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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一起去旅行吧

2024-09-29 13:07:07 作者: 巒

  二零一七年一月十號,開往勃朗峰的中途車站,上午八點半,人來人往的候車廳。

  經確認,此時此刻,站在面前的宋猷烈不是來自於幻像,戈樾琇的幻像。

  這不,現在她的手被他拽在手裡呢。

  離開洛杉磯來到日內瓦,這些時日,宋猷烈總是在她獨自一人時出現。

  最頻繁出現地是她坐在某個餐廳、某個咖啡廳發呆的時刻,他要麼坐在她面前要麼坐在她身邊,陪她發呆她看書陪她聽音樂。

  最初,她驅趕過他,但不管哀求還是痛罵都無濟於事,逐漸,她罵累了也懶得去管他了。

  要知道,她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她的精力有限。

  好在一旦顧瀾生出現,他會自動消失。

  對於忽然出現的宋猷烈,戈樾琇知道,不會和幻像里的宋猷烈那麼好打發,冷處理應該是最佳選擇。

  站在她面前,宋猷烈說她還欠他一次旅行。

  

  的確,在約翰內斯堡,宋猷烈提過一起去旅行,去看坐在公園長椅上的海豹,只是,那時她壓根沒答應他。

  沒答應……也沒拒絕。

  但那不代表她欠他一次旅行。

  「戈樾琇,一起去旅行吧。」

  從邀請語氣乃至表情都誠意十足,像來到心儀女孩面前,說了一大堆無關緊要的話,才鼓起勇氣表明來意,瞬間,之前說得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因這個命題的產生討人喜歡了起來。

  打住,打住。

  說好要冷處理的。

  不再去理會宋猷烈,目光在人群中尋找,顧瀾生買個早餐要那麼久嗎?再不出現的話她就要被漂亮小伙拐走了。

  目光兜一圈,還是沒有。

  只好踮起腳尖,繼續尋找。

  「別找了,他不會出現。」宋猷烈沉聲說著。

  宋猷烈的話在腦子快速轉了一圈,氣壞了,發現自己的手還在他手裡,更加生氣,一發力,甩開。

  眼睛直直對上宋猷烈「什麼叫做他不會出現!」

  宋猷烈給戈樾琇看了顧瀾生被他助手帶走的視頻。

  把宋猷烈扯到候車廳外,一陣拳打腳踢。

  一邊打一邊掉眼淚,她已經夠沒用了,出現在幻像里的宋猷烈她拿他沒辦法,以這樣粗暴的方式提出讓她和他一起去旅行的宋猷烈,她更是無計可施。

  拽著他外套衣領,昂起頭:「你怎麼敢?!」

  對上的那張臉無一絲一毫客氣成分,更別提愧疚了。

  宋猷烈以俯瞰姿態,冷冷說:「戈樾琇,你要是為他再掉一滴眼淚的話,事態將會朝不可控範圍發展。」

  拳頭緊握,怒目圓睜。

  「從某種意義講,顧瀾生現在最安全,還記得美國幫嗎?這次來到日內瓦地還有那位的手下,顧醫生的多管閒事惹來國際刑警,美國金主現在很不高興,怎麼也得找個替死鬼,」指尖來到她眼角,「你要是為繼續為他哭鼻子的話,我怕管不住自己的醋意大發。」

  「戈樾琇,被嫉妒沖昏頭腦的人總是很容易衝動,腦子一衝動,把顧瀾生交到那伙人手裡只是一個念頭間的事情。」

  「你敢?!」

  「現在沒什麼是我不敢幹的事情。」

  垂頭喪氣跟著宋猷烈進入候車廳,眼睜睜看著他從她包里搜出護照,掛著情侶頭像吊墜的背包被丟進垃圾桶里。

  還不罷休,攤開的手伸至她面前:「還有什麼,交出來。」

  「什麼?」氣又惱,又憤怒,又納悶。

  宋猷烈指著躺在垃圾箱裡的情侶吊墜:「那幼稚的玩意還有哪些?」

  第一時間,戈樾琇護住自己頸部繫著的方布巾。

  情侶吊墜和情侶款方布巾是戈樾琇和在車站外埋伏的小販購買的,有那樣的心態,急於求成的人總是會通過帶有很強標誌性的物件來達到目的,情侶吊墜和方布巾可以告知人們,他們之間的關係,也可以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戈樾琇,現在你是有主的人,吶,和你繫著同款方布巾的男人要和你共度一生。

  她和他力道懸殊,抵抗可憐兮兮的。

  不到兩回合,方布巾也進了垃圾箱。

  期間,她和過往的旅客求助過,宋猷烈一臉曖昧,朝路人亮出手機里他們之前的親密照。

  於是,他們變成鬧變扭的小年輕,其中不乏給予她鄙視眼神的女性:你男友那麼帥就知足吧,收收你的脾氣,小伙頸部上的抓痕是新鮮出爐的,一看就知道是誰的手筆。

  就這樣,戈樾琇被宋猷烈帶進停在車站外的房車裡。

  開車地是宋猷烈的助手,車上還放著早餐盒,打開餐盒,是她喜歡的食物。

  顯然,一切早就策劃好的。

  車子直接往機場。

  前往機場途中,宋猷烈只說了一句「我保證,你來得及出席顧瀾生的退役典禮。」

  就這樣,戈樾琇稀里糊塗和宋猷烈從日內瓦來到倫敦。

  希思羅機場,他們又買了前往洛杉磯的機票,正午十二點,戈樾琇莫名其妙坐上前往洛杉磯的航班。

  一萬英尺高空。

  回過神來,戈樾琇又是沖宋猷烈一陣拳打腳踢,巧地是,他們所乘坐的航班,是他們聖誕節前飛洛杉磯的班機,位置也是差不多,甚至於服務人員也是那天如出一轍,她的行為惹來了乘務人員善意的笑容。

  善意的笑容?!

  腳狠狠踩在宋猷烈腳上。

  發泄完了,該抗議的也抗議了,接下來最好的法子就是睡覺,最好一覺醒來就到洛杉磯,按照宋猷烈所謂「一起旅行」的行程走完,準時出現在顧瀾生退役典禮上,一切就此結束。

  除此之外,戈樾琇想不出別的法子。

  一起旅行?以這樣的方式一起去某個景點觀光?

  太可笑了。

  把座位調成睡眠狀態,閉上眼睛。

  戈樾琇不僅沒能如願一覺睡到洛杉磯,醒來時她的整個身體還往宋猷烈傾斜,頭更是枕在他的肩膀上。

  機艙靜悄悄的,里側的暖色光源亮著,悄悄抬眼,觸到膠在她臉上的柔柔目光,一呆。

  片刻,迅速閉上眼睛。

  再不著痕跡把頭從他肩膀移開。

  黑暗中。

  一分鐘過去了嗎?已經過去了三分鐘?還是更多分鐘過去了?他還在看她嗎?他都不睡覺嗎?他眼眶周遭淡淡的烏青她是看在眼裡的。

  思量間,那聲「戈樾琇」輕輕溜進她耳朵,更緊閉上眼睛。

  「戈樾琇,」他輕聲喚她,「我們也像別人一樣,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一起吹吹海風,這樣也不可以嗎?」

  都把她弄到飛機上了,還問她可不可以,典型的賞一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

  抿著嘴。

  「在路邊,口渴就喝一杯飲料,要是肚子餓了就加一個漢堡或者煎餅,還不到十美元,曬太陽吹吹海風更是一分錢也不需要,這些,每和你擦肩而過的一百人中就有九十九人做過,這一百人中沒做過地十有八九也是因為還沒做,或者是不喜歡那樣做,戈樾琇,別人輕而易舉的事情,為什麼對於我們就這麼難。」

  說這些話的人是她的甜莓,是她的甜莓呵。

  心在揪著。

  其實……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一起吹吹海風沒什麼不可以的,做這些又不是傷天害理的事情。

  「戈樾琇。」

  低低哼出一聲。

  不是說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曬太陽吹吹海風嗎?那現在悄悄握住她的手又是怎麼一回事?宋猷烈,過分了啊。

  剛想掙開。

  「鮮于瞳下個禮拜就到紐約接受手術,和她一起去紐約還有她的媽媽,」頓了頓,宋猷烈說,「約翰實習的公司距離鮮于瞳入住的醫院,只有七十分鐘車程。」

  再次睜開眼睛時,她的手還被他握在手中,距離抵達洛杉磯也就二十幾分鐘時間。

  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悄悄抬眼。

  這一次,沒被逮到。

  看著,就這樣看著。

  時光流逝得很快。

  機艙廣播聲在提醒旅客,飛機即將下降到八千英尺高度。

  戈樾琇慌忙閉上眼睛。

  抵達洛杉磯為凌晨時間,他背著雙肩包,她什麼也沒拿,一隻手放在外套兜里,一隻手被他握在手裡。

  凌晨一點半,機場隨處可見東倒西歪呼呼大睡的旅客。

  任憑他握住她的手從一個個呼呼大睡的旅客身邊跨過,那對穿同款羽絨服頭挨著頭,睡得毫無形象的情侶讓戈樾琇忍不住多看幾眼,女孩的手被男孩的手包裹著,一副深怕一不小心就把她弄丟的樣子。

  那幾眼,戈樾琇心裡泛起淡淡歡喜。

  模模糊糊想著,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一起吹吹風的事情。

  他們來到機場記時旅店登記櫃檯,即使是在登記,他也是沒放開她的手,這惹來登記人員頻頻注目。

  垂下頭。

  機場便捷旅店為了節約空間,床、洗手間和迷你茶水區,所剩空間小得可憐,她洗完澡出來,他想往洗手間,堵一塊了。

  空間小,他的身高更顯壓迫感。

  她緊張兮兮站著,他也沒動。

  只能後撤一步,但這似乎不合適,她這個後撤步導致空間更小,她後退,他前進。

  兩人擠在狹隘的空間裡。

  眼前的人目光放肆得很,把睡袍領口捂得嚴嚴實實,一丁點都不落進他眼睛裡。

  但,灼灼視線隔著一層衣服游離著。

  無奈之餘,推他。

  他一動也不動。

  「你說過的,只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吹吹海風。」低聲說。

  置若罔聞。

  「別逼我當一個壞女人,起碼在……」剩下的話沒能說完,只能以哀求眼神。

  戈樾琇是壞女人沒關係,但在顧瀾生面前,她起碼要當一個好女人。

  終於,宋猷烈進入洗手間。

  洗手間門一關上,快速鑽進自己的床位,被單一扯,從頭到腳遮擋得嚴嚴實實,十個多小時的飛行,讓戈樾琇背部一碰到床墊困意就鋪天蓋地。

  這晚,戈樾琇沒夢到下雨,也沒夢到一直站在隔著雨簾站著的人。

  ---

  七點,他們離開計時酒店。

  七點四十分,繼稀里糊塗來到洛杉磯,戈樾琇又稀里糊塗被帶上飛夏威夷的航班。

  的確,夏威夷應該算是不錯的旅行目的地。

  只是不錯的旅行目的地多地是,宋猷烈幹嘛兜了那麼大一圈,把她從日內瓦弄到夏威夷,光是用在旅途上的時間就花去一半。

  等等,她這是在遺憾嗎?

  才不是,並不是,沒有!

  懊惱間聽到那聲「戈樾琇」沖沖回「幹嘛?!」

  觸到宋猷烈幸災樂禍的眼神。

  宋猷烈手指她嘴角:「口紅。」

  口紅,是口紅出了問題嗎?慌慌忙忙想從包里拿出化妝鏡,壓根沒包,她是兩手空空被帶上飛機的。

  她不僅沒塗口紅,還素麵朝天。

  顯然,是宋猷烈詐她。

  真幼稚,戈樾琇惡狠狠盯了他一眼,與之相反地是宋猷烈。

  宋猷烈嘴角處掛著淡淡笑意,狀若,他真是那名參加短途春遊的男孩,絞盡腦汁終於覓得和心儀女孩獨處的機會,以並不怎麼高明的手段和女孩搭上話。

  那是她的甜莓。

  說好的,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吹吹海風。

  沖他皺鼻子,白了他一眼。

  「戈樾琇。」

  又想騙她是不是,這次說什麼都不會上當的,緊閉著嘴。

  宋猷烈目光朝著前方:「很不妙,戈樾琇要變成戈樾琇女士了。」

  回神,宋猷烈這是變相說她老了,真是不討喜的傢伙。

  好長一會過去。

  觸了觸他的手,低低問:「真變老了嗎?」

  手被反握住,笑聲淺淺:「一點也不。」

  「那……」

  「起碼,她在糾結的是眼角有沒有出現細紋;一定是睡眠不足皮膚狀態才變差的;糟糕,這一定和今天沒化妝有關係;今天要是化妝了肯定是艷光四射;光是這些就夠她想一陣子了,她沒時間去想另外一些事情,也不會惦記別的人。」

  沒再說話。

  小會時間,去看宋猷烈。

  他似乎是睡著了,真不負責任,就不能為她著想嗎?說出那麼一番話,她的心能平靜嗎?

  好比,頑皮的孩子路過一片湖,看到湖面靜悄悄,隨手撿起一顆小石子往湖裡一丟,攪翻湖面平靜,自己卻沒事般跑了。

  又過去小會時間,戈樾琇從座位站起。

  手被拉住。

  「要去哪裡?」眼睛是閉著的,聲音也不是很大,但警告的語氣引來鄰座乘客側目。

  這是一萬英尺上,她還能跑不成。

  忍著氣:「去洗手間。」

  宋猷烈這才鬆開手。

  去洗手間之餘,戈樾琇順帶和女空乘員借了口紅,映在鏡子裡的人臉色不是很好,但一雙眼睛卻是亮晶晶的,給人以下一秒眼角就會往下彎的錯覺。

  輕觸嘴角,真是錯覺嗎?

  塗上口紅,臉色看起來好了一些。

  好吧,其實上洗手間是其次,藉口紅才是首要。

  戈樾琇真是沒得救了。

  愛美是女人天性,不是嗎?

  是的,是的。

  衝著鏡子,莞爾。

  下一秒,上揚的嘴角弧度僵在嘴角。

  這事情要是被顧醫生知道了,非要氣壞了不可。

  冷不防,帶著濃濃警告的聲音:「戈樾琇!」

  啊啊啊,宋猷烈這個混蛋難不成在她腦子裝了竊聽器不成,慌慌張張,目光四處搜尋,哪有宋猷烈,她這是自己在嚇唬自己。

  擦口紅可不是為了宋猷烈,那……

  紙巾沒按照戈樾琇意願中那樣,狠狠擦去嘴唇上的多餘顏料,而是往垃圾桶里。

  都是宋猷烈的錯,帶著不滿情緒,戈樾琇回到座位上。

  剛一坐下,手就被拉住。

  太過分了啊,她現在是有婚約的人,心裡是這麼想的,但卻遲遲沒給出任何行動,甚至於,眼睛圍繞裝飾雞尾酒的夏威夷花打轉。

  花是粉色的,很能襯臉色的色系。

  把它別在耳畔,她的臉色看起來會不會好點呢。

  很快,這個想法成真,粉色夏威夷花別上戈樾琇耳畔。

  手還沒來得及鬢角離開,溢滿笑意的聲線傳來:「待會我要和航空公司投訴,我身邊的女士偷走我雞尾酒杯上的夏威夷花。」

  什麼?夏威夷花哪裡是他……還真是他的,她沒要雞尾酒。還有,口口聲聲說女士上癮了不成。

  「戈樾琇。」

  不是戈樾琇女士嗎?抿嘴。

  「我覺得變老的戈樾琇還是可以看的,別人變老變醜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戈樾琇變老也不會丑到哪裡去,當然,這個原理只是針對宋猷烈一個人。」

  真是,又往湖裡丟石子了。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怎麼變得這麼會說話。

  再這樣下去會亂套的,戈樾琇覺得有必要和宋猷烈強調一件事情。

  假如她沒有步外婆和媽媽的後路,有幸活很久,甚至於,變成眼睛不好使走路慢吞吞的老太太,這也是顧醫生的事,和宋猷烈一點關係也沒有。

  清了清嗓音:「宋猷烈,戈樾琇變老不在你該關心範圍內,這是顧……」

  「戈樾琇,一旦從你口中再涉及到別人的名字,信不信,你還得再去藉口紅,至於借多少次,取決於你。」

  又……又!鄰座的女士又在看他們了。

  戈樾琇只能閉上嘴。

  不管怎麼樣,返程機票完好無缺躺在兜里,明天八點半的飛機,從夏威夷飛洛杉磯,換言之,還不到二十四小時,行程就結束了。

  她還來得及參加顧瀾生的退役典禮。

  十點,飛機準時降落在檀香山機場。

  等在機場地是一位自稱哈雷爾的中年男子,該名男子是宋猷烈聯繫的導遊,這位先生說他還有一個叫「王猛」的中文名字。

  王猛?這和她的「李強」差不多,她曾經以這個名字糊弄過不少人,其中就包括顧瀾生,冷不防,觸到迎面而來的視線。

  下意識間,戈樾琇別開臉。

  繼而一想,她幹嘛要有種做賊心虛的念頭,她現在擦著口紅,戴著嬌俏的夏威夷花才應該感到做賊心虛才對。

  板著臉,直直迎著宋猷烈的視線。

  離開機場前,戈樾琇有一件事情必須要做。

  換掉這該死是登山服,這裡是花枝招展的夏威夷,當然,臉蛋也是要顧及的。

  她現在是來度假的人,自然要打扮得像度假的人。

  不像來度假的人又何止她一個,拉著宋猷烈的手進入商場,走幾步,想起剛剛她和他還打起眼神戰,想撇開。

  但為時已晚,手被牢牢拉住。

  離開商場,她和他混在人群中,一看就是前來度假的遊客,她長袖T恤配熱褲,他穿著短袖T恤配沙灘褲。

  但顯然,宋猷烈對於她的衣著並不滿意。

  幹嘛?拿眼睛瞪他。

  依然是皺著眉頭的。

  就這樣她瞪他,他皺著眉看她,眼神站這是要開始了?誰怕誰。

  先打破僵持地是宋猷烈,宋猷烈說戈樾琇我們要不要玩遊戲?

  玩遊戲?她喜歡玩遊戲。

  商場外寥寥幾人。

  指著他們的導遊,宋猷烈說戈樾琇我們要不要比誰先跑到他面前。

  切,宋猷烈有一雙大長腿,外加天生速度,她毫無贏面,而且還會輸得很慘,從這裡距離那位老兄至少一百米距離。

  興致缺缺。

  「我讓你十秒。」宋猷烈說。

  這話讓戈樾琇心裡嘀咕開了,一百米短跑世界記錄為9.58秒,宋猷烈一百米讓她十秒,等同於讓出一個世界記錄還多出一點,這傢伙太看不起人了吧。

  嗯,理應該讓他為他的傲慢付出代價。

  就這麼說定了。

  這之前得先知道得勝者的獎品。

  「等你贏下比賽再談這個。」壓根是認為她不可能贏下比賽的語氣。

  給了他一副沒得商量的表情。

  宋猷烈作撫額狀:「你要是贏了,想讓我幹什麼就幹什麼。」

  一位包花頭巾的女士從面前經過,戈樾琇想讓她的甜莓包花頭巾,在機場走一圈應該還不錯。

  戈樾琇開始熱身。

  「戈樾琇,要是我贏了呢。」傲慢的傢伙眼裡寫滿了嗤之以鼻。

  「你要我能贏下我,我就為你做牛做馬。」豪氣沖天。

  為了比賽公正,宋猷烈還特意讓一名遊客充當計時員兼裁判,宋猷烈的那張漂亮臉蛋也惹來若干年輕姑娘,她們自發充當觀眾。

  有觀眾自然要更加賣力。

  腳踩在起跑線上,蓄勢待發,當然,還不忘給對手來一個鄙視眼神。

  伴隨裁判員那聲「GO」戈樾琇感覺自己像彈出的弓箭,很好,起跑感覺不錯,在卯足力氣的奔跑中,導遊先生一張臉越來越近。

  勝算非常大,大到戈樾琇開始放開心情去展望宋猷烈包花頭巾在機場溜達的樣子。

  左側忽然出現一抹身影,那抹身影「咻」一聲,越過她。

  戈樾琇心裡有不妙的感覺。

  果然。

  就差一點,她可以贏宋猷烈,真的就差一點,早知道她就讓宋猷烈讓她十五秒,要是十五秒她肯定贏。

  氣喘吁吁,垂頭喪氣。

  她真要給這傢伙做牛做馬嗎?她一點也不習慣給誰做牛做馬,給宋猷烈做牛做馬更不行了。

  好在,宋猷烈說不用她給他做牛做馬。

  宋猷烈把她帶回服裝商場。

  「我已經受夠了男人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我相信你能很好解決這個問題。」緊皺眉頭,宋猷烈和導購小姐說著話,目光卻是逮住她的裸.露的腿不放。

  一百美金的小費讓導購很認真貫徹著「顧客就是上帝」的行業宗旨。

  和尚袍子配肥大的燈籠褲,擺在戈樾琇面前,樣子比登山服更糟。

  「您的皮膚會和衣服質感一見鍾情。」服務生巧舌如簧。

  醜死了,她才不要穿。

  「戈樾琇,別忘了,你剛輸給我。」宋猷烈在她耳畔提醒。

  所以!所謂玩遊戲,無非是看不得她一名精神病患,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格陵蘭島來的孩子就是不折不扣的陰謀家。

  在戈樾琇一再堅持下,和尚袍子免了。

  但!燈籠長褲怎麼也得穿的。

  趁著導購接電話的空間,他和她耳語「戈樾琇,我這是為你好。」意有所指「它們老是在我面前晃的話,很難不讓我不想入非非,我知道它們在夜晚來臨時的能耐。」說不清漲紅的雙頰是因氣憤,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宋猷烈還不放過她。

  持續耳語著「我想入非非可以,但我不允許別的男人對它們想入非非。」

  走出商場,戈樾琇拉長著一張臉。

  那件燈籠褲還真是顧名思義,不走路還好,一走路褲管就像是燈籠,鼓鼓的,臃腫,還滑稽。

  ---

  上午十點半,夏威夷天空如水洗般。

  夏威夷地處太平洋中部,由132個群島組成,1898年正式成為美國的第五十個州,真正讓夏威夷被世界所熟悉地是二戰時期的珍珠港事件。

  1941年12月7號清晨,日軍偷襲了珍珠港,無數穿甲飛彈從天而降,密集轟炸美駐夏威夷軍港,睡夢中的士兵還來不及做出反應,腳踩著的土地搖搖欲墜,魚雷像是長了眼睛的索命鬼,在爆.炸聲中身體沉入深海。

  長達九十分鐘的轟炸,讓2400名美國人失去生命。

  1941年12月7號的那個清晨成為夏威夷人心目中無法抹去的傷痛。

  遠到而來的遊客好奇問起,夏威夷人會禮貌往珍珠港方向一指,那裡有記錄這次戰爭的博物館,你還想從他們口中聽到什麼,很難。

  很多夏威夷人更願意把那個清晨深埋於心底,像在珍珠港事件中永遠沉入水中的亞利桑那號,和亞利桑那號一起沉入水底地還有戰艦上的1177名士兵。

  乘坐遊艇,一行三人從檀香山來到珍珠港。

  前來珍珠港參觀的人還真不少,但大部分人一看就是軍事發燒友,珍珠港事件把一直袖手旁觀的美國人捲入了二戰,間接導致太平洋戰爭爆發。

  太平洋戰爭是二戰最為濃墨重彩的戰役之一,後成為很多軍事迷們的心頭好。

  在那位中文名字叫王猛的導遊帶領下,戈樾琇和宋猷烈從這個景點來到另外一個景點。

  十幾個景點,戈樾琇能記住的大致是夏威夷州,是美國唯一還保留冷戰時期的飛彈系統預警。

  1941年12月的那個清晨,從天而降的穿甲飛彈成為夏威夷人心頭揮之不去的陰影。

  事值今日,很多夏威夷居民在建造房子時會設置地下避難場地,他們在避難所存儲生存的食物和水,一換手機第一件事就是把新手機號提交給政府相關部門,一旦夏威夷遭受飛彈襲擊,他們的手機就能快速接到消息,從而第一時間躲進避難所,避開從天而降的飛彈轟炸,夏威夷的學校每隔一個月都會組織飛彈襲擊演習。

  有點誇張來著。

  她的不以為然被導遊先生看在眼裡,他說他家的甘蔗田現如今還留著飛彈炸出來的坑。

  那個清晨,他的父親就在距離飛彈降落點附近範圍勞作,爆炸聲震耳欲聾,醒來時他的父親身體一半被埋在土裡,從此以後,他們家的甘蔗田一直荒廢。

  「我的父親當時只有八歲,他說他再也不想經歷那個見鬼的早上。」

  聳肩。

  「到現在,我父親還時常從噩夢中醒來,」導遊低聲說,「想想1941年12月7號那個清晨,亞利桑那號上年輕的水兵們還在做著美夢,再想想2001年9月11號,放在辦公桌上的那杯咖啡也許就只喝了一口,對面的男職員趁著空餘時間給自己女友打了電話,在那架飛機沒撞上之前,窗外的天空和往常一樣。」

  忽地,戈樾琇想起卡羅娜說的,明天和意外二者,我們永遠不知道會是誰先來敲門。

  也許吧。

  宋猷烈請了很能表達的導遊,起碼,讓她覺得對於居住在這裡的人們而言,保留冷戰時期的飛彈系統預警是對的。

  抬眼,觸到宋猷烈安靜的眼眸。

  世貿大廈,放在辦公桌上的那杯咖啡也許就只喝了一口,對面的男職員趁著空餘時間給自己女友打了電話,在那架飛機沒撞上之前,窗外的天空和往常一樣。

  不由自主,身體往著他靠近。

  他們最後的景點是亞利桑那號戰艦紀念館。

  亞利桑那號戰艦紀念館外,大樹如冠,和海岸以手拉手的方式把那座建築在亞利桑那號遺址的軍事博物館環抱於懷裡。

  立於海平面上的博物館像巨大的魚骸骨

  從樹下穿過,他們來到亞利桑那號戰艦紀念館。

  紀念館擠滿人。

  一件件亞利桑那號遺物陳列在玻璃鑲成的方框裡,上從訓練儀器操練工具,下到從上尉床頭櫃抽屜里找到的家人合照、年輕水兵沒來得及寄出的情書殘片。

  人們不知道年輕水兵們寄給心上的人情書寫了多長,留下地就只有這麼幾句「我想念你穿著碎花裙子坐在窗前挑蠶豆時的樣子。」「日落餘暉是金色的,你的頭髮也是金色的,真好。」以及落款處的「婭,吻你。」

  落款處,女孩姓名是殘缺不全的。

  人們不知道,女孩名字是叫瑪莉婭,還是叫茱莉婭,總歸女孩的名字有個「婭」就是了;人們也不知道,年輕水兵心儀的女孩是否知曉了他的心意。

  存儲遺物的方框外。

  她和他的面孔一併烙印在玻璃上,淡淡的,和他們一起交疊地是,年輕水兵還沒來得及寄出的情書。

  情書已泛黃。

  他們的導遊先生低聲告訴著:即使博物館已經用了最大努力,但還是沒能阻止這封來自76年前的情書的揮發,幾年後,情書上的字體會消失,再過幾年後,紙張也會蒸發。

  現在,博物館工作人員已經放棄了對於那位帶有「婭」名字的女孩的追尋。

  人們不知她是否還存活於人世,還是……她也死於那場珍珠港事件中。

  終將,這將成為一封沒人認領的情書。

  「我想念你穿著碎花裙子坐在窗前挑蠶豆時的樣子。」

  一轉身,她的臉貼在他胸腔上。

  隔著一層衣服纖維,她聽到他的心跳聲。

  有力,生機勃勃。

  離開室內場館,他們來到室外場館。

  隔著海水,是鏽跡斑斑的亞利桑那號,在鋼鐵之下,有1177名水兵長眠於海底,海水和天空一樣湛藍。

  這是一片能孕育出珍珠的海水,故而,得名珍珠港。

  湛藍的海面上,時不時飄出若干油花。

  導遊先生輕聲告知:這裡的人們深信,那是長眠於海底的水兵們以這樣的方式,告慰活在人世間的親人。

  在亞利桑那號博物館的露天場所,他們遇到一名叫雅布的少年,少年是代替爺爺來看望其戰友的。

  雅布的爺爺是一名水兵,也是珍珠港倖存者之一。

  日軍偷襲珍珠港前夜,雅布的爺爺和他最好的戰友還躺在甲板上看漫天星光,新來的女護士脾氣好長得漂亮,他們約好隔日看誰能先逗新來的女護士笑,新來的女護士也死於珍珠港事件。

  上個周末,雅布的爺爺去世了。

  「直至爺爺彌留之際,他仍堅信他的戰友是怕輸給他才沒赴約,漂亮的女護士只是回到她的家鄉。」雅布神情黯然,「以前,我不理解爺爺,現在,我理解了,我今天早上還和爺爺發過牢騷,爺爺之前說會給我買一輛山地車,我認為他那是因為不想掏錢而躲起來的。」

  雅布的爺爺,他們的導遊認識,每個開放日都會出現,一直對著沉入海中的亞利桑那號喃喃自語。

  離開亞利桑那號。

  戈樾琇和中文名字叫王猛的導遊告別,並告訴他自己曾經叫李強,在中國,叫王猛和李強是力量的象徵,總之是很棒的人,他們的導遊笑得很開心。

  樹蔭下,只剩下她和宋猷烈。

  兩人都沒說話。

  想了想,滿懷怨恨,拳頭往著宋猷烈:都怪你,都怪你。

  「都怪我什麼?」他柔聲問著。

  近二十小時的旅程,說好「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吹吹海風」卻把她帶到這裡來。

  珍珠港,在珍珠港事件中死去的2400人,對於她來說是遙遠的事情。

  遙遠,概念模糊,僅僅是以記錄存在著,對她的生活心情無任何影響。

  這下好了。

  她知道了在珍珠港事件死去的2400人中有1177名水兵至今仍然長眠於深海;知道了這長眠於深海中一名上尉把家人的照片放在床頭櫃裡;知道不知姓名的年輕水兵給一位名字帶有「婭」的女孩寫過情書;知道了長眠於深海地還有雅布的爺爺最要好的戰友,他們約好,隔日找新來的女護士搭訕,誰要是先逗女護士笑誰就贏,新來的女護士脾氣很好長得也漂亮,但她最終也成為了2400中的一員。

  也知道了,珍珠港事件中的倖存者。

  王猛的父親,雅布的爺爺。

  即使他們存活下來,但在心靈上,依然擺脫不了1941年12月7號那個清晨所帶給他們的陰影。

  最後,戈樾琇知道了。

  死亡僅僅是一個瞬間的事情,來不及買的山地車並不是不捨得掏錢,而是冷不防地,死神來敲門。

  就像,十二歲的女孩,懷裡抱著還凝結著夜間露珠的百合花,都還沒有送出呢,媽媽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

  看著眼前的人。

  指尖輕觸眼前的這張面孔。

  「戈樾琇。」他輕聲喚著她。

  「嗯。」痴痴看著他。

  他在說話呢,他在叫她名字呢,這很好,這好極了。

  「我知道死神長什麼樣。」他輕聲告訴她。

  「什麼?」無意識問著。

  繼而,腦子一片空白,眼睛睜得大大的,牢牢鎖定在宋猷烈臉上。

  雅布說了,爺爺在傍晚五點左右時間答應給他買山地車,他和同學打了一會兒籃球,回家時就看到媽媽在哭,雅布發誓,那場籃球不會超過十五分鐘,那場籃球他一個球都沒投進。

  「我知道死神長什麼樣,她現在就在我面前。」宋猷烈說,眼睛看著前方,語氣像怕嚇到誰似的。

  一米遠距離的海底,沉睡著1177縷魂靈。

  冷不防,打開一個冷顫。

  寒氣從腳底瞬間往上躥升,腦子一轟,手和腳像長了觸鬚撲向宋猷烈,宛如八爪魚般把他牢牢吸住,不,不,不要,她不給。

  纏住他,拼命搖頭,拼命搖著頭。

  「怎麼了?」他問。

  「不,不要,不給,怎麼都不會給。」閉著眼睛,大聲嚷嚷著,甚至於忽發奇想,她的大聲嚷嚷會趕跑來到宋猷烈面前的死神。

  「不給什麼?」

  「不給你。」

  「要把我送給誰?」

  「別離開我,宋猷烈,不許離開我,你可不能丟下我,別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不敢睜開眼睛,語無倫次著。

  頭頂傳來一聲嘆息。

  「戈樾琇,你的精神病史又多了一樣妄想症。」

  「什麼?」

  「你要我怎麼理解你現在的行為?」

  趴在他耳畔,聲音低得不能再低:「你不是說死神已經來到你面前嗎?」

  沉默,片刻。

  和著那聲「小瘋子」還有那聲「啪」。

  屁股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戈樾琇,你現在是二十六歲,不是十六歲,不,不不,類似看到死神這些的話,連十歲孩子都唬不住。」嘴裡數落她,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戈樾琇被動轉過頭去。

  眼睛觸到的那張面孔讓戈樾琇不由自主往宋猷烈懷裡躲。

  的確,死神先生現在就在他們面前。

  但,那是一位打扮成死神模樣的人,在她看他時,他也在看著他們。

  環顧四周,這裡雖是旅遊景點沒錯,但,這裡和別的旅遊景點性質不一樣,忽然冒出來打扮成死神模樣的人;不遠處像大魚骸骨的亞利桑那號沉船遺址,很不吉利來著。

  急急忙忙拉著宋猷烈離開那片樹底下。

  數十步後,忍不住回頭看。

  打扮成死神模樣的人還直挺挺站在那裡。

  那位老兄幹嘛要打扮成那樣嚇人,要知道,她剛剛真是嚇壞了。

  不需要照鏡子,戈樾琇就知道自己現在的臉色一定可以媲美亞利桑那號軍艦紀念館的白色外牆。

  她嚇壞了,宋猷烈倒好,儼然把她的大驚小怪當成樂子。

  氣不打一處來。

  但說出口的還是那句「都怪你,都怪你。」

  數聲「都怪你,都怪你」後,眼淚奪眶而出,她是知道的,就像出生不能自己主導一樣,一個人的死去也是一場聽天由命。

  當真死神出現時,她是怎麼也留不住他的。

  就像她十二歲清晨,所有努力都是徒勞的,媽媽還是走了。

  淚汪汪看著她。

  他擁她入懷。

  擁她入懷,柔聲說:「嗯,都怪我,都怪我。」

  可不是,說好一起玩,一起吃東西,一起曬太陽吹吹海風卻把她帶到這裡來,弄得她都要像那些在避難所存儲食物的當地居民,緊張兮兮的。

  「戈樾琇。」

  「嗯。」

  「別擔心,除了宋猷烈,誰都無法把他從這個世界帶走。」

  頓腳,還說,還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這人是不是覺得嚇唬她很好玩來著。

  卯足力氣,推開他。

  看也不看他一眼,邁開腳步,朝前方的路,朝著太陽的方向奔跑,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呆在任何有陰影的地方。

  太陽帽掉落在地上,她也不管了,這樣更好。

  一張臉迎著陽光。

  髮夾鬆開了,她也懶得撿起。

  在太陽底下奔跑著,戈樾琇認為自己跑得夠久了,足以把宋猷烈遠遠甩在身後。

  回頭。

  卻發現,他就在她一步左右距離的範圍里。

  真討厭,從路旁邊折下草枝。

  草枝指向他:退後,退後到我三步距離所在。

  「為什麼?」站停,橫抱胳膊,藍天白雲底下,要命的好看。

  目光強行從那張臉上拉回,說:「我要懲罰你。」

  「罪名?」

  罪名可不可以是……格陵蘭島來的孩子太好看了,好看得讓她心裡頭生出了悲傷,幻想中那個長得像他的「禮物」永遠不可能有了。

  他往前邁一步。

  抖動著草枝:「你敢?」

  「戈樾琇,我想吻你。」

  「你敢?!」

  「戈樾琇,我想吻你,把你吻得氣喘吁吁。」他又往前一步。

  「閉嘴!」

  「戈樾琇,我想吻你,含住你的嘴唇,直到你癱軟在我懷裡。」他又往前一步。

  這一步,兩人就只隔著兩個拳頭距離。

  抬頭,以警告眼神:你敢?

  他瞅著她。

  低低訴說:「誰讓你跑的?誰讓你太陽帽掉在地上不撿起?誰讓你允許陽光打在你臉上了?知不知道,陽光打在你臉上的後果是讓你的臉紅撲撲的。紅撲撲的,像紅蘋果。」

  「帽子掉了不撿,髮夾掉了應該撿起了吧,還不撿。誰讓你允許你的頭髮散落在肩膀上了?知不知道它們在風裡時的樣子有多勾人?誰讓你回頭了?誰讓你折路邊的草枝了?誰讓你用草枝指著我了?」

  「知不道,你做那個動作有多麼的可愛,可愛得即使握在你手上的不是草枝是利刃,也會無視於它,任憑它刺入胸膛,只為了。」

  他半垂下眼帘。

  「只為了,能吻她,吻住她。她的唇瓣看起來柔軟極了,誰讓她的唇瓣看起來柔軟極了?」

  這一刻,這一刻。

  戈樾琇盼望。

  能有一個時間穿梭機。

  乘坐著時光穿梭機,2017年那個叫戈樾琇的女人,和那個叫宋猷烈的男人回到1941年12月7號的那個清晨。

  在烽火中。

  她和他一起沉入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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