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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不凍港發生車禍

2024-09-29 12:59:16 作者: 巒

  這是一月十九號的早晨,下在凌晨三點的那場大雪剛剛停歇,從維多克家裡的窗口望出去,到處白茫茫一片,不到五十坪的空間裡,房子主人的鄰居正在喝悶酒,房子主人剛上完夜班,雪地靴完全濕透了,可他卻一點沒脫下了的意思,他正在用沉重的語氣給鄰居和遠道而來的中國客人說著,昨晚發生在不凍港的那起車禍。

  中國客人因車站關閉心裡很是沮喪,對於那起車禍並不關心,直到僅有的幾縷思緒告知他,不凍港其實就是科拉港。

  科拉港,又是科拉港,顧瀾生注意力稍微才集中了些。

  昨晚科拉港的那起車禍導致一名年輕男子當場死亡,該名年輕男子直到今天早晨六點才被裝車。

  換言之,這名年輕男子在車禍事發現場,孤零零呆了至少有六小時,要不是一名碼頭工人搬來路障,昨晚不知道會有多少車輪,從年輕男子的身上碾過,天氣太冷科拉港人蛇混雜,為了減少不必要麻煩多數司機選擇敬而遠之,若干幾位撥到報警電話,但極端天氣讓通訊設備差強人意。

  今早六點,警方趕到車禍現場時,該名男子四分之三身體已經被雪花覆蓋。

  

  顧瀾生指尖一片冰涼。

  「顧,我剛從我同學那裡得知到最新的消息,車禍死者是……」遲疑片刻,維多克說,「是一名中國人。」

  抹了抹臉,顧瀾生示意維多克繼續。

  昨晚車禍發生不久後,一名本地男青年路過車禍現場,最開始吸引住他注意的是那輛黑色超級跑車,用這位青年的話來說,空無一人的黑色跑車停在那裡就像一個幽靈。

  青年是一名車軲轆發燒友,讓他欣喜若狂地是,這輛跑車來自於大名鼎鼎的柯尼塞格,世界排名第二的超跑製作商。

  柯尼塞格1994年在瑞典創立,得到瑞典皇家鼎力支持,採用瑞典皇家空軍的圖騰作為汽車標誌,柯尼塞格一詞譯意為「刀鋒」。

  1995年柯尼塞格開始著手第一款跑車Koenigsegg CC8S,這款跑車歷經三年完成原型,在坎城電影節一經亮相就引起了轟動,二零零年,十把Koenigsegg CC8S車鑰匙被交到十名買主手上。

  這款製作長達五年的超級跑車一面世就刷新了最快車速,迄今為止,它身上依然冠有「世界上跑得最快的量產車」,但較為遺憾地全球只有十人擁有Koenigsegg CC8S。

  停在眼前的赫然是Koenigsegg CC8S,青年拿起手機一陣猛拍,在手機的閃光燈中,他看到距離車不遠處躺在地上渾身是血的人,這人已無生命跡象,青年打不通警局的電話。

  青年回到家,把他拍到的照片上傳到個人社交網上,這些照片中有兩張是做了處理的死者照片。

  摩爾曼斯克有三十多萬人口,這座城市的經濟並不發達,大部份人靠漁業為生,近幾年旅遊業稍有起色,但那也是杯水車薪,在這座城市街上流動的大多數為廉價車,這裡的居民很難見到超過百萬美元以上豪車。

  柯尼塞格出廠的車款最低為兩千六百萬人民幣,停在車禍現場那輛黑色Koenigsegg CC8S保守估計至少三千萬人民幣,而且那是全球僅有的十份之一,這名本地青年傳到網上的照片所引發的關注可想而知,更何況它還涉及到人命,且死者還是一名外籍人士。

  短短几個小時,這起車禍在網上引發瘋狂的討論,稍有常識的人都可以從那組照片看出端倪,空無一人的跑車,距離跑車不遠處渾身是血的外籍男子,一切不言而喻:車主肇事逃逸。

  這個發現讓一些人十分憤怒,他們徹夜未眠,把照片發給親人同學朋友,呼籲更多人參與進來,他們還開出懸賞,讓知情者出來還原事情真相。

  維多克凌晨三點收到自己同學轉發的訊息。

  這起車禍最新進展是警方已經封閉了車禍現場,開始著手附近路段監控,並且公布了這起車禍的專線電話號。

  「凌晨那場雪一定把現場很多證件都破壞了,而且,政府財政吃緊,很多路段的監控都因缺乏維修保養早已停止工作。」維多克語氣沮喪。

  一起床就聽到這樣的事情,而且死者還有一名中國人,他需要喝一杯熱水,順手他也給維多克倒了一杯。

  維多克接過水,剛喝了一口,手機就被阿米奴大叔要走,這位罕見地在維多克說話時沒插嘴,如果不是開口要手機的話,他們都要把他給忘了。

  阿米奴大叔戴上眼鏡,拿著維多克的手機屏幕一下子拉遠一下子湊近。

  幾個回合後,冒出來這麼一句「這輛車我見過。」

  維多克停止喝水,顧瀾生也把水杯放回去,阿米奴大叔在科拉港工作,車禍就發生在科拉港,科拉港雖然面積很大,但他見到那輛車存在絕對的可能。

  阿米奴大叔把手機放到桌面上,啜了小口酒,半眯起眼睛,似乎想透過空氣看清楚昨晚他在科拉港遇到的一幕:「那時,也許還沒到十二點,也許是十二點多一點,我離開值班室,我真是受夠那股魚腥味,我得找個地方透透氣,走著走著,我看到一對男女,那對男女站在自動飲料販賣機前,我注意到一個有趣的事情,那女的一直在踢那男的,維多克,你猜,那女的為什麼要踢那個男的?」

  這俄羅斯大叔賣關子一流。

  維多克還真有耐心,這時候,他還能順著阿米奴大叔話里的意思做出好奇狀。

  「那是因為,那女的被那男的夾在懷裡了,是單手夾著來著,話說這男的臂力真不錯,女的能動彈就只有腳了,當時我就猜,這是一對在鬧變扭的情侶,還有一個有趣的,那男的一定是身上沒有錢,沒錢自然拿不到熱乎乎的飲料,對了,」阿米奴大叔似乎想起什麼,臉轉向顧瀾生,「客人你還不知道吧?摩爾麥斯克的自動販賣機有自動制熱系統,你只要在冬天來到這裡,到哪裡都可以喝到熱乎乎的咖啡。價格和你在超市買到的一樣,這聽起來很不錯吧?」

  這位俄羅斯大叔在給他科普這座城市的人文關懷。

  「是的,這聽起來很不錯。」顧瀾生微笑回答。

  阿米奴大叔繼續之前的話:「那男的以為拍幾下販賣機就會可以出來熱乎乎的飲料,自然不行,幾次無果後,那女的就咯咯笑著,聽笑聲好像很開心,我猜得沒錯,他們就是一對鬧變扭的情侶,他們……」

  「然後呢?」很有耐心的維多克這會兒也坐不住了,打斷鄰居的話。

  「然後,那男的換了別的法子,我也弄不清楚他用的是什麼方法,但他是真拿到飲料了,於是那女的就不笑了,真是可惜,那女的笑起來聲音很好聽。」阿米奴大叔語氣帶著淡淡惆悵。

  「然後?」顧瀾生往前一步,問。

  「然後,他們就走了。」

  這位似乎壓根忘了之前說過看過車禍現場那輛超跑的事,一副沉浸在那對鬧變扭的情侶的氛圍當中。

  「車……」顧瀾生和維多克不約而同。

  俄羅斯大叔恍然想起,加快說話速度:「我跟在那對男女後面,我並不是故意跟在他們後面的,那兩人行走的方向是我理想的透氣場所,然後,我就看到停在黑暗角落裡的車,車是黑色的,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忽然間冒出來的幽靈,開始我都被它給嚇了一跳,都嚇得不敢走近了,在我停下腳步那會兒,那對男女上了那輛車。」

  「他們沒有立即把車開走,也不知道他們在車裡幹什麼,車廂燈也沒開,我猜,也許他們正在車上吻得熱火朝天。當我打算走近點時,『蹭』一聲車動了,那聽起來可真像一記響屁,那輛車就這樣開走了,速度快極了,一個眨眼,它就消失不見,」阿米奴大叔摸了摸腦殼,「回過神來,才發現我的帽子掉了。」

  顧瀾生橫抱胳膊,維多克坐在沙發上解雪靴鞋帶,鞋帶解一半,又因為阿米奴大叔的一句「那男的坐在副駕駛座位上,開車的是那女的」停下動作,抬起頭來。

  阿米奴大叔帶著幾分醉意,沖維多克嘿嘿笑了起來:「想想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年輕男女、深夜、再加上剛鬧完變扭,你摸我一下,我還給你一下,很容易難捨難分起來,當他們在車上難捨難分時,剛好有一個人忽然冒了出來,於是悲劇就發生了。」

  「能開那麼好的車肯定是有錢人的孩子。」說到這裡,阿米奴大叔收起笑容,再啜了小口酒,目光注視著遠方,「有錢人家的孩子都那樣,一時興起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撞死一個人對於他們來說和撞死一隻鹿沒什麼兩樣。」

  說完,阿米奴大叔又喝了一口酒,維多克繼續解鞋帶,顧瀾生低頭看地板,周圍安靜極了,窗外,傳來有孩煩惱的聲音:「真該死,媽媽,又下雪了。」

  是啊,真該死,又下雪了,顧瀾生望著窗外。

  雪花像天鵝身上掉落的羽毛。

  維多克打破室內安靜,他連續問了阿米奴大叔幾個問題:

  看清那對男女的長相嗎?確信那輛看起來就像幽靈的車就是車禍現場的那輛車?確信開車的人是那女的?能為他說的話負責嗎?

  阿米奴大叔似乎被維多克嚴肅的表情和語氣唬住了,放下酒杯,直直看著自己年輕的鄰居,半響才問出維多克問他那些問題是什麼意思。

  維多克在紙上寫上摩爾曼斯克警局開通的熱線電話號碼,再把手機壓在紙上。

  阿米奴大叔的目光在紙張和手機間來來回回著,低聲說了一句「讓我再想想。」

  這一想,十幾分鐘就過去了,這十幾分鐘裡他倒是沒忘喝酒,酒杯空了再倒滿。

  抹了把臉,顧瀾生在阿米奴大叔面前座位坐了下來,輕聲問:「當時,你看清楚那對男女的長相嗎?」

  想了想,阿米奴大叔搖頭,說:「當時光線不夠,我距離自動飲料販賣機有段距離,我只知道那男的個頭很高,那女的留在長發,被那男的夾在懷裡時看起來就像一隻小松鼠,長長的頭髮在風裡盪著,看起來像松鼠尾巴。」

  「那車呢?車看清楚了嗎?」顧瀾生又問。

  「車看清楚了。」這次,阿米奴大叔很快做出回應,但在經過片刻思考又說出,「我是看清楚了,之所以說我看清楚了是因為我站停的時候,天空出現了第一波極光,但……」

  這位俄羅斯大叔垂下了眼睛。

  「但……我當時沒戴眼鏡,我只在工作時才戴眼鏡,要是真站在法庭上,他們會拿這件事情說事的。」

  阿米奴大叔是一名中度近視患者。

  「還有……」頓了頓,阿米奴大叔支支吾吾,「還有……維多克,我不想瞞你,當時我喝了點酒。」

  那還不如不透露這些消息,顧瀾生暗發牢騷,而維多克也是一臉無奈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喝了點酒在,昨晚那撥極光來得快極了,也就一眨眼功夫就把科拉港的天空變成墨綠色,連同整條公路,那輛車快得像一陣風,我都要懷疑它是不是要開到天上去了。要麼是開到天上去;要麼就是被極光吸走,對了,昨晚的極光你們看到了沒有?」

  是的,看到了,昨晚看著像女人曼妙的身姿,現在想起來它像是蛇的眼睛。

  有一個年輕人死於那場像蛇眼的極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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