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微服私訪探韓營
2024-09-29 11:55:13
作者: 朱宏
霸王抓不到彭越,自是惱羞成怒,回過頭來繼續攻打滎陽。
而劉邦兵敗入關後,滎陽便由周苛、樅公兩將把守。漢軍由於被西楚大軍圍困日久,且又乏糧無水,故城中守軍苦不堪言。待楚軍東歸之後,周苛、樅公二將方才將士兵放出城來,打柴擔水,並四方搜集可食之物。及韓王信解糧草到,饑荒方解,於是城中將卒歡聚同慶,歡欣鼓舞,防禦之心卻已懈怠。周苛和樅公,以為霸王遠去,終於可以喘口氣了,便放假讓兵士去休息,沒有嚴加戒備。待到霸王的前軍,渡過大河,兵鋒已到滎陽郊外時,西天的夕陽,還沒有斂盡最後一抹餘暉。
霸王遙遙望見滎陽城,自是性急,於是招呼眾將:「入夜,便先取城,後歇息於城中!」入夜,周苛正要就寢,忽聽得城外號炮齊鳴,人報楚軍驟至。周苛急忙起身,令三軍守城,但為時已晚,楚軍由四門同時擁入,如潮水一般湧進城內。漢軍將士多已入夢,待驚醒之時,楚軍早已破門而入,殺進滎陽城中。
霸王自是一馬當先沖入城。周苛和樅公倉促來迎,周苛尚未來得及登城,已被楚軍掀翻在地,綁了個結結實實。樅公來戰霸王,二馬交於街市,自知不是項羽對手,楚軍又跟著掩殺過來,便對身後眾軍卒道:「楚軍甚勇,爾等領兵自撤,本將拼死斷後。」說完來戰項羽,三兩個回合便招架不住,撥馬便走,不承想,迎面又撞見季布,剛一交手,即被季布生擒活捉。其時,韓王信方在營中熟睡,被楚軍困住,當時人不及甲,馬不及鞍,故也為楚軍所擒。霸王領軍進入城中,直入滎陽府衙大堂坐定。軍士將周苛、樅公、韓王信等,一併押至大堂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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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笑著對周苛道:「滎陽城若不是由你堅守,我早已將它攻占多時。然你在無兵無糧時,竟能確保此城不陷,不失為大將之才。為何在加兵納糧後,卻又不能守得此城?這倒使我感到不解。」周苛氣狠狠地道:「我不過是中了你的詭計,才導致如此一敗塗地!」
霸王有意招降周苛,於是便溫和地勸慰說:「我素知將軍乃是忠義之人,如能歸順於我,我當以上將軍封之,食邑三萬戶侯。
如何?」周苛聞聽,瞋目怒叱,高聲斥罵:「你不過一介勇夫,豈是漢王對手!不若及早投降漢王,否則他日將必為漢王所虜。」
霸王聞後,陡然怒急,拍案怒懟道:「賊匹夫,不識抬舉!」
當下,便命人將周苛退出斬首,周苛仍回首大罵不止。
稍後,樅公也被解至。霸王問樅公道:「你願歸順否?」樅公怒目而視,也不搭理。霸王喝令推出斬之。霸王見二人臨死皆凜然不懼,不由慨嘆:「真乃勇義之士!」又下令將二人厚葬。
不一會兒,刀斧手又將韓王信押入帳中,霸王見其身材高大、相貌堂堂,遂向左右問:「此何人也?」左右答道:「此乃劉季所立韓王信,韓成之庶子。原是張良從楚國借兵五千,輔佐其復國也。」
霸王聞後,便問韓王信:「你既是韓室後商,為何又從逆賊謀反?」韓王信心中懼怕,垂首答道:「我也是身不由己,被張良趕鴨子上架罷了。」霸王見狀,便寬慰說:「你知罪歸楚,與寡人聯合討伐逆賊。如何?」韓王信別無他計,只得說道:「今既為項王所虜,理應棄漢從楚,痛改前非。」霸王聞之心喜,即將他開釋,又令士卒擺設酒宴,與之共飲。
季布見大王已打發了眾位降將,諸事處理完畢,便對霸王說:「成皋乃秦國三川重地,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戰略地位十分重要。不如趁我軍氣勢正盛,發兵再取成皋。」項王稱是,遂令季布領鐵騎五千,星夜發兵,疾攻成皋,稍後自率大軍並韓王信等所部,逕往成皋而去。
早有敗兵報於劉邦,稱項羽已派先鋒季布將軍前來攻城。劉邦聞聽周苛、樅公二將被殺,韓王信降楚,楚軍又至,一時驚得手足無措,半晌不能言語。其時,張良、陳平皆在宛、葉,漢軍主力也四散於各處,韓信在河北也屢請不至,故劉邦心中全無主張,眾將聞之,心中也忐忑不安,紛紛來到劉邦的中軍大帳問計。
劉邦佯作鎮定道:「莫要驚慌,寡人自有退敵之策。」眾人心中儘管各有狐疑,但見劉邦神色自若,又不便隨意打探軍機,只得各自回營去了。
入夜,劉邦悄悄喚過夏侯嬰,低聲向其說道:「今項羽大軍須臾即至,成皋皆烏合之眾,又豈是項羽大軍的對手。常言道: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須得早做打算。韓信在河北屢請不至,也使寡人放心不下,前次私探其營,果見其逍遙自在,怠慢軍務。
這次不如再探之。為防止動搖軍心,只好天知地知你知,悄悄成行,千萬不可聲張!」夏侯嬰聞言,便知大王又要微服私訪韓信,既為避楚軍之鋒芒,又為轄制韓信所領趙軍,急為己所用。至於成皋之安危作何打算,夏侯嬰也不敢問。當下找來兩套常人的衣服,自己和劉邦雙雙換上,悄悄溜出城,飛身上馬,向北疾馳而去。
季布領軍至成皋東門後,便下令士卒去城下挑戰。守城官兵急報於劉邦,哪裡找得到劉邦的蹤影。季布在城下叫陣半日,不見漢軍出來,便不再遲疑,正準備興兵攻城,忽報霸王率殿後之軍已至。
季布將城中情況如實告於霸王,霸王便說:「此必是劉季畏我,故先行棄城逃去。可令軍士入城。」季布提醒說:「張良、陳平多謀,只恐有詐。」霸王卻說:「即便是詐,我以眾擊寡,料也無妨。」當下,即令前軍先攻破城門。話音剛落,卻見成皋城門已然大開,城中軍民一片混亂,皆在爭奪財物。霸王知劉邦已經逃走,於是,率領大軍,兵不血刃進入成皋城中,張榜安民,休整兵馬。
是夜,劉邦與夏侯嬰微服由成皋北門而出,北渡大河,逕往小修武韓信軍營中去。行至小修武時,天色微明,劉邦、夏侯嬰直至趙軍營寨前。韓信大營前哨兵,望見兩個穿便服的人前來,便擋住細細盤問。劉邦、夏侯嬰二人,假稱為漢王使者,有要事急稟趙王與韓相國,哨兵放二人進入軍營。
劉邦、夏侯嬰及至韓信軍營,不似前番來時的光景,軍營上下戒備森嚴。劉邦剛一轉身,便見傅寬領兵卒正在巡營,傅寬認得漢王,見漢王穿著常人的微服,甚是落魄,心中不由大驚,正要下拜,劉邦急忙以目示意,傅寬會意,當下便不動聲色,尾隨漢王入中軍大帳。
張耳、韓信正在酣睡,聞得漢王親至,急整衣冠入帳參見,伏地請罪道:「臣等實不知大王駕到,有失遠迎,罪該萬死!」
劉邦並不責怪,卻道:「此雖不是死罪,然軍帳中防衛如此鬆懈,實為不該。倘若敵軍派刺客詐稱漢使潛入營帳,手起刀落,只恐你二人首級難保全。再者,你君臣皆是半生戎馬,天已放明,尚高臥不起,則又將何以律人?」
張、韓二人聞得劉邦之言,皆羞慚滿面,汗流浹背,急對漢王解釋道:「昨夜突聞霸王兵發成皋,攻之甚急,由是擔心漢王危難,夙夜商討應對之策,至三更方睡,因而纏綿臥榻至此時。」
劉邦便問韓信道:「前時,寡人已知將軍出河口斷了楚軍糧道,東征擊齊,初戰告捷。為何聞成皋再次告急,卻是留此不前,不欲往救?」
韓信道:「趙土平定,聞大王召喚,末將即率軍前去會合。
中途卻為楚將鍾離昧所阻,耽擱數日。臣視鍾離昧為忠義之士,因而便困之,且幾欲勸降,正在火候。」
劉邦道:「寡人與項羽酣戰於滎陽、成皋之間,正是用人之際。今命靳歙將軍盡收你部之軍往援,且留給你部分軍卒,往南拒楚,張耳王繼續堅守趙地,韓將軍隨行相佐,再招兵馬,擴充趙地之兵,悉數發兵定齊,如何?」
張、韓二人聞聽劉邦所言便知來意,只得奉命行事。其所隨故將,除靳歙率軍跟從劉邦渡河往援成皋、滎陽之外,余者均仍跟從韓信平定齊地。霸王得成皋後,不知劉邦去向,便與眾將商議。司馬欣出班奏道:「臣觀劉季,本起身於亭長,既無武功,又目光短淺,胸無韜略,與大王對峙於此,已是一敗再敗,數失此城,由此以觀,終不能成就大事。臣久居關中,素識地理,願領一軍由函谷進兵,輕騎直入關中,取其後路。如一戰可勝,休在意他今在何處!」
季布卻道:「劉季敗而不潰,折而不撓,非常人可比。今觀之,似有陷我於此,持久相戰之意。故既得成皋,就當力奪敖倉,充足軍糧,以備久戰,方能笑到最後,奪取最終的勝利。」
曹咎建議說:「若取敖倉,倒不如從司馬公之見,輕騎襲取關中。關中一旦平定,劉季走投無路,必來繳械投降,卻不強似在中原糾纏,曠日持久為好?」
季布堅持己見說:「二公休要以為漢營無人,張良、陳平皆機智之士。此去關中,地勢險要,且有函谷相阻,若敵有伏兵擊之,恐也不堪收拾。」司馬欣再道:「劉季棄軍而逃,不知所往,我願領輕騎一彪,襲取關中一試。」
霸王見諸將各抒己見,且各有所長,只得定奪道:「公言皆有道理。司馬欣可領騎兵一萬,出成皋城往西,襲取關中。中途若遇敵軍埋伏,只可領兵返回,不可戀戰。」司馬欣當即領令而去。
其時,鍾離昧有書信送至,稱劉邦正在修武,又新收韓信大軍十數萬,士氣大振,請項王發大軍征討。霸王聞訊,即道:「今既知劉季確切消息,那廝正在修武,寡人當親率大軍征伐。」
季布道:「恐乃韓信疑兵之計。我料劉季敗後,必棄河南之地,還保鞏縣,以拒大王,故使韓信詐稱劉季在彼,實為疑兵之計,望大王三思!」項王聞之,一時也不能正確判斷,乃遣軍探,逕往修武打探劉邦動向。
劉邦領著原由韓信操練的趙軍,渡過大河,再來與楚軍交戰。
行至黃河渡口時,張良、陳平、樊噲、英布等一路尋來。當下,劉邦便對英布道:「成皋既失,宛城危急,汝可領軍速往代守。」
英布即刻領令而去。
英布方去,斥候來報:項羽又遣輕騎逕取關中,欲斷我後路。
劉邦聞之又驚,道:「關中重地,焉能有失!我當領軍急往洛陽阻之。」
酈食其急勸道:「萬萬不可!我聞敖倉自古便為囤糧轉運之地,其倉存糧極多。今項羽無謀,既拔滎陽,卻不知取敖倉,今又圖謀關中,令士卒分守成皋,此乃項王失計而助漢王也。且楚、漢相持不決,海內不安,民望安定。臣請大王即日進兵,收復滎陽,再據敖倉之糧,塞成皋之險,絕太行之道,拒飛狐之口,守白馬之津,以鉗制天下。項羽知之,恐退路中斷,便會放棄西進,關中可自保無虞。楚軍乏糧,日久必敗,則天下便將盡歸於漢!」
劉邦道:「雖然如此,若關中有失,軍心浮動,則又何以與項王相爭?」一旁,張良思索即定,便說:「臣已有應敵之策。
成皋以西以鞏縣最險,可令周紲領軍,星夜兼程,搶先至此,布為疑兵;大王可再於河北偽作進攻之狀。霸王無謀,必與大王決戰,如此關中可保。」周紲得令,即領五千輕騎疾行而去。
侍衛郎中鄭忠也向劉邦建議說:「項王領軍前來,其意正為一決勝負。今西楚兵強馬壯,又新得滎陽、成皋兩城,士氣更是高漲,此誠不可爭鋒。當揚長避短,避實就虛,攻其弱處,方可出奇制勝。」劉邦問:「何為楚軍弱處?」
鄭忠再建議說:「項王今在河南,糧食周轉,需經大梁。大王可在河北高築營寨,深挖壕溝,堅守不出,而出奇兵,暗渡白馬津,深入梁地,絕其糧草。楚軍兵多,耗糧亦巨,若糧草不濟,則必不堪一擊。」劉邦聞言,連稱「妙計」,當下即令劉賈、盧綰二將,領步兵二萬趕往大梁,幫助彭越,截斷楚軍糧道。
陳平又向劉邦進言道:「若要拒楚,不如分兵大河兩岸,為掎角之勢,彼此接濟。廣武山地勢險要,可駐兵十萬。大王可分兵兩處,一半留將率之駐於修武,以敵鍾離味;一半由大王親率至廣武山駐紮,督軍抗楚,將項羽吸引於此。只要大王身在河南,項羽便決不敢輕伐關中。」劉邦從之,當即又令酈商駐軍修武,自己與眾將領軍進駐廣武山中。
司馬欣率輕騎西襲關中,行至鞏縣十餘里時,卻見兩面山中隱隱透著殺機,心中一時疑恐,害怕中了埋伏,只得先將人馬駐紮,不敢輕進。正觀望時,忽聞一聲炮響,大路上無數漢軍殺來,一時鼓聲大作,喊聲四起。司馬欣吃驚不小,情知前有伏軍,只得急令撤軍。
司馬欣領軍回至成皋,來見霸王,陳述鞏縣已有伏兵,戰事不利的情況。霸王便說:「寡人已探得劉季正在河北,關中可延緩些時日,再行圖之。眼下,如擒得了劉季,關中自然不戰自降。」正欲起兵討伐劉季,忽聞軍報,項聲督糧途中遭彭越劫持,糧草盡失。
霸王聞之大怒,急領軍前往糧途與那劫糧的彭越決一死戰。
然而,彭越看見霸王領軍來到,還沒有開打,便把糧車一燒,退回到芒山之中。待霸王一走,又出來搗亂,既襲擊運糧的楚軍,又襲取了沿途的曹縣等地。霸王首尾難顧,疲於奔命,只好棄彭越於不顧,領軍西去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