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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顧瀾生出事了

2024-09-29 13:00:16 作者: 巒

  雪白的世界裡,小小少年在漫天風雪中,一次又一次旋轉著,熟悉的旋律伴隨,每一次旋轉孜孜不倦:

  嗨,朱迪,別沮喪。

  找一首哀傷的歌把它唱得更快樂。

  記得把它唱入你的心田。

  世界就能開始好轉。

  騙子,沒人能把哀傷唱成快樂。

  騙子,唱一百倍一千遍世界都沒有好轉。

  媽媽,這真是一個明媚的清晨。

  旋律和著稚嫩的哭泣聲,一遍又一遍,女孩捂住耳朵捲縮在牆角處,絕望尖叫。

  

  尖叫聲衝散環繞翠色山脈的霧帶,飛鳥遁入林梢,鳴蟬縮回草叢,女孩的身體逐漸沒入湖中。

  旋律、哭泣、尖叫一一遠去,安靜了。

  這安靜讓她想擁抱,閉上眼睛,身體逐漸沉入湖底,但有一隻手在最後一瞬間抓住了她的腿,把她從那個安靜的世界拽回。

  「走開!」沒被抓住的腿狠狠踢向那隻手。

  「走開!」「奧菲娜。」夢境和現實交織交錯。

  頭深深往著枕頭埋,一個翻身——

  是繼續留在夢裡,還是回到現實,從頭部處傳來的疼痛感已經代替她做出選擇。

  戈樾琇睜開眼睛。

  第一時間躍入眼帘地是深色天花板,她從床上掉下來。

  公益組織都那樣,為了節省資源一切都得精打細算,比如那張床,比一般單人床小半個身位,床頭櫃也好不到哪裡去,小得像豆腐塊。

  床頭櫃放著一把手機,手機一直在持續響著,和手機鈴聲一起的還有來自於門外的聲音。

  門外一聲又一聲「奧菲娜」,不遠處推土機轟鳴聲和工人吆喝聲你方唱罷我登場。

  世界是一個大噪音坑。

  戈樾琇直挺挺躺在地板上看天花板,心裡從一數到十。

  一支狗尾巴草、兩個魚罐頭、三個硬幣、四支牙刷……十杯可口可樂。

  手機還在持續響著,門外的聲音一點也沒放棄的念頭。

  只能認命。

  從地板上起身,拿起手機,一邊接手機一邊開門,門外站著醫療站的工作人員,隔著傳聲筒和她通話的是段然。

  段然是顧瀾生的朋友,世界衛生組織成員,今天一早和顧瀾生一起,前往南非北部城市茨瓦內,昨晚茨瓦內發生一百四十名兒童集體食物中毒事件。

  電話里,段然告訴戈樾琇,到達茨瓦內一個半鐘頭後,他就和醫療救援小組失去聯繫,顧瀾生是這支醫療小組四名成員之一。

  打發走那位工作人員,戈樾琇給顧瀾生打電話。

  顧瀾生的手機一片沉寂,也許是信號的問題,南非除了約翰內斯堡和開普敦,大部分城市通信信號都十分糟糕。

  駐紮營地給出的消息是:醫療救援點沒有來自茨瓦內的任何消息。

  這片非洲大陸,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目前,戈樾琇的身份是一名自由媒體人,怕她吃虧,老爺子暗地裡,給她弄了一張蓋有聯合國秘書長私人印章的特殊通信證。

  所謂「老爺子」就是她外公,只不過,她和老爺子已經有兩年互不搭理了。

  戈樾琇今天早上七點才回的營地,她雇用的司機,打算把車開到偏遠地區對她進行劫財劫色,辛虧她給顧瀾生發了自己的定位,才在維和人員的幫助下得已脫身。

  之後,顧瀾生解僱了她的保鏢,他懷疑保鏢和司機是一夥的。

  在回營地路上顧瀾生都在嘮叨個不停。

  一回到營地,倒頭就睡,鞋子沒脫,澡也沒洗。

  如果不是那個夢,一個姿勢一覺二十四小時都沒問題。

  戈樾琇很久沒做過那個夢了。

  但凡和回憶有關的夢,戈樾琇都討厭。

  洗完澡,倒了一杯水,在等水涼開的時間裡,戈樾琇打開行李,從行李包里拿出她從早餐店順手回來的報紙。

  那時顧瀾生在結帳,櫃檯一邊放著新鮮出爐的早報,早報頭版頭版名字熟悉,模樣也熟悉。

  現在貴為SN能源執行長的宋猷烈,出現在頭版頭條上並不是什麼稀奇事,但是呢,和一位年輕女性一起出現就比較稀奇了。

  喵了一眼,宋猷烈背著一姑娘。

  頭版頭條標題為:SN能源執行長「零緋聞」在十個小時前有望被打破。

  有望?也就是還不確定來著,但也是八九不離十。

  顧瀾生結完帳,戈樾琇順手把早報塞進行李袋裡,這個舉動現在想起來有一點點無聊。

  戈樾琇把報紙丟進垃圾桶里,如果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出現在她夢裡的,也許是顧瀾生的酸菜包子了。

  舊事、舊人、舊物總是能輕易敲開回憶之門,即使你有多麼不願意它被打開。

  顧瀾生的手機依然處於無法接通狀態中。

  那杯水已經涼開。

  喝水期間,戈樾琇目光數次往垃圾桶處。

  從這個角度看,男人背女人的畫面看起來還算不錯,男的高大挺拔,女的腰肢纖細腿部均勻,在迷離夜色襯托下有幾分膠捲感。

  如果報紙信息屬實,那麼,她就是通過報紙才獲知宋猷烈戀愛的事情了,怎麼想這都是一件讓人心裡很不舒服的事情,好比是丈夫有了情人妻子是最後知道的人。

  「丈夫有了情人妻子是最後知道的人」這比喻讓宋猷烈聽了肯定不會愉悅到哪裡去。

  當然,他會把不愉悅掩藏得滴水不漏,而這比喻聽在小姨耳朵里,鐵定會臉色大變。

  戈樾琇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宋猷烈了。

  曾經是她秘密花園裡的甜莓,如戈鴻煊理想中那般成長,強大,果敢,運籌帷幄。

  但那又能怎麼樣,那還是她的甜莓。

  這會兒,她的甜莓都公開和姑娘眉來眼去了。

  那篇報導還附上女方姓名和芳齡,以及,女方目前和宋猷烈性屬上司和下屬關係,光這幾點就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宋猷烈背上的女孩,戈樾琇來約翰內斯堡第一天就知道了,這是深受這座城市歡迎的外國面孔之一。

  當時在公車上幾名男孩拿著平板電腦,出現在平板電腦的東方女孩面孔,讓她多看了幾眼,是那種可以拿到很高綜合分數的類型,有這麼一類人,臉蛋沒校花漂亮,但卻可以高票當選學校「最受歡迎人物」。

  眼下,情況應該是這樣,和她很久沒聯繫的宋猷烈和別的姑娘勾搭上了,深夜一起喝酒,喝完酒一起坐上一輛車,雖然沒交代這兩人下半夜的事情,但肢體語言已足以證明二人交情匪淺。

  值得一提地是,宋猷烈肩上還掛著一個女式包。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和她的甜莓聊聊了。

  只是,眼下還有顧瀾生的事情。

  等顧瀾生的事情解決完,她得讓宋猷烈知道,這個世界有些人,不是他想擺脫就擺脫的。

  把報紙塞進抽屜,戈樾琇再次嘗試撥通顧瀾生電話無果。

  繼而,段然的電話也撥不通了。

  傍晚,從茨瓦內傳來消息,前往茨瓦內履行醫療任務的救援小組出事了。

  1948年至1991年近半個世紀的種族隔離制,讓南非催生出一個個暴力社團,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紀,這些暴力社團,依然在這片土壤上風生水起,光開普敦就有十萬人從事暴力活動。「美國幫」是南非臭名昭著的暴力社團之一,綁架外國人是這個社團的收入財源之一。

  救援小組抵達茨瓦內還不到三十分鐘就落入「美國幫」手裡。

  這伙暴力社團這次一反常態不要贖金,而是想通過四名小組成員和政府展開談判。

  在中間人的牽線下,「美國幫」和茨瓦內政府官員,進行為時四十分鐘的交流,「美國幫」想用四名人質,換取他們十名現在開普敦服刑的成員無罪釋放。

  伴隨茨瓦內政府官員憤然離席,第一輪談判以失敗告終。

  「美國幫」要求無罪釋放的十名成員,四年前在開普敦街頭以自制.炸.彈炸毀了三輛外國政要的汽車,導致五名後勤人員、兩名志願者當場死亡;兩名外交官、數十名民眾受傷,當天恰逢非洲外長會晤在開普敦舉行,這場事故就發生,在開普敦安保部長對外宣稱他們在會議現場投下重兵的十五分鐘後。

  這個事故讓開普敦政府顏面大失。

  南非有三個首都,分別為茨瓦內、開普敦、約翰內斯堡。

  這三個行政中心都是抱著各掃門前雪的態度,醫療小組是在茨瓦內出的事,怎麼都扯不到開普敦政府的頭上,而「美國幫」提出的十名交換成員,現在開普敦監獄服刑,開普敦政府是怎麼都不會放過讓他們臉面盡失的傢伙。

  如外界所猜想,茨瓦內政府在開普敦政府那裡碰了壁。

  當茨瓦內市長掛斷那通電話時,距離「美國幫」提出的七十二小時期限已過去八個小時。

  無奈,茨瓦內政府只能把希望寄放於約翰內斯堡。

  畢竟,無國界醫生醫療營地就在約翰內斯堡,然而,在通話中約翰內斯堡官員,向茨瓦內政府發難,人是在茨瓦內丟的,救援小組四名成員要有個三長兩短,茨瓦內政府勢必要負全部責任。

  儼然,救援小組遇持事件變成政客們手上的皮球。

  也對,無國界醫生和志願者們沒什麼差別,在你成為一名無國界醫生之前,那些人會和你說:我們無法給你配備保鏢助理;我們無法承諾你會在這次救援任務中安全回來;甚至於,我們無法保證那枚火箭.彈會不會落到你頭上。

  夜深、深夜、凌晨、黎明、天亮、繁星隱去、太陽升起、戈樾琇看著落在窗框上的日光,從一個小小的圓點到無限擴大,直到鋪天蓋地。

  一夜無眠。

  這是戈樾琇度過的最為漫長的夜晚之一。

  這個夜晚,她只能通過手機接收消息。

  再過十分鐘,醫療小組一名處理突發事件專員將會抵達茨瓦內。

  戈樾琇知道,這只是一種象徵性的解決方案,當地暴力社團犯罪不在各國違和部隊條約之中,和那些暴力社團分子談道德仁愛只會招來恥笑和謾罵。

  果然,中午傳來的消息是:茨瓦內政府和「美國幫」的第二次談判再次以失敗告終。

  醫療小組特派專員連談判桌的桌角都沒摸著。

  七十二小時已經過去二十五個小時,「美國幫」老大放話,茨瓦內政府要是再不拿出誠意,他們會在四十八小時裡,以抽籤形式先槍殺一名救援小組成員。

  顧瀾生占據了四分之一的機率,這四分之一機率也許,終將導致她再也吃不到北京酸菜包子。

  戈樾琇挪了挪坐得發麻的屁股,她在這個四方盒子裡,已經連續呆了二十幾個小時。

  在這二十幾個小時時間裡,沒人來敲她的房間門。

  醫療小組有上百人,這些人似乎忘記還有她這號人物,也只有顧瀾生記得她,吃飯時間到來催吃飯,睡覺時間到了催睡覺,生病時催看醫生,手機響了,不用看,十有九八是顧瀾生打來的。

  甚至於……在她弄到聯合國特邀觀察員證件的第二天,顧瀾生遞交了無國界醫生申請書,她不問他為什麼,他也不解釋為什麼。

  從茨瓦內沒再傳來消息,顯然,談判陷入僵持,而時間依然一分一秒流淌著。

  第二十六個小時,戈樾琇吃掉兩包速食麵,再把手機鈴聲調到四點。

  她需要好好補充睡眠,無需擔心她在這樣的情況下,會受失眠困擾,就像顧瀾生說的「戈樾琇是沒心沒肺的女人。」

  不到三分鐘時間,戈樾琇完完全全進入睡眠狀態。

  三點,手機鬧鈴如約而至。

  關掉鬧鈴,戈樾琇又吃了兩條香蕉,吃完香蕉洗頭洗澡,打開行李包千挑萬選才勉強選出一套衣服。

  換好衣服,拿出化妝包。

  四點四十分,戈樾琇帶上房間門。

  離開營地前,戈樾琇還特意去了後勤人員辦公室走一趟,辦公室兩名工作人員,一開始沒認出她。

  報完姓名,兩名工作人員毫不掩飾鄙視的目光。

  理解,自己最好的朋友現身處險境,她還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戈樾琇從兩名後勤人員口中得知,茨瓦內政府已派出若干兵力對「美國幫」的活動區域進行偵查。

  若干兵力?是兩名還是三名?

  戈樾琇心裡冷笑,若干兵力也只不過是茨瓦內政府的作秀方案。

  事實上,這些人心裡話是:活著回來算你們撿回一條命,死了也是你們倒霉,多少人擠破頭想遠離這片黑土地,你們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以為跑了這一趟就長大成人?蠢蛋。

  或許,在地道非洲人眼中,她也是這批蠢蛋之一。

  她是這批蠢蛋之一,但顧瀾生不是,戈樾琇心裡是清楚的。

  司機保鏢被解僱了,戈樾琇只能自己打電話給租車行。

  租車行派來一名壯漢,這名壯漢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直到戈樾琇打開手提包,壯漢的目光才從她大腿處離開。

  手提包里的槍是顧瀾生給她的。

  戈樾琇報上SN能源駐約翰內斯堡辦公大樓地址。

  抵達SN能源辦公大樓距離下班時間還有十二分鐘,宋猷烈最近一直在約翰內斯堡辦公,這是戈樾琇從報導上知道的。

  希望,她的忽然出現對宋猷烈來說是一個驚喜。

  能不驚喜嗎?看看她都穿得這麼火辣。

  最後一次見面,宋猷烈是這麼說來著「戈樾琇,這是我最後一次為你收拾爛攤子。」

  老實說,當時她還真的被宋猷烈的氣勢和眼睛裡的陰翳給嚇到了,那是她的甜莓,回過神來一腳踹上去。

  腳在半空中被抓住。

  宋猷烈居然敢抓她的腳。

  不,確切一點來說是:宋猷烈不僅敢抓她的腳,還敢把她摔了一個屁股朝天。

  當時,倉庫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她身上裹著宋猷烈的外套,她剛剛從貨櫃被挖出來,被塞進貨櫃時,穿在她身上是一件印有號碼的性感睡衣,一伙人原本想把她當成禮物送住深山老林,給某武裝分子頭目當壓寨夫人。

  事件源頭是她為了寫出一篇噱頭十足的文章混進夜總會,在混進夜總會的第二天,就遇到了前來給自己頭物色壓寨夫人的混混。

  戈樾琇總是能遇到倒霉事,這次也不例外。

  這倒霉事還有個尾聲,戈樾琇在貨櫃被拉出來時,性感睡衣下擺勾到貨櫃插銷,嘩啦一聲,灰頭土臉的接過宋猷烈丟過來的外套。

  當時,他居高臨下看著她,聲音冷得像冰窖。

  「戈樾琇,你心裡清楚,現在你還是不是戈家的公主,全憑我一句話說的算,但願,接下來你能有骨氣一點,不要有求於我,這是最後一次,假如你當真有事情求我的話,記住,最低標準要有卡門的萬種風情。」

  沒再看她一眼,宋猷烈揚長而去。

  過幾天,戈樾琇發現宋猷烈的私人手機號換了。

  看來,宋猷烈自認為他在SN能源的勢力鞏固了。

  也許吧,數次公共場合上,跟在宋猷烈身邊的都是熟面孔,那都是第一批跟隨戈鴻煊到非洲拓展事業的老員工。

  事情很像那麼一回事,教父隱居幕後,新教父走到台前。

  新教父貼著「道德是壁畫;良心是利益」的標籤。

  這些事情戈樾琇也懶得去管,最近階段她日子過得還算順心,有一次她還親眼見到小姨從洛杉磯一家旗艦店走出,那模樣又干又瘦,而且行動遲緩,當晚為了慶祝那一幕,她還喝了點酒。

  如果不是顧瀾生的事情,戈樾琇都差點把自己身份給忘了。

  距離「美國幫」口中的四十八小時,抽籤殺人質已過去三十小時,夜晚將至,眼睛一閉太陽升起時,十二個小時就過去,她已經不指望那些人。

  戈樾琇接觸過南非暴力社團的一些小嘍嘍,這些人儘是一群亡命之徒,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

  現在不是擺譜的時候,不僅不能擺譜還得找出最實用的法子。

  卡門?這號人物可是她和宋猷烈的共同回憶。

  其實,那沒什麼,充其量這號人物,也只不過是兼職舞娘的煙廠女工,正好,這也給了她一個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機會。

  戈樾琇推開那幢號稱南非第三高高樓的大堂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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