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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第三世界》的面試

2024-09-29 13:00:03 作者: 巒

  離開SN能源辦公大樓,張純情直接去了雜誌社。

  自然,張純情不會傻到把在宋猷烈辦公室發生的寫到採訪筆記里。

  即使她當真把那些內容一五一十寫進去,雜誌社也不敢刊登的,相信宋猷烈無比了解這一點。

  SN能源是南非政府資源部門戰略合作方之一,能給這個國家帶來就業率、完善公共設施和可觀的稅款,得罪這位財神爺萬萬不能。

  被寫進採訪筆記地都是大量的溢美之詞和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相信這是皆大歡喜的結果。

  按照科恩的要求,張純情把採訪筆記交給科恩的助手。

  一回到公寓,張純情就關上門。

  迫不及待脫掉襯衫,她在胸衣鋼絲圈裡放了微型錄音器,這款錄音器大名鼎鼎,幾名半島電視台記者,曾經用這個型號的微型錄音器,把國際足聯半打官員拉下馬。

  前往採訪宋猷烈前,張純情聯繫了SN能源的競爭企業,和這家企業的管理者達成默契,一旦成功,錄音器將被送往倫敦,以倫敦幾家主流媒體為軸,讓整個事件大面積發酵。

  涉及到被禁用的化學武器,不引起關注都難,特別是,諾維喬克出產地來自於俄羅斯,英美法德一向把俄羅斯視為眼中釘。

  

  西方媒體可沒有南非媒體這麼好說話,不僅不好說話還唯恐天下不亂。

  宋猷烈的那句「即使不是我們,也會是別人」會被放進烹飪室里,烹飪出各種各樣的花樣,即使從一開始它只是一顆芝麻,但這顆芝麻一旦離開烤爐,出來的就變成超大號黑森林蛋糕。

  到時……張純情心裡樂呵得很,同時又感到無比的欣慰,你看,一離開那個鬼地方,她就正常了,此刻她心裡的高興勁就是最好的證據。

  可是!

  短短一百秒時間裡,張純情經歷了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殘酷體驗。

  宋猷烈辦公室裝了反竊聽設備和電磁干擾系統。

  音響設備傳出的茲茲聲像是一種嘲笑,嘲笑她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脫下高跟鞋。

  高跟鞋狠狠砸向牆上的鐘表,鐘錶掉落,時間戛然而止。

  華燈初上,張純情從那家餐廳走出,憤怒填不抱肚子,不管怎麼生氣,肚子到了就高舉抗議大旗,而且,憤怒還帶來了飯量。

  餐館挨著家電商場。

  商場門口集聚著十幾名年輕女性,這十幾名年輕女性正津津有味討論著什麼,從其中一位口中說出的名字,讓張純情皺起眉頭,可是腳卻是不由自主朝著那些人。

  商場好幾面電子屏幕上,都在播報約翰內斯堡政府的公益組織聯合幾家大企業舉辦的慈善捐贈會,SN能源執行長也在這場捐贈會上露了面。

  眾所周知,SN能源新任管理者以低調著稱,屢屢碰壁的媒體人戲稱之「他一定有鏡頭恐懼症」,關於這個說法,SN能源新聞發言人說「宋先生沒有鏡頭恐懼症,他只不過是不願意姑娘們見完他一次面後失眠好幾宿。」

  看看,多自以為是的說法。

  今天,宋猷烈居然露臉了,還是這麼一場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捐贈會,這位不久前可是約翰內斯堡市長就職典禮說缺席就缺席的人。

  宋猷烈不僅露臉了,還接受電視媒體的採訪,此舉讓負責現場報導的電視記者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

  幾個無關緊要問題之後,這位記者小心翼翼問,宋先生最近有沒有受到《星期日日報》頭版頭條內容所困擾。

  大約,站在這名記者後面的攝影機兄弟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然,宋猷烈臉上並無任何不愉快神色。

  「聽說他們連抗議牌子都製作好了?」他問那位記者。

  記者乾巴巴笑了幾聲。

  「你叫翠西?」宋猷烈摘下記者別在口袋上的記者證。

  「翠西.帕克,」記者語氣尷尬,繼而,拉起家常來,「我有五個哥哥,這會兒您應該明白我為什麼會叫翠西了。」

  笑了笑,宋猷烈交還了記者證:「如果你對預言師感興趣的話,你回去後可以在採訪稿直接寫上,那些人連夜製作的抗議牌子壓根派不上用場,我保證,觀眾們會送你一個預言師的美稱。」

  那樣的長相,那樣的笑容,那樣的聲音,即使是隔著電子屏幕也阻擋不了站在電視機前十幾名女性迸發的熱情。

  「他們說得沒錯,我今天晚上肯定會失眠。」「你失眠不算什麼,我回去肯定會看孩子爸爸更加不順眼,說不定我們今晚會爆發戰爭,這個禮拜我們已經吵了不下十次。」

  真是……這些約翰內斯堡的女人們。

  張純情邁開腳步,每一步都伴隨著這樣的碎碎念:

  宋猷烈,我詛咒你。

  不,不不,宋猷烈,你要健健康康活著。

  以最為健康的軀體承受著巨大的心靈創傷。

  對,要那樣,得那樣。

  一邊走著一邊碎碎念著,四條橫伸出的腿擋住張純情的去路。

  那四條腿來自於靠在人行道燈柱上的男女,男的頭部靠在傾向於張純情的這邊,女的大半個頭顱墊在男的肩膀上。

  這對男女身邊分別放著半人高的大背包,鞋子褲管沾滿塵土,衣服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邊放著空了的速食餐具。

  這樣的狀況在南非街頭常常出現。

  顯然,這對男女剛剛經歷了漫長旅途,來到這裡已是累極,找了一處可以燒開水的地方,在路邊吃完速食麵,粗糙的麵食此時此刻儼然是人間美味。

  異國他鄉,反正誰也不認識他們,就地找一個舒服的位置,帽子一拉,眯眼一會順便享受這飽足的感覺。

  靠著燈柱的男女男的帽子遮住半邊臉,女得更徹底,就只露出下顎。

  這對男女對面是一家兜售草藥的店鋪,他們的熱開水應該來自於這家商鋪提供,草藥店鋪電視機開著。

  張純情再次看到宋猷烈的臉。

  煩人。

  重重頓腳。

  頓腳聲把那男的驚醒了,他收起腳,用肩膀撞了撞他女伴,那女的腳也收了起來,直伸的四條腿變成膝蓋挨著膝蓋曲卷著。

  張純情從那兩人面前經過。

  走了大約數十步左右,張純情聽到來自於背後的男聲。

  慢下腳步。

  讓張純情慢下腳步地是背後男聲說的是中文。

  來倫敦後,周圍的人都說英文,媽媽也說英文,久而久之,她都不習慣說中文了,一些生僻的漢字詞彙也逐漸忘得差不多,杜立新一直提醒她,張純情,那是我們的語言。「知道了,知道了」她總是答應得很隨便。

  杜立新離開後,張純情才重新拾起那本中華詞典。

  異國他鄉,這便是鄉音了。

  那個男聲用中文說:「我認識電視裡的那個人。」

  我認識電視裡的那個人?幾步之遙的那家裁縫店電視機里,宋猷烈在和那位叫翠西的記者說再見,俊美的五官讓攝影師,直接無視那位叫做翠西的記者,鏡頭只鎖定SN能源年輕的首席官。

  所以,講中文的男人口中「那個人」應該說的是宋猷烈了。

  這邊,裁縫店師傅正在苗頭苦幹,一邊幫忙打手的女學徒魂儼然被電視機里的青年勾走了。

  真是……真是……

  背後的男聲又說了一句:「曾經有過那麼一天,我和電視裡的年輕人共享過一包香菸。」

  張純情心裡有小小的訝異,讓她訝異地不是男子說的話,而是男子的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

  似曾相識的男聲之後,是女聲:「年輕人?說得你好像很老似的。」

  同樣是中文,女聲的聲線很柔和,柔柔的懶懶的,像灑落在向日葵上的秋日,看著聽著忍不住身體一歪,頭枕在草地上,困了就睡覺不困就繼續看天。

  「不信我的話?就因為翻遍全身也籌不齊一頓飯錢?而電視裡的年輕人,是乘坐專人飛機離開現場的?」男人很不高興。

  女人一本正經:「我沒說不相信你,我發誓。」

  片刻。

  「顧瀾生,電視裡的年輕人我也認識,如果我告訴你,只要我一通電話,就可以讓他飛奔過來,給我繫鞋帶你信嗎?」女人說。

  看來,不僅只有約翰內斯堡的女人會犯蠢,張純情搖頭。

  重新邁開腳步。

  「顧瀾生,我剛剛可是表達了我對你的信任,現在該你了。」

  背後那對男女聲音被夜風越拉越遠。

  依稀,風裡送來——

  「你這是在變相告訴我,你鞋帶鬆了?」

  經過街道轉角,張純情回過頭。

  暈黃路燈下,男人在給女人繫鞋帶,女人正仰起頭,外套帽子往後滑落些許,從帽子裡滑落的長髮在夜風中如柔軟的黑色緞條。

  次日,《城市報》和《星期日時報》像約好一般,都在新一期頭版頭條刊登了宋猷烈的相關信息。

  《城市報》刊登的是對宋猷烈的專訪文章,文章作者為屢獲殊榮的媒體人科萊,文章文筆流暢,採訪內容一問一答可以用「妙語連珠」來形容。

  較為遺憾地是,文章沒配上受採訪者的個人圖片。

  這個遺憾在稍後發行的《星期日時報》得到了彌補,看,出現在《星期日周報》頭版頭條人物不是宋猷烈嗎?只是這個拍攝角度看著很變扭。

  這個變扭的拍攝角度到了,熟悉拍攝手法的人眼就變得理所當然,照片一看就是來自於偷拍。

  要在四十六層樓上拍到宋猷烈和他朋友聚會的照片可不是簡單的事情,但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說,採用航拍器再加上望眼鏡。

  但為什麼要大費周章拍宋猷烈和他友人聚會呢?細細研究後明白了,聚會上和宋猷烈互動良好地是某公益組織的負責人。

  這位幾天前還聯合另外十幾家公益組織在《星期日周報》發表譴責SN能源的文章,發表文章當天還在電視上大聲嚷嚷SN能源的傲慢和貪婪是對生態環境的一種摧毀。

  幾天功夫,這位就成了SN能源的座上賓?

  讀者們目光牢牢鎖定在SN能源執行長和這位公益組織負責人竊竊私語的畫面上,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呢?

  冷冷一笑,張純情把《城市報》和《星期日周報》都丟進紙簍里。

  宋猷烈說了,解決已經不滿足於幾顆花生米的倉鼠問題就是讓他們產生分歧。

  當天下午,SN能源新聞發言人對外宣稱:SN能源已經意識到自身的社會責任,他們會考慮給世界衛生組織捐款。

  伴隨這個似是而非的發言,相信那個家庭的三姐四弟五妹們要鬧了,說服弟弟妹妹們組團對抗大哥的二哥最煩,讓二哥操心的還有SN能源的那筆捐款還沒落實。

  一萬也可以號稱是一筆捐款。

  和宋猷烈那天和那名叫翠西的記者說得那樣,上千名志願者花幾個晚上製作出來的抗議牌子到最後沒派上用場。

  這個周末,約翰內斯堡一派風平浪靜。

  周一到來,《城市報》人事部經理語氣婉轉:May,你很出色,但很遺憾,你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內。

  換言之就是,實習期一結束,你就可以打包走人了。

  這位之前還表示出對她成為《城市報》正式記者無限看好來著。

  當晚,張純情就從貝拉那裡得知,這一切就因宋猷烈辦公室助理的一通電話。

  這位辦公室助理說了:貴社那位叫May的隨行記者十分沒禮貌,離開時連招呼都不打,這讓宋先生有點不愉快。

  說完這一切,貝拉的目光從張純情臉上再到腳上,順著腳又往上,最後停留在胸部處。

  說:「我希望之前是自己的錯覺,張純情的胸部發育其實還可以,但顯然,不存在任何錯覺。」

  「所以?」沒好氣。

  「你的胸部在十七歲那年夏天后就停止發育。」

  這一點張純情也很遺憾,遺憾到她二十歲時才勉強接受這個事實。

  用媽媽的話來說,別人一隻抵她一對,更具體一點來說,她的胸部是一個菜包子分成兩半的分量,別人一個包子一邊,而她半個包子一邊。

  叉腰:「說這些想表達什麼?」

  貝拉一把攬住她肩膀:「張純情,宋猷烈的辦公室助理特意給報社打來電話,表明她上司不高興,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好奇怪,她的確是招呼都不打就離開。

  「一般非常規的事情必然存在一定蹊蹺,這個蹊蹺有可能是,啊,張純情有可能走狗屎運了,雖然是平胸一族,可她還是得到SN能源執行長的青睞,不然他幹嘛讓他的辦公室助理給雜誌社打電話。」

  就那麼地,一顆心「忽」地一下。

  下一秒,貝拉鬆開她的肩膀。

  貝拉臉上的表情讓張純情迅速別開臉去。

  一聲嘆息落下。

  「May,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我不想再重複一次,我現在只希望你在和宋猷烈打交道時,能保持理性,哪怕是百分之二十也好。」

  這位鄰居阿姐話里又是幾個意思。

  貝拉把一個貼著SN標誌的信封交到張純情手上:「我今天中午收的。」

  張純情知道信封里放的是什麼。

  《第三世界》是南非小有名氣的電子刊物之一,十天前,張純情給《第三世界》的招聘電子郵箱投遞了簡歷。

  《第三世界》為SN能源旗下產業,一些大企業都會幹這類似事情,創辦雜誌大談企業理念、企業歷年所做善事,再順便說點競爭企業的壞話。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深入虎穴。

  那時,張純情在網上看到《第三世界》的招聘信息,腦子一熱就往招聘郵箱投遞了簡歷。

  投簡歷時張純情根本不抱希望,南非失業率高居不下。

  撇開失業率不談,就衝著《第三世界》的辦公室設在四十五層,和宋猷烈是樓上樓下的關係足以讓許多年輕女性趨之若鶩,這些女性不乏高學歷者。

  《第三世界》只招收兩名員工,招聘公告提及:經過初步篩選,他們會給五十位應聘者,發放面試函。

  也就是說,現在張純情手握五十份之二機會。

  當上帝關了這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另外一扇窗,這話被處於逆境中的人奉為真理。

  這真理會不會變成事實呢?

  周三,張純情離開《城市報》。

  周五上午,張純情來到《第三世界》的面試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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