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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回憶(上)(3)(1)

2024-09-29 13:15:33 作者: 巒

  「沒有幹嘛臉白得就像鬼一樣。」霍蓮煾也就移動了那么半步,她和他之間又變成了面對面,而且這次更近。

  他微微彎下腰,眼神專注的落在她臉上,康橋在他的瞳孔里看到自己蒼白的臉,咋一看,還真的有點像塗上厚厚化妝品的倪海棠。

  康橋別開臉去,安靜著,在面對著霍蓮煾時,她多多少少琢磨出了一點經驗:什麼都不要去做,什麼也不要去說,就這樣等待著,等待著霍蓮煾覺得無趣了,無趣了自然就會離開。

  站著,一動也不動。

  「小樊,你告訴你姐姐,我們剛剛在玩什麼遊戲。」他柔聲問著霍小樊。

  於是,很少得到說話機會的霍小樊樂滋滋的說開:「姐姐,我和蓮煾哥哥在玩接人遊戲,蓮煾哥哥……」

  蓮煾哥哥?這個稱呼讓康橋心裡再燃起了警惕,悄眼去看霍蓮煾,他似乎在很用心的聽著霍小樊的話。

  得到鼓勵的霍小樊聲音更歡:「蓮煾哥哥說這種遊戲傳達的是一種信任,我也不知道信任是怎麼一回事,蓮煾哥哥就告訴我那是和勇敢有逛的東西,我只要勇敢了我的機器人就會回來了,所以,我站在那裡,我要讓大家都知道我是勇敢的。」

  看來霍小樊還是對他那被分解了的機器人念念不忘。

  「所以,蓮煾哥哥明天會到機器人總部,去把小樊如何勇敢告訴他們。」霍蓮煾接過霍小樊的話:「所以,明年夏天,機器人會回到小樊身邊,機器人還會帶來他的機器人朋友。」

  

  霍蓮煾的話讓霍小樊歡呼了起來。

  在歡呼聲中霍蓮煾的唇往著康橋臉上靠,唇在她鬢角擦過,和她的耳畔形成了近距離關係。

  他用很輕很輕的聲音和她說:「其實接不接你的弟弟要看我的心情,即使我不接,也沒有人會說些什麼,因為不敢。」

  康橋的脊樑悄悄豎起,挺立。

  「你是誰?你們……在做什麼?」略帶驚訝的聲音響起,霍蓮煾臉拉開,康橋悄悄後退半步。

  說這話的人是倪海棠,她站在花園和房子接壤處的小徑上,當霍蓮煾回過頭去時康橋清楚的看到自己媽媽臉上迅速起的變化:質疑——訝異——溫柔——綻放笑容。

  「蓮煾。」剛剛還抱著的胳膊放下,垂落在腰兩側,腳步往著他們走來,腳步所表現出來的是對腳底下植物充斥著的憐憫,停下,笑容加深:「進來時門開著,我還以為……」

  倪海棠大約想表達的是進來時門是開著的,所以我還以為是那個不安好心的人偷偷溜進來,所以語氣重了一點。

  霍蓮煾也站直身體,回以微笑。

  「又長高了,都要和你爸爸個頭差不多了。」倪海棠說著,用一種類似於在闊別多年後看著摯友孩子的那種慶幸之情。

  「謝謝。」不溫不火的回應。

  「要不要到裡面坐坐。」

  「可以嗎?」

  康橋抱著霍小樊,看著霍小樊。

  那個瞬間,康橋很希望她的小樊不要長大。

  離開和關注她

  從霍蓮煾進門到離開,也只不過短短數十分時間,霍蓮煾喝完了康橋給他倒的茶,就提出回去整理行李。

  庭院的燈一盞一盞亮起,描著鳳仙花的阿拉伯門廊精美修長,霍蓮煾站在門廊邊,倪海棠也站在門廊邊,康橋牽著霍小樊的手。

  現在的情景很像來做客的摯友家的孩子要回去前的場景。

  看著倪海棠霍蓮煾如是說:「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慶幸,您沒有把我送給您的書丟到垃圾桶里去。」

  霍蓮煾送給倪海棠的兩本英文書放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因為倪海棠的交代,傭人們把書保養得很好。

  倪海棠老老實實的:「阿姨不認識英文,不過,我最近在學習英文,等過些日子我應該看得懂書上的內容。」

  「是嗎?」霍蓮煾拉長著聲音,目光飄到霍小樊這一邊。

  下意識康橋身體一擋,擋住霍蓮煾的目光。

  「小樊。」嘴裡在叫著小樊,眼睛卻是在看著她,嘲諷,挑釁:「蓮煾哥哥要走了。」

  在霍小樊的抗議下,康橋只能讓出身位。

  「蓮煾哥哥,你是要到機器人總部去嗎?」

  「是的,蓮煾哥哥是要到機器人總部去,對了,小樊,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機器人朋友是怎麼不見了的。」

  這話讓康橋心裡大叫不妙,倪海棠的表情也呈現出微微緊張的模樣。

  委委屈屈的聲音回答著:「是媽媽不好,是媽媽把它弄壞的。」

  霍蓮煾走了,在他身影消失不見時,倪海棠迅速拉起霍小樊的手,康橋緊緊追在後面。

  門關上,康橋掰開倪海棠的手,把霍小樊的手從倪海棠的手掌中解脫出來。

  倪海棠氣呼呼指著他們:「你們兩個,加起來都不及一個霍蓮煾。」

  說完之後似乎還不解氣,走到擺放著霍蓮煾送給她書的櫥窗前,手一揮,書被掃落在地上。

  腳踩在書上,咒罵著:「那個兔崽子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真是個小怪物,氣死我了。」

  不知道為什麼,比起溫溫柔柔的倪海棠,康橋更喜歡這樣的倪海棠,潑辣,帶著一點點市井小民的那種屬性。

  「康橋,你這是在笑嗎?連你也在嘲笑媽媽?」手指向她。

  那時康橋很想說出那樣的話「不是的,媽媽,我沒有在嘲笑你,我只是覺得媽媽現在的樣子很可愛,很像別人家的媽媽。」

  幾乎,那話就要說出口了。

  「康橋,我告訴你,這個世界上誰都有資格嘲笑媽媽,就只有你不行,如果不是因為你爸爸的話,我也不會落得今天這麼個下場。」那指向她的手指如利箭。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從倪海棠口中聽到那個名稱,康橋都忘了自己原來還有一個爸爸,收住笑容,艱難的吞下那些來到喉嚨口的話,拉著霍小樊的手,轉身,離開。

  次日早上,康橋看到霍蓮煾送給倪海棠的兩本書擺放在裝飾櫥櫃裡,它們看起來完好無恙,絲毫看不出有誰的腳曾經狠狠的踩在它們上面。

  呼出一口氣,康橋站在倪海棠房間門外,敲門,聽到裡面傳來倪海棠的聲音之後,康橋叫了一聲「媽媽。」

  「媽媽,我今天有可能會晚回來,你代替我和霍叔叔說一聲抱歉。」

  今天康橋要到學校報名,康橋很高興學校報名日期就定在今天,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東磨西磨到錯過送霍蓮煾的時間,康橋老是覺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霍蓮煾的樣子有些傻。

  讓人昏昏欲睡的金黃色日光落在粉白色的圍牆上,霍蓮煾坐在車上,微笑,和排列站在一邊穿著制服的傭人們揮手。

  依依不捨的表情都擺放在那些人臉上,到底有幾張臉臉上呈現出來的依依不捨之情是真實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霍蓮煾倒是知道最假的那張臉的主人一定叫做倪海棠。

  金色大門在車後面緩緩拉上,霍蓮煾收起笑容,端正坐著目光望向前方,霍正楷正在他身邊坐著呢,這位可是在百忙之中抽了空堅持說要送他到機場去。

  他喜歡送就讓他送。

  「蓮煾,對不起,今年爸爸太忙了,沒有什麼時間陪你。」霍正楷語氣愧疚。

  「我明白。」霍蓮煾回答著。

  「比去年更懂事了。」愧疚的語氣變成了鬆了一口氣的語氣。

  霍蓮煾笑了笑。

  「等明年吧。」帶有那麼一點討好的意味:「等明年回來爸爸陪你出海,我們來一場釣魚比賽。」

  「好的。」

  沉默——冷場。

  車子繞過廣場,廣場上還掛有著霍蓮煾和汶萊王子互換球衣時的巨幅海報,就像是逮到好機會一樣霍正楷指著海報:「知道嗎,那個瞬間爸爸為你驕傲。」

  「謝謝。」

  扯淡,這樣的話只會讓他更加昏昏欲睡。

  霍正楷又加了一句:「爺爺也是。」

  「爺爺有給我打過電話。」

  霍正楷表情略顯尷尬,他刻意製造出來的話題得不到呼應。

  接下來又是冷場。

  小會時間過去,霍正楷聲音帶著那麼一點澀意:「蓮煾,我好像還沒有為我做過的事情和你道歉。」

  「不,爸爸,你應該和媽媽道歉。」

  沉默——

  小會時間過去,霍正楷手機響了。

  車子停了下來,霍正楷一臉愧疚的過來擁抱他:「蓮煾,對不起,我想我得回公司一趟,過幾天我再去看你,代我和外婆問好。」

  「好。」

  霍正楷匆匆忙忙離開,霍蓮煾連看都懶得看那個背影一眼,車子繼續往前開。

  車子停在斯里巴加灣市中心最繁忙的紅綠燈路口,人行道兩邊隨處可見穿著純白襯衫搭配天藍色百褶裙的女學生。

  如果霍蓮煾沒有記錯的話,那應該是斯里巴加灣女中校服,幾天前他們在遊艇舉辦校服派對,來參加派對的斯里巴加灣女中學生穿的就是這款校服。

  一邊聽音樂目光一邊在窗外遊走著,毫無意識間落在那一男一女的背影上,他們肩並肩正往著圖書館那邊走去,男的身材高大穿著淡色的短袖襯衫,女的偏瘦一點穿著斯里巴加灣女中校服。

  那一男一女腳步忽然停了下來,看情況應該是女孩子眼裡進入沙子了,不遠處就是海灣,這裡風總是特別大。

  男的正彎著腰給女孩吹沙子。

  也不知道是女孩偏瘦的原因,還是那男的身材高大所至女孩看起來嬌嬌小小的,流淌在耳朵里快節奏音樂轉成悅耳的鋼琴聲,那是貝多芬的《月光曲》。

  海灣吹過來的風揚起女孩及肩的中長發,夕陽的餘暉落在那些發末上,像是一縷縷金色線。

  海灣的風也揚起女孩的及到膝蓋裙擺,裙擺下是均勻的腿,皮膚光滑白皙,那種膚色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阿爾卑斯山的雪光,柔嫩聖潔。

  一時之間霍蓮煾的腦子,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回想起不久之前阿JOE說的話。

  「我也具體說不出她到底哪裡好,不過當看到她站在那裡時,就感覺很想去抱抱她,感覺她抱起來肯定軟軟的。」

  霍蓮煾模糊的想,眼前的這位女孩才符合那種形象,眼前的女孩抱起來一定是軟軟的。

  終於,車子緩緩啟動,與此同時男孩也把女孩眼裡的沙吹出來,他們恢復了肩並肩往前走,車子擦著那對男女的肩線,霍蓮煾的目光也從車窗外收回來。

  前面是長長的車龍,車子往前推進的速度極慢。

  想了想,拉下車窗,回看。

  那一看——

  見鬼!

  康……康橋?

  見鬼,活見鬼了!!

  那女孩居然是康橋!為什麼是康橋,怎麼會是康橋!那塊木頭?那塊木頭憑什麼讓人感覺到抱起來軟軟的?!

  霍蓮煾知道自己不可能看錯,康橋那雙死魚眼最容易辨認,眼珠子看著好像隨時隨地要從眼眶中掉下來似的!

  別開臉、關上車窗、身體大幅度往回拉、手觸碰到擱在膝蓋上的手機、手機掉落在地上,彎腰去撿起手機、手機拿在手上直起腰。

  「嘭」的一聲,頭磕到了前面座。

  艹!真是活著見鬼了!

  慌忙間把純鋼琴音樂換成了快節奏音樂,讓金屬音樂在自己耳朵里震耳欲聾,好像還不夠似的,吩咐司機「開快點!」

  車子拐過那個彎道,霍蓮煾呼出一口氣,再次恢復了目光漫不經心的游離在車窗外,都是外婆鬧的,老是一個勁兒的在他耳邊嘮叨,讓他不要老是聽那些搖滾樂,讓他多聽聽世界名曲,所以才會導致出剛剛的那種錯覺?

  那塊木頭怎麼可能抱起來軟軟的,簡直是天方夜譚。

  霍蓮煾發誓回美國一定要把那些世界名曲一一刪除乾淨,第一首要刪除的就是貝多芬的《月光曲》!

  剛剛真是噩夢般的回憶。

  九月,霍小樊迎來了他五歲生日,霍小樊可真是一個貪心的孩子,他許下很多生日願望,其中一個生日願望,就是希望蓮煾哥哥快點回來,而在霍小樊那麼多的生日願望中,沒有一個願望是和「爸爸」有關的。

  霍正楷第五年缺席霍小樊的生日會。

  二零零二年在霍小樊口中嘮叨的「蓮煾哥哥什麼時候回來」中到來,霍小樊又長高了一些,倪海棠的口紅也更艷麗了一些。

  然後,這個晚上,康橋悄悄的把以前的胸衣收了起來,之前用的好像變小了,勒得她難受,難受到她只能考慮到把胸衣號碼增加大一號。

  十六歲歲末,康橋這才迎來她真正的發育期,胸前快速增大的那兩團,讓她心裡有些慌張,慌張得她不得不選用那種大號衣服來遮擋。

  二零零二年歲末,大洋彼岸的美國發生了這麼一件事情:紐約一名白人警察接到報警電話扣留了從超市出來的亞裔少年,五分鐘之後該名亞裔少年當場死亡,這位亞裔少年死亡調查報告為:窒息而死。

  超市門口的閉路電視拍到少年死亡的全過程,在經過激烈的爭吵之後,白人警察用手鎖住亞裔少年的喉嚨,從而導致華裔少年窒息而死。

  超市老闆把這段閉路電視呈交到紐約警察局,該名白人警察因存在過度執法而被解職,但一個月之後人們再次見到該名警察身配聯邦證件,這件事情在紐約引起一片譁然,但由於這類問題在美國社會普遍存在,又加上該名亞裔少年來自於再婚家庭,最終這件事情也只能不了了之。

  一個禮拜後一名華人少年拿著窒息而死的亞裔少年的照片,穿著印有「我無法呼吸」字樣的綠色T恤來到紐約警察局,以靜坐的方式抗議紐約警察的過度執法。

  一天之後這位華人少年身邊多了數十位和他年紀相仿,和他做相同打扮的靜坐者,三天之後,數十人變成了數百人。

  有意思的是這數百人當中有百分之八十為女孩子,這種現象比較罕見,但當該名華人少年的照片被傳到網際網路上時,大家也就不再為這種現象感到奇怪。

  這位華人少年有著極其驚人的外貌,精緻的面容有著和他年齡格格不入的淡然和冷靜。

  這場靜坐在經過半個月的醞釀之後,變成了一場浩浩蕩蕩的遊行活動,有近萬穿著綠色印有「我無法呼吸」字樣T恤的人在二零零二春天的周末走上街頭,這些人大多以青少年為主。

  這一天一些主流媒體把他們最顯要的位置留給了這群青少年,他們把這一天稱之為青春之歌。

  這場遊行活動迫使一名紐約分區警察局局長遞交辭呈,當天,紐約一名記者採訪到那位堅持靜坐半個月的華人少年。

  十四歲少年的話讓人深思。

  「我只是不想當一名束手旁觀的人,當問題發生時,恰恰是那群袖手旁觀的人讓人更加的絕望。」

  就是這段採訪,這句話讓人記住了一個名字。

  華人少年的名字叫做霍蓮煾。

  這段採訪視頻迅速在網際網路上瘋傳,康橋也看到了霍蓮煾當天的採訪。

  那是在一個周末的早晨,筆記本電腦就擺在向南的窗前,窗戶是開著的,窗外種著數十株麵包樹,麵包樹的葉子大得像傘,經過昨晚一場夜雨之後,那幾片觸到窗台的麵包樹葉子翠綠得仿佛會滴出綠色水滴來一樣。

  也翠綠得就像視頻上霍蓮煾穿著的那件綠色衣服,青春之歌。

  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也不知道怎麼的,這個周末早上,康橋心裡悄悄的有了那么小小的期待。

  期待著夏天快點到來。

  或許,或許說出那番話的霍蓮煾才是真正的霍蓮煾,康橋始終都記得掛在霍蓮煾牆上的《再別康橋》,始終都記得那雙藍白色球鞋,也始終記得把霍蓮煾和霍小樊緊緊聯繫在一起的那層血緣關係。

  康橋是霍小樊的姐姐,霍蓮煾是霍小樊的哥哥。

  拜託別打擾小樊

  二零零二年的這個夏天,霍蓮煾比前年去年都回來得晚,康橋都放暑假的十幾天了,霍家的電話鈴一直都很安靜的,即使有時候響起也不是關於霍蓮煾要回來的消息。

  據說霍蓮煾遲遲沒有回來,是因為外婆身體不好的原因,外婆生病了剛剛被編進聯合國秘書室的外公又忙於公事,霍蓮煾因為外婆身體的關係延遲回汶萊的時間.

  這樣的原因聽著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的,特別於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康橋來說。

  六月中,學院社區活動,康橋見到了那位一直存在於韓棕口中叫做寶如的女孩,這個時候康橋和韓棕已經很熟悉了,巧合的是韓棕家和霍家還存在著世交這樣一層關係,不僅是世家在生意上也有著很多的合作。

  今年是韓棕在校的最後一年。

  寶如是韓棕的女友,全名叫做金寶茹,中韓混血兒,也是來自於新加坡,性格開朗熱情,她今天也和韓棕一起參加社區活動。

  分到康橋和韓棕這一組的樹比較多,他們要在規定時間裡把二十顆樹種完,時間有點緊,康橋脫掉了外套。

  終於,康橋和韓棕在規定的時間裡把那些樹種完,六月是汶萊天氣最為炎熱的時期,汗水浸透了康橋的頭髮,衣服。

  接過金寶如泡冰水的毛巾,毛巾剛剛觸及到臉,康橋就聽到來自於寶如很突兀的話「康橋你穿外套是一個樣的,脫掉外套又是另外一個樣的。」

  康橋有些弄不清楚她話裡頭的意思,就只能拿著毛巾呆呆的看著。

  「噗嗤」一笑,金寶茹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一番,一本正經說著:「我這是在誇你身材不錯,怎麼說來著,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那一款。」

  順著金寶茹的目光,康橋看到自己胸前被汗水浸透的絲質襯衫下鼓鼓的兩團,臉迅速紅透,不應該把外套脫下來的。

  在康橋的記憶里,更多陪伴她成長的大多都是類似於「太瘦了」「這孩子真安靜」「她真的有十二歲嗎,怎麼看起來就像還不到十歲。」「十六歲?我還以為是十二歲。」。

  還從來就沒有人誇過她身材好,倒是這一兩年裡,偶爾會聽到有人說她「秀氣」「耐看」「長相不錯。」

  更讓康橋尷尬的是,在金寶茹說這些話時韓棕在一邊站著,表情似笑非笑。

  下意識間,康橋想去找回自己的外套,外套就放在她身後的地方,一回頭,康橋就看到站在她背後的周頌安。

  周頌安怎麼這麼快就來了?剛剛通電話是不是說還在路上嗎?而且一看周頌安的樣子,分明是悄悄站在她背後有些時間了,也就是說他把剛剛金寶茹說的話也聽到了。

  彎腰拿起外套,迅速穿上了外套。

  四人一起離開植物園,康橋和周頌安站在門口左邊,韓棕和金寶茹站在門口右邊,說完再見之後。

  「你男朋友?」很突兀的話,不過這次說話的人變成韓棕。

  呃……這還是康橋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康橋發育得晚,更多的時候人們都以為她和周頌安是兄妹。

  「是朋友。」康橋回答,回答之後又添加了一句:「是很要好的那種朋友。」

  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回程的路上,周頌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伸手去扯了扯周頌安「周頌安,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頌安低頭看著她的手,別開臉,又過去小會時間才想起什麼似,的接過康橋手上的包,說了一句「天氣太熱了。」

  六月末,康橋上完禮儀課回家,遠遠的就看到霍小樊旋風式朝著她跑過來,嘴裡喊著「蓮煾哥哥明天要回來了,蓮煾哥哥明天要回來了。」

  看來霍小樊還念念不忘著他的機器人。

  「姐姐,你說蓮煾哥哥會不會帶很多機器人給我?」霍小樊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期待。

  「會的,一定會的。」康橋回答著。

  霍小樊的世界其實很貧瘠,他的成長被框固在某個特定的區域裡。

  這次霍蓮煾回來時間是在深夜,迷迷糊糊間康橋聽到有汽車發出的噪音,從她窗前划過,一輛、兩輛、三輛。

  再之後是傭人們招呼搬運行李的喊話聲,迷迷糊糊間康橋想,霍蓮煾這次帶回來的行李一定又有十箱以上。

  再之後,是高跟鞋聲,應該是倪海棠回來了,再不久之後周遭回歸了平靜,這一晚,康橋夢到了紐約,那是霍蓮煾讀書的地方,夢裡頭的紐約是綠色的。

  接下來連續三天霍蓮煾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康橋聽姚管家說霍蓮煾的外婆,目前正在接受手術,霍蓮煾的外婆怕她的手術會給他帶來陰影,強行讓霍蓮煾回汶萊。

  第四天,從紐約傳來好消息,霍蓮煾外婆的手術取得良好的效果,這個晚上,據說霍蓮煾半夜讓廚師給他做了一桌子的菜。

  聽說霍蓮煾把廚師做的菜全部吃光,霍家的傭人們一個個眉開眼笑。

  第五天,管理游泳池的工作人員忙開了,換水,清潔游泳池。

  第六天早上,霍蓮煾出現在游泳池上,這一天為禮拜天,也是康橋一個禮拜里唯一空閒出來的一天。

  每個周日早上康橋通常會在抽出一個鐘頭早讀,從她早讀的地方突然集中注意力的話,可以聽到從游泳池傳來的那縱身一躍的水聲,手上的書本合上,側耳傾聽,那拍水聲富有節奏。

  中午,姚管家給霍小樊送來,他所夢寐以求的機器人朋友,炫酷的機器人讓霍小樊眉開眼笑。

  這一個夏天,開進霍家的漂亮汽車變少了,拉著行李箱來找霍蓮煾的人也幾乎沒有,沒有露天派對沒有遊艇派對。

  去年霍正楷為霍蓮煾收集來的衝浪板也沒有派上用場,除了早間游泳霍蓮煾幾乎足不出戶。

  康橋聽姚管家說霍蓮煾這階段都在整理自己母親的作品。

  每一個禮拜天早讀時間,康橋都會在某個時間點下意識去傾聽,有數次康橋遠遠的看到早游之後的霍蓮煾站在游泳池邊發呆的身影。

  對於霍蓮煾這一個夏天所呈現出來的消極狀態,倪海棠顯然是樂於所見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被霍蓮煾逮到小辮子,至於霍小樊因為有了那些機器人作伴也早已忘記他的「蓮煾哥哥」了。

  七月在淡然無波中滑過,八月來臨,一個夏天眼看就要過去了。

  中國南方盛產榕樹,來自於南方的霍家先祖從家鄉帶來了榕樹,現如今,經過了近一個世紀時間,當初小小的榕樹已經在霍家園子裡繁衍生息,變成一片小小的榕樹林,這個禮拜天,一場大雨過後,康橋站在榕樹下,雨已經停了,只是她不知道要不要悄悄的,從這片榕樹下溜走,還是……

  還是轉過頭,朝著榕樹的另一邊走去,霍蓮煾就站在榕樹那邊。

  午後的那場驟雨讓康橋走到這裡,剛剛站穩康橋就看到另外的身影,也匆匆忙忙的往著這片榕樹林跑,看清楚那是霍蓮煾之後,康橋身體往著老榕樹凹進去的地方避,剛剛藏好自己,霍蓮煾也來到了這顆樹下。

  她在榕樹下的這邊,他在另外一邊,等待著這場驟雨結束,天空放晴。

  雨下了大約十分鐘時間,這十分鐘時間裡,康橋聽到了來自於霍蓮煾和他外婆的通話。

  因為下雨的關係霍蓮煾都說了些什麼,康橋聽得並不是太清楚,但從通話的隻言片語中康橋不時聽到類似於「我不喜歡」「我討厭聽那些話」「老寶貝,你再這樣嘮叨不停的話,我耳朵都出蟲子了。」這樣帶著鮮明個人情緒的話,而這些話讓霍蓮煾顯得孩子氣。

  雨停了,霍蓮煾和他外婆的通話也結束了,康橋望著時不時從樹葉上滑落的雨珠發呆,大雨過後分外安靜,有鞋子踩在草地上發出了聲音。

  霍蓮煾要走了嗎?

  康橋從樹下走出來,叫住了霍蓮煾,霍蓮煾從樹的另外一邊側過臉來,看著她。

  巨大的榕樹枝葉交叉著遮天蔽日的,形成了一個綠色的世界,南國昔日的那位陌上小少年仿佛是一眨眼功夫他就長大了。

  精緻的眉目有了初初形成的成人輪廓,漂亮得讓人不知道為什麼會覺得緊張。

  他的眉頭微微斂起。

  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間左手打橫框在右手手臂上,這樣可以讓她不那麼緊張一點,康橋低下頭。

  「你在這裡站了多久了?」霍蓮煾的聲音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比你先來的。」康橋做出解釋。

  「你這是在為你的老鼠行為做辯護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一直呆在那裡。」

  忽略他的冷嘲熱諷,康橋潤了潤喉嚨,說:「謝謝你記得小樊的那些機器人。」

  如果霍蓮煾沒有記得,不知道霍小樊會多失望,他念叨那些都念叨了一個年頭了,霍蓮煾帶回來的那些都是在市場上買不到的。

  「那些不是我買的。」

  這個康橋也猜到了:「不是你買的也謝謝。」

  霍蓮煾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康橋再一次叫住霍蓮煾。

  「還有事?」霍蓮煾表情聲音都透露出極度的不耐煩。

  其實霍蓮煾是紐約街頭穿著綠色T恤的那個樣子,康橋在心裡這樣告訴著自己,往前一步,鼓起勇氣,看著霍蓮煾,說。

  「小樊,他很乖。」

  在康橋的心裡總想著要為她的小樊做點什麼,一點點長大的霍小樊,一點點變得乖巧,漸漸的,那個孩子變得沉默了起來,他已經開始懂得大人們的語言,他開始會觀察大人們的表情,懂得越多也就越沉默了。

  如果不為他做點什麼的話,康橋想她也許會發瘋。

  「哦?怎麼說?」不耐煩的語氣變成好奇。

  深深呼出一口氣,沒有迴避霍蓮煾的目光,把那些準備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剛剛說的話是想告訴你,小樊是很單純的孩子,我保證他不會和你爭那些。」

  「爭哪些?是指財產嗎?」

  康橋抿著嘴。

  「看來我說對了。」霍蓮煾抱著胳膊,剛剛側著的身體變成正面對著她。

  「不要去打擾他,讓他安靜長大。」聲音帶上那麼一點點的討好,乞求:「如果你還覺得沒有辦法接受他,那麼我會帶他走,不過,現在不行得等幾年後,我現在還沒有本事掙錢。」

  最近整個斯里巴加灣市都在熱議一件成年舊案:當地一名富商十幾年前失蹤兒子的屍體終於被找到,而這起案件幕後主使人就是該名死者同父異母的哥哥。

  康橋從電視上看到死者的骨架,小小的,分明還是一個孩子。

  「我猜,這些話你媽媽不知道對吧?」

  沉默——

  這些話康橋怎麼敢告訴倪海棠。

  「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些是,出自你真實想法的話,我都要替你媽媽頭疼了。」霍蓮煾邊說著手邊緩緩朝著她,食指抵在她的額頭上:「你還真是笨得可以,不止笨而且又蠢又天真。」

  手指一用力,康橋被動的身體往後,但她不敢去拿開抵在她額頭的手指,她想讓霍蓮煾看到她的誠意。

  「你還是乖乖聽你媽媽的擺布,好好念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嬌滴滴的,然後嫁到一戶富人家。」

  「霍蓮煾。」康橋固執的說著:「我可以保證小樊對你不會產生任何威脅。」

  「威脅?我還怕他不會對我產生威脅呢。」霍蓮煾突突的笑著:「喂,拖油瓶,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很容易讓人心情糟糕,我怎麼想都覺得自己就像是怪獸,我可不是好鬥的人,倒是你和你媽媽的行為讓人倒盡胃口,不要以為你媽媽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聽說過那樣的說法嗎?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我在等待著你媽媽從雲端墜落,信不信……」

  「你不會。」康橋打斷了霍蓮煾的話。

  霍蓮煾手從她額頭滑落,挑著眉頭看她。

  「霍蓮煾,也許……」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氣來,康橋看著霍蓮煾:「也許,你只是對霍叔叔太生氣了,所以才會一直對我們說出那樣的話,總之……」

  低低說出:「總之,我相信你,求你,不要去打擾小樊。」

  風越過了圍牆來到了這片榕樹林,吹落了枝頭上的雨珠,紛紛揚揚的在他們眼前掉落個不停。

  她看著他,固執的看著,他回望著她。

  羞辱和遊學

  她看著他,固執的看著,他回望著她。

  片刻——

  他淡淡說出:「有點神奇,我居然從我敵人的女兒口中,聽到我相信你這樣的話,可怎麼辦?我有點想不通,你對我的信任到底來自哪裡?」

  蠕動著嘴唇,康橋想說點什麼,可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十四歲少年的眼眸底下,有陌生且又熟悉的東西。

  此時此刻呈現在霍蓮煾眼眸底下的,她曾經從霍正楷的眼底中看過,霍正楷偶爾去看霍小樊時眼眸底下總是很冷很淡,結著薄薄的冰,讓人望而卻步。

  康橋想告訴霍蓮煾她看到他穿著綠色T恤時的模樣,是那件綠色T恤讓她覺得他可以相信,可是她不敢,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敢說出來。

  倒是霍蓮煾就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是因為那件綠色的T恤?因為我穿了那件綠色T恤做了那麼一件事情,所以你覺得也許我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嗯?」

  別開臉康橋不敢去看霍蓮煾,她想也許是她想錯了,她想自己是不是要從這裡離開,於是移動腳步。

  霍蓮煾擋在她面前。

  「這樣就想走,放棄得也太快了吧,不想再努力一把麼?說不定……說不定我如你想像中那樣,其實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其實呢……」嗟嘆著:「其實我也不大明白自己心裡想要什麼,這也許可以理解為你剛剛說的,我只是太生我爸爸的氣而已,我也不過是十四歲而已,對吧?我的姐姐?」

  對啊,霍蓮煾也只不過是十四歲而已,也許,也許……

  心狂跳著,流淌在她身上的血液蘊藏著,一種類似於希望的東西,康橋力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平靜。

  「霍蓮煾,如果你不去打擾小樊的話,我,我會報答你。」一字一句說出:「雖然我現在沒有什麼本事,可只要你想達到的,我可以拼命去完成。」

  在很多很多個閒暇時光里,外婆曾經一次次告訴康橋,只要真誠待人就可以得到別人還以真誠的回報。

  「你會報答我?」

  康橋點頭,一張臉因為期待漲得通紅。

  霍蓮煾垂下眼眸,瞅著她,伸手,手指落在她的鬢角上,下意識間康橋一縮,霍蓮煾的輕輕發出「噓」

  康橋沒有再動,就這樣任憑著霍蓮煾的手指,從她鬢角往後移動,任憑著他扯下綁住她頭髮的髮帶。

  一扯,髮帶落下,頭髮散落了下來,部分遮擋住她的臉,部分垂落至她胸前,霍蓮煾的手指跟隨著垂落至她胸前的部分頭髮,就是只琴師一樣溫柔的梳理他的琴弦,即使覺得有些的不對勁,康橋還是維持著一動也不動的姿勢站著,任憑著他。

  等待的時間有點漫長呵。

  半響,霍蓮煾才開口,聲音是溫和親昵的:「頭髮長長了呢,嗯,不要把它綁起來多好,這樣看起來漂亮多了。」

  「霍蓮煾……」那個聲音太有蠱惑力,導致於康橋的聲音軟軟的,聽起來居然帶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木頭,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討厭那件綠色的T恤,它看起來慘兮兮的,我也討厭那些說是支持我,但實際上是在找機會和我搭訕,問我要手機號的女孩,還有,那些上了年紀的女人也是,總是會順手摸我的臉一下,我可不是她們家養的小貓兒小狗兒,但即使我心裡很討厭可我不能把我心裡的討厭寫在臉上,你不知道我那段時我間過得有多憋屈嗎?」

  「霍……」剛剛還在雀躍著的已然滑落、沉澱,嘴就那麼一張:「為什麼?」

  「是不是你想要問,為什麼那麼討厭還要做,那都是因為我外公,我外公有很棒的團隊,你所看到的都是按照劇本來,在穿上那件綠色T恤之前,我還特意到理髮店去剪短我的頭髮,為的是能讓我的狀態看起來的精神點。」

  「你還不知道吧,那件事情讓我外公的新書大賣。因為我外公的新書剛好提到過度執法和亞裔青少年問題。」霍蓮煾臉朝著康橋越靠越近:「在我外公新書大賣的同時,他接到了聯合國秘書室辦公室打來的電話,這個才是重點,下一任聯合國秘書長會在亞洲區產生,我這樣說你明白了沒有?怎麼樣?聽起來和從媒體口中說出的版本落差很大對吧?」

  康橋呆呆的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臉,明明明亮皎潔得宛如倒映在湖面上的那彎月亮。

  手從她身上垂落,他直起了腰,冷冷的看著他,聲音和他表情一樣的冷淡:

  「所以,安靜呆著多好,非得裝作天真少女的模樣來,和我說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我說姐姐,你是不是熱血漫畫看得太多了,希望你記住今天的教訓,你媽媽我肯定是饒不了她,至於你的那個小樊,就要看他的愚蠢程度還有我心情了,還有切記,你剛剛的行為只會為他添亂。」

  更多的頭髮遮擋住康橋的臉,她果然就像是倪海棠說的那樣夠蠢夠白目,也……也就像是霍蓮煾說的那樣。

  幹嘛要去當那種天真少女呢?

  「還不走?」霍蓮煾聲音已經極度不耐煩了。

  康橋也想走,可是腳卻死死釘在地上,生根一樣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結結巴巴說出:「你……不要罵小樊愚蠢,小樊一點都不蠢。」

  康橋很討厭剛剛霍蓮煾用那樣的語氣說她的小樊。

  「看來。」霍蓮煾抱住胳膊:「你還是沒有記住剛剛的教訓,是不是覺得我剛剛說的那些話還不夠讓你印象深刻。」

  說話間霍蓮煾的目光落在她身體的某個部位上,後知後覺間康橋手去擋在自己的胸部。

  「摸都摸過了,還怕看嗎?」他看著她,笑著和她說。

  「你……你胡說些什麼?」徒勞的聲音說著,被包在衣服下的那具身體在瑟瑟發抖著,在霍蓮煾的目光下,康橋有種衣服被扒光的感覺,徒勞的聲音繼續著:「霍蓮煾,你不要……不要胡說八道。」

  「我可沒有胡說八道,剛剛你不是沒有拒絕嗎?」

  迷迷糊糊中康橋好像感覺到,剛剛霍蓮煾的手是落在她胸部上,他的手指在觸她的頭髮時,其實也在觸摸著她的胸部,可那時她一門心思,就只專注於他的說話內容,她一點也不知道他存了壞心思了。

  「不要胡說八道。」康橋能說的,永遠只會說的好像也就這麼一句。

  霍蓮煾,你不要胡說八道。

  霍蓮煾嗤笑著:「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很可疑,我只是想試探一下,你奇怪的行為我是不是應該理解為,你套著天真少女的形象,準備做你媽媽對我爸爸做的事情。」

  這次,康橋緊緊閉上了嘴,然後,揚起手,手高高揚起著,所有力氣來到了指尖,就等著……

  霍蓮煾眼都不眨一下的看著她。

  真想,不顧一切,把那張驕傲的臉狠狠甩成豬頭。

  最終……

  高高揚起的手垂落。

  霍蓮煾臉上寫滿著「我就知道會這樣。」

  彎腰,從地上撿起了髮帶,康橋討厭那些垂落在她肩膀上的頭髮,討厭頭髮的擁有者。

  愚蠢,卑微,傻氣,膽小。

  撿起髮帶,木然的轉過身,移動腳步,聽到來自於背後霍蓮煾的聲音「以後,要是遇到類似於這樣的情況,記住了,最好有多遠躲多遠,我可不保證下次會有耐心來,讓你記住這樣的教訓。」

  「還有,木頭你倒是有讓人意外的本事,我還以為摸到的會是一塊洗衣板呢。」

  一邊走著,一邊用髮帶把散落的頭髮紮成了馬尾辮,腳步加快,快到風聲呼呼的從耳畔掠過。

  這是康橋第一次品嘗到了恥辱的滋味,原來恥辱的滋味遠遠比卑微還要讓人難受,難受得多出很多很多。

  這天晚上,康橋刪掉了保存在電腦得,霍蓮煾接受採訪的那段視頻,接下來康橋更換了禮拜天早讀時間的地點,新的早讀地點沒富有節奏的拍水聲。

  八月中旬初,康橋聽從倪海棠的安排,參加為時半個月的倫敦遊學,真的是去遊學嗎?不不,不是的。

  這次參加倫敦遊學的都是和康橋年紀相仿的男孩女孩,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來自於富裕的家族,他們是不是去遊學康橋不知道,但康橋知道自己不是去遊學的。

  離開汶萊的前一晚,倪海棠來到康橋的房間,她把康橋放進行李箱的衣服都拿走,最後被放到行李箱的都是一些較為暴.露,但不乏典雅的衣服款式。

  房間開始充斥著這樣的對話「康橋,這次機會難得,你要把握機會。」「嗯。」「機靈點,男孩子們喜歡溫柔的女孩。」「嗯。」「康橋,你長相沒問題,就是木訥點,記住多開口問那些男孩子們,懂也要裝作不懂。」「嗯。」「你明白我剛剛說的話的意思沒有?」「……」「我就知道你不明白,漂亮女孩們的提問會助長男孩子們的成就感,從而從自身的成就感中衍生出對對方的好感。」「我知道了。」

  為時半個月的遊學,在倪海棠天天打電話催促,出主意下康橋接受了來自於比自己年長三歲的Kevin的邀約。

  Kevin擁有四分之一中國血統,家族從事橡膠行業,從小就住在英國,他們這次倫敦遊學住的地方就是由Kevin提供的。

  康橋來到倫敦的第三天,他就很直白的和她表示好感,一個禮拜之後康橋開始和Kevin約會。

  離開倫敦前,醮著露水的夜晚,花園裡,康橋推開那張朝著自己越靠越近的臉。

  「對不起。」結結巴巴說出。

  康橋的拒絕並沒有讓Kevin顯示出不高興樣子,相反,他表情愉悅,輕輕觸碰著她的手,說:

  「我就知道你和她們不一樣,為此我很高興,我喜歡純潔的姑娘。」

  和康橋一起來倫敦遊學的,已經有三對男女住在一起了。

  「而你,」Kevin看著康橋,溫柔說著:「和我猜想的一樣,不是隨便的女孩。」

  很勉強的康橋裂開嘴,笑了笑。

  這一晚,Kevin和康橋約定,等他完成學業之後,會到汶萊找她,那是明年夏天。

  從英國飛汶萊的航班降臨在斯里巴加灣機場,在機場康橋遇到了霍蓮煾,她剛剛回來,他正好要離開,她入境他出境。

  當天,汶萊王子為霍蓮煾送機,機場工作人員還有王子的保鏢們,把霍蓮煾和汶萊王子和一般遊客隔開。

  透過那些人縫,康橋看著霍蓮煾和汶萊王子有說有笑的,一些遊客乘機拿出手機相機,在面對著攝像鏡頭時,霍蓮煾表示出很好的教養,微笑的配合著。

  前往紐約的機場廣播響起,霍蓮煾和汶萊王子擁抱告別。

  低著頭,康橋一步步朝著機場出口走去。

  當晚,倪海棠給康橋一個十分燦爛的笑容,語氣亢奮「康橋,你果然是我生的孩子」。

  倪海棠很高興,因為kevin是倫敦遊學團中家世最好,最有前途的那個,倪海棠還樂滋滋說著,當她把康橋和kevin交往的消息告訴她朋友們時,她得到朋友們一致羨慕的目光。

  九月,霍小樊迎來他六歲生日,隨著倪海棠給他請來的補習老師,屬於他那在後花園裡藏寶,和蟲子們的逗樂無憂無慮的時光告一段落。

  二零零三年到來。

  二零零三年鐘聲敲響時,康橋被倪海棠帶在身邊,她們一起出席斯里巴加灣的新年慈善嘉年華。

  那個時候,康橋永遠也想不到,在新到來的年份里,她會做出那麼一件事情:主動爬上霍蓮煾的床。

  這一年,她十八歲。

  媽媽的美夢

  二零零二年四月初,霍正楷在雅加達遭遇到了一夥不明身份人士的襲擊,後,受到多處刀傷的霍正楷被緊急送往當地醫院。

  消息兩天之後傳到了汶萊,三天之後再傳到了倪海棠的耳朵里,姚管家帶來的消息,那時,天剛剛黑下來,晚餐過後倪海棠接到朋友的電話開始打扮。

  姚管家推開門進來之前,康橋正在倪海棠的房間裡,倪海棠每隔一周都會讓康橋到她房間,她會很詳細詢問康橋和Kevin的交往情況:有沒有定時間打電話給你?有沒有在固定日期給你發郵件?郵件內容都說了些什麼?康橋你有沒有把你最近的生活照發給他?康橋你發給kevin的照片是不是我指定你給他發的那些照片?

  康橋如實回答。

  聽完康橋的話之後,倪海棠眉開眼笑,因為按照康橋說的那些話,她得出目前她女兒和kevin的交往順利這樣的訊息。

  是的,正如倪海棠所分析的那樣,kevin給康橋打電話發電郵次數已經在逐步增加,Kevip會通過電郵和康橋分享他學習、生活的點點滴滴,他也把原定的來汶萊看的她時間從七月推前到六月中。

  在倪海棠的刻意傳播下,很多人都知道康橋有一位叫做Kevin的男友,連周頌安也隱隱的知道。

  不久前的一天周頌安問康橋kevin是誰,那個時候康橋沒有回答周頌安的問題,而是站在街頭手裡拿著周頌安給她買的冰淇淋,茫然望著天空,其實她也不知道kevin算不算她的男朋友。

  當Kevin給她打電話,給她發電郵說想她時,康橋的內心裡並沒有喜悅,不僅沒有喜悅偶爾在Kevip給她打電話時,她會放任電話響個不停,。

  午後溫度很高,冰淇淋很快在她手裡融化,康橋聽周頌安試探性問了一句「他們說他是你的男朋友。」

  想了想,康橋點頭。

  之後,周頌安沒有再說話,一個下午的時間都沒有說話。

  倪海棠的那聲「康橋」一下子,把她從那個冰淇淋滴落在她手指頭上,沉默壓抑的午後帶了回來。

  「媽媽。」康橋低聲叫了一句。

  倪海棠已經上好了妝,正在往唇上抹口紅,塗完口紅一遍之後,一邊照鏡子一邊問康橋:「我剛剛和你說的話你聽清楚沒有?」

  「有。」康橋回答著。

  其實,倪海棠說什麼康橋並沒有聽清楚,她只是不想再聽到,倪海棠把她之前說的話又重複一遍,康橋用腳趾頭都可以猜到倪海棠剛剛都說了些什麼,所以,康橋對倪海棠撒謊了。

  「嗯。」倪海棠應了一聲,她總是相信康橋和她說的話,因為她覺得康橋是不敢和她撒謊的。

  姚管家推開門進來時倪海棠正在補口紅。

  聽完姚管家說的話之後,倪海棠手中的口紅掉落在地上,姚管家帶來了霍正楷在雅加達醫院已經昏迷三天的消息。

  這一晚,倪海棠房間的燈光一直亮著,次日,倪海棠一臉蒼白的和康橋說「康橋,媽媽要去一趟雅加達。」

  「霍叔叔讓你去的嗎?」康橋問她。

  倪海棠搖頭。

  「那是姚管家要你去嗎?」康橋再問了一句。

  倪海棠再次搖頭。

  許久,許久,倪海棠摸了摸康橋的臉,嘴角扯開的那抹笑容和她臉色一樣蒼白,她眼神黯淡,對著康橋說了一句話。

  「康橋,媽媽好像栽了。」

  彼時間,關於倪海棠說的那句話康橋似懂非懂,直到有那麼一天,那麼一天到來時,康橋再恍然想起這句話時。

  忽然的,就懂了。

  因為那個時間點她也和媽媽一樣,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問康橋什麼時刻最想念那位叫做倪海棠的女人,那刻就是,在那刻弄懂那句話的意義時是康橋最想念倪海棠的時候。

  那麼的想,想到很想很想緊緊的去抱住她,叫她一聲媽媽,告訴她一聲「媽媽,其實,我是愛你的。」

  可那時的康橋已經永遠無法去擁抱自己的媽媽了,她已經消失不見了。

  倪海棠私自到雅加達去是,她自己認為做過最沒有分寸的事情,因為沒人讓她去,霍正楷在昏迷之前,就只交代「不要讓蓮煾知道這件事情。」

  霍正楷壓根沒有提到倪海棠,還有那個叫做霍小樊的孩子。

  倪海棠之所以能留在霍家這麼久時間,相安無事都是源於她在分寸的把握上,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禮拜、十天,除了到達雅加達當天的那通電話,倪海棠再沒有給康橋打過任何電話。

  康橋唯一從姚管家那裡獲到的消息是霍正楷已經恢復意識。

  惶惶不安的十天都是霍小樊用他小小的手拍著康橋的肩膀,用童真童趣的聲音告訴著她「姐姐,不要擔心,我夢見我們媽媽回來了,所以,媽媽一定會回來。」

  第十一天,東南亞主流媒體紛紛以《襲擊亞細亞華商會會長的不法分子在河內落網》這樣的主題刊登霍正楷之前遇襲消息,也闡明了霍正楷遇襲原因,無非是霍正楷的強硬觸碰到一些人的利益而惹來了殺身之禍,至於霍正楷昏迷的事情,被輕描淡寫為就只是受了點輕傷。

  這一天,康橋也終於接到了倪海棠的電話,在電話里倪海棠的聲音,有著一種從來就沒有過的溫柔。

  「康橋,媽媽過幾天就回去了。」

  「媽媽,你……一切還好嗎?」

  「嗯,還行。」

  第十五天,霍正楷回到斯里巴加灣市,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一瘸一拐的倪海棠,他們是從同一輛車下來的,在保鏢的簇擁下,康橋看到霍正楷親自給倪海棠開的車門。

  為什麼會受傷倪海棠沒有說,後來康橋才知道倪海棠在求見霍正楷無門之後,鋌而走險想從窗戶爬到霍正楷的房間裡,倪海棠又沒有飛檐走壁的功夫,自然,她從牆上摔了下來,值得慶幸的是她是從二樓摔下來的。

  接下來的時間霍正楷留在霍家養傷,那段時間裡應該是霍正楷和倪海棠為數不多的好時光吧,也許那段時間和相愛無關,但肯定和患難見真情有關,那個為了見他而從樓上掉下來的女人多多少少勾起了霍正楷的一些感動之情。

  那段日子,霍正楷對倪海棠的態度,也反饋到霍家傭人身上,他們不再假裝沒有聽到倪海棠和他們說的話,姚管家也表示會為康橋配車配司機,與此同時,他們也為霍小樊配備了營養師。

  那段日子,倪海棠謝絕了她朋友們的所有電話,也不再和以前一樣濃妝艷抹,更多的時間她都呆在廚房裡,康橋每次回家都可以聞到濃濃的煲湯味,那個時候她總是會偷偷躲在廚房門口,看著倪海棠的背影。

  四月末,周日午後,康橋拉著霍小樊的手跟在倪海棠身後,第一次用一種極為光明正大的姿態走進霍家主宅,那個一亮起燈光就金碧輝煌的地方。

  在掛滿字畫的房間裡,那個午後,霍家的家庭攝影師也在場,小小的霍小樊就躲在康橋身後,康橋站在巨大的珊瑚雕刻品旁邊,那個雕刻品幾乎要把她遮擋住了,倪海棠在給霍正楷做康復按摩。

  正在和攝像師談話的霍正楷往著康橋這邊看了一眼,看完康橋目光又往著霍小樊那邊,小會時間之後他和攝影師說「待會給我們照張相。」

  但凡由霍家家庭攝影師照出來的相片,最後都會被裱近相框裡,然後被送到特定的一個房間裡,那個房間牆上掛滿照片,那些照片記載的是關於一個家族的點點滴滴,用定額的瞬間講述著一個家族的進化史。

  日頭偏西,小小的霍小樊呵,第一次坐上了父親的膝蓋,康橋站在一邊,心裡高興得要死,趁著大家沒有注意到她,她用屬於她和霍小樊之間肢體語言示意霍小樊要微笑。

  小傢伙一臉的緊張,但最終也擠出了笑容,笑容怯怯的。

  康橋朝著霍小樊做了一個「你真棒」的動作,那個動作剛剛做完就聽到那聲「康橋。」

  叫她名字的真是霍正楷。

  手垂落在前面,眼神不敢閃躲。

  「康橋長大了。」霍正楷用一種從來就沒有過的溫和語氣和她說著:「你也一起來照相。」

  「咔嚓」一聲響起,瞬間被定額成為了永恆:霍正楷坐在古香古色的椅子上,霍小樊側做在霍正楷左邊膝蓋上,康橋手規規矩矩的放在兩側挨著椅子右邊站著,三張臉上都在笑,笑容最甜的是霍小樊。

  被排除在相片之外的女人在「咔嚓」聲響起的瞬間眼裡含著淚光,那淚光孕育的與幸福喜悅有關,這也是康橋多年後才品嘗出來。

  後來康橋總是想,如果時間被能被鑲進照片裡的話,那該多好啊。

  次日,倪海棠帶著康橋和霍小樊到遊樂場去,這還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出現在遊樂場上,當天霍小樊的笑聲都要掀開屋頂了,期間,霍小樊指著倪海棠脖子「媽媽,你的脖子是被蟲子咬傷的嗎?」

  康橋順著霍小樊的手發現倪海棠脖子上,有數個淡淡的紅印子,霍小樊的話不知道怎麼的,讓倪海棠的脖子也泛上和和紅印子一樣的淡淡的暈紅。

  當天,負責照顧霍小樊的保姆也在,保姆捂著嘴偷偷的笑,那時康橋不明白保姆笑的是為什麼。

  幾天之後,康橋又發現倪海棠脖子上又新添幾抹淡淡的紅印,聯想到倪海棠最近幾個晚上都沒有在房間睡,康橋大約猜到發生一些了什麼事情。

  五月,醫生宣布霍正楷的身體已經恢復了百分之八十,這樣的宣告昭示著霍正楷差不多結束在霍家的養傷時間。

  這一天早晨,康橋一睜開眼睛就被坐在她床前的倪海棠給嚇了一跳。

  「媽媽和你霍叔叔要去度假了。」說這話時倪海棠神采飛揚,聲音是在抖著的。

  這一天為五三號,倪海棠和霍正楷一起度假的時間定在五月十號。

  五月八號為歐洲二戰勝利六十八周年紀念日,但在紀念日的前幾天卻發生這麼一件事情:某網站播放了一段視頻,在這段視頻中有十幾位年輕男女身著二戰時期的德國軍服,手臂別著納粹袖標,一邊喝酒一邊玩煙火逗趣,視頻中還不時聽到類似於「酷」這樣的發音,視頻地點經證實為奧地利的私人古堡。

  這樣的視頻出現在這樣的時間點,以及價值千萬的古堡勢必會引起軒然大波,果不其然,在外界一片譁然中奧地利警方介入調查。

  五月六號深夜,霍正楷離開汶萊前往奧地利。

  五月七號,奧地利警方公布調查結果,確認十幾位身穿納稅軍服的均,為到奧地利度假的未成年人,據稱這群未成年人已經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而向警方做出保證,但在這份調查報導中警方並沒有公布這群未成年的身份。

  奧地利警方的處理方法沒有得到民眾的認可,這件事情熱度還在持續。

  五月九號,奧地利警方再次發表聲明,介於事情的嚴重性,他們已經做出了沒收這十幾位未成年人的護照,直接把他們遣送回國。

  五月十號,倪海棠並沒有等來霍正楷。

  五月十二號,霍正楷回到汶萊,和霍正楷一起回來的還有霍蓮煾,霍正楷是板著臉回來的,背著雙肩包的霍蓮煾走在霍蓮煾後面。

  當時,正值晚飯過後,康橋在教霍小樊玩卡丁車,也不知道怎麼的,卡丁車一下子不受控制了起來往著前面衝過去。

  追著卡丁車跑,奔跑中康橋聽到霍小樊咋驚咋嚇的那句「蓮煾哥哥」,康橋放緩腳步。

  卡丁車被霍蓮煾拽住,霍小樊跌倒在草地上,康橋朝著霍小樊走去,慶幸的是霍小樊只是受了一點驚嚇。

  剛把霍小樊從地上抱起來,康橋就聽到停在後面的腳步身。

  「你的弟弟可是因為我才沒有摔到水上去。」霍蓮煾對康橋說:「你都不和我表達一下感謝嗎?真沒禮貌。」

  把霍小樊抱在懷裡,康橋低聲和霍蓮煾說了一聲「謝謝。」說完之後康橋擦著霍蓮煾的肩膀往回走。

  「木頭。」

  康橋皺著眉頭。

  「代替我向倪小姐問好。」

  當霍蓮煾說出這句話時,康橋腳步有點發虛,來自於背後的那束目光幽冷,宛如利箭仿佛隨時隨地會穿透她抵達小樊。

  把霍小樊抱得更緊,康橋加快腳步。

  這一晚,倪海棠也不知道從哪來弄來的白酒,她就坐在客廳的地毯上,一小杯一小杯的,一小口一小口的。

  酒瓶幹了,倪海棠趴在康橋的肩膀上放聲大哭。

  幾個小時前,霍正楷取消了和她一起度假的計劃。

  「康橋,媽媽做了一場美夢,現在,夢是不是要醒了?」

  緋聞

  霍蓮煾回來的三天之後,霍正楷回到公司上班,一切仿佛回到以前的樣子,倪海棠又開始整天往外跑,霍家的傭人依然圍著霍蓮煾轉。

  今年霍蓮煾比之前提前了一個月回來,至於為什麼提前回來,霍蓮煾輕描淡寫的描述著「我給自己放了半年假,接下來著半年的時間裡我會呆在家裡。」

  這樣話傳到倪海棠耳朵里,倪海棠暗地裡又罵開了,一邊踩著霍蓮煾送給她的書,一邊咒罵著「臭小子鬼心思真多,氣死我了,他分明是故意的,他就是見不得我好。」

  在倪海棠的猜想里,一定是霍家的傭人把他和霍正楷的近況傳到霍蓮煾耳朵里,霍蓮煾就故意穿上那身納粹軍服。

  那段視頻康橋也看過,視頻中的霍蓮煾很好認,即使臉被做了處理,可康橋還是第一眼,就把霍蓮煾認出來,別人都玩得很瘋,就他懶懶站在一邊。

  那天,康橋無意中聽到霍正楷和霍蓮煾這樣的對話。

  「蓮煾,我一直覺得你是聰明的孩子,什麼人可以當朋友,什麼人要敬而遠之,我以為你分得很清楚。」

  「爸爸沒有想到原因也許是這樣的,你眼中那個聰明的孩子,其實是在生自己爸爸的氣,他氣他在生命垂危時,選擇對自己孩子進行了隱瞞。」

  那時康橋不知道從霍蓮煾口中說的話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話,那麼那位十五歲少年真是語言天才,不僅能說還能演。

  倪海棠一天比一天回來得更晚了,而且每次回來身上都帶著酒味,更是常常把已經陷入睡夢中的康橋叫醒,一遍又一遍在康橋耳邊說「康橋,你要好好抓住kevin,你和他一定要好好的。」「康橋,你該不會和kevin分手了,媽媽最近把這件事情都疏忽了,康橋,你和kevin還好嗎?」

  康橋嘴裡應答著,好,我和他很好,一直都很好,媽媽。

  她的話好像讓倪海棠心裡高興了一點。

  等到房間門合上,周遭恢復平靜,康橋把自己的頭蒙在被單里,覺得呼吸仿佛一下子變得不暢通起來。

  Kevin?隨著kevin擬定來汶萊見康橋的時間越來越近,這個名字莫名其妙變成了壓在康橋心裡的石塊,而且這塊石塊越來越重。

  Kevin已經不止一次表示出對於這次見面的期待之情了,六月很快就來到,他說六月要來看她。

  讓康橋隱隱期盼著的電話終於響了,周頌安在間隔差不多兩個月之後,再次把電話打到康橋手機上。

  為什麼近兩個月來周頌安沒有來找康橋,也沒有打電話給她康橋不敢去問他,但康橋是真的有點想周頌安了,康橋喜歡和周頌安在一起,那是除了霍小樊還有老家的小樊之外,讓康橋很樂意一起呆著的人。

  所以接到周頌安的電話康橋很高興,高興得她放學時都扯開腳步了,因為周頌安說會在學校門口等她。

  坐在周頌安的車裡,康橋鼓起勇氣問周頌安「頌安,你為什麼最近都不來找我,也不給我打電話。」

  周頌安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過了一會時間才回答這個問題「我大伯父到汶萊來了,他剛來,我忙著帶他熟悉環境。」

  原來是這樣啊,康橋心裡鬆了一口氣。

  「我大伯父是醫生,我從小就寄住在他家裡,和他們家很親。」

  「哦。」

  「我大伯父是一名醫生,醫術很棒。」

  「嗯。」

  「我說,康橋。」周頌安在說話間把車子停靠在路邊。

  「怎麼了?」康橋側過臉去看周頌安。

  「我不給你打電話,你可以給我打電話啊。」周頌安語氣聽著帶有一些情緒。

  康橋裂開嘴笑,應答著:「好的,以後你不給我打電話,我就給你打電話。」

  五月下旬第二個周一早上,汶萊當地的八卦媒體刊登了一張照片:照片上霍正楷和一名氣質極佳的女士共進晚餐,和這二位共進晚餐的還有霍蓮煾,從那三個人的表情可以判斷出,晚餐氣氛很不錯。

  印有這張照片的報紙當晚,就出現在倪海棠的晚餐桌上,那是阿真放的。

  倪海棠不再像之前,在面對著霍正楷的緋聞時表現的一樣,對霍正楷的緋聞對象從長相到衣著來一場評頭論足。

  看完報紙之後倪海棠臉色有些蒼白,握住杯子的手骨節凹起著,眼看那杯水就要往地上摔。

  最終,看了一眼正津津有味吃飯的霍小樊,杯子放回桌面上,站了起來。

  康橋鬆了一口氣,但很快的那口氣隨著出現在餐廳的人又提了起來。

  銜接著餐廳和樓梯走道是一堵拱形門,拱形門有半簾珠簾,霍蓮煾抱著胳膊半靠在拱形門上,布餐的傭人上前問了一句「蓮煾少爺,要不要在這裡用晚餐?」

  餐桌上多了一副餐具,霍蓮煾坐在霍小樊身邊的位置上,霍小樊因為蓮煾哥哥選擇坐在他身邊倍感榮幸的模樣,迫不及待的和蓮煾哥哥分享美食。

  「蓮煾哥哥,你覺得味道怎麼樣?」霍小樊歪著腦袋問。

  「還不錯。」霍蓮煾嘴裡說著,可手卻把放有霍小樊給他的咖喱蝦和咖喱牛排的碟子往外推,目光往著倪海棠那邊,慢條斯理的:「小樊,你媽媽臉色看起來很不好的樣子。」

  霍小樊放下碟子,臉朝著倪海棠:「媽媽你生病了嗎?」

  淺淺笑聲響起,霍蓮煾邊笑邊說:「你媽媽不是生病,而是在生氣,小樊,你想知道你媽媽都在為一些什麼生氣嗎?」

  康橋站了起來,叫了一聲「霍小樊」她得把霍小樊帶出去,分明霍蓮煾是把小樊當子彈來使。

  「什麼,姐姐。」霍小樊又把頭轉過來看康橋。

  康橋剛想移動腳步,就被倪海棠一句「康橋,坐下」按回座位。

  「蓮煾,說看看,我都在生氣些什麼呢?」雙手擱在桌面上,倪海棠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嗯——」霍蓮煾拉長著聲音,目光從倪海棠的臉上落在擱在她左手邊的報紙上:「我猜,剛剛阿姨臉色不好,是因為報紙上那張照片嗎?照片上的女士姓文,文阿姨和我媽媽從小一起長大,我媽媽不在之後,她每年都會抽出一點時間來看我,每次文阿姨來看我時,我爸爸多忙都會抽出時間來陪我們吃飯。」

  「這樣啊,應該的。」倪海棠一邊應答著一邊撩撥頭髮,表情帶著春日午後在山頂喝下午茶時的那種恬淡。

  霍蓮煾淡淡笑開:「不過,阿姨不用擔心,我文阿姨婚姻幸福,她丈夫很愛她。」

  「我知道。」倪海棠回以微笑:「這個報紙上有提過,她孩子的年紀和你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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