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她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2024-09-29 13:00:44
作者: 巒
心,就那樣在沒有任何徵兆的情況下輕輕抽了一下。
戈樾琇腳踩在宋猷烈腳板上,身體被動貼著他。
臨近午夜時分,約翰內斯堡小有名氣的DJ,戴著紅色禮帽登場,電子舞曲更為狂肆。
更多人跳入水中,放眼望去,人頭攢動,每一顆頭顱都跟隨肩膀腰肢搖擺,似乎,只有戈樾琇和宋猷烈是靜止不動著的。
似乎怕她聽不到,再往她貼近,每一縷聲息輕撓她耳膜:「看把你嚇的,別擔心,我現在也懶得和你說故事,還有,戈樾琇,那玩意並不是洪水猛獸,對於這裡的人們來說,它和電子舞曲沒什麼兩樣,是打破禁忌調動情緒的元素之一。」
即使電子舞曲喧鬧得要把夜晚攪得個天翻地覆,他的話還是一字不漏聽近戈樾琇耳朵里。
「宋猷烈……」聲音有些無力,原本是大聲衝著他吼的,宋猷烈,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宋猷烈,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沒能大聲吼出的話由經他的口,悠然自得的模樣,甚至於他還和新交的朋友揮手致意,鼻尖有一下沒一下蹭著她鬢髮,「又或者是,宋猷烈,你怎麼敢?你怎麼敢和我說出這樣的話?」
「戈樾琇,你現在也老大不小了,雖然你總是強調你心裡生病,我拜讀過你寫的報導,觀點和思路沒得說,能擁有如此敏銳思維的人,又怎麼會不明白甲之砒霜乙之蜜糖的道理?但!」加重語氣,語氣不無嘲諷,「但你是戈樾琇,是戈樾琇就能大聲質問宋猷烈,你怎麼敢?被戈樾琇眼中視為惡魔的,在所有人眼中得是惡魔,你宋猷烈也不例外。」
「可怎麼辦?雖然對於那玩意,我談不上喜歡,但絕對不討厭,偶爾,逢場作戲時,需要時我不會排斥。」
踩在他腳上的腳往後退,一步步後退。
一步、兩步、三步,他一張臉更加立體呈現在她面前,冷淡得如寒冬時節的大理石雕像。
搖著頭:「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
宋猷烈,你明明也經歷過那個早晨的。
那有著鳥語花香的早晨;那抹躺在草尖上的身影;那似乎永遠不會停歇下來的熟悉旋律。
「你明明也經歷過那個早上。」聲音低得就只有她聽見,周遭開到變得模糊不堪,連同宋猷烈的那張臉。
那張臉正一點點遠去。
煞白的臉盤,伴隨一個腳步一個腳步後退,被越拉越遠,宋猷烈問自己,愉悅嗎?應該愉悅吧,應該會愉悅吧,宋猷烈想。
那個小瘋子,確切一點來說,現在已經是小瘋子變成了瘋子。
不,不不,還是不對,她只是心裡生病了,她肯定會睜大眼睛駁斥你的言論。
說這話時平日裡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蒼白臉色,會出現淡淡的紅暈,死氣沉沉的眼睛也會變得異常靈活,一個眨眼,眼波水汪汪的,就這樣直勾勾看著你,迫使得你打起精神應對。
以百分之九十九精力和她周旋,卻有那麼一縷思緒在告知你:小瘋子的眼睛居然是杏仁形狀的,而且比一般杏仁形狀的弧度還要大,還要深。
「小瘋子的眼睛形狀,這不是你應該關注的事情。」打起精神,大聲提醒著自己。
回過神來,她又在以一副誓不罷休的勁頭在你耳邊重複:「你要弄清楚,我不是瘋子,我只是心裡生病而已!」
好吧,不是瘋子,不是瘋子!
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如果此時此刻隨隨便便拉上一個人,告訴這個人說:看到那個穿流蘇皮夾戴大麗花的女人沒有?她是一名精神病患。
倘若被拉住地是一名女性,這名女性十有八九會說:那麼我希望自己是一名精神病患,但前提得是有她那樣的臉蛋和身材。
倘若這人是男人的話,這個男人的目光,肯定會長時間聚焦在她胸部上,眯起眼睛說著,我很希望和這樣的精神病患,來一場男人和女人間最直接的對話。
手掌重重壓在色迷心竅的男人肩膀上,和他說:「那女人我四歲就認識,她叫戈樾琇,她是一名精神病患,別的我不知道,但戈樾琇的病歷應該多一個名稱,傳染性精神疾病。」
「精神疾病不會傳染。」色迷心竅的男人反駁到。
是的,精神疾病不會傳染,但戈樾琇的精神病症會傳染。
戈樾琇的精神病症會傳染,關於傳染渠道,比如說通過呼吸;通過眼睛對視;通過語音交流;說到這些拉手擁抱接吻怎麼少得了的,甚至於……上床。
壓在身下時,大號杏仁眼水汪汪瞅著你,臉頰紅紅的,嘴唇也紅紅的。
瘋了,瘋了,又來了,又來了。
努力去屏蔽驟然造訪似是而非的畫面,奮力去驅趕留,在舌腔里特屬於某個人的氣息。
看著那張煞白的臉盤,在心裡告訴自己:宋猷烈,你現在很高興。
一切正在往有趣的方向發展:那個貫穿你成長階段如夢魘般的人,低眉順眼乞求你伸出援手,這滋味是有一點點美妙,為了延續這美妙的滋味你來到這裡。
是的,就僅僅是為了那一點點美妙滋味你來到這裡,讓她兩個禮拜為你打掃房間,只是你為了討回從前在她身上遭受到的恥辱。
至於那個吻,天知道,紅紅的嘴唇就在那裡,看第一眼,再看第二眼,看完第三眼之後就吻上了。
含住紅紅的嘴唇,這樣告訴著自己:大庭廣眾,那些人笑得那麼不懷好意,會把那個瘋子氣壞不可。
氣壞她只是目的之一,更為重要的是讓她意亂情迷。
讓她意亂情迷比什麼都重要。
不,不,讓她意亂情迷一點都不重要。
是的,就是那樣。
宋猷烈沒想到那個吻,先把自己的憤怒點燃了,說不清是為什麼,怎麼就吻她了呢?這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共沉淪論:他憤怒了,戈樾琇也得跟他憤怒。
手捲菸放的位置距離他手很近。
他是可以拒絕,如果戈樾琇不在現場的話,他會拒絕,那玩意對身體和精神都不好,偏偏,戈樾琇就在身邊,煞白著一張臉。
看看,和那個瘋子在一起,也就僅僅幾個小時,他便變得如此喜怒無常,這讓宋猷烈感到憤怒和沮喪。
過去一段時間,他已經成功做到換掉私人手機號,在換掉手機號的那個瞬間,他內心一派輕鬆,這是擺脫戈樾琇的第一個步驟。
換掉私人手機號的第二天,陽光明媚;換掉私人手機號的第三天,瓊今天著裝顏色很舒服,這都在證明他的心情是輕鬆的。
但,隨著時間推移,輕鬆感被一些似是而非的情緒所取代,那種情緒白天若有若無,但一旦到了深夜,特別是無所事事的深夜,便無比清晰呈現出來,清晰且可笑。
張純情生日,那個晚上,為什麼放任那些人把攝像頭對準他,宋猷烈心裡是清楚的,他心裡知道,那一個瞬間意味著什麼。
當有一天戈樾琇不惹事,他居然不習慣了。
他和張純情緋聞見報不到三十小時,戈樾琇出現了,出場方式倒也符合她一貫風格。
接到秘書室的電話後,開始變得心不在焉了起來,坐在辦公室和他談合作的是,新能源領域被無限看好的馬克.庫班。
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樣的心態,他讓庫班留在辦公室,多一個人的話或許能減少失控的機率,這和人性的虛偽有關,當現場多了第三人時,或多或少能起到督導師的作用。
他只是單純想看看戈樾琇的狀態,以一名監護人的身份,觀察自己的被監護人,適當表達一點關懷外加一點告誡,這合情合理。
只是,讓宋猷烈沒想到地是,戈樾琇會穿成那樣出現。
該死的。馬克.庫班是著名的花花公子,僅憑一眼就能看出女人的三圍。
那個花花公子在辦公室多呆一秒,忽然都變成了一種煎熬。
該死的蠢女人。
然而,這個蠢女人的愚蠢行為還在繼續著。
更讓宋猷烈感到不可思議地是:這一次她居然是,為了她口中所謂交情很好的朋友,這還是一位男性朋友。
所以說,戈樾琇不是為了他和張純情的緋聞而來?!
好吧,為朋友兩肋插刀沒什麼,這是很多正常人會幹的事情。
也許他應該送上類似「戈樾琇,你終於做了一件正常人會做的事情。」的讚美語言,讚美完之後,把她掃地出門。
如果事情關乎她的話,他會考慮,畢竟,從道德角度,他如果袖手旁觀的話,太不近人情,而且,這也是戈叔叔的囑咐。
但,這次事情就出在戈樾琇的朋友身上。
戈樾琇口中「交情很好的朋友」宋猷烈是知道的,會做酸菜包子,這人做出的酸菜包子味道,很符合一名精神病患的口味,最開始,因為惦記這個人做酸菜包子,戈樾琇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找他,到了最後,這兩人差不多都膩在了一起。
為了確保戈樾琇的人身安全,宋猷烈讓幾名退伍軍官輪流跟著戈樾琇,宋猷烈讓他們每隔一個禮拜,就給他上傳戈樾琇的近照,不要誤會,他對於戈樾琇那張臉蛋沒什麼興趣,他只是負責,把戈樾琇的近照拿到戈叔叔面前。
在陸續收到的照片中,他就看到一組戈樾琇在吃酸菜包子的照片,涎著臉,一副放進口中是絕世佳肴的滿足勁。
看完這組照片後,宋猷烈就有了一個惡趣味的想法:假如把顧瀾生那雙很會做酸菜包子的手剁掉,戈樾琇從此就吃不到符合她口感的酸菜包子了。
戈樾琇想讓宋猷烈不好過,偶爾他也得嘗嘗讓戈樾琇不好過的滋味。
宋猷烈讓人調查過顧瀾生。
那是一個好人,也是一個聰明人,人品家世都無懈可擊,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優秀的青年。
對於這名優秀的青年,宋猷烈並無好感,在他看來,這個人很狡猾,這個人的狡猾之處就在於,他把戈樾琇這麼難纏的精神病患哄得服服帖帖。
服服帖帖!這個想法偶爾會讓宋猷烈有扯領帶的念頭。
現在,這位優秀青年出事了,相信他憑著他自身能力能安全脫險,這是宋猷烈理應該對戈樾琇說的。
但結果變成目前這樣,宋猷烈也不清楚,到底是哪個環節出的錯。
也許……也許是特屬於戈樾琇的精神疾病是一種傳染病,以至於他做出一系列,連自己也解釋不了的事情。
憤怒,焦躁。
偏偏,那張臉近在眼前,為什麼再次讓這張臉涉及到自己的生活,鬼使神差為她解鞋帶,買麵包等等等等。
最後……最後,還吻她了。
他得從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件中解脫出來,不然,他的生活就會陷入死循環。
他知道怎麼樣能傷害到她。
那個清晨,酒莊女主人從房間窗口掉落,這個早上她看到昨晚從聚會帶回來的大.麻煙。來自於哥倫比亞從林,絕好的氣候條件孕育出來的大.麻,成為市場上的搶手貨,女主人回味著夜晚欲生欲死的滋味,挑了最順眼的點上。
靈魂出竅,飄向空中,打開窗戶。
於是,就有了那個早上。
那個早晨,陽光明媚。
酒莊女主人死於大麻所產生的幻像,所有人以緘默的方式接受這個現實,唯有親眼目睹母親離去的女孩,一個勁兒嚷嚷著,不,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
女主人的離去,讓那個來自格陵蘭島的孩子感到惋惜,女主人雖然有時行為怪異,但她對那個孩子很好。
但遺憾地是,她是戈樾琇的媽媽。
「戈樾琇,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唾棄你的墳墓。」這句話詮釋了宋猷烈對於戈樾琇的全部情緒。
戈樾琇,即便你死了,我也要唾棄你的墳墓,那個電閃雷鳴的夜晚,對著戈樾琇離去背影,默念。
時光荏苒,那張臉還是昔日,讓他感到厭惡的那張臉,每一個細微表情都是他想毀而滅之,毀而棄之。
給她收拾那麼多的爛攤子,現在是一點點討回利息的時候了。
所以,宋猷烈。
現在,馬上,立刻,走過去,用最為親昵的語氣告訴她。
告訴那個小瘋子:對於我而言,那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早上,如果你要是非讓我講點什麼,我會告訴你,那個早上酒莊美麗的女主人,假如經受得住誘惑的話,也許現在我們仍然能在各大拍賣會看到她的畫作。
猜猜她會這麼著?
要麼給他一巴掌嘴裡嚷嚷著要殺了他;要麼就躲進另外一個世界裡。
不管給他一個巴掌,還是躲進另外一個世界裡,她的身體都會顫抖個不停,那種狀態類似於羊癲瘋病患病情發作。
他不會再去把她抱在懷裡,一定不會。
這一次,他一定不會有任何憐憫。
總有一次會成功的,說不定就是現在。
憤怒,焦躁,這些都是精神疾病的潛伏症狀,他得趕快從這些症狀中解脫出來。
他是再正常不過的人,他的理想伴侶應該是,張純情那類型的姑娘,甜美可愛,簡單又不乏聰慧。
戈樾琇!
一步步朝著那臉色煞白的人走去,這一次一定不會有任何的憐憫。
據說,一名精神病患的嗅覺異於常人,也許嗅到危險,那張臉越發煞白,他往前一步,她就倒退一步。
一邊倒退著一邊搖頭,似乎想用這樣的形式來,阻止從他口中聽到一些話。
水池人太多,一個臂膀紋著火焰的壯漢擋住她,她把氣撒在他身上,她衝著他喊:滾開。
壯漢紋絲不動。
撿起一個水鳥模型,一個勁兒捶打著壯漢。
壯漢一個側身,她身體不受控制往前,壯漢一伸手,她牢牢落入他臂彎處。
這樣的場景,這樣的一幕,可以歸結為男人和女人的遊戲,起碼,那位壯漢是這麼想的。
臂彎里的女人看起來小小的一隻,氣鼓鼓的樣子很可愛,在一本正經和他玩遊戲的樣子,也很可愛。
可愛到他忍不住挑起女人被水浸透的一縷長發。
長發垂落於手掌上,低頭,輕嗅芳香。
宋猷烈皺起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