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彭越敗楚還大梁
2024-09-29 11:55:40
作者: 朱宏
韓信起兵重新來伐下邳,著調一支前軍先行,令灌嬰為主將,叮囑道:「下邳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汝先攻下相即可。下相由薛公把守,此人雖通韜略,頗有智勇,量非將軍敵手。汝軍初至,彼必堅守不戰。汝不要急攻,只需圍住城池,斷其糧草。薛公本不願守,又自以為是,必出城搶糧,將軍依我之計,聲東擊西,自可擒之。」灌嬰領令去了。韓信又撥一軍,令靳歙為主將,囑道:「汝領一軍,往奪取慮,亦不需交戰,若郯公之軍欲救下邳,將軍當力阻之。這叫圍點打援。」靳歙領令而去。韓信喚王周道:「汝領一軍,取路佯攻下邳,不許項聲領軍接應下相、取慮即可。」王周領軍而去。行軍軍師欒說道:「項聲乃西楚名將,王周恐不是其對手。」韓信道:「寡人隨後提軍便行,王周不敵,寡人自擋之。」又發文書令李必、雍齒往下邳來會。安排已定,與召平告別,一路旌旗蔽日,戈戟如林,領軍向下邳而去。
灌嬰是先行軍,首先來攻下相。薛公雖然自負,但項聲再三叮囑,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出城迎戰,只得守住城池,勒令士兵勿出。灌嬰得韓信密計,亦不強攻,只是令手下將下相城圍得水泄不通。下相城中糧少,軍食不繼,薛公數度遣使往下邳求救,怎奈灌嬰人馬圍裹堅固,無法突圍。薛公不由心中著急,暗暗盤算如何減緩城中之急。這日,薛公正在城上點兵,望見齊軍以大小車輛搬運糧草,運入灌嬰營中。薛公暗思,若奪得糧食,支撐數日,可解下相之困。乃點起三千人馬,開城而出,徑來爭搶糧食。齊兵望見,皆四散逃走了。薛公殺散餘眾,奪了糧車,正欲推入城中,忽聽眾軍發喊,一支人馬殺來,為首乃灌嬰部將呂勝也,薛公催馬徑來交戰。沒幾個回合,數聲號炮聲起,呂馬童、丁禮各自領軍殺到,三面夾擊。薛公力窮,抵敵不住,急棄三將,奪路回城。但見城上插滿齊軍旗號,乃灌嬰部將王翳趁薛公出城之機,扮作敗軍,乘機襲了下相城。薛公大驚,只得殺條血路,往投下邳。沿路又被楊武截殺了一陣,擄去不少人馬。看看天色將晚,回顧身後,只有十餘騎兵馬,不敢久留,只得撥馬尋小路遁走。
行不到數里,一聲炮響,從土山後又湧出數千人馬,為首一將,白袍銀鎧,駿馬長槍,乃是齊將灌嬰,立馬橫槍,截住去路。
薛公人困馬乏,不敢抵擋,勒馬欲回,身後一支人馬擺開,乃是灌嬰副將楊喜。灌嬰對薛公道:「汝已無路可退,何不下馬來降?
若敢頑抗,吾正欲為駱甲報仇也!」薛公道:「我乃西楚名將,怎可降汝等賊子。」灌嬰大怒,驟馬挺槍而出。薛公揮刀來迎,戰十個回合,被灌嬰一槍挑於馬下。灌嬰取了首級,收降餘眾,收軍入到下相城中,遣人往韓信處報捷。韓信知灌嬰大勝,著靳歙遣人扮作敗兵,混入城去,內外夾攻,趁亂取了取慮。郯公棄城而逃,行至半路,遇見項聲救兵,郯公訴說敗因,問項聲道:「君侯既出城來救,不知下邳城如何?」項聲道:「吾聞下相已失,恐取慮不保,故來救之,誰知還是晚了。下邳我已吩咐公杲守著,量是無妨。只是眼下兵敗,氣勢低落,恐不能擋韓信大軍。」郯公道:「韓信今紮營下邳之東,俗云:『擒賊先擒王』,不如今晚先劫韓信大營,可出奇制勝。」當下二人商議已定,待天色晚後,分兵兩路,項聲領兵先進,取路往攻韓信大寨。
齊將王周正攻下邳,因聽人言傳項聲之勇與項羽齊名,心中畏懼,不敢強攻。見項聲出城去救取慮,也未敢輕動,乃派人往大營報知韓信。韓信本欲乘虛攻下邳,聞此報,心甚怏怏不樂。
李左車提醒說:「項聲雖勇,卻也逞強,如出城會到郯公,這兩個勇猛之人湊到一處,又見已失二城,必圖巧取強奪之計,我軍只要趁其夜襲大營之際,圍而殲之,必可省卻攻堅之難。」韓信聞言大笑道:「他不來劫營,我一時還真取不了下邳。他若來襲,下邳城我便唾手可得。」當下喚李必、靳歙、雍齒、泠耳四將,分領人馬伏於大營四面,又喚孔叢、陳賀二將,以密計授之。眾將去後,韓信令老弱虛設中軍,自領軍移入山中,接濟四處伏兵。
項聲領軍夜劫齊營,正行之間,前軍一陣躁動,捉來十餘人,皆著楚軍衣服。項聲令來盤問,皆說:「吾等都是下相守軍,被齊兵殺散,欲歸下邳,道路為漢軍所阻,故聚於此以待機會。幸虧遇到君侯,不然盡被齊軍所掠也。」項聲黑夜之中,不及細辨,乃盡納入軍中。一路三三兩兩,卻也收到不少人馬。不多時,已近韓信大營。項聲領軍先入齊營,卻見營中空空蕩蕩,沒有多少人馬。項聲心中大疑,未敢輕動,且將人馬撤出,郯公隨後亦到。
本章節來源於𝖻𝖺𝗇𝗑𝗂𝖺𝖻𝖺.𝖼𝗈𝗆
二人不知韓信軍卒何往,正不知所以,忽聞一聲炮響,驚天動地,直唬得二人一身冷汗,魂飛魄動。急上馬看,只見火光沖天,齊兵四面殺出:東有李必、南有靳歙、西有雍齒、北有泠耳,四處齊兵,勇不可當。項聲、郯公往來衝突,殺開一條血路,落荒而走。齊兵追殺一陣,各自退去。郯公對項聲說:「事已至此,唯有殺回下邳,以待項王來救。」項聲然之,與郯公趁夜回至下邳。
公杲聞報,登城樓視之,見果是項聲回來,忙令開城接入。項聲入城坐定,公杲報告:「自君侯離城後,韓信遣人來取城,見末將堅守不戰,自領軍退了。末將恐韓信別有他計,正在惶恐間,幸虧君侯回來了,下邳城可保也。」項聲道:「我中韓信詭計,折損不少人馬,得將軍保全城池,實是幸事。」正言間,忽聽屋外人聲鼎沸,項聲登城觀之,頓時面如土色。屬下來報:「城中四下火起,殺聲大作,不知哪裡來的人馬!」項聲驚道:「又中了韓信之計!」急下城來看,但見四面房屋俱被點著,火焰沖天,將下邳城照得通紅。火光之中,四下里一片叫聲。原來路上所收之軍,皆是孔叢、陳賀叫人喬裝打扮而成,入到城中,乘兵馬混亂之時,四面放起火來。項聲急忙提刀上馬,領兵救火。城外此時也殺聲震天,哨兵來報,韓信領軍又在攻城,郯公道:「賊兵內外夾攻,下邳已是難保。眼下只能棄城回都,與項他共守彭城,再請霸王發兵來救。」項聲無奈,只得領眾軍卒棄城而走,連夜投彭城而去。
齊王韓信計奪下邳之後,料定項聲損兵折將,一時不能復戰,只有領軍投奔彭城這一條退路。而項聲經此一戰,方知胯下之夫的厲害;一路狼狽遁至西楚之都彭城。楚柱國項他接入,詢問戰事,項聲嘆道:「韓信引三齊二十萬之兵東來,已定楚東及沿海郡縣。今下邳已失,彭城臨危,如不請大王速回救援,恐都城亦難保矣。」項他大驚道:「彭城雖有甲兵五萬,料不能擋韓信二十萬之眾。你我且分兵堅守,再遣人飛報霸王,請霸王親率大軍來救。」項聲道:「只得如此。」當下項他一面發急書往告霸王,一面使項聲收集散兵,與城中守軍相合。項聲合聚兩處人馬,方得八萬之眾;項聲挑揀原屬公杲、郯公、周蘭所剩的,歷經戰陣的五萬軍卒,出彭城往東五十里扼守要道,以阻韓信進軍,而項他則領三萬軍卒守城。彭城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而韓信之軍,既定下邳,軍心大振,便整裝待發,欲起兵來取彭城。其時,裝瘋賣傻在外遊蕩的蒯徹,聞韓信已定淮北,恐其又要出兵相助漢王,乃使人捎來一封書信,韓信拆開一看,書中乃曰:臣一亡國之臣,蒙足下不棄,使為左右親信,相隨年余,寸功未立。臣雖駑鈍,不忍見足下赴湯蹈火,無謂犧牲。故不惜自損其尊,復來進勸。昔伍員、孫子同相吳王,吳得滅楚,孫子即隱,為何?因其功高,主上不能至信,故歸而求安也。而伍員自以功高,權貴無極,志得意滿,然雖位及相國,終難免為吳王所害。今公之處境,可比伍員、孫子。足下若欲為孫子,臣自無語可說;若欲為伍員,則是足下自尋苦楚。今足下既請王齊,足見居心,不如聽臣之計,使楚、齊並存,與漢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必不至如伍員、文種耳。臣既負漢王,冒死上書,從與不從,俱在足下。
韓信見書,左右為難,遂請李左車來商議。李左車道:「臣與蒯君一般,同漢王素未謀面,只知既為足下之臣,當盡為臣之道。今臣為足下之臣,足下為漢王之臣,臣便是臣下之臣。故使足下為漢不利,是不臣;使臣為足下為漢利而與足下不利,亦是不臣,請大王勿復問。」韓信道:「今我欲助漢以報漢王推食之恩,又憂蒯公之言,不知進退,迷惘甚矣,故請先生指點迷津。」
李左車笑道:「不知進退,不如不進不退,見機而做,明哲保身,方為時事英雄也。」韓信大悟,遂謝道:「幸有先生之高見。」
乃令住兵下邳,令人往河南打探戰況。
再說霸王調季心鎮守睢陽,令項聲盡起大梁之兵,與韓信爭奪淮北。消息傳到谷城,彭越大喜,招左右商議進取之策,部將張說道:「項羽困守三年,未進寸土,損兵耗糧,計已窮矣,以如今之勢,已至彭公復興之時。今睢陽楚軍十萬精兵已盡往淮北,大梁空虛,正可圖之。項羽雖使季心東來拒我,量此乳臭未乾之輩,不當大事,不足為患也。今韓信方定齊地,遂請封王號,漢王不能禁,只得以齊地封之。而魏王已死兩年,魏民無主,百姓無不心向主公,魏定之日,魏王之位,量不能旁落。願主公早日起兵,以成大業。」田橫也說:「項羽內憂外患,勢不能持久;劉季受困廣武山,力亦不能禁止彭公,東魏之地,早晚將屬彭公,宜早圖之。」彭越大喜,乃大起三軍,共計十萬軍馬、步卒,盡出谷城往南而去。一路之上,勢不可當,連下燕郭、外黃十幾座城。兵至陳留地界,前軍來報:楚將季心領軍來迎。彭越道:「敵兵已至,不知虛實,當分兵擊之。」遂與田橫分兵兩路,田橫紮營狼湯山,彭越將營寨設在魯水邊。
領軍前來迎擊彭越的季心乃是季布的胞弟,勇猛過人,氣蓋吳越。恭謹好客,結交天下各路英雄,吳越方圓數千里,士皆願為其死而無憾。後季心因殺人亡走吳中,由此結識江洋大盜袁盎,並以兄事之,與義士灌夫、籍福也是交厚,後其在會稽郡府任副將的哥哥季布,因歸順了舉義的項梁、項羽,乃成為項梁麾下的一員大將。不久,季心也隨哥哥來到軍中,跟從了項王,任中司馬。其時,凡到郅都的使者,皆不敢不對季心以禮相待,足見其名氣之大。霸王南征北戰,季心長年隨軍,多有功績。及獨守睢陽,聞彭越起兵,遂領兵來會,亦於魯水邊紮下營寨。
翌日天剛放亮,求勝心切的季心,已按捺不住,棄寨不守,便領兵出至彭越寨前討戰。彭越聞之,領張說、陳倉、奚意、肖原四健將鼓譟而出,兩軍各自依險布好陣勢。陣圓處,季心手持畫戟,當先出馬喝道:「彭越村夫,敢來決死一戰否?」彭越大怒,方欲出陣,身後一將,驟馬早出,視之,乃驍將肖原。二人交戰,不到三個回合,季心大喝一聲,一戟刺肖原於馬下。梁將陳倉拍馬出迎,戰不到十個回合,撥馬敗走。彭越掣鉞親戰,戰五十餘回合,不分勝負。兩邊鳴金,各自歇息。
彭越回營對眾將說:「敵將英勇,正是對手。」扈輒道:「項王分兵拒敵漢、齊二王,雖勢見危,未成敗象。故彭公不宜久戰,當速定梁地以亡楚。明日,可使田將軍由狼湯山夾攻,彭公正面擊之,季心兵少,又無地勢之憂,一戰可敗,何必與他賭鬥勝負,耗費時日。」彭越道:「公言極是。」乃遣人約田橫共同進兵。
翌日,彭越出營挑戰,季心領軍出,二人亦不答話,殺作一團,戰有三十餘回合,不分勝負。忽聽一棒鼓響,斜刺里殺出一哨人馬,為首之將,正是田橫,手執長槍,徑來助戰。二人併力來斗,戰十餘回合,季心抵擋不住,敗歸本陣。彭越、田橫兩軍齊出,殺得楚軍丟盔棄甲,大敗而走。季心欲收兵復戰,無奈梁軍眾多,四下殺來,不可遏止,只得敗投睢陽。方至城下,見城上一片赤旗,漢將劉賈、盧綰並立城頭,指季心大笑道:「我等奉漢王之命,越東來助梁軍,今已得睢陽,汝何不早早來降也!」季心大怒,欲起兵攻城,身後彭越軍又至,將季心手下軍士盡皆擄去。
季心嘆道:「霸王失勢,敗局已定,我等不知身歸何處。」遂奮力殺出重圍,單人獨騎,投吳中而去。
彭越隨後也來到睢陽,率眾將入城,與劉賈、盧綰相見,各自敘禮已畢,彭越問劉賈:「自燕城一別,已有數月矣,一向冷暖如何?」劉賈道:「昔日項羽領兵來,其勢甚大,明公北走,吾二人勢單力薄,只得南遁至柘城,深壁不戰,所以自保。今聞彭公復起,特率兵前來,助彭公收復失地。」彭越再謝道:「多謝二公美意。」盧綰笑道:「今番出兵,不同往日,吾聞齊王韓信已大定楚東,項羽勢已不再,彭公只管盡收梁地,勿懷猶豫。
項羽苦於東西之患,力不能奈彭公如何。」彭越道:「某已深知,願二公助我一臂之力。」劉、盧二人齊道:「願效犬馬之勞!」
於是彭越與二人合兵一處,盡收所失之地。
其時,有探馬將梁地戰事報入廣武山,漢王聞之大喜,遂大宴群臣,以示慶賀。宴畢,張良說:「彭越復據大梁,斷楚軍糧道,項羽力不能止,必將歸退。然太公尚在楚營,若大王進剿,每到危難之處,免不了復取太公挾制大王舉動,使大王進退兩難。
若大王毅然擊之,或觸犯其心,乘怒殺害太公,大王則背負千古罵名,此為下計也。為今之計,不如遣使往楚營求和,一則太公、呂夫人可安然歸漢;二則可使天下之民免去征戰之憂。項羽今已疲憊,不敢不從,此乃萬全之策也。」漢王道:「如此甚好,不知何人願為寡人出使楚營。」陸賈出班道:「臣不才,願往說之。」漢王大喜,遂令陸賈即行。
天下從來都是,有人歡喜有人憂。霸王此時也已得到淮北、梁地之戰況報告,知戰局於楚極為不利,卻又沒有化解之策,正在煩悶之間,聞漢王遣使至,甚是惡之,本欲不見。恆楚出班奏道:「楚軍之勢,正當不利,且看來使如何說道。」霸王斟酌再三,最後還是宣漢使來見。陸賈入營,以王禮參拜。霸王問道:「汝來此何事?」陸賈道:「楚、漢相持未決,丁壯苦於軍旅,老弱疲於奔命,漢王厭之,故使臣來約,請各自罷兵,中分天下,楚還太公、呂夫人,漢回關中,重修於好,以使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也。」霸王怒道:「劉季起身亭長,身份卑微,賴我武信君不棄,錄為楚臣,幾番不利,無不得我項氏之助。既亡秦得王關中,當懷我項族之德,永不言背。卻不該領關內之士,劫諸侯之兵,襲我都城,掠我封國,居心叵測如此,難道還振振有詞乎?
今既百戰百北,遁於山中,惶惶不可終日,焉敢與我中分天下?
汝早回山中,要劉季繳械來降,若不然,待寡人攻破漢營之時,玉石俱焚也!」陸賈欲再言,霸王已拂袖退入內室。陸賈未得盡言,心甚怏怏,只得返回漢營。
漢王見約定不成,又喚張良商議。張良笑道:「此乃項王欲作困獸之爭也。大王勿憂,今韓信、彭越俱已成勢,臣所言可助大王之三人,唯英布尚不可當一面。今項王苦於分兵,其力不能與大王決戰,廣武山憂患大減。劉賈、盧綰居梁已久,其勢漸壯,今梁地已定,楚食已絕,大王何不發一帛詔書,令二將渡淮相助英布,可定淮南也。淮南一定,項羽四面臨敵,敗勢已定,何愁不得太公與呂夫人?」漢王道:「先生所言極是。」乃提筆作書,令人往東送往劉賈之處。劉賈得漢王之令,遂與盧綰來辭彭越,彭越便於睢陽縣署設酒宴,引近臣隨行十人陪同,以示相送之意。
酒過數巡,扈輒乘著酒興,過來把盞,問劉賈道:「將軍既得漢王詔令,往伐淮南,打算如何進取?」劉賈道:「吾意將兵至城父,助英王攻城。」扈輒笑道:「如此恐不能速下,仆有一計,若聽而為之,可使將軍不出十日,盡得淮南之地。」劉賈起身謝道:「願聞其詳。」扈輒道:「壽春乃魚米之鄉,錢糧足備,為淮南重鎮。項王之所以遣周殷守於九江,無非是想取壽春之糧以濟滎陽。今周殷憂英布之患,重兵守於城父,壽春空虛,極易得也。將軍若逕往據之,周殷失卻根本,軍心必亂。仆久聞周殷剛直,素不為項王所重,將軍取下壽春,使人誘之,可望使其舉城來降。如此兵不血刃,可定淮南千里之地。」劉賈大喜,再三道謝。遂別彭越,兵發壽春。
魚米之鄉壽春由周殷部將張平堅守,僅有軍士千餘人,聞劉賈兵到,據城為守,不敢交戰。劉賈使人入城相勸,張平聽之,乃開城受降。劉賈領軍入城,遣別將分定六城、九江。不三日,皆報捷而歸,劉賈大喜,遂領軍向北,與英布會合。
英布與周殷本對峙於城父,聞劉賈、盧綰已定九江,大喜。
遂令起兵,直往城父城下挑戰。周殷知廣武山戰局不利,便令人馬守住城池,並不出戰。英布挑戰不成,出陣來看,望見周殷青袍竹冠,立於城樓之上,乃大聲喚道:「項羽之天下,盡被漢王所得,失卻人心,今天下義士共討項羽,其敗勢已定,汝何苦替他支撐殘局,難得善終,不如早早獻城降之,量必不失公侯之位也。」周殷道:「你我昔日同殿為臣,共事項王。項王素來待你不薄,為何背主投敵,反擊故主?」英布道:「公言謬矣,你我確實共事楚王,但此楚王並非項族,乃是熊氏楚懷王也。昔者,武信君若非借楚裔之名號令天下,焉得海內英雄豪傑捨身從命,共破暴秦乎?然至項羽當權,愚弄天下,以公濟私,勢無所忌:遷涉故王,追弒義帝,傷天害理。吾為興楚舊臣,自當會合天下義士,共逐國賊,方顯我忠義之心。公為西楚大司馬,四載以來,言不為聽,計不為從,項王視公輩,如眼中釘、肉中刺,每欲藉機除之,怎堪輔佐?今天下盡背項氏,獨公力助,此為不識時務也。願公聽吾一言,獻城降漢,共除逆賊,方不失為天下俊傑也。」周殷聞之,觸動心事,沉吟不語。英布見如此,乃收兵回來,正逢劉賈兵到,遂共議取城之事。英布道:「方才周殷在城上,被我言語打動,意甚躊躇。若得隨何在此,遣往城中,憑三寸不爛之舌,必說得周殷來降。」盧綰聞之,笑道:「這有何難,吾願一試。」英布道:「公為漢王股肱之臣,如何能行此險計?」
盧綰道:「吾昔日在楚懷王殿下,與周殷有過一面之交,知其素為忠直之士也。況兩國交兵,不斬來使,此去料也無妨。」英布大喜,即時請行。
盧綰一人一騎,行至城前,往城上喊道:「吾乃漢使,有事面見周司馬,望乞報告。」周殷方才聽了英布之言,為之所動,正在進退兩難之際,聞漢使到,料必為此事,急令招入。盧綰入城,來見周殷。周殷見是盧綰,驚道:「公為漢王幸臣,向來尊貴,為何獨身涉險,莫非欺我不敢殺你?」盧綰道:「吾來為公指一條光明之路,若因此見殺,公豈不為天下人所笑也?」周殷道:「若汝欲做說客,不如早返漢營,免得我一語不聽,讓汝多費口舌。」盧綰笑道:「公禍不遠矣,不思脫難,反欲閉目塞聽不成?」周殷道:「我有何禍?」
盧綰道:「公為項王所嫉,先貶後譴,偏居淮南,手下無兵,帳前無將,前不能聚糧草以濟滎陽,後不能驅英王以安九江,若見項王,必被責難。今項王受困,亡可待日,公卻坐守城父,恍然不覺。項王亡日,汝歸何處,殊不知破巢之下,安有完卵?事已急至燃眉,公尚不知身危,還要殺害故友乎?」周殷聞言,沉思半晌,長嘆一聲道:「公言極是,然我久事項氏,雖知其危,又能如何?」盧綰道:「諺云:『樹倒猢猻散』,今天下人共伐西楚,項王不日將死無葬身之地,豈堪扶持!況一弒主之臣,又不知尊賢,佐他何益?漢王仁厚寬容,百折不易其志,實為天下之主也。公何不棄暗投明,轉事明主,少不得封妻蔭子,後世得福也。今漢王帳下張良、陳平之流;韓信、英布之輩,無一不是項王故部。然在楚日久,終日難得其志,自入漢營,各盡其才,聲名顯赫。以公之才,非居人下,何愁不為漢王所重?」周殷然之,遂收點人馬,大開城門,隨盧綰來漢營投降。
英布、劉賈聞報,列隊來迎。劉賈雖為漢王族人,然而英布是淮南王,故劉賈依禮推讓,周殷便降於英布帳下。城父既下,九江全郡不日遂定,英布乃統兵收復鄰縣,劉賈、盧綰相佐。淮南是英布故國,所過之處,盡出歸降,於是英布擇吉日,重新即位,仍以六安為都。吳芮、梅鋗皆遣使來賀。自此,淮南一帶,盡歸英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