紙條上寫著:

  因為我們還太年輕,所以犯過的錯可以被原諒,只要記得忘記,記得往前看就可以了,因為我們現在年輕。

  是的,因為年輕,所以可以被原諒,只要記得忘記記得向前看就可以了。

  早間從游泳池那邊傳來的拍水聲,陸陸續續開進來的豪華跑車,夏夜裡來自於花園的音樂聲,男女的嬉鬧聲在這方粉白色的圍牆裡繼續著。

  康橋偶爾也會逛圖書館,偶爾帶著霍小樊上街,周末上雕塑課,上完雕塑課之後和周頌安一起散步,康橋偶爾還會從周頌安那裡聽到一些關於霍蓮煾的消息,據說霍蓮煾最近的表現還可以。

  這期間,唯一的改變大約是霍正楷對倪海棠還有霍小樊的態度了,霍小樊臨時被喊停新加坡之行讓那個男人或多或少有了一些的愧疚,他把他名下的一艘遊艇過繼到倪海棠的名下,還給她弄了一個基金。

  八月初他還讓他的車接走倪海棠,據說他在餐廳訂了位置,這一晚倪海棠沒有回來,不過對於這一切,倪海棠並沒有表現出多麼的欣喜,她就淡淡的說了一句「男人的愧疚心能延續多久。」

  八月中旬很快到來,這個中午,康橋站在通往霍蓮煾書房的橋上,一切宛如歷史在重演,一樣的地點一樣的人物,只不過那個朝著她走來的女孩這次沒有穿比基尼配大襯衫,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的背心裙,只不過那個時候康橋不知道那女孩的名字現在她知道了。

  瑪奇,那時,霍蓮煾話說得很好聽:只要你不喜歡瑪奇我就不會讓她出現在這裡。

  膚色偏黑穿著桃紅色裙子外加一口整齊潔白牙齒的瑪奇最符合南亞男孩們的審美觀,他們把這一款女孩形容成黑色珍珠。

  那顆黑珍珠此時此刻臉上掛著無害的笑容,一步一步朝著康橋靠近,眼眸底下卻是無時無刻傳達著:你死定了。

  康橋站在那裡,心裡急著要去接據說在霍蓮煾書房玩的霍小樊,臉朝著前方沒有去理會繼續往前走,橫著伸出來的手攔住了她,想往另外一個方向走又被另外一個人擋住。

  那聲熟悉聲音喚出的「瑪奇」在剎那間讓康橋晃神,那一晃神間攔在她面前的那隻手往著她肩膀伸。

  從橋上被推到橋下康橋也沒有感覺到自己有多麼的狼狽,一隻腳穿著鞋子一隻腳沒有穿也沒有讓她覺得自己狼狽。

  甚至於她從水裡爬上來時選擇對陸地上那些排列整齊的名牌皮鞋視而不見。

  一一避開看似有心讓她難堪的鞋子的主人們,往著霍蓮煾的書房方向走去,讓康橋真正覺得狼狽的是拉住她,那位霍蓮煾口中的好朋友叫做福田雅子的日本女孩。

  日本女孩脫下她的外套,她把外套遞到康橋面前,語氣同情聲音聽著卻是異常的甜美:「把這個穿上吧。」

  「不用。」康橋低聲回絕。

  福田雅子指了指她上衣:「那個,不好,很透。」

  康橋低頭一看才發現,就像是福田雅子說的那樣,不好,她今天穿的是那種布料很透的無袖襯衫,因為出門急她都忘了套外套了,布料一被水浸透出來的效果看著就宛如她只穿一件胸衣。

  說了一聲謝謝之後康橋接過福田雅子的外套,日本女人似乎把她的這一舉動想成是接受她的友情似的。

  「我知道你,我聽那些人說你是拖油瓶,我不知道拖油瓶是什麼,然後我又很好奇,所以我回去查了一下,然後才知道被叫拖油瓶是不好的事情。」福田雅子帶著那種日式女孩的純天然:「你不要把那些話放在心上,我覺得你長得一點也不像拖油瓶。」

  聽到這裡康橋停下穿衣服的動作,問:「那你覺得拖油瓶應該長什麼樣子?」

  她的問題讓福田雅子一愣,然後搖頭。

  不遠處衣著光鮮亮麗的男孩女孩正往著她們這裡走,想了想,康橋最終還是把外套遞給福田雅子。

  福田雅子並沒有去接,而是說出另外一番言論:「你不要介意,我和瑪奇從來不一起玩,為和她合不來,我也不認同她所做的一些事情,就像她把你推到橋下去,剛剛蓮煾也警告她了,蓮煾把她臭罵了一頓。」

  康橋想那個問出「他怎麼罵她了?」一定不是她。

  「蓮煾警告瑪奇不要在他的地方惹事,他讓她要惹事的話到別的地方去。」福田雅子脆生生回答到。

  原來是這樣啊。

  康橋把衣服想交到福田雅子手上,福田雅子並沒有接,而是瞪著大眼睛一臉不解的看著她,似乎非得得到一個合理的理由,那些人往著這邊更加近了,就幾步之遙。

  真煩!要理由對吧:「我不喜歡和整天沉浸在蕾絲花邊、芭比娃娃世界中的人打交道。」

  說完之後把衣服強行遞給福田雅子,習慣了讚美和掌聲的女孩似乎被她的話一下子說傻了,愣愣的。

  衣服掉到地上,掉到花灰色的手工皮鞋邊,修長的手指撿起。

  第一眼康橋就認出了撿起衣服的那雙手,白皙修長有著漂亮的紋路,指甲總是修得整整齊齊的,那雙手曾經摸遍過她的全身,該涉及的不該涉及的都一一到訪過。

  康橋知道這個時候她應該移動腳步,可好像不甘心似的她站在那裡,她看著他撿起地上的衣服,她看著他把那件滾著花邊的香奈兒小外套披在了日本女孩身上,然後——目光往著這裡,凌厲中帶著幾分的冷漠。

  宛如夏日裡頭忽然遭遇到了冰雨,打了一個冷戰康橋目光無意識的選擇急忙避開,往左,那位叫做瑪奇的女孩就站在霍蓮煾身邊,她臉上絲毫找不出挨罵時的那種沮喪,反而充滿了挑釁。

  目光再往另一個方向,另外一個方向那個男孩目光毫不掩飾的落在她的胸部上,這時康橋才想起她那件又薄又透的白色襯衫,慌忙間手捂住胸部,可好像沒用,那男孩的目光好像輕而易舉的穿透她手臂,這個時候康橋才想起她應該走了,霍小樊在等她。

  沒走幾步,因為慌亂腳踩到褲管,身體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往前傾斜直接跌倒。

  沒有停留片刻康橋從地上爬起來,拔腿就跑,越跑越起勁,奔跑中風從她耳邊呼呼而過,忽如其來的狼狽宛如那來自四面八方的風,就好像她身上的衣服被當眾扒個精光一樣,無數人都在看著她。

  打開霍蓮煾書房的門,康橋沒有找到霍小樊,這個下午康橋就像是一個瘋子一般的穿梭在那些鋪著名貴地毯的走道上,問每一個和她擦肩而過的人「你們看到小樊嗎?」

  最終,康橋找到霍小樊,霍小樊哪裡也沒去,他乖乖在睡午覺呢,當時如果仔細想的話就不難發現那通電話來得蹊蹺,可那時康橋一聽到霍小樊在霍蓮煾書房裡就什麼也顧不得去想。

  原來是這樣,越是接受越高教育的人越喜歡玩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如那位叫做瑪奇的,如霍蓮煾和他的朋友們。

  康橋回到自己房間,顧不得脫下那件被汗水浸透臭烘烘的,讓她丟進臉的襯衫,第一時間找出霍蓮煾給她的手機,她都不知道自己留著這隻手機做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發什麼神經會每隔一段時間給手機沖滿了電。

  一定是習慣,那些可怕的習慣。

  手裡拿著那隻手機。

  站在美輪美奐的人工湖前,手一揚,那支純白色的黑莓手機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完美的弧線,朝著湖中央墜落。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