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過顧醫生
2024-09-29 13:07:10
作者: 巒
宋猷烈半垂著眼帘。
「只為了,能吻她,吻住她。她的唇瓣看起來柔軟極了,誰讓她的唇瓣看起來柔軟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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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戈樾琇盼望,能有一個時間穿梭機。
乘坐著時光穿梭機,她和他回到1941年12月7號的那個清晨。
她和他一起沉入海底。
藍天白雲之下,那片陰影投遞在她臉上。
眼帘緩緩地……
即將磕上,奮力一掀,以手遮擋。
海風吹來,思緒逐漸清晰。
「宋……宋猷烈,不……不可以,你……你也知道,為……為什麼不可以的。」聲音斷斷續續從指縫一縷一縷滲出。
緊張兮兮看著他,腳已經做好逃跑準備。
「不可以吻麼?」語氣還算平緩。
重重點頭。
「不可以吻,」頓了頓,「那牽手應該可以吧。」
這一路上不是都牽著她的手嗎?不過是他主動牽她手的,這會兒他問起,心裡有點惱,不問直接牽就可以了,為什麼要問她。
「人很多,萬一走散了呢?」
對啊,人很多,萬一走散了呢,有了這個說法,舒心了,主動把遞給他。
他們來到工藝品市場。
手編帽選好太陽眼鏡也選好了,就差付錢了。
嗯,是情侶款,之前在日內瓦說情侶吊墜幼稚的人因為想省下五美元聽從店家的建議。
「戈樾琇,五美元可以買一杯現榨果汁。」宋猷烈是這麼說的。
收銀台花瓶插著白色夏威夷花,看起來很漂亮,戈樾琇說要是店家肯送她一朵夏威夷花他們就付錢。
眉開眼笑,接過白色夏威夷花。
她之前偷宋猷烈的夏威夷花一下飛機就丟了,機場觀光海報,長發女孩戴著白色夏威夷花很養眼來著。
店家還貼心給了她可以固定花的髮夾,戴好,目觸到宋猷烈微斂的眉頭。
「戈樾琇,我建議你把那玩意拿下,很醜。」正午時分,街道十分安靜,宋猷烈的話惹來幾名遊客的側目。
這是公然指責她丑。
氣急敗壞間,戈樾琇逮住街上一名年輕小伙。
擋在年輕小伙面前,甜甜笑,問:「先生,你能告訴我是花漂亮,還是人漂亮。」
看了她一眼,年輕小伙說:「花漂亮,人也漂亮。」
這才是正確的說法。
宋猷烈正朝著她走來。
「謝謝。」給了年輕小伙一個媚眼,「但先生,這是一道單選題。」
年輕小伙再看了她一眼:「人……人比花更漂亮。」
這答案配得上露出八顆牙齒的笑容。
八顆牙齒還沒完全露出,身體就被強行拽離,真是粗魯野蠻的傢伙,掙扎,一邊沖年輕小伙做出飛吻狀。
「戈樾琇!」那聲叱喝讓戈樾琇腿不由自主抖了一下,她怕他做什麼,即將送出的飛吻在他那句「戈樾琇,不要忘了,你現在身上一分錢也沒有。」頓住。
的確,她是兩手空空來到夏威夷。
直到年輕小伙消失不見,宋猷烈這才放開她。
心裡還是很不甘心來著。
整理好頭髮,讓自己一張臉面向他,沖沖問真的很醜嗎?
無回應,就只是看著她。
調整儀態。
「很醜嗎?」再問。
看著她,搖頭。
她就知道,格陵蘭島來的孩子那是因她不讓他吻,有情緒了。
眉開眼笑間,他的手來到她戴著白色夏威夷花鬢角處,低聲說著:「滿大街都是戴夏威夷花的女人,就只有那叫戈樾琇的女人最為楚楚動人,這得招來多少男人放肆的目光。」
「這世界為什麼就沒有一項律法,能約束那些男人們的目光,戈樾琇那女人有什麼好看的,也不對,戈樾琇那女人連兇巴巴的樣子也是可愛至極的,但只能屬於宋猷烈。」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
不,也許,沒有變得會說話,但從他口中說出的特別能討到戈樾琇的歡心,明明很野蠻來著,明明沒什麼道理可講的。
可是呢……可是呢……
夏威夷花從鬢角換成拿在手上。
這樣不楚楚可憐了吧,這樣總可以了吧?
他眼角處堆上淡淡笑意,把太陽眼鏡遞給她。
接過,戴上,再之後是草編帽。
幾名年輕女孩從他們身邊經過,顯然,女孩們被宋猷烈漂亮臉蛋吸引住了,腳步放得極慢,目光大肆圍繞著他,從臉到腳再到腹肌,索性,停下腳步竊竊私語。
女孩們當她是空氣來著。
太陽鏡戴上宋猷烈的臉,草編帽更是把他一張臉遮擋得只露出下巴,挽住他臂膀,她得看著他。
走了幾步,笑。
開始是好笑,繼而是自嘲,最後是苦澀。
出工藝品區,海風迎面而來,她的燈籠褲又鼓起,像兩截大胖蘿蔔,看一眼燈籠褲再看一眼他,這一刻是抿嘴氣呼呼的,下一秒又抑制不住揚起嘴角,她到底要生氣還是要不生氣?
思索間,草編帽被摘走。
還能有誰會幹這種無聊事,太曬了。
「還給我!」伸手。
不僅不還,還仗著身高優勢把草編帽舉到頭頂上。
舉著帽子,腳步不緊不慢沿著海濱街道,於是呢,她每走十幾步就得為被摘走的帽子發起衝擊,孜孜不倦,終於,她奪回她的帽子。
氣喘吁吁,拿著帽子,得意忘形,笑聲一串一串被海風帶走,他站椰樹下,也在笑,笑得很安靜。
淡淡的苦澀泛上心頭,戴好帽子,挽住他臂膀。
「不許再搶我的帽子!」警告。
「要是再搶呢?」他問。
「要是再搶,我就不理你。」
警告很有用,起碼,他沒再搶她帽子,但!這一次,遭殃是她的太陽鏡。
誰怕誰,他搶她東西,她理所當然也可以搶他東西,兩人在街尾扭作一團,難捨難分間,他說出「戈樾琇,我碰到你胸部了,很軟」,一呆,回神,像一頭公牛,奮力一撲,把宋猷烈直接頂到沙灘上,宋猷烈往沙灘栽時拉了她一把,兩人雙雙朝沙灘滾落。
天可真藍。
讓身體呈現出大字形狀,眯起眼睛。
現在,她和他算是一起玩了吧,隨心所欲,不需要去顧及他人目光。
一起玩了,接下來就是一起吃東西。
他們找了一家面向海的海鮮館。
海鮮館為半露天設置,一把太陽傘一把桌子幾把椅子,就算一個餐位。
餐位幾乎座無虛席,穿沙灘褲的男人們翹著腿喝著啤酒眼睛忙碌尋找熱辣的泳裝女郎,而花枝招展的女人們在美味的海鮮面前也不顧及形象了,手麻利剝著皮皮蝦,眼睛已經喵向剛剛呈上的生蚝。
很快,戈樾琇成為海鮮館不顧及形象的女人們的一員,把生蚝倒進口中,瞥了宋猷烈一眼,心裡不樂意了。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和那些翹腿的男人們如此的格格不入,喝啤酒時像在拍GG,精緻漂亮,吃個生蚝像是禮儀示範,一點醋再加一點檸檬汁,提到小勺上才入口,再來小口蘇打水。
這樣的宋猷烈把她狼吞虎咽的樣子襯得很是粗魯。
戈樾琇想了一下,她很久不干破壞的事情了。
目光溜了一圈,鎖定在翹二郎腿穿花襯衫的男子身上,說:「宋猷烈,那位先生的坐姿很帥氣,我覺得你像他那樣坐的話,會更好看。」
被無視之。
「你要是像那位先生那樣的話,說不定能討到我的歡心。」
這次,回給她一個「得了吧」的表情。
她今天非得讓格陵蘭島來的孩子也翹一回二郎腿不可。
身體往前傾。
說:「宋猷烈,你要是像那位先生一樣坐著,我就讓你吻我。」
話一說出口,瞬間呆住。
她怎麼就說出這種話來了,要知道,她是知道那個秘密的,但宋猷烈不知道。
拋去顧瀾生不談,她怎麼也不能說出這句話來。
為時已晚。
宋猷烈當真翹起腿,手像沙灘蟹的觸角以爬行狀撐在膝蓋上,咋看,滑稽又可愛來著,像天才射手在最有把握的得風點投了一個三不沾。
得意忘形的臭毛病又犯了,大放厥詞。
「宋猷烈,你還得像那位穿紅色沙灘褲的先生一樣。」
穿紅色沙灘褲的先生腿抖得歡。
「抖腿給摸不?」天才射手不知廉恥挑逗。
心裡已打定主意,她是一名精神病患者,精神病患者加憤怒調節障礙,她可不能為難自己。這是讓格陵蘭島來的孩子上當出糗的好機會。
假惺惺面露為難之色,最後下定決心,點頭。
宋猷烈抖腿了,頂著傾國傾城的臉又是翹二郎腿又是抖腿的,惹來一名女服務生悄悄把手機攝像鏡頭對準了他。
優等生們是矜持的。
戈樾琇以眼神示意:你敢,繼續抖。
女服務生心滿意足離開,嗯,宋猷烈還有一個響噹噹的名聲:諾維喬克。
笑得前俯後仰。
他板著臉結帳,她在一邊笑個不停。
兩人離開餐館,她還在笑個不停。
「有那麼好笑?」他問她。
其實,也沒什麼好笑的,她也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咯咯笑個不停。
一出餐館,他就扯著她,沒按照之前計劃往沙灘,而是拉著她往和沙灘相反的椰子林方向。
「幹嘛?」戈樾琇眼巴巴看著沙灘被越拉越遠。
今天風不大,很適合玩水,即使她不會游泳,但一丁點也不妨礙她對漂亮泳裝的期待。
不理會她抗議,沿著椰子林中央地帶。
椰子林一個人也沒有,就只剩下幾張空蕩蕩的吊床,停在其中一張吊床旁邊,海潮夾雜這男女嬉鬧聲斷斷續續傳來。
現在海灘一定特別熱鬧,戈樾琇踮起腳尖,可什麼也看不到。
「戈樾琇,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宋猷烈說。
她當然知道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她又不是沒長眼睛。
「別裝了。」
「我裝什麼?」問。
「翹腿給吻,抖腿給摸。」
睜大眼睛。
「還在裝。」宋猷烈目光毫不避諱落沿著她的胸部,「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在適合不過。」
真單純,還號稱商人,作為一名商人就應該清楚,拿一個銅板就可以買到一輛車是不切實際的事情。
「我的想法是,畢竟現在白天,你應該放不開,我也不介意留到晚上,但是,總得先過一點癮吧,先摸胸部,晚上,」目光放肆得讓戈樾琇都想給他一巴掌,「晚上再摸別的。」
好了,戈樾琇的表演時間了。
瞪圓眼睛,雙手捂嘴,語氣誇張「宋猷烈,你把我的話當真了?」搖著頭,往海灘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只是和你鬧著玩,我沒想到你會上當。」撞在一堵人牆上,後退半步,這海拔還真是遮天蔽日般,一臉無奈表情,瞅著他「宋猷烈,你隨隨便便拉個人問,十人就有九人都會給以你『呵,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站直,叉腰,嘮叨「好了,就把它當成一次教訓,下次,不要那麼輕易相信女人的話。」
本來是胡說八道的,可當說到最後一句時,戈樾琇心裡難過了起來,說不定,以後當真有別的女人騙他,說不定,他也會像這次一樣,傻乎乎上當,要那樣了,她肯定非得氣壞不可。
想及,悲從中來。
就宛如,站在眼前的人當真被別的女人幾句花言巧語就傻乎乎上當似的。
半垂下眼帘。
低聲說:「以後,不要輕易上當,特別是,上比戈樾琇長得更漂亮,比戈樾琇更可愛的女人的當,聽到沒有?」
無回應。
這是……這是!
這是宋猷烈在默認以後會有長得比戈樾琇更漂亮、比戈樾琇更可愛的女人。
「宋猷烈!」頓腳。
下一秒。
他往前,她倒退。
最後,背部墊在椰子樹樹幹上,以拳頭阻擋他身體貼上她。
「不會。」他嗓音黯啞。
「不會什麼?」低聲問。
「不會有比戈樾琇更漂亮,也不會有比戈樾琇更可愛的女人。」
這話……有點中聽來著。
「能騙住宋猷烈的,也就只有戈樾琇,唯有戈樾琇。」
這話很好地滿足一名精神病患者的虛榮心,又來了,又來了,那種想讓他把她藏起來的感覺又來了。
可是,不行啊。
這世界有些國家允許表哥娶表妹,表姐嫁給表弟這樣的規則,這就證明,一些事物具有某種可行性。
所以,她可以躲在他約翰內斯堡公寓裡,和他同用一個房間,同睡一張床。
其實,戈樾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膽小鬼來著。
戈樾琇,快回到現實世界來,在心裡警告自己。
警告很有用。
「宋猷烈。」柔聲喚著。
「嗯。」
「剛剛你承認受戈樾琇的騙。」聲音帶著小小的雀躍,「這側面反映了,你也認為翹腳就可以親,抖腳就可以摸是一項不合理的買賣,不合理的買賣理所當然可以推翻。」
身體一矮,從他和樹幹時間開溜。
腿跑的可快了,頭也不回,往著沙灘。
---
海灘,海浪扯起一道道白線,白線往無邊無際擴展,像新月的邊角。
下午三點,正是來一場日光浴的最佳時間,沙灘隨處可見或仰面或背面而躺、皮膚被曬成小麥色的男人們和女人們;沙灘鞋三三兩兩隨地一擱,它們的主人正忙著追逐浪花;孩子們也不甘示弱,玩起沙堆,海浪翻湧而上,瞬間,花園的圍牆被沖走了。
戈樾琇腳往天空延伸,從孩子們的城堡上高高越過。
過得很漂亮,但鞋丟了。
這一天,她好像一直處於丟東西中,帽子髮夾,這次是鞋子,這不,太陽鏡也不知去向。
鞋丟了,腳也跑不動了。
站在那裡,可憐兮兮和宋猷烈求饒我以後不會騙你了,求饒後又是發誓的,發誓沒收到成效,只能硬著頭皮你乾脆把我丟到海里去吧。
讓宋猷烈把她丟到海里去不失為兩全其美的法子,既可以抵消一時興起夸下的海口,還可以藉此擺脫討厭的燈籠褲,換上高叉泳裝。
但宋猷烈對於她的這個建議一點興趣也沒有。
繼續硬著頭皮,比如讓他打她一下;比如讓她給他表演劈叉;要不揪她一次頭髮。
「揪頭髮?」一直保持沉默的人開口。
莫非心動了。
趁熱打鐵:「是的,揪頭髮,宋猷烈,你都不知道揪頭髮有多疼,我頭髮不是很長嗎,以前潔潔給我梳頭髮時,也就一下下就把我疼得眼淚直流,更別提揪頭髮了,對了,記得我爸爸的那位女秘書嗎?就只有那位揪過我頭髮,你是第二位。」
當真宋猷烈要揪她頭髮了,戈樾琇又氣惱上了,不是和他說了很疼嗎,他怎麼還忍心下手,不是說喜歡她嗎?
「宋猷烈,你真要揪?」不死心,再問一遍。
「也可以不揪。」宋猷烈的目光又放肆上了。
好吧,好吧。
把頭湊到宋猷烈面前。
揪頭髮前,宋猷烈說得有一個倒數儀式,讓他從三倒數他非得從十倒數,倒數到五時戈樾琇再也忍不住叱喝「快點!」
「五、四……」
「宋猷烈,要是揪疼了,我可饒不了你。」
「三。」
「要揪疼了,我肯定是不理你的。」
「二。」
「就輕輕揪一下行不行?」
「一!」
尖叫,尖叫聲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不可置信的「揪完了?」
「完了。」
「就這樣?」
「就這樣。」
「可是,為什麼一點都不疼。」
「你不是讓輕輕揪一下來著?」
對的,剛剛她讓他輕輕揪一下。
心裡忍不住喜滋滋開,格蘭陵島來的孩子還真聽話,這麼聽話,那給一點獎賞很合理,就當是滿足一名精神病患者的特殊心裡。
往前一步。
臉貼在他胸腔上,手分別從他兩邊腰側延伸,圈住他。
沒別的意思,這是一個獎賞。
上漲的海水漫上他們的腳,誰也沒往沙灘躲避,玩捉迷藏的孩子從他們身邊繞過,海風捲起她頭髮,她那討厭的燈籠褲又鼓起來了,肯定很醜。
太平洋的雨,總是說來就來。
大滴雨點從天垂直而下,眨眼間形成傾盆之姿,他們跟隨人潮往沙灘上沖。
這個避雨點人滿為患,那個避雨點擁擠不堪,人太多了,傾盆大雨中他們像無頭蒼蠅般,好不容易在一輛餐車後面找到可以避雨的場地,複合板支起的空間勉強能容納他們兩個。
剛站好,也就舒一口氣,雨停了。
雨停了,她的衣服也濕透了,戈樾琇心底里暗罵一句,轉而又歡喜起來,性感美麗的高叉泳裝再和她招手呢。
她衣服都濕透了,難不成宋猷烈讓她穿濕衣服瞎逛。
高叉泳褲比夏威夷花難度更高,她得好好計劃一番,這麼漂亮的海灘,她不穿泳裝像話嗎?
「宋猷烈,我衣服濕透了。」可憐兮兮說著。
「我知道。」
知道就好,只是,宋猷烈的聲音有點奇怪來著,像那天中午,她穿著他的襯衫在等開水燒開,一回頭就看到站在廚房門口的他,一動也不動站著,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緊張極了,乾巴巴說我在燒開水,「我知道。」他說。
那天的「我知道」和現在的「我知道」如出一轍。
抬頭,觸到那束視線,心裡頭慌張起來。順著宋猷烈的目光,她看到自己被打濕的白色T恤一一貼著身體,衣服布料很透,胸前高聳的柔軟一半被胸衣束縛一半幾乎以裸.露方式呈現,每一次呼吸都讓那兩團呼之欲出之狀。慌慌張張以手臂遮擋,想逃離已經來不及,他牢牢堵住她的去路,想大聲呼叫,但——
也不知過去多久。
緩緩睜開眼睛,她背靠在餐車上,頭頂上的複合板遮擋住一邊天空,剩下的一半天藍雲白。
唇瓣火辣辣的,胸衣衣扣被解開,他站在她面前,饜足,純粹,像暗搓搓的孩子,終於把隔壁鄰居的玻璃窗捅出一個大窟窿。
扣好胸衣,沒經過任何思考,抬手。
最後一秒,收住了。
混蛋,不是說好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一起吹吹海風嗎?她也不好,只幾下就傻乎乎聽從於他。
戈樾琇是嘴上說一套,做得卻是另一套的壞女人。
「這都要怪那場雨。」宋猷烈無任何悔改,愧疚。
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子往他身上扔。
「她被雨打濕的樣子,很誘人。」
還說!再抓起一把沙子,毫不猶疑。
「戈樾琇。」
還想說是不是,沒關係,沙子多地是,兩隻手都有沙子了,這次要往宋猷烈臉上砸。
「乾脆,讓她給我一巴掌得了,這樣一來,她就不會時不時出現在我夢裡,責怪我怎麼打她一巴掌了,宋猷烈你怎麼捨得打我一巴掌呢,委屈得天塌下來似的,是啊,宋猷烈怎麼捨得打戈樾琇一巴掌了?」聲線驟然變低變沉,「當時,她得有多疼,愛護還來不及呢,怎麼就……」
尾音變成一縷嘆息。
而兜在她手掌里的沙從指縫一一滑落。
只往前一步,他的手就夠到她,指尖輕輕擦過那天被他打了一巴掌的臉頰,澀聲問:「那時,很疼吧。」
真奇怪,那天他打她一巴掌時她都沒掉淚,反而現在,掉起眼淚來了。
不過,掉眼淚,手裡的沙子沒招呼他並不代表她原諒他剛剛的行為。
她不能讓他太得意,她得讓他知道。
拍開他的手,說:「我可沒原諒你。」
話說得軟綿綿的,不好。
調整站姿,一字一句:「聽著,宋猷烈,我沒!原!諒!你!!」
「我知道。」
桑拿室里,她滿頭大汗,他也滿頭大汗的。
不理他,但這不妨礙他們一起桑拿。
大口大口吃了海鮮,曬了太陽吹了海風,還淋了一場雨,架也吵了後,最適合桑拿浴,大不了不說話。
近一個小時時間,她真做到不和他說一句話。
雖然,她很想開口警告他眼睛不要一個勁兒盯著她瞧,她那張臉有什麼好看的,再說了,從四歲看到二十六歲還看不夠嗎?
但不行,說好不理會他的,要有堅定立場,更有,這沒準是宋猷烈的陰謀,讓她開口先和他說話的陰謀。
觀察下來,戈樾琇越覺得這是宋猷烈的陰謀。
你看,他現在不止眼睛一個勁兒盯著她,那嘴角處的淡淡笑意壓根就是為戈樾琇量身打造的陷阱。
陷阱布好,就等著她叱喝他:不許看,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嘲笑面對那張笑得很漂亮的面孔,一個勁兒恨不得把他占為己有。
真是!
別開臉。
汗滴從額頭上不停滴落,一張臉因持續的熱度漲得通紅,桑拿室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眼睛不聽使喚,悄悄地……
再次觸到他落在她臉上的眼眸。
站起,手裡的毛巾狠狠往他臉上摔,打開桑拿室門。
太平洋的落日,像一場荼靡花事,讓漫步於海濱街道的遠方客人,還沒離開就開始想念。
她走在前面,他走在後面,穿在她身上地還是動不動就鼓起的燈籠褲,風往那個方向吹就往那個方向鼓,這個時間點高叉泳裝她是指望不了了,誰讓她現在兜里一分錢也沒有。
回頭,狠狠瞪了宋猷烈一眼。
看什麼看?走路要看路!以及,你看的那個女人現在名花有主。
名花有主!再用那種目光看她的話……她還真會拿出作為一名精神病患的任性勁,可就像他彼時說得那樣:她是精神病患,而他不是。
不僅不是,還是一名公眾人物。
別看了,宋猷烈,我這是為你好。
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
怎麼還在看呢?
那看她的每一縷眼神,如此輕而易舉地讓一名精神病患的虛榮心得到無限滿足。
宋猷烈,危險了。
三步做兩步,來到他面前。
說:「宋猷烈,現在你看的那個女人還有不到四十二小時,就會回到那叫做顧瀾生的男人身邊。」
他挑了挑眉頭。
還真以為他那漂亮的臉蛋就是真理。
「很快,你就會收到印有戈樾琇和顧瀾生喜結良緣的請柬。」
聳肩。
把她的話當成耳邊風是不是?
加重聲音:「一年半載過去,會有長得像戈樾琇又長得像顧瀾生的小傢伙來到這個世界,會有人告訴這小傢伙,吶,這個人,是你表舅。」
不僅把她的話當耳邊風,還做出一副洗耳恭聽狀。
她真要被他氣壞了,他知不知道這番話在她一上飛機就藏在她腦子裡,一直想說,可一直說不出口,好了,這下,終於咬牙說出,一顆心裡難受得要死。
「宋猷烈!」板著臉。
「說完了嗎?」他表情平靜。
身材高大的男人攬著小巧的女人從他們身邊經過,宋猷烈看也沒看,手一橫,擋住那對男女的去路。
宋猷烈臉朝男人懷裡的女人湊,眼睛卻沒離開她的臉,以輕浮的語氣和那女人說出「你嘗起來一定像甜心堅果麥圈」這樣一句話,還是以洛杉磯痞子們愛用的腔調說出。
瘋了不成,宋猷烈這是瘋了不成。
沒有哪個男人能忍受自己的女人被那番評價。
男人惡狠狠躥到宋猷烈面前,趁著男人評估宋猷烈身上有沒有槍的可能,戈樾琇慌忙上前道歉解釋,說那是因為她剛和他鬧變扭,他才說出那樣一番話,一邊說一邊以哀求眼神看著那女人,希望宋猷烈那張漂亮的臉蛋能起到一點點作用。
男人沒女人勸走了。
戈樾琇大大松下一口氣。
剛松下一口氣,就對上宋猷烈嘲諷的眼神:「戈樾琇,老實說,你剛才的那番話讓人倒胃口。」
倒胃口,是嗎?
「可那恰恰是生活的真相!」冷冷說。
又……又來了!
這次被宋猷烈逮到地同樣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這男人比之前那位還要壯碩。
宋猷烈以關切的語氣問那個男人:「幹嘛哭喪著臉,是不是你媽媽給你爸爸戴了綠帽子?」
男人一拳過來,她大聲尖叫。
尖叫聲中,宋猷烈已經巧妙避到男人背後,眼睛牢牢盯著她,再送給那個男人:「看來我猜對了,你媽媽真給你爸爸戴了綠帽子。」
這次事件以宋猷烈被巡視的治安警察罰款五百美元告終。
治安警察還沒走遠,宋猷烈又盯上一位紋身壯漢:「老兄,最酷的難道不是在你肚臍眼紋上『我保證,上我老婆容易得像過清晨馬路』嗎?」
宋猷烈此話一出,戈樾琇恨不得用大鐵棒把那傢伙的頭敲昏。
紋身壯漢身邊還有同夥,個個凶神惡煞,而且,看打扮就知道是當地人,無論到什麼地方,最不能得罪地是當地人。
宋猷烈想惹事,她可一丁點也不想惹事,她想平平安安離開這裡。
紋身壯漢停下腳步,回看,顯然,他不確定那亞洲小伙的話是不是針對他,而顯然,宋猷烈並不打算就此停住。
一個飛躍,在宋猷烈把之前的話重複一遍前,像八爪魚般,身體牢牢掛住宋猷烈。
他一副樂於見她投懷送抱的樣子,垂下眼眸,瞅著她。
「宋猷烈,我讓你閉嘴,聽到沒有?」壓低嗓音,警告。
「戈樾琇。」
「做什麼?!」憤怒,惱怒。
「那傢伙朝正我們走過來。」他和她說。
尖叫吶喊咒罵,但那隻存在於心裡,從她口中說出地是「宋猷烈,你說得對極了,我剛剛說的那些都是廢話,廢話,還很倒胃口。」
小會時間過去。
回頭,哪有什麼紋身漢。
怒極,大喊:「宋猷烈,我看患有精神分裂症的人是你,是你!」
「你才知道麼?」他以微笑注視,柔聲說著,「戈樾琇有精神分裂症,宋猷烈也有精神分裂症,這樣正好。」
張嘴,想說話。
「小瘋子,」他輕敲一下她腦殼,「那位顧醫生是正常人,你還是放過他吧。」
什麼話,什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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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著一張臉,戈樾琇跟在宋猷烈身後,進了超市。
宋猷烈租了一條海釣船,他們晚上要在船上做飯過夜,明天七點半他們就從船上離開,坐上前往倫敦的航班,戈樾琇欠宋猷烈的一次旅行就還清了。
腳步跟隨著,心裡頭想著他說的話,他在很認真挑選生鮮,他們有約三步左右距離,這是她和他刻意拉開的,想了想,往前,和他肩並肩站在生鮮櫃前,說我要吃墨魚,我要吃義大利墨魚飯。
「你會做?」他問她。
她怎麼可能會做。
「我也不會做。」宋猷烈說。
真差勁!甩給他一個臉色。
即使都不會做義大利墨魚飯,但這不妨礙他們一起對墨魚評頭論足,最後,不約而同選了從義大利進口的墨魚,義大利墨魚飯自然需要從義大利來的墨魚。
除去義大利墨魚,剩下的選材她和他都出現了分歧。
他把番茄放進購物車裡,她就拿走番茄改放玉米進去,按照宋猷烈的話「戈樾琇,你找茬找上癮了。」
好像……好像是。
她心裡很喜歡和宋猷烈一起挑選食物,周圍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這好極了,她還忽發奇想,希望時間忽然間變快,一分鐘一年,十分鐘十年,離開超市,他們已滿臉皺紋。
離開超市時,她和他沒滿臉皺紋。
暮色蒼茫,華燈初上。
超市門口,有一群遊客正圍著一位穿夏威夷傳統服飾的老嫗。
老嫗目測有九十歲以上,一頭銀髮稀稀疏疏垂落至腰際,老嫗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做出驅趕圍觀的人的手勢,但沒人離開,幾名遊客還拿出手機,把手機攝像對準了老嫗。
老嫗的手一會兒橫向一會兒彎曲,身體頻頻移動著,銀髮和著夏威夷鮮艷的傳統服飾在暮色下透露出一絲絲詭異,與其說是詭異,倒不是說是玄機,是玄機,也是敬畏。
戈樾琇停下腳步。
剛一停下腳步,就對上老嫗幽深的目光。
驟然間,老嫗手直直指向她:你!
一嚇,往宋猷烈懷裡躲避。
老嫗雙手在空著揮舞著,嘴裡念念有詞著:「你!你們快走,馬上走,現在還來得及,天一亮就走不了,快走!馬上走!」
那陣風揚起老嫗長長的發,也揚起戈樾琇的頭髮,一黑一白在暮色中交著,打了一個冷顫,更深往宋猷烈懷裡縮。
宋猷烈架開老嫗的手。
老嫗的手繼續在空中找尋,最後對準拿著手機拍她的遊客:「馬上走,頭也不回,馬上從這裡離開。」
十幾步後,戈樾琇忍不住回頭看。
老嫗手還在空中揮舞著。
還想再去看,後腦勺挨了一下。
宋猷烈口中的海釣船幾乎可以充當移動旅館,船里應有盡有,從房間乃至廚房舒適又個性化十足,顯然,這是夏威夷人為遊客們精心打造的吃喝玩樂場所。
把船停在距離火奴魯魯約兩海里左右距離,船主開著快艇離開,明天早上七點半船主才會出現。
義大利墨魚飯並沒有成型,他們研究從網上搜到的義大利墨魚飯流程,發現以他們的做飯水準根本弄不好一頓義大利墨魚面,折騰來折騰去最後擺上餐桌的是炸醬麵,墨魚炸醬麵。
墨魚炸醬麵擺上餐桌已是八點半,也許是因肚子太餓的關係,戈樾琇居然覺得墨魚炸醬麵還不錯,當然,青菜海鮮湯也是不錯的,那是她獨立完成的。
一陣狼吞虎咽,碟子盤子乾乾淨淨。
飽足的狀態以一種無比美滿的姿態呈現出,兩人隔著餐桌,她手掌托腮,他背靠椅背橫抱胳膊,一副優等生做派。
優等生?
切!
「真差勁,連墨魚飯都不會做。」
「你不也是。」
呀!
「不許頂嘴。」
「真可愛。」
什麼?死性不改了,她是名花有主的人,格陵蘭島來的孩子更差勁了,拉下臉。
「戈樾琇,可真可愛。」
簡直是得寸進尺,把青瓜切片貼在兩邊臉頰扮小丑,以眼神示意:現在還可愛不?
「更可愛了。」
餐紙揉成團狀,衝著宋猷烈臉上扔去,他還擊。
也不知道怎麼的,好像回到約翰內斯堡,你追我趕的,最後,躲不過被他牢牢框固在懷裡,在他即將吻上她的唇時,恍然想起,蠕動著嘴唇,說別……別這樣。
兩具軀體瞬間變得僵硬。
他放開她。
兩人一起收拾餐桌,她洗碟子,他收拾地板。
九點左右,來了一個人。
這人提大包東西上船,有漂亮衣服漂亮包包。
臉蛋還過得去的戈樾琇明天要漂漂亮亮離開夏威夷,這是宋猷烈說的。
問他為什麼。
他說不知道。
什麼嘛?這傢伙奇奇怪怪的。
戈樾琇如願以償換下那件她都不想看第二眼的燈籠褲。
按理說,這麼丑又讓她這麼鬧心的傢伙她應該毫不猶疑把它丟到垃圾桶去,可沒有,燈籠褲被疊得整整齊齊放進包里,連同他給她買的太陽帽,還有那朵白色夏威夷花。
戈樾琇和宋猷烈也和人們一樣,一起玩過,一起吃了好吃的東西,一起曬太陽也一起吹了海風。
這一天,也許一不小心就成為她的心肝寶貝,被她小心翼翼藏密於心上的角落。
這麼想來,對顧瀾生很不公平來著。
宋猷烈說得對,顧醫生是一個正常人,你就放過他吧。
對著鏡子,戈樾琇發了一會呆。
從浴室出來,恰好宋猷烈也從另外一邊浴室出來。
當他朝她伸出手時,遲疑片刻,把手交到他手上。
像他們住在他約翰內斯堡的時日,挑個舒適位置坐著一起看電視節目。
看著看著眼睛無意識自行找尋,找到了,對著那張臉發呆,而身體已於眼睛之前依偎了過去,可真舒服,嘆息出聲音來。
電視噪音把她從約翰內斯堡帶回夏威夷,不著痕跡,一地點點遠離,身體直直的。
瞅了鐘錶一眼,才十點多一點,讓自己打起精神來,要時時保持警惕,戈樾琇相信這個晚上她會很難熬,她不知道宋猷烈接下來會做什麼。
衝著他白天的行為,她猜他未來幾個小時會幹點什麼。
時時刻刻保持警惕,看一眼時間,十點二十分,電視正轉播美國冰球聯盟,是美職冰聯的兩支頂尖球隊間的較量,高手較量精彩程度可想而知,宋猷烈似乎被精彩賽事所吸引,壓根忘了身邊坐著一個人。
嗯,這很好,但願比賽能更加精彩一些。
如戈樾琇所願,比賽來到白熱化階段,再看一眼時間,十點四十分,宋猷烈依然把她當成空氣,這不是惱怒的時刻,她應該慶幸。
是的,應該慶幸。
逐漸,逐漸,鐘錶上的點數這一刻是十一點,下一秒又變成十一點半,到底是十一點還是十一點半呢?奮力掀開眼帘,無奈還是看不清是十一點還是十一點半,迷迷糊糊,眼睛去找尋宋猷烈,冰球比賽還沒結束呢。
不管是十一點還是十一點半,很快午夜就來臨了,午夜來臨,新的一天到來。
新的一天來到,她會離開夏威夷。
迷迷糊糊中,身體被放到更為柔軟的所在,柔軟到什麼程度呢,柔軟到狀若躺在海面上。
躺在海面上,隨波逐流,往遙遠所在。
遙遠的所在有海潮聲,海潮聲伴隨海鳥鳴叫聲,遠遠地有一個特別亮的點,那個特別亮的點很刺眼。
那到底是什麼?
眼帘鬆動,幾下,幽幽掀開。
很亮的那一點來自於日光落在玻璃窗上折射出的光芒。
日光?!
瞬間,睡意全無,坐起。
她現在是在床上,不是在沙發上,而時間……而時間已經快要來到六點半。
按照計劃,七點半她就可以離開這裡。
再檢查一番,她還穿著昨晚的家居服,嘗試活動一下筋骨,一切自如,用「一根頭髮也沒少」應該可以形容她現在的狀態。
所以……
從床上跳了下來。
所以!昨晚什麼事情都沒發生,昨晚是宋猷烈把她抱到床上來的。
宋猷烈……
顧不得穿鞋子,打開房間門。
房門一打開,淡淡的食物香氣撲面而來。
來到廚房,戈樾琇就看到宋猷烈。
宋猷烈在弄早餐。
看著宋猷烈的背影,嘗試開口,但最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就那樣倚著門框發呆。
像背後長了眼睛般「醒了?」他問她。
一步步朝他走去。
加了生薑胡蘿蔔塊的魚片粥在冒熱氣,賣相很好,他在切檸檬,一個檸檬分為兩半,再取中間部分切成片,一片兩片。
兩片檸檬分別放進大號碗魚片粥里,再疊加若干青蔥,香氣越發濃郁。
這光景……死死站立,勒令自己,不能往前。
一往前了,肯定會從背後抱住他,撒嬌也好不撒嬌也好,說點什麼也好不說點什麼也好,就只賴著他,賴著他哪裡也不許他去,自然,她也是哪裡也不會去的。
他開口說話,說魚是他昨晚釣的,看完球賽他釣魚去了,他還說,戈樾琇,你有點倒霉,你錯過昨晚太平洋上空的繁星盛宴。
「它們近得我以為拿一個勺子,就可以撈幾顆星星回家。」說這話時,眼神明亮。
看著他,細細看著他,從眉到目,再從目到眉,來來回回幾遍,低聲問:就這樣嗎?
「你還想怎麼樣?」
所以是她想多了嗎?還是不敢相信。
更低的聲音在問著:真可以七點半離開這裡嗎?
淡淡嘲諷語氣:「這事情要是顧瀾生做的話,戈樾琇會百分之百相信,但這事情一旦輪到宋猷烈話,就一定是陰謀?」
搖手,但不能否認地是,從她口中說出的「沒……不是」有心虛成分。
「一起玩,一起吃好吃的,一起曬太陽一起吹吹海風都做了,把船開到遠離海岸的地方,就可以看到太平洋夜空群星,據說,漂亮極了,為什麼不一起看看星星呢?可惜地是,那個打算帶著一起看星星的女人睡得像豬。」
原來,原來帶她到這裡是為了看星星來著,這傢伙為什麼不早說,用個勺子就可以撈幾顆星星回家,能不漂亮嗎?
「怎麼不叫醒我。」埋怨起他來了。
「數萬里行程,那麼漂亮的星空,怎麼也得叫醒她,可你看看,她那樣子讓人忍不住懷疑她是躺在金幣堆睡覺,不是躺在金幣堆睡覺,也是在夢中誤闖巧克力工廠,她睡得那麼甜,怎麼捨得叫醒她。」
雙頰發燙,揉了揉臉,脫口而出:「那等下次……」
話一出口,馬上打住。
沒下次了,不是嗎?
匆匆忙忙丟下一句「我去洗臉」逃難般離開廚房。
一番梳洗,坐在餐桌上,接過他遞給她的湯勺,一口一口吃著魚片粥,魚片粥還剩下三分之二,湯勺掉落在地上,她嗆到了,好不容易止住,卻聽得他淡淡說「就那麼急著想離開。」才不是才不是,一抬頭,眼前模糊成一片。
浮光中,他安靜著一張臉。
眼淚從眼角垂落。
「戈樾琇,你再這樣淚汪汪的話,我就不讓你走了。」他說。
慌慌張張擦乾眼淚,說粥很好吃。
想必,加了薑片胡蘿蔔檸檬青蔥的魚片粥,要變成類似於顧瀾生的酸菜包子一樣的存在。
他給她換了新餐具,輕聲說:「慢慢吃,又沒人和你搶。」
點頭。
魚片粥吃完,時間已所剩無幾。
行李雖然不多,但國際航班規矩多地是,要有一樣落下簡直是要命。心裡是這樣想的,但腳卻像被粘了膠水。
他先行從餐桌上離開,眼睛繞著他轉,他打開雙肩包,從雙肩包里拿出若干物件。
之前被他收走的護照,卡,手機等等等等一一擺在她面前。
除去這些還多了一疊美元,他說戈樾琇你總是兜里沒現金這是一個壞習慣,以後每到一個地方要檢查兜里有沒有現金,沒現金記得去銀行一趟。
宋猷烈的話讓戈樾琇很困惑,她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講這些。
老實說,這些聽起來有點像在交代後事。
呸呸呸,默念上帝佛祖保佑,再把這個念頭拋之腦後。
讓戈樾琇困惑地是,宋猷烈為什麼這個時間點要把這些給她,要知道,她總是丟三落四的,等到上飛機或者分開再給她也不遲啊。
「不要嗎?」他作勢要回。
吶吶收起證件。
「時間快到了。」宋猷烈指著腕錶。
戈樾琇回到房間收拾行李。
隔著門板,戈樾琇聽到宋猷烈的說話聲,應該是接他們的船主來了,確認東西一樣沒落下,戈樾琇打開房間門。
是船主來了。
瞥了宋猷烈一眼,戈樾琇皺起眉頭。
宋猷烈還穿著昨晚的帽衫,鞋也沒換,手機充電器也沒拔,商務電子筆記還放在一邊,雙肩包塌塌的,拉鏈都沒拉上,這個時間點還有心情和船主聊他昨晚釣的魚。
說好七點半離開,這會兒距離七點半也就只有五分鐘,瞪了宋猷烈一眼,拔下充電器,充電器和商務電子筆記一起放進雙肩包里,手再伸向擱在一邊的手機。
背後,傳來:「從夏威夷飛洛杉磯的航班只有戈樾琇。」
一頓,一呆,回頭。
目觸到的那張臉十分平靜。
問:「你說什麼?」
「九點十分從檀香山機場飛洛杉磯國際機場的乘客名單中,只有戈樾琇,沒有宋猷烈。」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被宋猷烈弄糊塗了。
「真遲鈍,」撫額,「換言之,就是戈樾琇自己要往哪裡就往哪裡,宋猷烈還要留在夏威夷過幾天舒服日子。」
啊?
「還聽不懂嗎?戈樾琇欠宋猷烈的一次旅行到此為止。」
手機掉落在地上。
宋猷烈撿起手機,手搭在她肩上。
一字一句:「戈樾琇,現在到了分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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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快艇往著堤岸行駛,就像宋猷烈說的,戈樾琇要穿得漂漂亮亮離開夏威夷。
手緊拽著包,眼睛睜得大大的,很快,在岸邊走動的人們衣服顏色清晰可辨。
上了碼頭,她要頭也不回離開這裡。
一步,兩步。
連三步都做不到,回頭了。
什麼也沒看到,身後什麼也沒有,之前,她還以為宋猷烈是在誆她來著,以為,她一回頭,他就出現在她身後。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做起事情來比她還要絕。
這樣正好,這樣也好。
念念有詞,戈樾琇進了碼頭的流動洗手間。
關上門,先抖動地是肩膀,一直抖著抖著,也不知道過去多久,從塑料牆另外一邊傳來溫柔的女聲。
那女聲問她是不是需要幫助。
「你哭得很傷心,是不是遇到什麼不能解決的問題?」
一抹臉,一手掌的淚水。
看著滿手掌的淚水,說:「他說這裡晚上星星漂亮極了,他說拿一個勺子就可以撈幾顆星星回家,可他沒叫我,因為沒叫我,我什麼也沒得看。」
隔牆傳來淺笑聲。
問:「女士,您明白嗎?」
「是的,我明白。」
「不!」嚎啕大哭,「您不明白,他獨自一人看星星,我讓他獨自一人看星星,我沒能和他一起看星星,一想到他一個人獨自看星星。」
手狠狠捶在心上,戈樾琇,你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睡得像豬:「女士,我現在這裡疼。」
片刻。
「那晚上再一起看星星。」隔牆的女人說。
不,不能了,不可以了。
「還有……」心裡委屈上了,「他讓我一個人回洛杉磯,他說分開的時間到了。」
細細想,其實宋猷烈話也沒錯。
本來就是,本來就是分開的時間到了。
喃喃訴說著,他的話是沒錯,可是我在心裡還是忍不住責怪他,他說得對,壞的一直是我……是我……
牆另一邊,靜寂如斯。
側耳傾聽,一點聲音都沒有,那位女士走了嗎,她是不是覺得她的話前後矛盾,不僅前後矛盾還自作自受,所以不理她了。
這時,戈樾琇才想起還有航班要趕。
擦乾眼淚。
打開洗手間門。
在打開洗手間門的那一瞬間,戈樾琇發誓,她以為自己遺落在另外一個時空,海還是那片海,天空還是那方天空,人們的模樣還是人們的模樣,只是,時空轉換了,轉換成一個沒有秩序的時空。
流動洗手間前是街道,街道上隨處可見追尾的車輛,這裡四輛,那裡六輛,車門全部都敞開著,車裡都沒人,人到哪裡去呢,人在馬路上人行道上飛奔著,逆行,不顧及紅綠燈,甚至於,馬路上還有超市購物車,數之不盡的人從超市門口湧出,其中還有穿超市制服的店員,他們在街道上飛奔著,有兩人結結實實撞上,也不去理論,繼續奔跑。
各種各樣的汽車追尾已經讓街道無法行駛,到處都是棄車而逃的人,棄車而逃的人混著從各種各樣商店門口湧出的人,這些人無一都不在奔跑著。
飛奔的人中有大部分人一邊奔跑,一邊在講電話。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世界大戰嗎?還是世界末日?!對了,警察呢?警察跑哪裡去了?
所有人都在奔跑,就只有她一個人呆站著。
然後,有一個人從她身邊跑過,和她說了句「快跑!」
下意識間,拔腿就跑,幾步,迎面而來一輛機車,這是一輛逆行的機車,機車為了躲避人摔倒在地上,瞬間,頭部鮮血直流,騎手也不顧及,站起,一瘸一拐跟著人潮。
戈樾琇停下腳步,拉住身邊的人,問:「發生了什麼?」
「飛彈!」那人大聲喊著。
「什麼?」站在原地。
那人沒再理會她,另外一個人從她身邊跑過,沖她大聲喊「快看手機。」
戈樾琇慌慌張張拿起手機。
日光太強,她只看到自己手機有夏威夷旅遊局和夏威夷緊急措施署發送給她的簡訊,來到陰影處,簡訊是八點零七分發送到她手機上的。
看清簡訊內容,戈樾琇腦子一轟。
兩條簡訊內容一致。
簡訊赫然寫著:有彈道飛彈向夏威夷襲來,請儘快進入避難所避難,這不是一次演習!
戈樾琇想起,昨天那位中文名叫王猛的導遊說,落在夏威夷的飛彈射程需要二十分鐘時間。
現在是八點十分。
戈樾琇也成了在街上飛奔的人,不過人們是往上奔跑,她是往下奔跑,宋猷烈還在海上,她得去通知宋猷烈,一邊飛奔一邊往宋猷烈手機打電話。
電話沒人接聽!他媽的沒人接聽!
繼續往碼頭跑。
奔跑中,落入戈樾琇耳朵里最多是「I Love You」。
「瑪麗,我愛你。」「傑尼,我愛你。」「艾妮莉,我愛你。」「媽媽,我愛你。」「孩子的爸爸,我愛你。」絕望,慶幸,悽然。
淚水從兩邊眼眶溢出。
不行,她還沒和宋猷烈一起看星星呢。
她要見到他,她得見到他。
匆匆忙忙間,戈樾琇和一個人撞一起,是送她上岸的船主,從包里拿出宋猷烈給的鈔票,連同一堆卡,交給那位船主:「帶我去見他。」
船主沒帶戈樾琇去見宋猷烈,他給了她快艇鑰匙,他的妻子現在在送女兒上學途中,他得去找她們,不管怎麼樣,他都要和她們在一起。
慶幸地是,戈樾琇學過開快艇。
快艇箭一般從海面上掠過。
眼睛直直往海面,心裡不停念叨,求求您了,求求您了,海平面空蕩蕩的,迎面而來的海水濺在戈樾琇臉上,沒有,海面上什麼都沒有,腦海想起亞利桑那號深眠於海底的1177名水兵;想起雅布沒拿到的山地自行車;想大樹下忽然而至的「死神」;想起超市門口白髮蒼蒼的老嫗一個勁兒讓他們快離開。
瞬間,淚如雨下。
搖頭,不行,不要。
她的甜莓獨自過了新年,獨自一人看星星,如果說,這是他人生最後一段旅程,她也得在他身邊。
淚眼朦朧間,茫茫海平面上出現一個黑點。
黑點逐漸靠近。
是宋猷烈待的那隻船沒錯。
身體已然來到極限。
以身體撞開那扇門。
「砰」一聲,門彈開,順著彈開的門,戈樾琇身體軟軟掛在門板上。
那穿著帽衫,戴著耳麥席坐在地上的人,恍如隔世般。
想笑?想哭?
猜猜宋猷烈現在在幹什麼?
宋猷烈現在在打遊戲。
外面世界都要坍塌了,他還在這裡打遊戲。
就是那該死的耳麥導致他沒聽到電話。
連滾帶爬,來到他面前,一把扯下他耳麥,再想把他扯離這裡。
哪能。
對於她為什麼會出現,宋猷烈似乎不感興趣,他更感興趣地是遊戲,皺著眉看她,房間裡煙霧繚繞,煙有了,酒有了,平日裡他口中的那些垃圾食品前五名都籌齊了。
「快跟我走!」衝著他大喊。
無回應。
這傢伙,顯然不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
戈樾琇把自己收到的兩條飛彈襲擊簡訊拿到宋猷烈面前。
宋猷烈還是無回應。
這聽著是不可思議,看看窗外,藍天白雲,可宋猷烈沒去看那些飛奔的人們。
戈樾琇打開電視,找到夏威夷電視台,電視台這會兒也亂套了,慶幸地是還有一家電視台轉播人們在街道上飛奔的畫面。
「看到沒!快走!」
宋猷烈給以她的反應是剪斷無線電視。
呆呆看著他。
宋猷烈倒了一杯水,把水遞到她面前。
搖頭。
現在不是喝水的時候。
想說點什麼,卻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說不出話來,眼淚倒是出來了。
「我花了十二萬美金買下這艘船,船上什麼都有,我還拆掉導航系統,現在船上一點燃油都沒有,我不知道這艘船將把我帶到哪裡去。」
什麼都幹不了,眼珠子直直,膠在他臉上,那是從四歲就來到她面前的人。
問:「什麼意思,宋猷烈,你……你說的話我聽不懂。」
「聽不懂嗎?」他柔聲問。
點頭。
瞅她。
笑著輕敲了一下她頭頂「真笨。」
笑,嘆息。
「小瘋子,你應該為你的魅力感到自豪。」
眼睛一眨也不眨看著他。
「還是不懂嗎?」
點頭。
「這是宋猷烈在以他的方式,拒絕接受戈樾琇變成別的人的妻子。」
啊?
眼線牢牢膠住,膠著。
哪有這樣,哪有這樣的事情,哪能這樣耍心眼?
拽他,想把他拽離這裡。
然,一動也不動,也許是她真拽不動他,也許是她壓根不想拽得動他。
輕觸她眼角的淚水。
說:「戈樾琇那個女人還有不到四十二小時,就會回到那叫做顧瀾生的男人身邊,我拒絕。印有戈樾琇和顧瀾生喜結良緣的請柬,我拒絕。」
「一年半載過去,會有長得像戈樾琇又長得像顧瀾生的小傢伙來到這個世界,會有人告訴這小傢伙,吶,這個人,是你表舅,我拒絕。」
喚著她「小瘋子」擁她入懷。
「這是宋猷烈能想出來的拒絕方式。」
這是她的甜莓想出來拒絕,戈樾琇成為別的人的妻子的方式啊,很壞,很任性,要是沒收到那則簡訊呢,這傢伙難不成想上演一幕荒島求生記嗎?
戈樾琇,你還想讓我和你一起離開嗎?他問她。
「我要是讓你和我一起離開你會嗎?」她反問。
「不會。」
那就得了,再說,現在想回去也已經來不及,說不定,他和她會像那長眠於深海的1177名水兵一樣,他們的這個方位有可能會成為彈道飛彈的第一個攻擊目標。
「戈樾琇,這個拒絕方式有效嗎?」他問她。
「還行。」
這回,她拿出一名作為精神病患的任性勁,也許這是她和他人生最後一段旅程。
「那戈樾琇四十二小時會回到那叫做顧瀾生的男人身邊嗎?」
「不了。」無比的慷慨,「也不會有印有戈樾琇和顧瀾生喜結良緣的請柬,更不會有冒出來叫你表舅的小傢伙。」
「說定了。」
「說定了!」
兩人貼得很緊,她都聽到從他胸腔處傳來一盪一盪的。
他這是在偷樂嗎?
也許,很快,夏威夷的天空就會像戰爭電影特效一樣,下起飛彈雨。
在飛彈雨來臨前,她想和他喝點酒。
「宋猷烈,我們喝酒吧。」
宋猷烈把窗簾如數拉下,就留著燈。
面對面,席地而坐。
彼此面前放著酒杯,酒杯里有酒。
在喝酒之前。
他給她戴上那朵白色夏威夷花。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很討她歡心來著,沖他甜甜笑。
在飛彈雨落下之前。
舉杯。
舉杯,她鄭重聲明:「戈樾琇很熱愛生活。」
「宋猷烈也熱愛生活。」
雲端上的諸神,聽到沒有?
那兩個孩子到死之前都是熱愛生活的,那兩個孩子不是故意這樣做的,這是一個意外,所以,請不要懲罰他們,因為……下輩子,他們還要堂堂正正在一起。
這是一個意外,雲端上的神明,您也看到了。
碰杯,相視一笑。
喝了小小一口。
他和她說,戈樾琇,我要和你求婚。
「那求吧。」給了他一個媚眼。
鬢角的夏威夷花被他拿走了。
皺得像鹹菜的夏威夷花遞到她面前:「戈樾琇,嫁給我。」
看了一眼,沒戒指。
「沒戒指怎麼求婚?」給了他一個白眼。
於是,他找來筆。
幾個眨眼間,無名指上多了一顆大鑽戒,按照宋猷烈說法,這大鑽戒的價值可以買下整個星球。
那太遺憾了,她要戴著可以買下整個星球的大鑽戒沉入海底。
她也在他無名指上畫了戒指。
她送他的戒指更不得,這是一枚魔法戒指。
宋猷烈認為他得試一下戒指的魔力。
用魔法戒指對準她,口中念念有詞:戒指之神,我要得到那個女人的吻。
宛如魂靈召喚。
獻上自己的嘴唇。
直到他把她的嘴唇吻腫了,那場飛彈雨還沒來臨。
說不定下一秒就來了,不是下一秒也許是下一分鐘。
在飛彈雨來臨前,她問,要是她不出現他要怎麼辦。
「我不出現的話,就讓船飄哪裡就到哪裡。」
「然後?」
「宋猷烈在船上過他一直想過的生活,抽菸喝酒睡大覺打遊戲,一時興起,就給海里的魚餵一泡尿。」
笑倒在他懷裡。
「再然後?」
「再然後,船也許飄到某個荒島,荒島上住著原始人,一時興起了,就和島上女人結個婚,生一大堆孩子。」
「你敢!」給了他一拳。
飛彈雨怎麼還沒落下?
於是,他們玩起說名人壞話的遊戲,從川普到普京,國家元首們一個個遭殃,說得口都幹了,飛彈雨還沒落下。
「飛彈為什麼還沒來?」她問他。
「應該快了。」他回答。
又過去一點時間。
「飛彈怎麼還不來?」她像心急的孩子。
「我預感快了。」
「快了嗎?」
「嗯,我的預感告訴我快了。」
「你確信?」
「我……確信。」
後來,全世界都知道了,2017年1月13日上午8.07分到8.30這短短的二十幾分鐘都發生了什麼。
一名夏威夷緊急措施署的工作人員,在上午八點零七分時誤發了錯誤信息。
這條錯誤信息導致整個夏威夷陷入混亂。
婚禮司儀喬說警報發出後,通過監控以往周六早上一條條寧靜的街道變成「充滿歇斯底里的叫喊之路」;遊客麥克說預警簡訊發出後,大家就像奶牛一般被趕到地下避難所;餐廳服務生傑西說大家的手機同一時間響起簡訊提示聲,瞬間,有人沖向門口、有人跌倒在地上、有人爬進桌底下大聲哭泣。
諸如此類,層出無窮。
有些人在這天收到告白;倔強的孩子通過電話和母親表達愛;平日裡很驕傲的父親和自己孩子說了對不起;相互怨恨的朋友通過電話和好。
這天。
八點半,人們陸續收到緊急措施署的澄清簡訊和致歉簡訊。
這是一起烏龍事件。
但真是烏龍事件嗎?
據後來FCC調查結果:當天發送這則飛彈預警簡訊的工作人員稱,他認為飛彈將襲擊夏威夷是真實存在,當時朝美處於僵持階段,這之前,朝鮮就往美駐沖繩的美軍據地試射三枚遠程飛彈,而他當時從檢測中心聽到清晰的軍事術語,八點零七分,他按下發送飛彈襲擊的按鈕。
飛彈預警解除後。
人們紛紛在社交網上曬出自己,在八點零七分到八點半這段時間都做了什麼。
網友A:
我住在夏威夷,和姐姐是室友,姐姐把我叫醒,她問我想不想來一炮,反正都是要死的人,我同意了。
網友B:
核飛彈警報都來了,你們為什麼還沒去和暗戀的人告白,你們還能失去什麼。
網友C:
她真的答應我了,我高興瘋了,當知道警報是假的後我更高興了,我可以活下去還有佳人相伴,但很快我就收到她訊息,她說她並不是真喜歡我,她當時想大家都快要死了,還不如讓我臨死前開心一點。
看到以上片段時,戈樾琇和宋猷烈,就在倫敦希思羅機場,她要飛日內瓦,他要飛約翰內斯堡,她無名指上還戴著他,給她畫的可以買下整個星球的戒指;而她給他畫的魔法戒指還在他無名指上。
日後,要是說起2017年1月13號這一天,一句話就可以總結:在面臨死亡威脅時,我們發誓永遠不分開。
老掉牙的故事橋段,死都不怕了,還怕什麼。
但事實上,在躲進流動洗手間時,她就想回到他身邊了。
錯誤的飛彈預警簡訊,讓她找到回到他身邊的路。
老掉牙的電影橋段有時候是一則生活真理:死都不怕了,還能怕什麼。
人來人往的機場。
踮起腳尖,在他耳邊:等我,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