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互相傷害
2024-09-29 13:06:27
作者: 巒
戈樾琇懊惱看著手機里的那通未接電話,電話是外公打來的。
每年聖誕她都趕在平安夜前和外公說聖誕快樂,昨晚她沒能和外公說聖誕快樂,這都要怪宋猷烈,昨晚電話響時她是知道的,但那時宋猷烈壓根不給她任何思考的空間,就知道有個東西在響。
想及昨晚,輕敲了一下自己腦殼,太丟臉了。
讓她丟臉的傢伙一早就走了,問他去哪裡,他說去公司,說今天公司有很多事情等著他處理。
今天不是聖誕節嗎?
是的呢,今天是聖誕節。
今天,她有很多事情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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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的,宋猷烈那麼一鬧,嚴重削弱了她的警戒性和戰鬥力。
敲門聲響起,是讓她去吃午餐的。
「知道了。」懶懶應答著。
現在她餓得很。
環顧一下周遭,嗯,她的甜莓還是可以的,離開前還給她收拾了房間,洗手間被清空的垃圾桶讓戈樾琇還是忍不住漲紅了臉。
前往餐廳路上,戈樾琇給外公打了電話,為什麼昨晚沒給外公打電話呢,她的解釋是一時間疏忽導致被反鎖在房間裡。
坨坨的話,外公總是確信不疑的。
午餐桌上,就只有她和賀煙,二十分鐘下來各吃各的,先離開餐桌的是賀煙,離開前丟下一句「兩點半我在我房間等你。」
兩點半,戈樾琇準時敲開賀煙的房間門。
賀煙開的車,戈樾琇坐在副駕駛座位上,也不知道是昨晚宋猷烈的不加節制,導致於她老是精神出現恍惚,思緒一下子很集中又一下子渙散到不知現處於何年何月。
車子往市郊開。
視野逐漸開闊起來,大片綠地平原連接著海岸線,白色建築物零零散散於綠地平原上。
車子往偏北方向行駛,白色圍牆在車前擋風鏡緩緩展開,越來越近,輪廓越為清晰。
那段視頻戈樾琇看了很多次,只一眼,她就知道是視頻上的白色圍牆。
這回,視頻里一直以背影示人的長髮女子應該回過頭來了吧?
車子停在一處偏僻位置。
看來,賀煙無意帶她從正門進入,換言之,他們現在是秘密行動。
下車,前行。
那扇門隱在一茬茬灌木叢下,隱隱約約間有聲音傳來。
再走數十步,戈樾琇就看到站立於門前的兩個男人,正面站著穿保全制服,背站著地是身材高大的男子。
在賀煙的示意下,戈樾琇找了一處灌木,停在灌木後,這個方位既可以看到那扇門發生的一切,又可以把兩個男人的聲音聽得一清二楚。
那兩個男人的談話透露出這樣的訊息,其中一方想讓另外一方代替他給裡面的人送花,提出送花要求地身材高大的男人。
很快,談話結束
身材高大的男主轉過身來。
透過灌木縫隙,戈樾琇看清高個男子的容貌,通過高個男人的幾個特徵,戈樾琇大致猜到這人的身份,是飲水機男孩。
看來,飲水機男孩對年少時期傾慕的姑娘念念不忘。
今天是聖誕節,他送來了聖誕禮物來。
高個男人一臉滿足離開,保全人員和他一在保證會把聖誕禮物交到鮮于瞳手上。
戈樾琇和賀煙一前一後從灌木叢走出。
那扇門再次打開。
保全人員在和賀煙低語,戈樾琇看到被丟進垃圾桶里的花束,花束之前一直在飲水機男孩手中。
另一名保全人員和她說,並不是他們不想幫忙,而是高個男人送的花最終都會落到這個下場,今年他們懶得把花再轉一次手。
「它並不受歡迎。」保全人員看著垃圾桶里的花束,語氣遺憾。
戈樾琇撿起花束。
數十枝一品紅被滿天星和勿忘我簇擁著。
飲水機男孩有著和他外表截然相反的細膩心思。
一品紅花語為祝福、你是下凡的天使,滿天星和勿忘我搭配象徵友誼長存。
戈樾琇還從保全人員口中得知,今年是那男人第四次聖誕節期間出現在這裡,第一次來吃了一個閉門羹,接下來就變成每年聖誕送花束。
戈樾琇帶走了花束。
賀煙把她帶到監控室。
監控電視左下格方框裡,戈樾琇看到了說要去公司處理事情的宋猷烈。
和宋猷烈一起出現地還有長發年輕女子,兩人並排在數米寬的小徑走著,小徑兩邊一株株藍楹樹整齊排列著,一頭高大牧羊犬從這株藍楹繞過另外一株藍楹,不亦樂乎。
「不需要我說,你也應該知道那女孩是誰。」賀煙開口。
出神注視著方框裡的兩人,遠景鏡頭,那兩人走得很慢,這會兒,他們停下腳步,從之前的背對鏡頭變成側身對著鏡頭。
從戈樾琇這個角度看去,那兩人正處於一種兩兩相望的狀態,男的修長挺拔,女的亭亭玉立,看著很養眼。
那麼,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呢,停下來說話,還是什麼都不說,就看著彼此。
「鮮于瞳十八歲住進這裡,鮮于瞳喜歡藍楹,她住進這裡的第一年,阿烈讓人從巴西空運來一千株藍楹,和一千株藍楹一起來的,還有兩名巴西園藝師。鮮于瞳二十歲,一千株藍楹開花了,那可真漂亮,像一團團紫色的霧,終於,鮮于瞳臉上有了笑容,那天阿烈也在。」賀煙以緩慢平靜的聲腔說著。
短短一席話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類似於某某有錢公子哥為某某女一擲千金的花邊新聞。
她的甜莓也有為女人一擲千金的時刻?戈樾琇嘗試去想像宋猷烈為女人一擲千金的樣子。
搖頭,她想不出來,她只想到他昨晚密碼怎麼輸入都不對的傻樣子。
注視監控畫面的眼眸被蒙上一層淡淡浮光,要是她早知道這件事情,她昨晚口中嚷嚷著的要給他點顏色瞧瞧到最後應該會真變成,給他點顏色瞧瞧。
那麼,現在她要怎麼理解,在這午後時光散步的男女。
一個晚上霸占住她床,次日就和年少時的曖昧對象卿卿我我的混蛋,混蛋!
拳頭緊握,那一千株藍楹開花時該有多美啊。
「藍楹三月開始開花,每年春天,阿烈都來到洛杉磯陪鮮于瞳散步。」賀煙說。
這一下,心隱隱約約疼開了,每年春天不遠萬里來到洛杉磯,就為了陪鮮于瞳散步,聽著很浪漫對吧。
目光繼續注視著監控畫面。
似乎,那兩人長久的凝望讓牧羊犬生氣了,擺動著身體從兩人之間穿過,圍著鮮于瞳繞了一圈,再圍著宋猷烈繞一圈,最後乾脆停下,以虎視眈眈之狀。
「那隻牧羊犬你應該有點印象,它差點咬傷你,它叫安德烈,是鮮于瞳從一名酒鬼手中要到的,為了它鮮于瞳花光了從小存下的零用錢。」
存錢解救牧羊犬,是鹹魚頭會幹的事情。
她的小姨並不打算放過她,娓娓道來著:「為了和鮮于瞳的牧羊犬混熟,阿烈打過一次狂犬疫苗。」
賀煙這麼一說,戈樾琇想起一件事情,那是一個周末,在約翰內斯堡的公寓,她發現他腳底處有一個淡淡印記,問他怎麼了,他說是在夏令營時受到的傷,仔細想來,那個印記應該是犬牙印。
「是左邊腳底嗎?」問。
「嗯,安德烈的牙齒都穿過鞋和襪子。」
並不是夏令營留下的,對她撒謊,她的甜莓罪加一等。
眨了眨眼睛,那層浮光隱去,監控畫面重新變得清明,這會兒,宋猷烈正在和牧羊犬逗樂呢,想必,現在宋猷烈已經無需為鞋子被咬穿而擔憂了。
和牧羊犬逗樂的宋猷烈,讓戈樾琇產生了淡淡陌生感,也許,這個樣子的宋猷烈才是原本應該呈現出的宋猷烈,畢竟,他才二十二歲。
宋猷烈把一塊披薩往地上一扔,臂膀橫在披薩和牧羊犬之間。
顯然,宋猷烈這是把自己的手臂當成欄杆,那傢伙想要吃到披薩的話,就得跨越那道欄杆。
牧羊犬卯足了力氣,幾個助跑,縱身一躍,動作做得乾淨利索。
乾淨利索的動作得到一邊觀戰的鮮于瞳的掌聲。
監控畫面里,兩人一犬所呈現出來的氣氛一片融洽,可惜地是,現在不是藍楹的花期,如果此時兩邊的藍楹花都盛開的話,畫面一定會非常唯美。
不過,那唯美的畫面一定出現過,宋猷烈每年藍楹花期時,都會來到洛杉磯陪鮮于瞳散步。
也許是她哭喪的臉讓賀煙意識到見好就收是一種美德,她說阿樾我們走吧。
「好。」
艱難移動腳步,手裡的花束變得沉甸甸。
賀煙把她帶到獨立式的圓形筒樓前,筒樓有兩層,第一層有三間房間。
賀煙邊爬樓梯邊和她做詳細介紹:說鮮于瞳在第一個房間裡完成了高中課程,阿烈給她安排了老師,再配合網上授課,鮮于瞳去年拿到了高中畢業證書;第二個房間更早前是藝術室,今年因鮮于瞳對廣播產生興趣改成了廣播室,最近階段,鮮于瞳接到了兩檔廣播節目,反響不錯,最後那間是安德烈住的。
這聽起來面面俱到,不是嗎?
爬完樓梯。
第二層有兩個房間。
賀煙手指靠左房間:「那是書房。」
停在靠右房間外。
那麼,這應該是鮮于瞳的房間了。
賀煙打開房間門。
戈樾琇以為迎接她地會是充滿夢幻的空間,畢竟,有一千株藍楹先例,但遺憾地是,鮮于瞳的房間簡單得讓人都要以為住這裡的是修女,不是灰就是白,無一絲亮色,環顧四周,甚至於連一面鏡子也沒有。
賀煙緩緩走到面朝海岸區的窗前,說初次來到這裡,鮮于瞳整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天時間要麼就是睡覺,要麼就是站在窗前發呆。
「阿烈大約會在十分鐘後離開這裡,我之前已經和鮮于瞳說了,你今天會來看她。」賀煙和她說。
賀煙還說,她之前一直不明白,宋猷烈怎麼會對鮮于瞳那麼的執著。
半感嘆半惆悵:「現在想來,阿烈對鮮于瞳的執著有一半來自於你。」
賀煙走了,說是到車裡等她,離開前還特意提醒她這房間沒有鏡子:「阿樾是個聰明的孩子,小姨希望你能有心理準備。」
嗯,讓她一邊承受嫉妒啃咬心靈,一邊又拿小時候的那一套糊弄她。
當然,她可不能一直處於挨打,問小姨你知道阿烈昨晚在哪裡過夜嗎?
「小姨,阿烈不乖了對不對,他在騙了我同時又騙了你,而且,這裡不是約翰內斯堡,這裡是洛杉磯,我住在三樓,小姨住在二樓。」細聲細氣說道。
戈樾琇成功做到讓賀煙煞白著一張臉離開。
把花束放在一邊,來到窗前。
那番話說出,心裡又隱隱約約疼開,這次更清晰,像細細的線一陣一陣刮著她承痛力最為薄弱的環節。
該怎麼形容來著?宋猷烈那混蛋騙了他表姐,同時又欺騙了他的母親。
笑出了聲音。
再環顧了房間四周,戈樾琇還是沒能找出一面鏡子。
即使心裡有所準備,但在那扇門從外打開時,戈樾琇還是下意識別開臉。
別開臉,轉過身,面對窗外。
窗外綠陰如蓋,白浪翻滾,海天相接,深深遠的淡藍處,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海。
關門聲響起,來到她身邊的腳步宛如鬼魅,腳步停在窗前。
耳畔,傳來:
「十五歲時,相信守護天使,相信在你因疏忽身體失去平衡時,守護天使一把拽住你後衣襟,免於你從樓梯上跌落;十五歲時,相信爸爸曾經在漫天繁星的夜晚來過,那忘關的窗戶是爸爸關上的;十五歲,也相信那個少年被關進那幢白色房子裡,只因說這話的人是宋猷烈的表姐,相信宋猷烈的表姐就等同於,相信宋猷烈。」
嗯,鹹魚頭變得會說話了,聲音線條不錯,很能調動氣氛,相信假以時日,鮮于瞳會在廣播界占有一席之地。
不然,那麼蠢的話怎麼會把她聽得心有戚戚然。
「上山時我扭到腳,也許那是一個很好的暗示,『快回去吧』,但我沒有相信,憑著一股傻勁找到那幢白色建築,分明,那個登山者們的歇腳點,大門緊閉,不得其入,門外還貼著給登山者們的告示,我這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天已經黑了,我怎麼也找不到回去的路,想起口袋還放著手機,倒霉事連串,手機脫手,手機沒撿到我卻掉進山坳里再也沒爬上來,醒來周圍都是火,我的身體被樹幹牢牢壓住,後來,我就變成這個樣子。」
「到現在,我依然記得你在巴士上從包里拿出的美金一疊起碼有三英寸厚,那麼厚的一疊肯定有五萬美元以上吧,你看都不看,把美金交到那些人手裡的動作做得瀟灑極了,像你這樣的人。」
「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不會知道,那個夜晚對於我的意義;像你這樣的人和十五歲的鮮于瞳,撒下的謊言就等同一你把三英寸厚的一疊美金交到那些人手上一樣,傲慢而嘲弄。」
「醒來時,我和他們說,是因為媽媽和我一位叫做宋猷烈的朋友才堅持下來,『要是我走了媽媽就沒人陪伴』『我要是這樣就走了,宋會因此而愧疚終生』我和他們這樣說。」
鮮于瞳在笑,一縷一縷,像一種叫鼩鼱的洞穴動物,在夜裡發出的聲音:「那是我第一次騙人,媽媽和宋是其次,戈樾琇才是鮮于瞳堅持下來的最大功臣。」
「戈樾琇,你就不想看看我嗎?看看那叫鮮于瞳的女孩,因你的一次謊言變成現在這幅鬼樣子。」
「是的,鬼樣子!」
要的,要看的,怎麼也得看。
窗是打開著的,天光處於一天中的極盛時刻,以排山倒海之姿狂瀉而下。
那張臉清清楚楚。
一邊還是鮮于瞳的,是那帶有點倔強又有點盲目的鮮于瞳,另外一邊則像戴面具,面具花紋有點像老樹的皮。
其實,也沒多可怕。
讓戈樾琇第一眼就下意識避開的應該是鮮于瞳的嘴唇。
鮮于瞳的嘴唇塗著艷麗色彩,是一層覆一層塗上,還是剛剛塗上的。
嗯,鮮于瞳學會耍心眼了。
分明,她是以這樣的方式達到把戈樾琇嚇了一跳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