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黑天鵝效應
2024-09-29 13:06:15
作者: 巒
一萬英尺高空上,公共飛行圖顯示,還有兩個小時五十分將抵達航班目的地——洛杉磯。
頭等艙八個座位有兩個座位空著,機艙里的燈全部熄滅,僅有的光源來自於圓形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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吧檯和機艙隔一道門,門留著約三分之一縫隙,透過那個縫隙,可以看到吧檯正在品酒聊天的兩個男人。
戈樾琇的眼睛只專注側坐於左邊的男人。
那是她的甜莓。
她的甜莓正在和維珍航空總裁談天說地,機艙里正呼呼大睡地是那位的一家子,這一家子趕著要到洛杉磯過聖誕。
戈樾琇也不知自己眼睛盯著宋猷烈看了多久。
莫名驚醒,第一眼就看到宋猷烈,是二十二歲的宋猷烈。
那個瞬間有點神奇。
沒醒來之前,二十一歲的戈樾琇,在非洲維多利亞湖一座小島上,坐在涼棚里吃著烤魚,邀請她到涼棚吃烤魚地是一名叫卡魯的小伙。
小伙的家只有六點三平米,不過那還算多的了,據說小島上的居民人均居住占地只有兩平米。
卡魯有一口大白牙,笑起來時和門外的鹽堆相互輝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一邊吃烤魚,一邊問卡魯你今年幾歲。
「二十二歲。」
二十二啊,嚼烤魚的動作變慢了。
迷迷糊糊想著,總有一天宋猷烈也會和卡魯一樣變成二十二歲小伙,不知道二十二歲的宋猷烈會長成什麼一副模樣。
一邊吹海風一邊吃烤魚,一邊想宋猷烈二十二歲的模樣。
卡魯忽然問她要不要嫁給他。
烤魚很好吃,這小島與世隔絕,卡魯牙齒很白,在這座小島上有一間藥房,細看的話,卡魯算是長得不錯的了。
「什麼不錯!看看那張大嘴,你能說他不是大馬哈魚轉世嗎?」後腦勺結結實實挨了一下,是宋猷烈的聲音。
轉過頭去,什麼也沒有。
再去看卡魯,還真……像大馬哈魚。
帶著「宋猷烈二十二歲時會長成什麼樣子」的問題,戈樾琇離開那座小島。
船剛上碼頭,一個顛簸。
維多利亞湖沒有了。
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宋猷烈。
怎麼形容這種感覺呢?好比無所事事的少女時代,放一本雜誌托腮坐在窗前,有一下沒一下翻著,看天空眼睛追尋浮雲身影,浮雲被風吹散,一低頭就看到頁面上美好的影像,怦然心動。
機艙沒有光源,這便於她在黑暗中,肆無忌憚看著宋猷烈。
原來,二十二歲的宋猷烈長成這樣,遠比她想像中的還有迷人。
彼時,在涼棚吃烤魚時,戈樾琇怎麼也想不到,日後會是這麼一種光景。
怎麼就……怎麼就在一起了呢?一起吃飯一起在沙發上看電視,他的馬克杯挨著她的馬克杯,雙人床情侶拖鞋床頭櫃裡放著保險套,這些都是情侶們才會做的事情。
座位和酒水餐檯連在一起,台面疊放幾本雜誌,最上面的雜誌封面人物戈樾琇再熟悉不過。
是她那親愛的小姨,也是宋猷烈的媽媽。
賀煙上月被聯合國授予「社會活動家」頭銜,以她為封面的雜誌變成國際航班頭等艙讀物變得理所當然。
封面還附有若干介紹:在過去十年裡,這位傑出女性以其自身影響力,在慈善領域取得驕人戰績,截止二零一六年十月,她名下慈善機構已籌集到上億美元以上慈善資金。
還不到三個小時,該位傑出女性將出現在洛杉磯機場。
是她點名讓她來的,名為接機,實為不懷好意,想想那副乾巴巴模樣在凌晨兩點出現,夠嗆。
對於她提出的要求,只要可行賀煙從不會拒絕,從八歲到現在二十六歲。
賀煙是西方人眼中傳統的東方女性表,內斂隱忍,為了自己孩子和姐姐留下的孩子,她放棄了個人情感生活。
讓賀煙凌晨往機場跑一趟,還為了滿足自己陰暗的小心理:小姨,從倫敦飛洛杉磯這趟航班還有你的阿烈。但,遺憾地是,為了不露陷,你只能裝作不知道。
就像,知道你和爸爸搞在一起時,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說服宋猷烈一起回洛杉磯,比戈樾琇想像中的還要容易。「怎麼忽然間想回洛杉磯?」「我覺得在洛杉磯過聖誕比較有趣。」「機票訂好了?」「訂好了。」「行李也是?」「行李也是。」
就這樣,他們踏上從約翰內斯堡飛洛杉磯的旅程。
洛杉磯。
坦白說,這是戈樾琇不大願意回憶的城市,這座城市總是很容易,讓她把那個有著黑漆漆雙瞳的女孩聯繫在一起。
有一句話是那樣說來著,鬼迷心竅。
那段視頻後,隔著空氣一直安靜注視她的那雙眼眸沒有了。
看著宋猷烈。
為什麼宋猷烈不告訴她鮮于瞳的事情……
宋猷烈側過臉來,下意識間,避開他的視線。
臉轉向機艙外。
透過機艙是要黑不黑要亮不亮的天色,這是戈樾琇比較討厭的時間點,它總是很容易讓她聯想到遍布於深海區的黑色旋渦。
拉下機艙板。
吧檯多了兩位空乘人員。
兩名女空乘人員正忙著和宋猷烈維珍航空總裁合照,較年輕的身體緊挨宋猷烈。
皺眉,手不聽使喚形成拳頭狀。
慶幸地是,在她動手之前拍照結束。
心裡苦笑,你看她,即使是二十六歲,對宋猷烈的占有欲一分也沒少。
閉上眼睛。
宋猷烈回到座位。
他附在她耳畔:「就那麼好看?」
什麼?她在睡覺。
「就那麼喜歡看?」這聲線細聽不無愜意。
都說了,她在睡覺。
「香水味還不錯。」宋猷烈繼續自言自語。
香水還不錯?她沒擦香水來著,這可是說那挨著他照相的女空乘員擦的香水還不錯?把那顆靠著自己的頭推開。
溫溫的氣息打在她頸部上。
宋猷烈這會兒笑得肯定很得意,當然啦,挨著他一起拍照地,可是具有最美空姐的名聲,其社交網帳號擁有百萬粉絲,這百萬粉絲其中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男性。
繼續閉上眼睛。
那道氣息迎面而來,迅速別開臉,躲開。
剛誇了別的女人香水,這會兒還想吻她,沒門?
但真是那樣嗎?真是因誇了別的女人香水才不讓吻的嗎?在他靠近時,她腦海里響起了那聲「瞳,我看你來了。」
都說不讓吻了,都說不讓吻了……
黑暗中,唇齒交纏,吻還無法滿足他,這傢伙瘋了不成,和他們平行座位的是兩個小姑娘,手掌心緊緊攀在桌板上以此來阻止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另外一隻手拼命推他,腳也並用上了,無奈他這次不同以往,從動作到力道都非常強悍。
推他的手慢慢改成輕觸他毛衣領口。
服務提示聲響起,機艙里側的燈亮起,乘務員推著餐車進來時,她和他已經各自就位。
繼續假裝睡覺。
乘務員走了,睜開眼睛,發現桌面上的雜誌沒有了。
看著宋猷烈。
「還沒看夠?」
切——
想起什麼,戈樾琇問宋猷烈,他十七歲時,有沒有那樣一個時刻,特別特別想打戈樾琇後腦勺。
怕他不明白,手於半空中,隔著空氣,就仿佛戈樾琇的後腦勺就在那裡,半曲捲起手指,往前一敲:「什麼不錯!看看那張大嘴,你能說他不是大馬哈魚轉世嗎?」喃喃問「有沒有?」
「沒有。」宋猷烈回答得很乾脆。
沒有啊。
忽然間,戈樾琇覺得無趣了起來,她還以為這個世界存在著某種神奇的聯繫,南美洲的約瑟夫拋出了一個籃球,北美洲的另外一個約瑟夫,在放學路上被一顆籃球砸到,環顧周遭,一個人影也沒有。
片刻。
宋猷烈悶聲問大馬哈魚是誰。
呃……緊抿著嘴。
「那傢伙有一張大嘴?那傢伙長得像大馬哈魚?有一階段,你覺得那傢伙不錯?」
這一連竄的發問讓戈樾琇沖宋猷烈不停做出安靜的手勢。
機艙燈滅了,周遭恢復安靜。
小會時間過去。
「十七歲的宋猷烈沒打過戈樾琇的後腦勺,但十七歲的宋猷烈唾棄過戈樾琇。」宋猷烈告知她。
嘴張了張,想叱喝想發脾氣,但最終什麼也沒說出口。
黑暗中,那道聲音又低又沉:
「戈樾琇,我唾棄你,唾棄你樂不思蜀。」
「戈樾琇,我唾棄你,唾棄你像那些沒見過世面的俗人,外面的世界有什麼好的?」
二十一歲,兩次驚鴻一瞥,少年紅色機車穿過寬銀幕的法拉利GG牌,紫羅蘭花牆下,打著髮蠟,精緻得讓人不敢仰望。
再見到宋猷烈時是在摩爾曼斯克。
極夜時節,中午。
穿著印有「列寧號」破冰船飛行夾克的少年立於皚皚白雪之中。
低沉的聲音還在繼續著:
「戈樾琇,我唾棄你,唾棄你的衝動輕浮隨便,唾棄你僅用七十二小時,就決定嫁給一個陌生人。」
這傢伙,唾棄她衝動輕浮隨便她不能接受。
拉起他的手,牙齒印在他手腕上,輕輕一咬。
好了,懲罰結束。
接下來,她要好好休息了,因為很快她就要見到她那親愛的小姨,她需要精力給小姨尋不開心。
只是,飛機抵達洛杉磯,她去見賀煙,宋猷烈要怎麼辦?
航班準時抵達洛杉磯。
宋猷烈讓戈樾琇先走,也沒告訴他要怎麼辦,離開時,宋猷烈和維珍航空總裁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
只幾眼,戈樾琇就在接機的一眾人中找出賀煙。
她的小姨一如既往,著裝低調。
記憶中,賀煙的衣櫃首飾盒值錢東西沒幾樣,最開始,戈樾琇還以為那是她在裝模作樣,到了後面,戈樾琇才清楚,她那小姨壓根對奢飾品珠寶貨幣等等等等都沒什麼興趣。
那麼,一門心思爬上戈鴻煊的床是為了什麼呢?戈樾琇很好奇,畢竟,她那父親大人能給的也就只有那些。
穿在賀煙身上的那件大衣讓戈樾琇有點擔心,大衣會把賀煙那副小身板壓垮。
小身板?不,在戈鴻煊書房裡,小姨可是給她呈現出了另外一面,也許就是那種表里不如一吸引到她那父親大人。
她的小姨一如既往的體貼,連天氣元素都提前考慮了,約翰內斯堡烈日炎炎南加州夜晚寒氣襲人。
看著賀煙臂彎里的大衣,待會她要不要告知「小姨,大衣阿烈在機場已經給我買了。」
笑,衝著賀煙揚手。
停在賀煙身邊,眯起眼睛,打量。
她的小姨狀態不是很好,可是被她給氣的?
凌晨三點,洛杉磯市區依然車水馬龍,賀煙開的車,戈樾琇坐在副駕駛座位上,出機場她就等著賀煙和她開口,比如問她怎麼沒看到阿烈。
但賀煙一直緊閉著嘴。
倒是她,開始不耐煩了。
三點十分,冷冷說我想知道鮮于瞳的事情。
車廂依然沉默成一片。
「我想知道鮮于瞳的事情,聽到沒有!」提高聲音。
「現在你需要休息。」一如既往的平靜腔調。
果然是能長時間和戈鴻煊保持情人關係的女人,聽,這語氣真誠度百分百。
很好,很好。
目光盯著車內鏡,扯開毛衣領口,落在鎖骨上的粉色草莓印記很清晰,她看得這麼清楚,賀煙不可能看不到。
透過車內鏡,四隻眼睛撞在一起。
映在她鎖骨上的粉紅印記,成功讓賀煙的臉色變得難看。
「小姨,你應該猜到這來自於誰的手筆。」盯著車內鏡里的那張臉,吃吃笑著,「小姨,你一定想不到阿烈有多壞,機艙雖然沒開燈,但也不能那樣做,萬一那兩個孩子醒來呢?」
還想採用沉默戰術?是不是這樣會讓她看起來更像一個好人?
「小姨,你幹過什麼心裡應該再清楚不過,但你應該怎麼也想不到,你爬上了戈鴻煊的床,阿烈有一天也會爬上戈樾琇的床。」
嗯,很好,臉色變得難看了。
「想不想知道我和阿烈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很明顯,她的小姨不想知道。
「還是,」拉長聲音,「我們要談談你和我爸爸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賀煙的臉色現在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那目光簡直把她當成怪物。
「別用那樣的目光看著我,你也是怪物,一個孜孜不倦於爬上姐夫床的怪物。」
「閉嘴!」
瞬間,眼眶浮動淚光。
問:「小姨,那個清晨,我很想知道你是以什麼樣的心情,看待從樓上掉落下來的那個女人。」
「那女人是你姐姐,那個清晨,你姐姐的丈夫就從你房間出來,東窗事發,為了掩人耳目,你拉上你的孩子,讓人誤以為,你是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從同一個房間出來的,這個早上那躺在草地上的女人壓根不關你的事情,你能說你不是怪物嗎……」
「閉嘴!!」
詞窮了嗎?
好的,閉嘴,閉嘴。
過去短短一分鐘裡,賀煙難看的臉色,難堪的語氣足以讓她細細回味一陣子了。
閉目養神。
耳邊,賀煙喃喃低語著你什麼都不知道。
可笑,難不成她的小姨爬上她爸爸的床還有苦衷不成?
車子往比弗利山頂,賀煙很快找回傑出女性狀態,以平靜語氣叮囑她好好休息。
聳肩。
車子開進車庫。
賀煙似乎並不急於打開車門,顯然,她的小姨有話要說,車庫為半開放式設計,透過半展開的空間,那幢占地面積8.78英畝的住宅燈火通明,像一個暖色的半球體。
「阿樾。」
讓人作嘔。
「是戈樾琇。」提醒。
片刻。
賀煙沉聲道著:「聽說過黑天鵝效應嗎?」
看來,她的小姨是想和她說教來著,也許是說教,又也許是下馬威。
「十七世紀前的歐洲人,一直認為天鵝是白色的,但隨著澳大利亞那隻黑天鵝的出現,歐洲人不可動搖的信念開始崩塌。」
所以?
「戈樾琇,你要記住,這世界沒什麼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後?
沒有然後,賀煙打開車門。
看來,賀煙拿那隻澳大利亞黑天鵝說事,要麼就是一個熱身活動,要麼就是故弄玄虛,戈樾琇更趨向於這是一個熱身活動。
來幫忙搬行李的是陌生臉孔,傭人換了,管家也換了。
賀煙走在最前面,戈樾琇走在中間,後面跟著搬行李的傭人。
一出車庫,風迎面而來。
看著賀煙的背影,戈樾琇下意識間打了一個冷顫。
挺直脊樑,甩掉從腳底串升的寒意,不要被賀煙故弄玄虛的那套給唬住,讓所謂「黑天鵝效應」見鬼去吧。
車庫銜接著庭院,把庭院和主宅連接在一起地是設計感極強的玻璃天橋,冷暖兩色燈光交織在天橋橋面上,在夜色中美輪美奐。
那抹修長身影就站在橋中間。
還穿著深灰色的高領毛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