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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回事緩則圓武皇后施計麻痹大意褚遂良翻船

2024-09-29 12:02:48 作者: 暮淺安

  武則天做事情向來力求乾淨、徹底。王、蕭二人死了,李忠廢了,兒子立了,她很滿意。

  但有一件事,她很不滿意,那就是她在朝中的勢力還很薄弱。雖然她有李勣、許敬宗、李義府等人的支持,但這些人的力量還不能和長孫無忌等一幫老臣抗衡,況且李勣處事圓滑;許敬宗和李義府資歷太淺,職位不高。因此,她必須提拔親信、培植勢力。只有這樣,她才能打倒長孫無忌等人,才能從根本上確保後位穩定。

  她懂得各個擊破的道理,事緩則圓,急不得,先來點舒服的,麻痹你,看你什麼反應再說。於是,武則天在清除王、蕭之前,放了一個政治煙霧彈。

  永徽六年(655年)十月二十日,她上表李治說:「陛下欲立我為後時,韓瑗和來濟出面反對,他們這樣做實在是難得。無論他們怎樣傷害了我,到底是一片深深的愛國之心呀?陛下應該好好獎賞他們才是啊!至於長孫無忌嘛,他是你的舅父你的親人,他老了,就讓他留在你的身邊又何妨呢?」

  李治更是無言以對。他覺得無論是使用善解人意深明大義還是使用虛懷若谷寬容大度來形容眼前的這個女人都不過分。

  然而,此後的一件事,讓武則天覺得他們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於是她下定了讓他們「僵」死的決心。

  因為反對立武則天為後,褚遂良被貶到潭州當都督。第二年,侍中韓瑗覺得廢立皇后的風波已經過去了,武則天也沒有什麼進一步的舉動,開始為褚遂良鳴不平,於是上奏說:「遂良社稷忠臣,為讒諛所毀。昔微子去而殷國以亡,張華存而綱紀不亂。陛下無故棄逐舊臣,恐非國家之福!」

  

  意思是說,褚遂良當年雖然言詞過激,但確實是深情為國,現在他被小人離間,所以被貶到潭州當都督去了,希望陛下把他招回來,繼續任用,否則,國家就要面臨災難。

  李治聽了勃然大怒,想起當年褚遂良口出惡言,玩命頂撞他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繼續貶!

  顯慶二年(657年)三月,李治下詔把褚遂良貶往更偏遠的地方——貶到桂州(今廣西桂林)當都督去了。

  馬上,武則天就把她的心腹許敬宗召了,如此這般地指示了一番。

  第二天,許敬宗上書高宗說,他覺得現在朝廷里有陰謀。什麼陰謀呢?他說,您看,把褚遂良貶往桂州,看起來是懾於皇帝陛下的天威,其實這是中書令韓瑗的陰謀,這是明貶暗升。為什麼呢?桂州是用武之地,可以養兵練兵最後出兵。韓瑗利用宰相的職務之便,安排褚遂良做桂州都督,是想和他裡應外合。另外,來濟和褚遂良也是朋黨,實際上他們三個人勾結在一起謀逆。

  這個說法有沒有道理呢?真的非常牽強。因為桂州和長安相去遙遠,即使今天從廣西桂林起兵去打西安也是難度極大的,何況當年了。褚遂良怎麼能和韓瑗策劃這麼一個愚蠢的謀反計劃呢!

  但是,李治不管這些。他馬上認可了許敬宗的上奏。

  下詔貶韓瑗做振州刺史,振州就是海南省的三亞市,韓瑗給貶到天涯海角去了,終生不得再返回京都,朝覲天子。

  來濟貶為台州刺史,台州是現在浙江省的臨海市。浙江現在是個好地方,可是當年南方還沒有得到充分開發,特別是沿海地區,還是非常落後的。

  在武則天的建議下,隨後李治又把韓瑗的另一死黨——王皇后的舅父柳奭,從榮州刺史再貶為象州刺史,象州是今廣西象州縣。

  既然桂州是「用武之地」,那褚遂良也就不能在桂州待下去了,又被進一步貶到愛州擔任刺史。愛州是今天越南的清化市。

  遠離朝廷的褚遂良,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多麼大的錯誤,他終於服軟了。不過,為時已晚。

  有「唐楷第一人」之譽的褚遂良終於受不了了,他上表向李治求情。

  據《新唐書》記載,顯慶二年,褚遂良上表說:「往者承乾廢,岑文本、劉洎奏東宮不可少曠,宜遣濮王居之,臣引義固爭。明日仗入,先帝留無忌、玄齡、勣及臣定冊立陛下。當受遺詔,獨臣與無忌二人在,陛下方草土號慟,臣即奏請即位大行柩前。當時陛下手抱臣頸,臣及無忌請即還京,發哀大告,內外寧謐。臣力小任重,動貽伊戚,螻蟻余齒,乞陛下哀憐。」

  當初,先帝欲立李泰為太子時,我堅決反對,是我和長孫無忌、房玄齡、李勣保您當上太子的。先帝臨終時,委任我和長孫無忌為顧命大臣,當時您特別悲痛,六神無主,還抱著我的脖子哭,我卻一個勁兒地安慰您。我和長孫無忌做了很多事,並擁立您即位,朝廷這才安寧。我的能力是有限,但我肩負的責任十分重大。我是做了錯事,但我一定會改過。請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您就可憐可惜我,寬恕寬恕我吧。

  這裡他先提到了自己為高宗力爭皇位的策立之功,回憶了太宗去世後他幫助高宗穩定局勢的辛勞,懇請唐高宗念在往昔的功勞上,對他網開一面。這封信寫得好不好呢?不好,非但不好,而且大錯特錯了。在唐高宗看來,正是因為他有擁立之功,又接受太宗遺命輔政,才會如此桀驁不馴,不把皇帝放在眼裡。換句話說,褚遂良自以為有可以向唐高宗求情的資本,正是唐高宗要置他於死地的真正理由。這封不識時務的求饒信當然得不到什麼回復。

  聽聽,褚遂良這哪裡是求情啊,這分明是在向李治顯功邀功嘛,而且還公然揭人家的短,這不是打人家的臉嗎?李治能同情他才怪。

  可以說,褚遂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做了一件錯誤的事情,說了一番錯誤的話。他是錯誤到底了,沒有迴旋的可能,只好原地待命。

  「獨在異鄉為異客」的老臣褚遂良,儘管畢生抱定一顆對李唐王朝無比忠誠的心,但卻最終不能得到高宗李治的「明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寫信給高宗陳述他的一片忠心,但卻如石沉大海,得不到朝廷隻言片語的回音。結果他只能在那炎熱難耐的地域終日翹首以待,空抱著一腔熱血與熱望,並在最後的希望中將垂危的生命耗盡。

  第二年,一代名臣和書法家褚遂良病逝於愛州,享年六十三歲。

  既然是忠臣,先儘量保護自己,才能為萬民、為李唐江山做更多的事情,這不是比和一個女人過不去更有意義嗎?雖然從日後的發展來看,他們的認知無比正確。然而歷史從來不是只發生正確的事。為了不能改變的事,把自己搭進去,這是為自己負責嗎?這是為百姓負責嗎?

  再看一下後期名臣狄仁傑,也沒有因為當今皇帝是「女主武皇」就在大殿上一頭碰死。那是貞潔烈婦的所為,不是大丈夫所為。他比誰都想恢復李唐江山,國泰民安。可他知道要是自己倒了,李唐江山就更沒戲了,也許下一場宮廷的血腥殺戮正在醞釀。所以他憑藉獨特的人格魅力,巧舌如簧地說服了武則天,在武承嗣和中宗李顯之間最終選擇了李顯;又說服武則天,任命張柬之為相。在他死後,張柬之發動了「神龍政變」,成功奪回了李唐江山。

  至此,長孫無忌的關係網完全被拆散了,他的左膀右臂完全被砍斷了,他徹底被孤立了,而武則天就要收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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