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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威脅和傷害

2024-09-29 13:15:22 作者: 巒

  「康橋,我問你,你還有瞞著我的事情嗎?」霍蓮煾忽然問。

  愣了一下,下意識說出口:「沒有。」

  「沒有?」

  別開臉去,左邊牆上有一副霍蓮煾媽媽的畫像,很美,美得就像是油畫裡的人物,目光無意識的游離在那張臉上,這副畫像很久以前,康橋曾經在霍蓮煾的房間見過,美得讓她看傻。

  「康橋。」

  緊緊閉著嘴,感覺到那道氣息在漸漸朝著她逼近,很強烈,就像是那場充滿破壞力的龍捲風。

  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那隻手按住她的肩膀時,康橋一動也不敢動,就生怕……

  按住她肩膀的手移動到她臉頰時,康橋目光死死盯在牆上的那副畫像上,一邊看著康橋在心裡模糊的想著,她有三把雕刻刀,她有很好的駕馭刀的能力技術,從刀法到力道。

  沒有發生讓康橋所害怕的事情,沒有衣服被強行撕開的刺耳聲響,低低的,沉沉的嗓聲在她耳畔,宛如那磁帶,烙印著舊日歲月的痕跡。

  

  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的摩擦著:「二零零六年夏天,波士頓的晚上,我接到一通電話,在電話里,他是這樣說的,語氣很興奮,蓮煾,康橋願意回來了,康橋結婚了。」

  「那個瞬間,我覺得自己和霍正楷一樣傻,就我一個人傻還覺得不夠,還非得搭上那麼了不起的霍正楷,那個瞬間我在想,嗯,霍家的那位看起來十分呆板的繼女,其實才是真真正正的狠角色,說實在的,我很不願意想起那個時刻,因為太蠢。」

  在霍蓮煾說那番話間,透過那些話康橋仿佛看到昔日的自己,在那到粉白色的圍牆裡,木訥安靜,被很多很多的人習慣性的選擇忽略。

  其實,康橋也和霍蓮煾一樣不大願意去想那件那個時候的了。

  「可你,總是要讓我忍不住的去回想那一刻。」烙印著舊日痕跡的嗓音繼續在她耳畔徘徊著,更低,更沉。

  撫摸著她臉頰的手托起了她的下巴。

  呆然間被動的由著他,任由著他的食指輕輕臨摹著她的唇瓣,任由他低頭,輕輕吮住她的唇瓣,腦子暈暈的,眼皮很沉很重。

  仿佛還在那被長長的粉白色圍牆圍起來的世界裡,那裡沒有冬天,永遠是藍的天白的雲朵,綠蔭下,草地上,噴泉邊,隨處可見頭頂上的那方藍白色天空,那個國度的人們仿佛特別喜歡這種色彩組合。

  校服採用白色襯衫搭配天藍色裙子,天藍色裙子是百褶款式,和他臉蛋一樣漂亮的手撩起了裙擺,因為是白天,她一張臉漲得通紅,手去阻止他,但也綿軟無力的模樣,算了,由著他吧,熱帶植物充當了天然屏障,白花花的大腿纏在深藍色的牛仔褲上,臉從他懷裡解脫了出來,透過他的肩膀去看一晃一晃的天空。

  天,可真藍,藍得她沒有來由的眼淚嘩嘩直流。

  閉上眼睛。

  蓮煾,不要用摸我身體的手,去給別的女孩倒水好不好,蓮煾,也不要給她撐傘,不要給她買飲料,更不要……

  更不要在雨天路滑時,拿摸我身體的手去握她的手,其實在上那個台階時,我也想讓你來拉我的手。

  可你把手給她了。

  閉上眼睛,因為他的粗魯讓她受了點苦,他的橫衝亂撞讓那裡又漲又澀但也不勝歡喜的模樣,手去找尋,遍手的青草。

  很快的周遭開始有了淡淡的青草味道,些許草屑粘上了她的發末,些許被汗水凝固在她身體上,緊緊的貼著皮膚,周遭,有夏日蟲子的低低鳴叫,也有那惱人的聲音。

  然後——

  從唇瓣上傳來的刺痛使得她睜開眼睛,她再一次看到那副畫像。

  匆匆一彈指,光陰已經過了十年,他們已經長大,愛過,恨過。

  唇間的那抹鮮紅使得霍蓮煾整張臉充斥著暴戾,康橋也在自己唇上觸到了紅色的液體,他突突笑著,笑容狂肆。

  「要是讓周頌安看到剛剛的那一幕,你說他會不會掉頭就走。」他一邊說著一邊扯著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康橋被動跟著霍蓮煾來到化妝桌前,化妝桌上擺著筆記本電腦,他死死的扣住她的手:「別動,我讓你看一些有趣的。」

  五分鐘之後,康橋知道了霍蓮煾口中所指的有趣的事情是指什麼,有人在上海機場以掉包的方式換走了周頌安的包,在登機排隊處,一位老太太忽然癱倒在地上,緊隨老太太身後的周頌安放下包去攙扶,也就眨眼功夫包就被掉包了。

  這人還直接把這段掉包的視頻拍了下來。

  周頌安現在正在從上海飛紐約的班機上,是康橋打電話讓周頌安來的,康橋讓他帶來可以證明她身份的一切證明。

  即使康橋心裡隱隱猜到發生了些什麼,可口中還是徒勞的問出:「那……那包里放的是什麼?」

  「這是一個好問題,聽說過發生在邁阿密的『啃臉案』嗎?魯迪?尤金在吻別女友後,抱著一本《聖經》離開家,這是他給女友留下的最後背影,當晚,電視便播出轟動全球的變態「食臉魔」新聞,尤金就是在食用了一種叫做浴鹽的新型毒品之後,啃掉了受害者百分之七十五的臉部,這件事情讓美國政府對這種毒品實行了零容忍制度。」霍蓮煾慢悠悠說著:「現在,你應該猜到周頌安包里放的是什麼嗎?嗯?」

  康橋打了一個冷戰。

  可以想像的是周頌安一到達紐約機場時將會碰到什麼樣的狀況。

  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康橋和霍蓮煾說:「這件事情和周頌安無關。」

  「你這是在維護他嗎?」

  喃喃重複著剛剛的話:「不是和你說過這件事情和周頌安無關嗎?」

  「之前不是讓你什麼事情都不要做嗎?看來你壓根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裡了?在你眼裡我看起來就那麼無聊嗎?」

  越是想冷靜就越無法冷靜下來:「霍蓮煾,我想回去,我只是想回去而已,你讓我回去。」

  霍蓮煾對於她的話無動於衷,指著牆上的鐘表:「我得提醒你,從上海飛紐約的班機還有四十分鐘就到達,想像一下,當周頌安在過安檢時,看到自己包里的東西時,該是怎麼樣的一種震驚表情,噢,我想你們肯定是弄錯了,我從來不幹這樣的事情,我是良好公民,我的職業是一名大學老師,我喜歡並且尊重我的職業,這一點我的學生們有發言權,你們還可以打電話到我的工作單位去。」

  對於霍蓮煾模擬出來的場景,康橋居然覺得那樣的可能性極大,周頌安那個傻大個書呆子也許真的會說出那樣的話。

  眼睛不眨一下的盯著霍蓮煾。

  「喂喂,不要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你每次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時,都讓我特別不舒服,就像是木乃伊纏上似的。」他的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眼睛依然不眨一下的看著他,嘴裡說著:「霍蓮煾,不要動周頌安。」

  「是他自己找上門來的。」

  「我警告你,不要去動周頌安聽到沒有?」

  「你都這麼維護他了,還不肯承認你們郎情妾意?」霍蓮煾恢復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氣:「你們!」

  一字一句擠出:「睡過了沒有?」

  霍蓮煾的話讓康橋的耳朵再次嗡嗡作響著,就像是有一隻小蜜蜂,在她的耳朵里折騰個不停,霍蓮煾在說話,具體說些什麼她沒有聽清楚,她只知道她的沉默,讓他看起來越發的生氣,生氣得就好像要毀掉她似的。

  木然轉過頭去,康橋想起來了她的雕刻刀放在哪裡了,往著儲物櫃走去,踮起腳尖,手在觸碰到刀把的時候,那隻蜜蜂從她耳朵飛走了,她聽到霍蓮煾的腳步身往著她這裡來,然後停下,他叫她的名字,康橋。

  在握牢刀把的同時霍蓮煾的手來到她的額頭上,手掌貼住了她的額頭。

  嗯,他在罵人呢,話大約是想這樣表達的:你蠢得無可救藥,多大的人了生病都不知道,你想找死嗎?想死的話,麻煩你離開我媽媽的房子……

  即使在罵人可聲音還是那麼那麼的好聽,好聽得就像是情人間的綿綿情話,這就是霍蓮煾。

  拿開他貼在她額頭上的手,轉身,面對著霍蓮煾,那把刀藏在背後,後退半步,垂下眼睛不讓自己去看霍蓮煾那張漂亮的臉,抬手。

  那把刀在康橋的心裡藏了很久很久了,就在那個不為人知道的所在,安靜的呆著,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她要找出藏在心中的那把刀,就那麼乾淨利索的捅進霍正楷的心臟,在刀子沒進他心臟的那一瞬間,她眼睛都不能眨一下,她要看疼痛反饋到他臉上時的表情,然後問一聲「霍叔叔,覺得疼嗎?」

  霍正楷真的很壞,霍蓮煾也壞。

  可是啊,康橋是一個護短的人,她愛霍蓮煾啊,愛到屬於霍蓮煾骨子裡的壞和殘忍也一併愛上了。

  所以,那把刀只能捅進霍正楷的心臟,她捨不得讓霍蓮煾承受那種疼。

  而且,霍家的蓮煾多漂亮啊,漂亮得就想讓她傻傻的守護,就像是花園的園丁日以繼夜的守護著那株漂亮的玫瑰花。

  在刀子刺進霍蓮煾的身體時,世界安靜了,花園裡的園丁親手毀掉了所鍾愛的玫瑰。

  滴在地板上的紅色血液是血嗎?你看,它們越聚越多了,從最初的一滴一滴到最後的一大片一大片。

  這世間也許過去了很久了。

  茫然抬頭,她看到一張蒼白的臉,喃喃的:蓮煾。

  「嗯。」他應到。

  從他鼻腔里應答出來的那個「嗯」如此的虛弱,好看的嘴唇在微微抖動著,聲音很小,就像是蚊子一般的,她朝著他靠近了過去,側耳,傾聽:

  「我猜,這一刻,你一定想很久了對吧?」

  康橋想了想,點頭。

  「現在心裡有沒有舒服點?」

  心裡有沒有舒服點啊,這個康橋不知道,只是這個世界在這個瞬間安靜得讓她感覺到寂寞了,寂寞得眼角涼涼的。

  那來到她眼角的手指有點冰。

  那個聲音更加低沉了:「你不回答,那麼我就當你默認了,康橋,接下來呢……」

  接下來什麼,康橋等了好長一會時間還是沒有等來那個聲音,於是她問:「接下來什麼?」

  她的聲音仿佛把一位昏昏欲睡的人,從睡夢中強行扯了回來,只是那聲音需要她再靠近一點才們聽得到。

  於是,再次朝著他靠近。

  「做了那件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之後,康橋你要記住我現在和你說的話……從此以後,屬於霍正楷、霍蓮煾和你、你們之間所有所有的事情就當是兩清了,以後……」本來就很小的聲音被大口大口的喘氣聲給蓋住了,於是,那個聲音只得再提高:「以後,不要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的說我的不是了,提都不許提,那些……」

  他在咳嗽:「……那些雖然沒有從你口中說出來,但……但都寫在臉上了,那些……讓人倒……」

  最後的那聲「倒胃口!」伴隨著鮮血從嘴角溢出。

  可聲音還在艱難的繼續著:「木頭,木頭你什麼都好,可就是有一個……一個臭毛病,就是……就是什麼都放在心上,生氣、害怕、高興、生病都不說出來,好吧……好吧,前面的那些你不樂意……不樂意說出來也就算了,但……但是生病可一定要說,要……要知道你難受別人……要知道你難受沒準別人比你更難受。」

  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霍蓮煾這番話說得就像是彌留之前。

  這個念頭下意識間讓康橋觸電般的鬆開刀柄,下一秒,手就想往著那張臉靠近,中途被抓住。

  「現在知道害怕了?嗯?」他冷冷哼出。

  身體在倒退,倒退,倒退到壁櫥那裡,手觸到了電話,電話,迅速拿起電話,電話還沒有拿穩就被搶走,然轉瞬之間,電話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他一字一句擠出:「電話,我自己來打,在我打電話之前,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到我的房間去,換掉你現在的這身衣服,在左邊床頭櫃最下面抽屜有退燒藥,吃完退燒藥之後你上床睡覺。」

  茫然間搖頭。

  晃了晃他手上的手機:「你要按照我剛剛說的那些去做,電話我會在你做完那些之後再打,也就是說你做那些事情耗掉三分鐘,我的電話就會在三分鐘之後再打出,如果耗掉五分鐘,我的電話在五分鐘之後才會打出。」

  這番話說完之後,他的那張臉越發蒼白,白得就像時白色的瓷器,易碎,脆弱,仿佛她手一碰,就會飛飛湮滅。

  「康橋,今晚發生的這一切只是……只是你在生病時做的一場夢,懂嗎?」

  跨出的第一步腿鉛一樣沉重,第二步稍稍輕一點,第三步、第四步已經開始奔跑了起來,跑到那個房間門口,打開門,關上門,換掉衣服,在左邊最下面的抽屜找出退燒藥,倒水,吃掉了退燒藥,身體快速的往著那個被窩鑽,不讓任何一絲光滲透進那個由被單所建築出來的那個世界裡。

  閉上眼睛,眼睛閉得緊緊的,也許,也許,一切就像是他說的那樣。

  所有只不過是她在生病期間做的一場夢而已。

  而這場夢要從那裡講起呢。

  月光傾城,在河畔上行走的孩子撿起了地上的一顆小石頭,隨手一揚,小石頭朝著湖中央飛去,湖面上盪起一陣漣漪之後,小石子往著湖底下沉澱,沉澱……

  身體和思想仿佛變成那顆往著湖底下沉澱的小小石子。

  這一場夢要從那裡講起呢……

  那個地方叫做汶萊,汶萊達魯薩蘭國,1888年到1984年近一個世紀間淪為英國保護國,1884年1月1號汶萊宣布獨立,英國人在汶萊留下了屬於他們的文化、教堂、修道院,連同那首歌謠:

  周一出生的孩子模樣俊俏,周三出生的孩子容易悲傷,周五出生的孩子心腸好,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去了遠方。

  古老的英國民謠似乎唱出了他們的宿命,周一出生的孩子叫做霍蓮煾,周三出生的孩子叫做康橋,周五出生的孩子叫做文秀清,而周四出生的孩子叫做霍小樊。

  故事就從1998年講起吧,1998年的康橋十二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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