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回憶(上)(3)(3)(3)(1)
2024-09-29 13:15:49
作者: 巒
天空可真藍。
藍得讓她心酸,心酸到眼淚一撥接著一撥,她想,離開這裡之後,她就要變成不是原來的康橋了。
那麼以後,她是不是沒有資格在偶發的幻夢中遇到從天而降的黑騎士了:我的黑騎士,逆光而來,把我帶出了布滿沼澤的黑色森林。
森林外,鮮花盛開,陽光明媚。
偶爾,倪海棠也曾經和康橋閒聊起她年輕時的小情事,十幾歲的倪海棠扎著麻花辮,男孩們的目光總是圍繞著她轉動,他們搶著幫她幹活,倪海棠的小手段多得是,比如說她只要拿著她噴了香水的手帕裝模作樣給那位留板寸頭青年擦一下額頭的汗水,那位板寸頭青年就會屁顛屁顛的搞定她所有農活,在類似於此類的小情事之後倪海棠都會以「男人都那樣」來作為總結。
不知道為什麼,平日裡頭並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裡的她昨晚會撿起那些事情,翻來覆去的想,越想思路就越為清晰。
果然,她不是好女孩。
要是外婆知道她變成這樣子心裡應該傷心了吧。
夜幕降臨了,這是有著漫天繁星的夜晚,周遭也安靜,那個走廊可真長,那走在走廊上的腳步聲仿佛承載千斤重量似的,最終腳步聲停在那個走廊唯一的一扇門前。
許久,敲門聲響起。
從房間裡傳來房間主人聲音:「進來,門沒鎖。」
推開房間門,掛在牆上的鐘表正好指在十一點時間,關上門,輕輕的,輕輕的壓住呼吸,然後把門反鎖上。
那段長長的走廊之後,腿也不像之前抖動得那麼厲害了,腿不抖了倒是那顆心在抖著,再輕輕的,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一步步朝著透出燈光的所在走去。
這是康橋第三次來到這個房間,霍蓮煾的房間。
腳踩在褐色的地毯上,沿著地毯上了三個台階,再沿著地毯來到透出燈光的所在,褐色的地毯上又加了雪白的地毯,地毯上是棕色的床,穿著淺卡其色睡衣的霍蓮煾,半靠在床上低頭看書,他並沒有因為她的到來把頭抬起來。
腳踩在白色地毯上,一個腳步、兩個腳步、三個腳步,頓住,想了想,再靠近半步。
這樣一來可以讓他更清楚的看到她,連同她唇上塗著的淡淡口紅,口紅是水紅色的。
那天,她和周頌安逛商場,也不知道怎麼的被硬拽到化妝品櫃檯去,然後那位服務生讓她試用了這款口紅,服務生說她塗上那款口紅,看著就像是農場裡得到最好養分,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讓人看著想咬上一口。
那天,也不知道周頌安是哪根筋不對,非得要買下口紅送她,口紅是買了,不過康橋沒有讓周頌安掏錢,那款口紅價錢價錢極高,為此周頌安接下來一路上都和她鬧脾氣。
回家之後康橋,就把口紅隨地擱下,然後,康橋在凌晨時間發現了它,那個時間點印在鏡子裡的她那張臉特別蒼白,白得讓她都不忍心看,於是她就塗上口紅。
塗完口紅之後,康橋發現那位服務生沒有騙她。
此時此刻,康橋希望著,這款口紅能幫助她。
再輕輕換氣,讓自己聲音溫柔可人,低低喚了一聲「蓮煾。」
埋頭於書上的人抬頭,聲音訝異:「怎麼是你?」
是的,是我。
再往前半個腳步,讓柔和的光線落在臉上,面對著霍蓮煾。
看清楚了沒有?霍蓮煾,那塗著水紅色口紅的嘴唇,看起來像不像是得到最好養分,剛剛從樹上摘下來的水蜜桃。
想不想咬上一口?
勾引
周遭燈光很柔和,是康橋想要的那種,隱晦幽柔,在這樣的氛圍下要幹壞事應該會自在一點,起碼會放得開一點。
站在那裡,用著和燈光一樣幽柔晦澀的語氣喚了一句「霍蓮煾。」
埋頭於書上的人抬頭,聲音訝異:「怎麼是你?」
站在那裡安靜瞅著他,來之前她洗澡洗頭,現在她身上有沐浴水的香氣,頭髮有洗髮水的香氣,她沒有和以前一樣選擇把頭髮紮起來,而是讓頭髮任意垂落在肩膀上。
倪海棠曾經不止一次埋怨,康橋幹嘛老是喜歡把頭髮紮起來,倪海棠總是嘮叨著:「康橋,乖,把頭髮放下來,這樣比較漂亮。」
「這麼晚,你到我房間來幹什麼?」霍蓮煾在皺眉:「幹嘛不把頭髮紮起來,你臉本來就白得就像鬼一樣,加上不扎頭髮,還有走起路來沒有聲音,很容易會把人嚇一跳。」
康橋想起來蓮煾少爺怕鬼呢,不過,他這樣說還真的讓有備而來的人覺得尷尬。
眉頭越皺越緊,因為——
「你踩髒我的地毯了。」房間的主人很不高興。
這已經是康橋第二次,從霍蓮煾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了,上次她聽到這句話時迅速把腳移開,可這次沒有,反而再往前半步,她的膝蓋和床就隔著幾公分距離。
「康橋!」霍蓮煾提高聲音。
康橋沒有動,然後霍蓮煾手上的書往著她臉上扔來,康橋還是沒有動,書結結實實砸到她的頭,被砸到的地方很疼,可見霍蓮煾沒有半點憐香惜玉之情。
捏了捏鼻樑,霍蓮煾一臉無可奈何:「真是拿你一點辦法也沒有,其實我也猜到你到我房間裡來為的是什麼,這一次也一定是為了你媽媽,回去吧,如果上次砸畫的事情用車禍事故來比喻的話,那麼你媽媽這次可是鬧出了大型車禍事故,待會姚管家會送藥來,你最好現在馬上回去,讓他老人家看到你這麼晚出現在我房間裡會胡思亂想。」
是燈光的關係嗎?不然,怎麼遲遲不敢邁開腳步爬上他的床,一定是的,床頭燈兩邊都亮著呢,要不要關掉一邊?是要關上左邊的還是要關上右邊的,應該關上右邊的比較合適吧?霍蓮煾現在身位距離右邊比較近。
再往前一步,康橋就觸到右邊床頭燈開關,並且成功的把右邊的燈關掉了,果然是燈光的關係,你看她現在腳就那麼一跨,眨眼功夫就坐在霍蓮煾的床上去了。
平日裡反應總是很快的蓮煾少爺這會反應慢了點,她的舉動讓他一愣,一愣之後:「幹嘛把燈關掉,還有幹嘛坐到我的床上來,你知不知道我最討厭別人碰我的東西了,木頭你想找死嗎?」
說話間霍蓮煾手想去觸開關,那隻手半路被攔截了下來,用盡全力康橋去抓住了他的手。閉上了眼睛,在霍蓮煾的那句「康橋,你今晚吃錯藥了?」中康橋抓住霍蓮煾的手緩緩的,緩緩的…
沒有聲音,一點聲音也沒有了,那隻手被動由著她的指引,穿過白色校服襯衫下擺,緩緩的一寸一寸往上,覆蓋在她胸前,一點聲音都沒有了,本來康橋想穿一件比較暴露的,可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最終挑了那件最自在的,康橋穿著最自在的就是那套校服了。
康橋很喜歡那套藍白色組合校服。
除了他和她夾雜在一起的呼吸聲之外,任何聲音都沒有,周遭安靜得可以捕捉到塵埃跌落在地上時的聲響。
閉著眼睛,機械化的把之前準備好的那些話說了出來:「只要把那些照片當成是永遠的秘密。你,你可以,可以摸,只要,只要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摸,而且…」
被眼皮所阻擋住的淚水逆流著,一寸一寸倒退,從眼眶往後倒退經過不知名的地方來到心上,一滴一滴的被黑暗吞噬。
那個聲音一點也不像來自於她,那個聲音接著之前的話,艱難的前行:「而且,而且只要你想你還可以做別的事情。」
擱在那處所在的手為什麼還不動呢,它可一點也不小啊,抖動著嘴唇:「要嗎?要嗎?」
回應她的是那隻手的離開,即使是閉著眼睛,她也可以感覺到來自於手的主人的憤怒,手從她衣服底下抽離,改成拽住她的衣領,她的身體直接被他提起。
憤怒的聲音傳達著:「我還以為你和你媽媽不一樣,原來都一樣,一樣的……」
一樣的什麼呀?康橋睜開眼睛,隨著眼帘的掀開,那些淚水得到了解脫,一滴一滴的從她眼角淌落淌下,就像是沒有看到他的憤怒一樣開口說:要嗎?要嗎?你剛剛也摸了,它一點也不小,而且,而且我可以和你保證,誰也沒有碰過它,而且,我還可以保證,只有你可以碰,要嗎?要嗎?
「真是!你真是無可救藥!」他從牙縫裡一字一句擠出。
知道,她也知道自己是無可救藥,她也討厭現在的她,可討厭歸討厭她還是做了,身體輕飄飄的就像是一個紙人,任憑著他提著她,唯一在掙扎的就只有那從眼角不停淌落的淚水了,也僅僅只剩下淚水了,你們看,她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自尊的。
兩張臉距離很近很近,四雙眼睛在對峙著,她的在哀求,他的滿滿是藐視,此時,敲門聲響起,管家在叫蓮煾:「蓮煾,蓮煾少爺。」
那個蒼老的聲音讓她就像是那隻受到驚嚇的兔子,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子掙脫他的掌控,並且在極快的時間裡找到藏身之所,她鑽進他的被窩裡,而且讓自己的身體一直一直往下滑,知直到被單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身體也開始抖動了起來,終於,知道害怕了。
其實她膽子挺小來著。
蒼老的聲音來自於門的那一邊,只要他說一聲「進來。」那麼那扇門就會被推開,如果沒有被推開那麼就存在另外一種可能,她反鎖了門。
反鎖門,這聽起來更加惹人厭煩。
那句「進來」好幾次都要從他霍蓮煾口中溜出來,可中途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就是遲遲沒有說出口,是因為那具緊緊挨著自己在瑟瑟發抖著的身體嗎?那具身體的主人也知道害怕了嗎?
居然用了這麼老土的方法,可她又知不知道,這樣的方法對他不管用,她不是第一個想爬上他床的姑娘,比她可愛比她性.感多的是。
霍蓮煾八歲那年一個春天午後,那是一個周末,他和外婆到教堂禮拜,無意間霍蓮煾撞到了教堂的神職人員和一位女義工的情.事,他記得推開那扇門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從色彩斑斕的玻璃窗紙射進來的光,光折射在擺放著教徒奉送的鮮花上,那些鮮花在搖晃著,之後,他看到了一黑一白的屁股在那裡有節奏的抖動著,伴隨著那些抖動的還有從那對男女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音,難聽,扭曲。
悄悄關上門,繞過那個拐彎處肚子開始翻江倒海,之後他把午餐吃的東西全部都吐出來了。
如果當時不是教堂的玻璃紙那麼色彩斑斕的話,如果當時擺放在供桌上的鮮花那麼嬌艷的話,如果當時年幼的他沒有對那位笑容親切的神職人員有那麼一點點崇拜的話,如果那位女義工的丈夫不是外婆朋友的話,那個繞過那個轉角他很快就會忘了這件事情。
可這件事情就像是所有孩子們童年時代,披在黑魔王身上那件醜陋的長披肩一樣變成一片陰影,揮之不去,以至於他在對於男女之間的那檔事情上興致缺缺。
可,現在又有一位不知死活的想要爬上他的床,而且,這個人的身份還是敵人的女兒,她長著一張酷似敵人的臉。
外面敲門聲沒有再響起,腳步遠去。
很好,很好,相信過了今晚之後他可以擺脫這段時間困擾著他的那些煩惱,康橋和她媽媽完全是一樣,擅長於爬床技術,他的窗戶大著呢,他要毫不猶豫的把這個屢次踩髒他地毯的人丟到窗外去,食物過敏所帶來的輕微發燒把他怒火更是襯托得越發熊熊燃燒。
那具身體還在瑟瑟發抖著呢,隔著被單橫跨在她身上,唯一露出被單外的是她的手,緊緊拽住被單的手,掰開那雙手,扯住被單,往下一拉——被單下的光景讓他一呆。
由於燈光光線折射所產生出來的效果,她那張臉大部分隱在陰影當中,若干的光只到達她的鼻尖,一小撮的燈光在她鼻尖淡淡暈開,那鼻尖翹翹的,也不知道怎麼得那麼的抓人眼球。怔然中她的身體微微在挪動著,頭往後仰,然後,鼻尖的那些光線往下跌落,跌落到她另外的一個地方,那塗著水紅色的嘴唇水水的,很滋潤的模樣,在燈光的襯托下就像是枝頭上得到最好養分,剛剛到了成熟期的水蜜桃,粉粉的嫩嫩的,讓人,讓人特別想咬上一口。
咬上一口的話,不知道能不能從其中攝取到水分來呢?這個想法讓他的心痒痒的。
著魔般的,低頭,含住了那水水的,心裡想著會不會出來宛如水蜜桃一樣美好的滋味呢,舌尖在上面細細的柔柔的舔.弄著,不夠,想要得很多,那回纏住他舌尖極為的生澀,生澀到…憤怒的情緒又再一次被點燃,去它見鬼的水蜜桃,敵人家的女人在夜裡塗著口紅爬上他的床讓他憤怒,更讓他憤怒的是他好像有被設計的感覺,緊緊吸吮住她的唇瓣,他要把那蠱惑他的口紅顏色給擦得乾乾淨淨的,那樣看起來就不會是讓人想咬上一口的水蜜桃了。
唇從她唇瓣上碾過,停在她嘴角,撐起身影,低頭,看著身下的那具身體,當目光觸及到被白色真絲布料覆蓋住的那兩點突起時,他仿佛更憤怒了。
敵人的女兒有備而來,直接真空上陣了,憤怒勾起了他的破壞欲,隔著布料手去罩住,整團握在手上大幅度擴展收縮,那團海綿球狀物體在他的手掌中形成了任意形狀,這對曾經讓他困惑過一陣子的鬼東西他想知道具體掌握在手上是什麼樣的一種滋味,他想證明那不過是兩團肉而已,是的,是兩團肉,也只不過是柔軟了一點,柔軟到什麼程度呢,柔軟到他手稍微一收緊就,就…放輕力道,拇指隔著那一層布料去壓住站立於頂端處的那一粒,然後,他聽著她輕輕的哼了一聲,那一聲宛如招魂一般,他的手掌也仿佛著了火一般,那火直接蔓延到了…停下手上的動作,吸氣,從腹部提上來的那股氣息形成某種的效應,在那種效應中他得到了屬於成長的第一次初體驗,見鬼!那隻想要伸進她衣服里的手被緊緊的拽住,而且用的力氣可真不小。
刻意壓低的嗓音有著惱羞成怒的意味「是你讓我摸的。」「你發誓。」「我可沒有逼你爬上我的床。」「你發誓。」「別說那些傻話。」「發誓。」「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我把你丟到窗戶去。」「發誓!」「發誓個鬼,康橋!」「發誓!」「有完沒完?」「發誓!」發誓對吧?真絲布料被撕開的那聲又響有脆,毫不拖泥帶水。
離開霍蓮煾房間也只不過十二點時間多一些,離開時霍蓮煾在洗澡,洗澡之前他把他的一件外套遞給她,穿這個回去,外套不用拿回來了,那個時候的霍蓮煾看著和霍正楷像極了,手從被單里伸出來接過外套,等浴室響起水聲,康橋從床上起身,腳一觸及到地面,整個身體因為猝不及防間癱倒在地上,然後那裡又開始撕裂般的疼了起來,甚至於一吸氣就會要她的命一樣,艱難從地上站起來,穿上外套,幸好的是霍蓮煾給她的那件外套夠長,長得都差不多及到她的腳板上了。
藉助房間的一些遮擋物,一小步一小步的沿著房間門口走去,漸漸放緩著腳步,停在了那裡,側臉——
那副《再別康橋》還在那裡,白色的底黑色的字,黯然轉過頭,只有康橋知道,其實一切已經不一樣了,不再一樣了,以後不會再迷戀那些了。
輕輕帶上門,捂緊身上的外套,往著長長的走廊那一頭,靠在走廊的拐彎處,藉助走廊的牆壁來支持那具眼看著就要像紙片人一樣跨在地上的身體,被長長外套遮擋住的雙腿在打顫。
走廊的壁燈把她的身影投遞在地板上,瘦瘦的,小小的,有點像小老太太。
生病暈倒
回房間的路康橋走了很久很久,沿途經過的房間房間門都緊緊閉著,所有人都沉浸在睡夢中,誰也不知道這個夜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回到房間洗完澡躺在床上眼睛一閉,睡意鋪天蓋地,長夢就像是無邊無際的畫卷,在長長的畫卷中,自始至終都有著一個讓她朝思暮想的小小身影,她一步步往著那個小小的身影挪過去。
觸到時,臉埋在她肩膀上,喜極而泣。
就像受到莫大委屈似的,嗚嗚,嗚嗚的。
也許她的哭聲吵到那小小的身影,甩開,貼上,再甩開,索性最後她無尾熊一般貼上去,一邊奶奶,一邊大聲嚎哭著。
嗚嗚,嗚嗚……
是有點吵,然後她收住了聲音,可……
那嗚嗚聲還在繼續著,近在咫尺,有人在摸她的臉,摸她臉的手小小的,那是她喜歡的小手,那雙小手一個勁兒拍著她的臉。
嗯,是她的小樊呢。
是她的小樊在嗚嗚,嗚嗚的,不是她。
不過下手可一點也不輕,開口「疼」,可嗓子就像是在發燒似的,那句發音怎麼也擠不出來,手想去阻止那隻手可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的那點力氣就只能做到睜開眼睛。
睜開眼睛,一室的光,那張朝著她湊的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周遭有淡淡的藥味,這是她的房間。
「姐姐?」哭啞的嗓子試探性喚著她。
手指輕輕去觸摸霍小樊的手指,小傢伙這才破涕而笑:「姐姐你生病了。」
這一覺康橋睡了一個白天和差不多兩個夜晚,小樊是在昨天傍晚發現的她,用他的話來說姐姐和平常不一樣,整個人就像是火球似的。
之後據說醫生的話把倪海棠嚇得花容失色。
「姐姐,醫生說如果再晚發現的話,你就會變成白痴。」霍小樊和她說。
康橋雖然瘦可身體一向很好,除了偶爾吃壞東西肚子疼之外,發燒感冒這些幾乎都沒有,這次高燒來得毫無徵兆,連醫生也說不出所以然,其中原因康橋大約猜到一點,那晚,霍蓮煾也是處於微微發燒狀況。
不過康橋想這場發燒來得挺及時,最近她在學舞蹈,這樣一來這幾天,就可以避開那些大幅度動作了。
是夜,倪海棠來到康橋的房間,她坐在床前,手觸摸著她的手,說:「康橋,你這次生病真的把媽媽嚇壞了,你在發燒期間嘴裡一直喊著奶奶,那時,媽媽有種感覺,也許你外婆覺得不能讓你再跟著我了,所以她要把你帶走了。」
說完那些話,倪海棠看著她,就好像不這麼看著她的話她就會被外婆帶走似的。
在倪海棠的目光下,康橋下意識把睡衣領口拉攏,她總覺得霍蓮煾會在她頸部上,留下那種會暴露秘密的紅色印跡一樣,在做這些動作時,她不敢去看倪海棠,害怕把她帶到這個世界的人,會從她眼眸底下發現那個夜晚的秘密。
「康橋。」
「嗯。」垂著眼睛低聲應答著。
「以後,我會學習當一位好媽媽,就像是別人家的媽媽。」她說,仿佛是怕康橋聽得不夠清楚一樣,倪海棠說這些話時語氣放得很慢。
「好。」應答著。
展開雙手,康橋第一次主動去擁抱自己的媽媽。
康橋自始至終都記得那天早上倪海棠說過的話:「只要媽媽度過這次難關,以後就戒酒戒菸,和你和小樊好好過。」
以後,他們三人要一起好好過,她、倪海棠、霍小樊三個人,一起到商場去,節日一起到電影院去,穿著一模一樣的服裝一起到海邊去游泳。
三個人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
康橋的病沒有很快好起來,持續的低燒讓她連續缺了好幾天的課,倪海棠也不催她,每晚睡前倪海棠都會到康橋的房間呆一會,她甚至還說出「康橋,你要是不喜歡上那些補習課以後就不要去了。」
這幾天,周頌安也在給霍蓮煾補習完之後會來看康橋,他給康橋帶來了一些,關於霍蓮煾的消息,霍蓮煾最近幾天都在家,而且據說學習很認真。
康橋生病的第五天下午,倪海棠給康橋削水果,康橋在看書,那聲「啊」來的很突兀,抬起頭來康橋先看到的是倪海棠那張蒼白的臉,她的目光直勾勾的看著手指,削水果時她被水果刀割傷了,現在,她的手指在流血。
康橋為倪海棠處理傷口時,聽到她喃喃自語聲「我覺得要有事情發生了,我覺得一定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不不,也許已經發生了。。」
康橋自然知道倪海棠擔心的是什麼,現在的倪海棠儼然如驚弓之鳥,最近幾天裡倪海棠一張臉快速消瘦了下去,眼眶帶有著淡淡的淤青。
「媽媽不要胡思亂想,哪會有什麼事情發生。」康橋儘量用極為輕鬆的語氣說出。
沒有受傷的手落在康橋頭頂上,倪海棠的聲音帶著那麼一點點神經質:「不,一定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康橋你知道嗎?你外婆出事的那個時間點我也在削水果,當時也被割傷手了,而且是同一根手指。」
「那只是巧合。」
倪海棠宛如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康橋不信你看,那傷口還在。」
康橋在倪海棠手指上新添的傷口旁邊看到另外一道舊傷口,兩道傷口幾乎一模一樣,抬起頭,呆呆看著倪海棠,她想她現在的臉色一定白得就像雪一樣,她想倪海棠一定被她的臉色嚇到了。
倪海棠擠出極為勉強的笑容,用假裝出來的輕鬆語氣,嗔著:「看把你嚇的,媽媽剛剛只是在胡說八道,康橋你說得對,這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多巧合的事情。」
對的,對的,康橋木然點頭,明明那晚霍蓮煾發誓了。
倪海棠離開房間之後,康橋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到書本上,只是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一顆心忽上忽下的。
小會時間過去,房間門再次被打開,進來的是周頌安,周頌安比一般來的時間點還要早上一個多鐘頭。
周頌安告訴康橋今天下午霍蓮煾取消了補習,因為霍蓮煾要和霍正楷打壁球。
霍正楷回來了?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
周頌安帶來的消息讓康橋心裡的不安持續擴大,開口,說:「頌安,我現在有點不舒服,我想休息。」
「不舒服?我給你叫醫生。」周頌安一邊說著一邊想去拿電話。
拉住周頌安的手:「不用,我睡一覺就好。」
他的手落在她額頭上,深深看著她:「康橋,快點好起來,好了之後我帶你去吃冰淇淋,世界最好吃的冰淇淋。」
康橋點頭。
周頌安走了。
周頌安走後,康橋打電話問了姚管家,姚管家說是霍蓮煾打電話讓霍正楷提前回來一天。
掛斷電話,康橋知道事情十有八九應該是那樣的,霍蓮煾是兩面手,她不是已經屢次吃過他的虧了嗎?怎麼還這樣如此輕易的相信他!天真的以為霍蓮煾再怎麼壞心也會是虔誠的,霍蓮煾出生時,信奉基督教的林芝華曾經讓牧師為她的孩子舉行儀式,接受過儀式的孩子就成為太陽之子,每一個太陽之子一生都要信守諾言。
離開房間,康橋沿著那天晚上走的那條路,腳步飛快,周頌安告訴她霍蓮煾和霍正楷打壁球的時間約定在三點,現在是兩點三十五分,康橋在心裡祈禱著,霍蓮煾能在他房間裡,不然,她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他。
踩在地板上的腳步輕飄飄的,頭有千斤重,仿佛一不小心頭就壓垮身體似的,每一步都力不從心。
午間的長廊靜悄悄的,停在霍蓮煾房間門前時康橋已經氣喘吁吁,沒有任何顧忌打開霍蓮煾房間門,慶幸的是門沒有鎖。
一直往裡面走,一處一處地方找,最終在衣帽間找到了霍蓮煾,霍蓮煾正在對著鏡子整理球衣領子。
光影把她的影子淡淡投遞在地面上,宛如遊魂般一步步飄向了霍蓮煾,然後站在霍蓮煾身邊,等待著。
不知道是她的腳步聲太輕了,還是霍蓮煾太過於集中精力整理衣領了,他一直沒有發現她的到來,弄得她也不敢開口。
她和他距離很近,他整理完了衣領,側過身來兩個人撞在了一起。
幾秒之後,霍蓮煾聲音氣急敗壞:「你怎麼整天像一隻鬼一樣。」
好巧,康橋也有這樣的感覺,可她現在沒有心情和他談論這些,開口問他霍蓮煾你要去哪裡?
後退,霍蓮煾和她拉出距離,他在打量著她,從頭髮到腳,淡淡的嘲諷厭惡躍然於他眼底眉梢:「又沒有扎頭髮?校服變成了和尚袍子?」
離開房間太急,康橋沒有時間換衣服,她現在穿的是看起來有點像和尚袍子的長睡衣。
「不過,姐姐,現在可是白天,我可沒有心情在白天和臉白得像一隻鬼的女人玩那種遊戲。」
說完後,霍蓮煾彎腰拿起放在他腳邊裝著球拍的包。
康橋手一橫,擋住了霍蓮煾,死死的攔住。
「霍蓮煾,那時你發過誓的。」艱難的說著,康橋很不願意回憶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可現在她不得不去回憶。
「我沒有忘記。」
那就好,那就好,康橋心裡鬆了一口氣,在那口氣剛剛松下時又聽到他說。
「可那時你說的是照片。」
仰頭,目光呆呆落在他臉上,嘴裡喃喃問著:「什麼意思,霍蓮煾,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我那時說的是照片?」
「又……」淡淡的語氣轉換成為了不耐煩,他手往她臉上伸,展開的手掌結結實實遮擋住她的整張臉:「又是用這副鬼模樣,康橋,我很討厭你這樣看著我,眼珠子看著要掉下來似的。」
「什麼叫做我那時說的是照片?霍蓮煾你說清楚一點。」手去扯他蒙在自己臉上那隻手的手腕。
「說清楚?好吧,那天給你看的不是除了照片還有視頻嗎?你那天可沒有說視頻。」這話,這語氣顯得那麼的理所當然:「所以待會,我去見我爸爸時,就不把照片給他了,我就把視頻給他。」
「嗡」的一聲天旋地轉。
擋住了那張臉,那張在那個晚上他一直想毀掉的臉,這是他媽媽的房子,他的房間還掛著他媽媽的畫像。
而他居然做出了那樣的事情,和敵人的女兒上床了。
多可笑!可笑而且荒唐!這一切來得如此的毫無徵兆,以至於那個晚上洗完澡之後,霍蓮煾站在床前發呆了近半個小時。
凌亂的被單,殘留在房間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在提醒著他,不該發生的已經發生了。
之後,他讓傭人換掉所有床上用品,等到棕色的系列床上用品,換成了深藍色時他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這個夜晚他打電話給他的朋友,他們計劃駕駛帆船橫跨太平洋,在這之前他要做到的是把那段視頻交給霍正楷,然後所有一切連同那個荒唐的夜晚到此終結,他要把這個荒唐夜晚發生的一切丟到太平洋海底。
可,隨著日期一天天臨近,他並沒有因為擬定好的計劃獲得平靜,反而心情越來越為焦躁,他總記得那具在自己身下瑟瑟發抖的身體,就像是屠宰場上被拔光所有毛髮的小鳥兒。
每當這個時候,霍蓮煾總是在心裡催眠自己「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於是,昨晚,他打電話給霍正楷。
再這樣下去,霍蓮煾想再怎麼催眠都無濟於事。
是敵人的女兒先挖的陷阱。
是的,是那樣的!
此時此刻,面對著那張雪白雪白的臉,霍蓮煾冷冷的說著:「康橋,現在感覺有點糟糕對吧?就像是賠掉了夫人折掉了兵?」
腦子裡暈乎得厲害,能抓得住的唯一念頭就是阻止霍蓮煾從這裡出去,這個念頭促使著她推開了霍蓮煾,然後急急關上衣帽間的門,並且用背堵住房間門,讓自己的身體宛如樹樁一樣豎立著。
她媽媽答應了她,以後要好好的,和她和霍小樊做很多的事情,他們三個。
霍蓮煾一步步走向她,如此輕而易舉的把她提起來,她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維持著讓她的眼睛睜著,睜著的眼睛緊緊盯著霍蓮煾。
也用盡力氣擠出那些可憐兮兮的發音:「霍蓮煾,不要把那些交給霍叔叔,那樣,我媽媽會死的,你不是怕鬼嗎?」
他似乎沒有被嚇到呢。
「霍蓮煾,我外婆一定捨不得看到我被欺負的,你是欺負了我,霍蓮煾你知不知道那晚你弄得我可疼了,霍蓮煾我告訴你哦,我外婆很護短的。」
還是無動於衷呢。
抖動的嘴唇還想開口。
「閉嘴。」冷冷的聲音在她耳畔盤旋著:「你現在這個死樣子已經比鬼更難看。」
說話間他手一松,康橋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飛了出去,她甚至於感覺到自己的飛行弧度就像是一片紙片人一樣,風吹到哪裡她就到哪裡。
霍蓮煾的臉越來越遠了。
衣帽間的那扇門關上了。
這個午後,霍家好幾位傭人都看見他們的小主人,抱著那個「拖油瓶」走過一道又一道的走廊。
據說是他們的小主人在路上撿到的那個「拖油瓶」,據說她就昏倒在某個地方,聞訊趕來的姚管家告訴,蓮煾少爺最近那個「拖油瓶」已經生病了一陣子了,姚管家還詳細告知了日期。
在聽到這些時,蓮煾少爺加快了腳步,抱著那個宛如紙片人的「拖油瓶」改往車庫跑,期間,身強力壯的保安大哥想代手被他狠狠的拒絕。
這個下午他們的主人被蓮煾少爺涼在了壁球室。
這件事情得出的結果就是:「他們的蓮煾少爺果然是天使。」「如果是我的話肯定選擇見死不救。
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翠綠窗色簾,柔和色彩的掛畫,還是那個房間,還是同一張臉。
最近她身體狀態真的是不好,這已經是康橋第三次從昏迷中醒來了。
日頭是淡黃色的,霍蓮煾還穿著之前在他房間穿的球服,看來她這次昏迷時間並不長,意識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注視霍蓮煾。
宛如看到她的心思一樣。
「我放了我爸爸鴿子。」他輕描淡寫的。
目光還是沒有從他臉上移開。
他皺了皺眉頭:「我警告你不要用你那死魚眼睛看著我。」
宛如沒有聽到霍蓮煾說的話一樣,康橋繼續看著霍蓮煾。
這次霍蓮煾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往窗走去,停在窗前,背對著她。
康橋呆呆的看著霍蓮煾的背影,許久,終於等來了她希望聽到的話。
「就按照你想要的那樣,你媽媽和那個男人的事情,我就當做我什麼都不知道。」他頓了頓:「不用擔心,這次不是誑你的。」
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麼,可最終什麼話也沒有說,目光離開霍蓮煾,落在牆上的掛畫上。
周遭很安靜。
小會時間過去。
霍蓮煾又說:「你應該聽說了那天食物過敏。」
心裡一滯,目光從掛畫上回到窗前正好和霍蓮煾碰個正著,不知道什麼時候霍蓮煾,已經從面對著窗戶變成了背對窗。
目光短暫的接觸之後又不約而同移開。
垂下眼睛,康橋應答了一聲「嗯。」
「因為食物過敏導致的發燒,所以我那時腦子有點不好使……」話說到這裡戛然而止,變成了霍蓮煾自言自語的咒罵「見鬼,我和她解釋這麼多幹什麼?」
咒罵完了之後,霍蓮煾來到康橋面前,居高臨下:「聽著,所有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懂嗎?」
康橋點頭。
「我們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不,是我和你,我和你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以後,讓你媽媽安分點。」
康橋再點頭。
「真是像一塊木頭一樣。」霍蓮煾又低低咒罵了一聲。
於是,康橋乾巴巴開口:「會的,我會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而且,我還可以和你保證,相同的錯誤我媽媽不會再犯。」
「那我走了。」
康橋點頭,怕被霍蓮煾說她像一塊木頭一樣,扯開嘴角,說了一句「再見」。
他在看她,想了想康橋手動了動做出再見手勢,她極為彆扭的手勢讓霍蓮煾微微眯起眼睛,聲音裡頭帶著淡淡的笑意和調侃:「以後,可不許用你外婆再威脅我了。」
再扯了扯嘴角。
終於,霍蓮煾離開了,康橋重新躺回床上,目光望著窗外,思想放空,這是她這些天來做得最多的事情。
第N次,康橋臉被倪海棠強行從面對著窗戶扳回來面對著她,勉強打起精神來,用和之前一模一樣的語氣:「媽媽,真的就像霍蓮煾說的那樣。」
很顯然,倪海棠不大相信那樣的說法,霍蓮煾無意中發現昏倒在地上的康橋,然後把她送到醫院裡,更加確切一點來說,倪海棠是不相信霍蓮煾會那麼好心。
這次康橋只能打起精神面對著倪海棠,她媽媽在觀察她呢,到底她那乖巧的女兒有沒有在騙她。
按說不會啊,可又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康橋臉朝著倪海棠湊近一點,一本正經說著:「媽媽,要不,我去勾引霍蓮煾。」
她的話果然讓倪海棠的表情大驚失色。
康橋繼續說著:「我想方設法把霍蓮煾迷住,然後我讓他不要來煩你,我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對吧?媽媽?」
話剛剛說完,額頭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你腦子被燒壞了?」倪海棠語氣又急又氣的。
康橋背靠回床上,看著倪海棠笑,倪海棠的手指都快戳到她眼睛了:「以你這麼笨的腦子還想去勾引霍蓮煾,如果你能勾引到霍蓮煾的話,老娘我十個霍正楷都可以拿下。」
康橋咧開嘴笑。
「是你剛剛的想法啟發到我,要不,下次找一個機會我假裝昏倒在霍蓮煾的面前,」狀若自言自語著:「不過那時得穿漂亮點。」
「咚。」的一聲,倪海棠手再次結結實實的敲在康橋的腦門上。
倪海棠轉身去倒水時康橋收起了笑容,目光重新回到窗外,開始了又一輪新的催眠:沒有那個夜晚的事情,沒有那個夜晚的事情,是的,現在不是在催眠,真的沒有那個夜晚的事情。
是的,沒有那個夜晚的事情。
就像是那場偶發的事故一樣,兩位當事人已經達成了私下和解,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目光從窗外拉了回來,剛剛好,倪海棠倒完水轉過身來,康橋接過水,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起來。
這個夜晚,持續不斷的低燒沒有再光臨。
次日,康橋出院。
出院的第一天晚上,倪海棠親自下廚,這位晚上,沒有布餐的傭人,康橋和霍小樊吃到了倪海棠第一次給他們做的晚餐,白粥配海南小菜。
幾天過後,康橋也吃到周頌安說的世界上最好吃的冰淇淋,光聽周頌安說的那些材料康橋就覺得冰淇淋味道會特別的好吃。
幾口下去之後,康橋覺得冰淇淋的味道,沒有她想像中的那麼好吃,應該要很好吃才對啊。
「怎麼樣,味道特別棒吧?」坐在對面的周頌安問她。
點了點頭,抵達舌尖的香草味道有淡淡的苦澀,並不是冰淇淋的味道不好康橋知道。
離開冰淇淋店時間還早,他們沿著海灣的馬路走著,還是那樣周頌安話多康橋話少,饒了一圈他們回到冰淇淋店。
還是和以前那樣她在冰淇淋店外面等著周頌安,這天,康橋遇到前來的冰淇店找周頌安霍小樊口中的那位「邁克叔叔。」
周頌安口中的那聲「大伯父」讓康橋的身體瞬間僵立,迎面而來的高個中年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
心裡再次催眠著自己:是的,沒有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她沒有見到過那些照片一樣。
倪海棠在履行著她的諾言,好好的當一位媽媽,所以,現在的她和霍小樊很幸福,她的小樊昨晚第一次和她媽媽撒嬌了,「媽媽,你要陪我看動畫片」那聲音特別的甜膩,而且,倪海棠為了讓生活變得充實起來,她向幾家福利機構遞交了志願者申請表。
調整好表情,站在周頌安身邊,在周頌安的那句「大伯父,她就是我常常和你提前的康橋。」中康橋對著那位中年男人展開微笑,笑得自然隨和。
中年男人看著她,一秒、兩秒。
第三秒,康橋笑著和周頌安說:「我們之前見過。」
「是的,是的,我想起來了,我們是見過,在醫院,不是,是在超市門口,對我們見過。」中年男人在一番語無倫次之後,落荒而逃。
留下了在原地發呆的周頌安:「我大伯父今天是怎麼了?」
日子一天天在流淌著,霍家男主人依然鮮有在家的時間,康橋偶爾聽到關於霍蓮煾的消息,蓮煾少爺出海去了,蓮煾少爺回來了,蓮煾少爺今晚要和他朋友們在家裡開派對,蓮煾少爺明天要參加朋友的慶生會。
一切都在延續著以前一貫的模式,這樣很好,這樣很好的。
最好的是她的媽媽沒有食言,她積極參加社會公益活動,她抽出很多時間來陪小樊,而出現在她小樊口中的「媽媽」次數也越來越多了,小傢伙在說起「媽媽」時眼神明亮。
在平靜流淌的日子中八月來臨,一個暑假眼看又要過去了。
八月中,下午五點左右時間,康橋和霍小樊剛剛從外面回來,由於最近幾天後門的防盜系統在維修,他們都是從正門出入。
經過籃球場時霍小樊忍不住朝著籃球場那邊看了看,透過圍欄可以看到籃球場上很熱鬧的樣子,不時從籃球場那邊傳來烤魚的香味。
拉著霍小樊的手康橋腳步更為的匆忙一些。
那顆籃球夾雜著風聲呼呼朝著他們這邊來,下意識間康橋把霍小樊緊緊的護在懷裡,下墜的籃球結結實實砸在她背上。
那一下,還真疼,康橋揉了揉肩膀。
余光中康橋看到逐漸朝著他們這裡跑過來的身影,拉起霍小樊趕緊往前走,幾步之後,康橋看到擋在他們面前的那雙藍白組合球鞋,然後霍小樊掙脫了她的手。
在霍小樊的那聲「蓮煾哥哥」中康橋只能勉強停下腳步站在一邊,霍蓮煾把霍小樊的手交回給她。
拉著霍小樊的手康橋想繼續往前走,可擋在他們面前的霍蓮煾絲毫沒有想讓開的樣子。
「腳難道不是用來跑的嗎?」霍蓮煾如是說:「聽說你是在很窮的村子裡長大的,飯桌上的除了鹹魚還是鹹魚,這可是公認的會讓人腦子變笨的食物之一,我說你是不是鹹魚吃太多了,所以腦子總是比別人不好使,所以,不明白其實腳是用來逃跑的。」
霍蓮煾一點也沒有讓開的意思。
康橋只能拉著小樊繞開路,剛剛移動腳步,霍蓮煾手一伸就攔住她的去路,聲音裡頭帶著很明顯的幸災樂禍:「木頭,剛剛砸的那一下一定很疼對吧?」
暮色逐漸轉濃轉厚,腳踩在草地上,不停來來回回著,目光時不時的往著那道門廊。
不久前在籃球場也不知道霍蓮煾安的是什麼心,他問霍小樊要不要和他們玩,霍小樊自然是求之不得了,晚餐時間霍小樊往康橋手機里打電話語氣興奮的說他今晚要和蓮煾哥哥一起用晚餐。
而倪海棠今晚也要和她的義工朋友們一起聚餐。
八點半,霍小樊終於回來了,不過是被霍蓮煾抱著回來的,他趴在霍蓮煾肩膀上呼呼大睡。
從霍蓮煾踏進這裡,康橋就一步也不落的跟著,跟著他進了霍小樊的房間,在一邊看著他把霍小樊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冷不防,霍蓮煾側過臉來,康橋慌忙躲開他的眼神。
「怕我又給他吃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嗯?」霍蓮煾語氣里不無嘲諷。
「你有嗎?」康橋老老實實問。
確實,這是她一整晚都在擔心的事情。
那個抱枕直接朝著康橋扔了過來:「你有被害妄想症嗎?怎麼整天神經兮兮的,那樣的事情一次兩次有意思,次數多了就沒意思。」
心裡鬆了一口氣康橋把抱枕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垂手待立,而霍蓮煾仿佛一點也不想離開的樣子,他在看他送給霍小樊的機器人。
站在那裡,不知道為什麼,康橋心裡開始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你都不和我說一聲謝謝嗎?」霍蓮煾慢悠悠開口:「霍小樊可一點也不輕,我可是抱著他走很長的路。」
說得倒也是,霍小樊最近很能吃,都快要變成胖小子了。
順著霍蓮煾的話乾乾說了一句「謝謝。」
那句謝謝之後康橋又聽到霍蓮煾說「水。」
水?呆呆看著霍蓮煾,霍蓮煾直起腰,皺眉:「我有點口渴。」
口渴,口渴啊。
「好,好,我馬上給你倒水。」康橋說著,轉身,往著冰箱走去,從冰箱拿出水,水拿在手裡她又去找杯子。
嗯,杯子找到了,把水倒進杯子裡,也不知道怎麼的微微顫抖著的心,仿佛蔓延到腳上去了,腳有些的站不住。
另外一片陰影罩住了她原先的陰影,康橋不敢動,看著那片陰影伸出手開,手往著她的頭髮。
好好的馬尾辮被弄散開了,些許垂落在她臉上,指尖的溫度距離她臉頰越來越近,手緊緊握著杯子。
轉身,伸手,說,霍蓮煾,水倒好了。
他接過杯子,不過杯子被擱放到了一邊。
他的指尖還是落在她的臉頰上,聲音很輕很輕:「還是不把頭髮綁起來看著順眼多。」
怎麼辦?要怎麼辦才好?她好不容易相信了沒有那晚的事情。
是的,沒有那晚的事情,真的沒有。
於是,對於他的話她做出如是回應:「天氣太熱,把頭髮綁起來會涼快點。」
從他鼻腔里發出極輕的「哦」然後那張臉朝著她逐漸靠近,近到她很清楚的看到他微微顫抖著的眼睫毛。
近在咫尺時她別開臉去,他停止了朝她靠近。
淺淺的氣息打在她臉上:「木頭,你剛剛的表現還行,我得知道你有沒有實行我之前和你說的話,要是知道你沒有的話,我心裡會很不舒服。」
霍蓮煾離開了,臨離開前蓮煾少爺警告她以後不要故意出現在他面前,即使不小心遇見了也要想方設法避開。
月經推遲了
眼前這位被他壓在沙發背上的女孩叫什麼來著?霍蓮煾努力的想可還是想不出她的名字來,不過,想不出她的名字不要緊,只要她夠漂亮夠性.感就行。
半個小時之前,透過俱樂部包廂玻璃,霍蓮煾第一眼就看到她,置身於數千人的舞池當中,打扮惹眼身材火辣,男孩子們都圍著她轉。
他離開包廂走向她,他朝著她伸手時,她看了他一眼之後,就把手交給他,在同伴們的尖叫聲中他把她帶到了另外一個包廂里。
短短的對話之後他目光從她臉上往下,落在她僅僅被小片衣料包裹住的兩顆球上,女孩想必善於挑.逗,她用呼吸把胸前的兩顆球運用得就像是剛剛揭開鍋,正在發酵的大饅頭。
霍蓮煾猜剛剛那些圍著她轉的雌性生物們一定衝著這兩顆球來。
嗯,夠大,大而渾圓看著很有彈性,目測比那塊木頭大,而且大得不僅是一丁點,不過,目測並不准。
手輕輕扯了女孩的手,女孩就軟軟的跌落在他懷裡,唇落在她頸部上,手往著那兩顆球罩了上去。
可!
從興致勃勃到興致索然也僅僅是三秒鐘時間,握在手裡的就像是海洋中的那種軟骨魚,而且還是胖嘟嘟的軟骨魚。
手再加大力度,為什麼不像是軟綿綿的豆腐呢?那種軟得不捨得用力,可又忍不住的想用力捏碎的觸感。
而那隻胖嘟嘟的軟骨魚更是讓他胃部一陣作嘔。
猛得推開纏住自己的身體。
「怎麼了?」嬌喘吁吁問著。
「等我下次食物過敏時在找你。」靠在沙發上,連眼睛也懶得去看。
「這話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可以走了。」
被男孩子們寵壞的女孩蹬著高跟鞋氣呼呼走了。
從沙發站起來靠在牆上,霍蓮煾心裡沒有來由的煩躁了起來。
在那顆籃球沒有砸到她之前,確切來說是,在她沒有陰魂不散的出現在籃球場之前,一切都被保持得很好,按照計劃中的那場食物過敏引發的那個荒唐一夜被淡化在日常生活中。
可那顆砸在她背上的籃球把這一切打破了,第一時間想的是:那個笨蛋不會躲開嗎?傻兮兮的站在那裡被籃球砸!她還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塊木頭,那一下肯定很疼,然後一切就變得鬼使神差了起來,連同拿下她束頭髮的發圈,他更喜歡她不扎頭髮的樣子,在晚風的夕陽裡頭宛如金絲線一般。
那一個瞬間湧上心頭的讓霍蓮煾有見鬼了的感覺。
陸續的,康橋從傭人口中知道,關於蓮煾少爺最近心情不好的事情,蓮煾少爺心情不好表現在於他頻繁解僱傭人這件事情上,據說被頻繁解僱的都是霍家的廚師,在蓮煾少爺心情不好的這些日子裡,霍家傭人在私底下討論著這樣的話題「蓮煾少爺挺會罵人的。」據說罵哭了好幾個女傭人。
傭人們把他們小主人心情不好的原因,歸結為他外婆最近病情復發所引起的,據說,霍蓮煾的外婆最近身體狀況不大好,而由於他護照問題導致他只能乖乖的呆在汶萊,所以,那個孩子急了。
八月末,暑假結束。
康橋到學校報名的這天,遇到一件事情,坐在她前面座位的女孩子,在她家長的帶領下到學校辦理休學手續,一向愛笑愛鬧性格外向的女孩那天一反常態,跟在自己母親身後臉上表情顯得十分的沮喪。
那女孩離開不久之後,康橋知道她休學的原因,那個原因讓她當場愣住,那女孩懷孕了。
十五歲就當媽媽這聽起來有點不可思議,康橋一邊走著一邊腦子在想著這件事情,然後,腳步也不知道怎麼的走著走著好像要走不動似的。
走完走廊下了台階,站在露天操場上,風從四面八方把她的頭髮吹得亂七八糟,站停在那裡,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那掛在她頭頂上的太陽強光仿佛會蜇人似的。
木然垂下頭,然後往著學校門口跑去,跑了幾步又迅速停頓下來,不能跑,不能跑,他們說,他們說……
捂著嘴,不讓任何慌張的發音從她口中溜出來。
如果不捂住嘴的話康橋怕自己會因為害怕大聲尖叫起來。
站在學校門口前,康橋慌忙從包里拿出手機,她要給霍蓮煾打電話,手機拿出來之後,康橋才想起她沒有霍蓮煾的電話號碼。
這個時刻,她居然沒有霍蓮煾的電話號碼。
怎麼辦,怎麼辦?然後康橋想起周頌安也許知道霍蓮煾的手機號,撥通周頌安的手機,慶幸的是周頌安知道霍蓮煾的手機號,報完那些阿拉伯數字之後,他問她要霍蓮煾的手機號幹什麼。
「我有點事情要問他。」她很平靜的回答周頌安的問題。
康橋找了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坐了下來,顫抖的手指輸出那些阿拉伯數字,電話接通了,可電話主人一直遲遲沒有接起手機。
再撥——
等待的時間籠長到康橋以為自己要石化了,終於,手機主人接起了手機。
是霍蓮煾的聲音。
那個不確定的因素使得在這個瞬間,讓康橋對手機那端的那個聲音產生了微妙的依賴心理,這是她除了外婆離開之後第二個最為無助的瞬間。
「霍蓮煾。」她叫著他的名字。
「誰?」他語氣聽著可不大好。
於是,她又叫了一聲「霍蓮煾。」
「康橋?」這次他聽出來了。
「霍蓮煾,我那個沒有來。」康橋說著,扁著嘴說著,就像是年幼的她在和外婆訴苦:奶奶,我今天走了很多路,我走得腳都疼了。
「喂,話給我說清楚點,什麼那個沒有來。」聲音越發不耐煩了。
「霍蓮煾,你能不能來接我,我現在很害怕。」她說,害怕讓她的聲音染著淡淡的哭腔。
「讓我去接你,木頭你今天又吃錯藥了?」那邊霍蓮煾的身體一下子提高了數倍。
轉過身去,面對著學校圍牆,身體緩緩的蹲了下來,捂著電話,低低說出:
「霍蓮煾,我也許懷孕了。」
那個夜晚他釋放在她身體裡滾燙的液體好像會灼人似的,此時此刻她想起了才恍然大悟,剛剛在操場時她用了很多的力氣才數清楚,她的經期已經遲到了整整五天。
然後,她聽到了電話彼端的那聲嘭——
那是他在摔東西的聲音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一切就更加荒唐了:倪海棠懷了霍正楷的孩子,康橋懷了霍蓮煾的孩子,那麼,以後霍小樊該叫他們的孩子作什麼?她的孩子又要叫霍小樊為什麼?
如果那樣的話,那麼一切該得有多麼的可笑,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難聽得就像在哭一樣。
電話那端是讓人宛如要窒息般的沉默。
許久——
「你現在在哪?」霍蓮煾問。
現在康橋站著的所在是斯里巴加灣女中著名的幽.會聖地,一到晚上這裡就熱鬧了,樹和圍牆勾起了天然屏障,男孩女孩們躲在樹下親熱。
日當正午,靠在學校的圍牆外康橋茫然的看著被樹木包圍著小徑,也許,霍蓮煾會從那條小徑來。
霍蓮煾並沒有讓康橋等太久的時間,他真的是沿著那條小徑朝著她走來,暗條紋襯衫配深色的棒球帽,加上身高優勢使得他看起來,就像是特意來到這裡和情人幽.會附近大學的大學生。
他揪住她的衣服,迫使著她的身體離開圍牆,康橋清楚的看到霍蓮煾被棒球帽遮擋住的臉部表情,陰鬱、憤怒、鄙視。
揪住她的衣服,咬牙切齒:康橋——
「不用擔心,我不是另外一個倪海棠。」康橋說著。
在他的發力下,被揪住的衣領勒得她只能頻頻換氣。
深深呼出一口氣,說:「假如真的有孩子的話,我會離開這裡,然後,和你、和我媽媽、和小樊、和你們家所有所有的一切,老死不相往來。」
緩緩伸手,一字一句:
「我以我外婆的名義發誓。」
許久——
在康橋以為自己要窒息時,霍蓮煾終於鬆開了手。
康橋和霍蓮煾坐在計程車后座上,此時此刻,他們正前往距離斯里巴加灣市區一百多公里的衛生所,他們自然不敢在斯里巴加灣市區檢查,他們前往的衛生所地址是霍蓮煾的朋友給他的,據說是越南人開的,到衛生所看病的大多都是一些流動人口,為了保險起見,來這裡之前康橋還在一家服裝店換掉了她的校服。
挨著車窗一左一右坐著,從坐上計程車之後他們誰都沒有說話,計程車經過那個U形彎道時產生的衝力,讓康橋身體往外大弧度傾斜。
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計程車重新回歸平穩之後,霍蓮煾的手從她肩膀上放了下來,他的手指尖觸了觸她的手指尖,說:
「也許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但願吧。
這真是一個慌亂的下午,到達衛生所時,衛生所的人告知他們這裡唯一的婦產科醫生今天外出出診。
距離衛生所不遠的地方住著數百戶越南人,斯里巴加灣市是典型的海上城市,越戰期間有若干越南人為了躲避戰亂開著船來到這裡,他們開發了這片區域,長時間在水上生活,為了方便,這些越南人衛生所在水上設立小型的門診部,今天是那位婦產科醫生的門診日。
霍蓮煾在詳細的問了門診部的具體位置之後拉著康橋來到碼頭。
數十個座位的載客船就只坐著康橋和霍蓮煾,他們肩並肩坐在靠近船沿的位置,船往著水上的越南人家使去,坐在船上,遠遠看去水茫茫的一片,就像是永遠找不到邊際一樣,頭一歪,找到了他的肩膀,他沒有避開。
靠在他肩膀上,目光茫然的望著前方。
十幾分鐘之後,船到達了衛生所的門診部,船因為海風搖晃著,霍蓮煾站在門診部門口,手伸向了她,兩隻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水上門診部極為簡陋,康橋和霍蓮煾坐在護士指定的椅子上等待著,數十分鐘之後康橋心驚膽戰的聽到了那一句「下一位」。
站了起來,目光不由自主去找尋霍蓮煾:霍蓮煾,我害怕。
就像是聽到她的心裡話一樣,霍蓮煾站了起來,來到她跟前並且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坐在護士指定的位置上,距離不遠處橫著一道白色的醫用屏風,康橋就在白色的屏風裡面接受檢查,那位護士告訴霍蓮煾很快檢查就會結束。
霍蓮煾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接到康橋的電話時湧上來的第一個念頭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在他趕來找她時他發誓要掐死她,然後來一個眼不見心不煩,可她傻不溜秋的發誓了,而他居然在那一瞬間鬆開了手。
這個下午他可是見識到那塊木頭的固執,他把他買的驗孕棒丟掉,非得堅持到醫院檢查,然後這個下午他被她牽著鼻子走。
「今年幾歲了?十八?十九?」當這句話第三遍傳到他耳朵時,霍蓮煾才知道原來那位護士這句話是針對他。
「你不需要知道這個。」冷冷回應著,然後拿起一邊的雜誌,翻開。
年紀大約在三十歲左右的女護士好像沒有讀懂他的肢體語言:「長得真帥。」
又,又來了!
翻雜誌的動作更大了。
那位護士喋喋不休的在他耳邊嘮叨著。
霍蓮煾一邊翻雜誌目光一邊往著屏風那裡,終於,她從屏風那邊走了出來,霍蓮煾站了起來。
當霍蓮煾站起來時,發現他手裡多了一樣東西,那是那位多話的護士硬塞到他手上的,看清楚手上的東西時霍蓮煾皺眉。
護士一副知心姐姐的語氣:「如果有的話就好好生下來,要是沒有的話,以後要做好避孕措施。」
她垂著頭往著他這邊走來。
皺眉,手往悄悄背到後面去,等離開這裡之後,他鐵定把現在手上拿著的晦氣東西丟到垃圾桶去。
她站在他面前,跟在她身後的是笑嘻嘻的婦產科醫生。
一切,只是虛驚一場,他們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兩張青澀的臉所釋放出來,那種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康橋低著頭不敢去看一臉鐵青的霍蓮煾,的確,這個下午因為她的大題小做鬧出了這麼一個大烏龍。
這個大烏龍顯然惹怒了蓮煾少爺。
當下船時她下意識的想去找來時拉她的手,他冷冷的看著她:「你的蠢樣子讓我在心裡,已經不止一百次祈禱你掉到海里去。」
康橋縮回手。
就這樣康橋吶吶的和霍蓮煾保持出了一定距離,坐在船上時,他坐最前面一排她就坐在最後面一排。
從踏上碼頭時她和他保持出大約兩米的距離,他走快她就走快他走慢她就走慢,霍蓮煾的腳步越來越慢。
小段路程之後,霍蓮煾停下腳步,他側著臉,他側著的臉面對的是旅店,這是這裡唯一的一家旅店,是那種會以小時計算收費的碼頭旅店,旅店有很直白的越南名字:toi nho ahn。
toi nho ahn翻譯過來就是我想你、當男人想女人時。
他站在那裡,身影修長。
跟著他保持出一定距離,她停在那裡。
當他目光離開旅店的落在她身上時,她下意識間臉轉到了海的那邊,落日的餘暉鋪在海平面上。
海面上波光粼粼。
偷食禁果
碼頭是T形的,也不過是十幾米長,康橋和霍蓮煾站在碼頭上,在康橋的刻意保持下他們之間拉出了差不多兩米的距離,霍蓮煾站在那裡。
康橋也不敢移動腳步,剛剛在坐船時船家不小心唾液粘到霍蓮煾的襯衫,那位船家有一口大黃牙,一看就是菸鬼,那個時候康橋覺得霍蓮煾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要把她眼珠子挖出來才解恨似的:都是你,我才會來到這樣的鬼地方。
霍蓮煾回過頭來看她時康橋別開臉去,假裝看海,風裡傳來了他的聲音:木頭,過來。
這話可假裝不了沒有聽到,低著頭來到霍蓮煾身邊,還沒有等康橋站穩手就被霍蓮煾抓住,而且用的力氣很大,連拉帶拽的拉著她往著一個方向。
停在那家碼頭旅店時康橋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問他霍蓮煾,你帶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霍蓮煾並沒有理會她,他們一前一後往著用木板搭建起來的旅店樓梯走去。
看了一眼天色,康橋又說霍蓮煾現在我們要叫一輛車趕緊回去,你看天快要黑了。
從台階上面下來了一男一女,那一男一女舉止親密,沒有來由的康橋心裡愣了一下,手緊緊的抓住樓梯台階扶手,嘴裡說著霍蓮煾天快要黑了。
霍蓮煾停下拽住她的動作,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眉頭越聚越緊,那對男女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霍蓮煾鬆開手:「我暈船,得找一個地方休息。」
康橋心裡鬆了一口氣,原來是暈船啊,對的,這個下午他們坐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不僅坐車而且還坐船,今天海風挺大的,霍蓮煾肯定被折騰得夠嗆,這位可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蓮煾少爺啊。
辦理房間入住手續時登記員,向他們出示了這裡不受理銀.行卡的告示,康橋想起自己身上有帶錢,拿出五十汶萊元交給登記員,那五十汶萊元被霍蓮煾中途拿走,霍蓮煾脫下了他的手錶,手錶放在櫃檯上,朝著登記員:用這個。
五分鐘之後,康橋手被霍蓮煾拉著,他們走在狹小的旅館走廊上,帶領他們的是旅店的老闆,那是一位穿著花襯衫的中年男人,他不時的回過頭來看他們。
剛才,登記員似乎在懷疑霍蓮煾手錶的真偽,一聲「二位稍等」之後登記員拿著手錶離開櫃檯,小會時間過去,旅店老闆親自出來招呼他們。
康橋大約猜到此時此刻的霍蓮煾,看在這位旅店老爺眼裡一定是徹頭徹尾的傻子,霍蓮煾的那塊手錶價格都可以買下這個旅店了,為此康橋還低聲提醒幾句,換來霍蓮煾的那聲「閉嘴。」之後康橋乖乖的閉上嘴。
康橋把霍蓮煾這樣的行為歸結為大少爺的資本主義情節。
停在最尾端的那個房間前,旅店老闆和他們介紹這是他們店裡最好的房間,他還表示他們想在這裡呆多久都沒有問題。
旅店老闆的話讓康橋覺得心裡不舒服,下意識開口解釋:「他暈船。」
帶上門之後旅店老闆離開了,房間就只剩下康橋和霍蓮煾兩個人,房間倒也乾淨整潔,牆塗著淡綠色的油漆,周圍都有大窗戶,窗戶面向海,褐色的窗簾分別垂在窗戶兩邊,和窗簾同色的雙人床靠近西南方向的窗,目光落到雙人床時康橋意識到什麼迅速拉開目光。
房間還有藤製的摺疊椅和簡單的手編桌子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