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韓信計破陳余軍
2024-09-29 11:55:00
作者: 朱宏
原本,劉邦本以為,楚軍一部分兵於九江國平叛後,還沒還歸,滎陽這裡壓力尚不大。但忽然接報,趙國之兵正與楚國會盟。
十幾萬趙軍,不論訓練是否有素,只要配合楚軍作戰,南下進攻河內郡,抵達黃河對岸,控制孟津渡口,直插漢軍的背後。則漢軍在滎陽、虎牢關地帶精心布置之防線,頃刻間土崩瓦解,後果極為可怕。劉邦為解除這迫在眉睫的威脅,不惜收韓信重兵,又令其攻伐趙國,以解後顧之憂。
韓信當然明白,此乃「釜底抽薪」加「臨危受命」,自己只剩區區數萬兵卒,且訓練不足,領這樣一支部隊去進攻強大的趙國,無異於以卵擊石。然而,面對強詞奪理的漢王,他又無法推脫。當然,以寡擊眾,消耗戰是絕不能打的。當下,他只有一種選擇,就是直接進攻趙國的要害,一招致其死命,否則,憑自己這點人馬,不要說戰勝敵人,就是自保都很難。
陳余因輔佐趙王歇恢復國土有功,故為趙歇所重用,一身攬將、相二職,並留趙國總攬軍政大權。韓信占得魏地,復又起兵伐代的消息傳到趙國,趙王便欲發兵援代。
是時,陳余勸諫趙王道:「大王不可如此。我有勇將夏說,智勇雙全,量那區區韓信,不過一胯下庸夫,焉是我大將夏說對手?」
是年閏九月,韓信率漢軍兵至代地鄔東城下,大將夏說倉促率軍應戰,孰料不是曹參的對手。雙方初次交鋒,夏說於陣前拼殺中,被曹參一刀,砍傷了肩背,代軍由是大敗而逃。夏說忍住傷痛,率軍退往閼與時,又被韓信領軍攔住廝殺,代軍見主將亦不能戰,更是亂成一團。戰不多時,便是潰不成軍,連夏說也做了漢軍的俘虜。韓信既擒夏說,又盡得代地,月余間即蕩平兩國,由是聲名威震諸侯。
夏說兵敗被擒的消息,早有軍探報至趙國,陳余聞之大驚,便對趙王歇道:「代國本為大王賜臣封地,與趙國唇亡齒寒。今代地已失,趙不得安。臣請領軍與戰,兵出井阱口以拒韓信。」
趙王歇頗然其說,於是便點軍馬二十萬,交付陳余,令其前往井阱口以拒韓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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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信領兵直奔太行山上的井陘關,不過三日,即已叩關。井陘關又名土門關(今石家莊西井陘縣),為東出太行山的重要隘道。漢軍只要殺出井陘山口,就直逼趙國的心腹地帶,威脅趙國的安全。
趙軍中有個商人,是李牧的孫子,名叫李左車,向陳余獻計道:「在下聞韓信涉西河、虜魏王、擒夏說。今又有張耳相助,意欲攻趙,此乃乘勝而斗遠國,其鋒不可阻擋。在下又聽說:從千里外供給軍糧,士兵會面有飢色,臨時拾柴割草做飯,軍隊常常食不果腹。而今井陘這條路,車輛不能並行,騎兵不能成列,行軍隊伍前後拉開距離太大,依此形勢,那食物肯定就落在後面。
請求您暫時給我三萬人,去斷了他們運糧的道路,然後您這邊堅守不出。這樣一來,他們進無仗打,退無後路,又無糧草,不出十天,韓信、張耳這兩個傢伙的頭顱就會獻到您的帳前,否則便肯定會被他們二人俘獲。」
陳余本就恃才傲物,既看不起漢軍,又鄙視這三四萬人是新兵沒有打仗經驗,且遠道而來,疲憊不堪,再加上地勢對其不利,認為不費吹灰之力,定可將其擒獲。陳余雖不認識韓信,卻對張耳頗為了解,且認為其軍事才能在自己之下。於是對李左車說:「趙師素為義兵,何堪以詐謀奇計禦敵?韓信兵力單薄又疲憊不堪,如果對這樣的軍隊都不能戰而勝之,豈不是要讓各路諸侯笑話嗎?」
李左車又說:「不然!張耳所以得位為王,皆因其伐秦之功。
張耳素有賢名,門客甚多,趙地軍民也多有其親者。若臨戰生變,結局不堪設想。更有韓信用兵如神,與之交戰,難有成算。願君留意在下建議,則必不為二子所擒。」
陳余聞言竟怒,當下便叱李左車道:「公出此言,莫非以為我不如張耳老賊乎!老賊昔時每事行詐,吾卻素以仁行事;老賊以威治,吾卻以寬待,故而能將其逐走,使趙王復得故土。且我博覽兵書,素知禦敵之法。且又聞兵法云:『十則圍之,倍則戰之。』今胯夫所領之軍盡為劉季收至滎陽,雖號稱數萬,其實不過數千。彼能千里襲我,此時也已為竭。今避而不擊,如有大軍後來,則何以拒之?若是諸侯知之,豈不謂我心怯?」
李左車見不能說服陳余,便不再言。蒯徹也諫陳余道:「公可留意左車之言!且兵法云:『兵者,詭道也。』張耳在趙地素有名望,若不以奇計襲之,則何以制勝?」
陳余聞言更是大怒,當下便叱責道:「你怠慢軍心,依理當斬!」言訖,即喝令左右將蒯徹推出斬首。
趙王歇見陳余怒氣沖沖,遂勸慰道:「蒯公乃趙之名士,又是開國元勛,且多建有奇功。請看寡人薄面,且恕其罪。」陳余方才作罷,蒯徹、李左車二人皆怏怏而退。
其時,趙將戚公奮然說:「李、蒯二公所言,也皆是為國著想。末將願提一旅之師,先出井阱口,生擒張耳、韓信來見,為公分憂。」陳余大喜,遂令戚公為騎將,李正、王咸為左右校尉,領兵二萬出關去戰漢軍,自己與趙王歇聚兵於井阱口,靜待捷報。
趙軍中有不少張耳的故舊與支持者,他們暗中已將趙軍情況傳遞給了張耳。韓信聽說,趙國主將陳余並沒有聽從李左車的建議,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最怕趙軍這樣做。
韓信領軍離了閼與,正行之間,軍探回來報:趙國已陳兵井阱口,戒備森嚴,意欲在此與我軍決戰。
韓信聞言笑道:「陳余乃一白面書生,不足為三軍大將。今又自以為兵多,且欺我遠來,必輕率來戰,如此正中我意。」
稍後,又有細作來證實:趙將廣武君李左車曾勸陳余堅守不戰,以奇兵絕我糧道,未為陳余所納。韓信聞言,心中暗喜,尋思道:陳余果然不用李左車之計,則趙軍焉能不敗?然趙地竟有如此人才,當為我所用,方為上策。韓信於是向張耳問及李左車其人。
張耳笑而答曰:「李公乃趙國舊臣。此人飽讀兵書,胸有良謀,素有奇士之名。然其性格耿直,常有犯上之舉,不為陳余所重,自是情理之中之事。」
韓信又問:「聞得趙地尚有一人,與李左車並稱『河北二賢』,公又知否?」張耳再笑答道:「我為趙相數年,有何人不識?公指此人乃是范陽蒯徹。其人少時即習蘇、張縱橫之術,常論戰國說士權謀,並著有《雋永》八十一篇,實為趙地名流。」
兩人正在議論,細作又來報告:李左車向陳余獻計時,蒯徹也從旁規勸陳余採納,然也被陳余拒絕,並為此險斬蒯徹於帳下。
韓信聞言,哈哈大笑道:「我料陳餘氣盛內虛,必不肯用二人之計。」當下,即傳令三軍將士:「若與趙戰,務必生擒李左車、蒯徹二人,以為我所用!」
其時,趙將戚公已率兵馬至鄔邑,韓信聞知,乃有意對曹參說:「誰願領軍拒之?」
曹參慷慨憤然道:「末將願領兵前往!」韓信聞言大喜,當下即命曹參領軍八千,往鄔邑而去。
翌日,韓信領後軍也到鄔邑,並與曹參相會。曹參向韓信介紹說:「今趙軍屯於井阱關口,必為大患。如若派一軍來解圍,一時恐也難勝。」
韓信道:「我自有破敵之計,將軍如可擋得鄔邑軍十日,則井阱關必為我所得!」
曹參道:「休言十日,便是百日,又有何難!」韓信聞聽放心,遂與曹參分道,自領兵馬逕往井阱關口而去,行至井阱關前三十里時,即令軍士停下紮營。
半夜時分,韓信一方面傳令部隊出發;一方面密喚騎將李必、駱甲二人道:「你二人各率領輕騎二千,每人拿一面自己的軍旗,抄小路往半山上埋伏,於隱蔽中密切注視趙軍的動向,窺其進退。
待明日兩軍交戰之時,我先詐敗而走,趙兵見我敗退必來追。是時,你們就趕緊過去,盡拔趙營柵欄上的趙軍旗幟,豎立我楚軍赤旗,便是立了頭功。」李、駱二將領令而去。
韓信又喚部將傅寬道:「趙軍棄井阱後必往邯鄲而退,你可引軍四千並一千弓弩手,間道逕往泜水埋伏,我再遣張蒼助你。
待趙軍敗至此地時,你可引軍擊之,必能擒得趙王、陳余。」傅寬、張蒼二將也領令而去。
是夜,韓信又下達了一項看起來很可笑的命令,他讓副將分一些食品給將士,告訴他們先墊墊飢,說:「待今日打敗趙軍後再會餐!」眾將領們想笑不敢笑,只是假意應承道:「好吧!」
韓信判斷,陳餘一心要全殲漢軍。他只要見不到漢軍主力,就絕不會輕易攻擊,因為他怕漢軍受到驚嚇,倉皇回撤。於是,韓信領軍逼近趙軍營寨時,便對眾將說:「趙軍已先據險地築壁壘,如不見我大將旗鼓,必不肯來戰。故我當親領一軍,背水陳兵列陣,以示決戰。」
眾將聞言皆心驚,張耳勸道:「背水而戰,為古之兵家大忌。
且今趙軍數倍於我,還望將軍三思!」
韓信道:「張公勿憂,兵處險地,無路可退,只能速戰!」
遂留張耳駐守大營,自與灌嬰領兵萬餘,背水列陣,擺出一副進攻的樣子。是時,趙軍望見韓信令軍士背水列陣,皆竊笑不已。
趙軍如果此時貪圖小便宜,韓信的這一萬人也許就完了。可是趙軍根本不屑,他們遠遠望見這松鬆散散的萬人軍陣,竟譁然大笑。
韓信心想:該布置的都已布置妥當,好戲也該開場了。
天剛亮的時候,韓信令灌嬰領軍守於河邊,自率中軍出井阱口,大張旗鼓,逕往趙營挑戰,擺出一副要總攻的樣子。陳余觀之,遂笑對左右道:「這廝便是韓信,竟不顧兵法之大忌,於陣前兒戲,當一戰擒之!」蒯徹又諫曰:「韓信背水列陣,其中必有詐。」
陳余道:「我料胯下庸夫計謀已窮,方才領軍輕進,此時又安得有詐!」說完,不聽蒯徹之言,令全軍打開營門迎戰,趙歇也乘王駕隨軍觀戰。
待兩陣對圓以後,陳余出馬,指著韓信高聲大罵道:「想爾胯下庸夫,也敢率軍前來犯我疆土!」
韓信道:「你私並常山,暗通外賊。今我奉了漢王之令,特地領軍前來征討!」陳余大怒,部將趙夕不待陳余發令,便已出馬挑戰,韓信也令靳歙出迎。二將在陣前殺作一團,難分高下。
陳余大怒,鞭梢指處,趙軍一擁而上,韓信也揮軍相迎,一旁張耳見後,也率軍前來接應。
片刻過後,韓信令軍士盡棄旗鼓,直往上游退去,佯裝失敗逃跑。陳余於高埠上望見,遂笑對身後蒯徹道:「此便是公言韓信之詐也!」當下,急傳令:「今日不擒得韓信、張耳,誓不回營!」趙軍本來就十分輕敵,再聽將令,認為漢軍真的敗了,便傾巢出動,一面爭搶戰利品,一面追逐漢軍。
李必、駱甲二將正領軍暗伏於半山之中,見韓信退兵,陳余果然領軍空置營寨,傾巢而出,盡往西北來追,二人皆暗贊道:「果如左丞相所料!」遂率部下騎兵飛一般殺入趙營。趙軍留營兵數甚少,不大一會兒便盡為李、駱二將領軍所殺。漢軍占了趙營,將趙軍旗幟盡皆拔去,復又盡樹漢軍旗幟,漢軍騎兵皆持兵器,立於絕壁之上,其勢極為壯觀。
陳余正領軍追擊韓信所率漢兵,哪裡知道自己老巢已丟。而漢兵詐敗,盡沿沱水而逃,旗鼓、軍械等物也拋得滿地皆是。待退至水邊之時,灌嬰領軍前來接應。面對蜂擁而至的趙軍,漢軍情形岌岌可危。韓信手綽長槍,突然回馬大聲喝道:「前有沱水,後有追兵,若不疾戰,必將全軍覆沒!」漢軍見主將返身抵敵,又知退而必死,於是皆隨韓信返身苦戰;灌嬰更是縱馬挺槍,先殺入敵陣,並連挑得數名趙將落馬,余者驚懼,遂紛紛逃避。爭奪旗鼓馬匹的趙軍,見漢軍驟回,以死相搏,頓時亂作一團。陳余見漢軍勢不可當,只得對趙王歇道:「古人云:『窮寇莫追。』今漢軍以死相搏,一時不能取勝,不如且回大營,再作他圖。」
陳余打算先退回營地,讓士卒們飽餐戰飯,等漢軍泄了拼命的勁頭,又餓又累之時,再趁機消滅他們。在陳余看來,韓信與張耳已是籠中的疲鳥、陷阱中的困獸,逃不掉了。
趙王歇接受了陳余的提議,遂令收軍。韓信見趙軍後隊騷動,知其欲退,更是揮劍向前,奮力掩殺,趙軍前後軍相互衝撞,自相踐踏,傷亡極多。其時,陳余保著趙歇,待退至大營時,驀見滿眼皆為漢軍旗幟,不由得大驚失色。這時,漢軍李必、駱甲二將正在哨樓之上,望見趙軍回來,便令軍士大喊:「趙王今已被擒,快快下馬投降!」
趙軍聞之更亂,遂四散逃竄。陳余令部將趙夕等持械督戰,怎奈軍心大變,遏止無效。正在慌亂之際,韓信、張耳卻又領軍趕來。趙將趙夕正欲逃走時,與韓信迎面撞上,知再戰必死,遂慌忙下馬歸降。陳余見大勢已去,也不敢強取營寨,只得保著趙王車仗,棄了井阱關口營寨,往東南邯鄲敗退。韓信又率軍追殺數十餘里,斬敵數萬,大獲全勝,方才收軍。
陳余與趙歇一路奔走,聽得後面追兵漸遠,方敢駐馬歇息,待將殘兵收攏,清點時已不足三千。陳余見此,不禁懊悔不及,情知大勢已去,只得對趙王道:「事已至此,無力復戰。為今之計,只能南渡泜水,先回邯鄲,再作計較。」事已至此,趙歇也無計可施,只得領著殘兵敗卒往泜水退去。
趙王、陳余引著殘兵行至河邊時,放眼望去,只見河面一片寂靜,並無一艘渡船。正在狐疑之際,忽聞得一陣梆子聲響,只見左有張蒼,右有傅寬,各領著一支伏兵殺出,頓時將陳余團團圍在中間。
陳余見已無退路,只得返身背水一戰,不料漢軍亂箭齊發,陳余遮攔不住,遂中箭跌落馬下而亡。趙歇見陳余已死,更是嚇得魂飛天外,高呼:「寡人願降!寡人願降!」傅寬聞得是趙王聲音,又見趙歇已匍匐於地,遂呵斥說:「階下之囚,有何面目稱孤道寡?」即令衛士拿住,捆了解往韓信大帳。趙將余者數人,見趙王已降,也拋棄器械,下馬歸降。
韓信見陳余已死,又生擒趙歇等,大喜過望,遂於井阱關前設宴以慶。諸將皆來道賀,韓信笑謂眾將道:「我言破趙後會餐,諸公皆有疑色,如今卻是如何?」軍中諸將皆服,贊道:「大將軍果然神機妙算,昔姜太公不過如此也!」
韓信犒勞軍士既畢,即令傅寬將趙王歇帶至大帳。韓信問趙歇道:「昔日巨鹿被圍時,如無常山王張耳竭力輔佐,你安能保全性命?常山王既因功得封,你卻聯絡陳余,將張耳逐走,實不足為一國之主。今被我擒,有何話可說?」
趙歇道:「願求餘生足矣。」韓信遂遷趙歇為襄侯,命其收拾錢財家用,領著家小往襄國而去。趙歇去後,曹參、灌嬰等皆諫韓信道:「古人云:『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若留趙歇,則恐於新趙王張耳就國不利。」韓信頷首,遂密令人追至襄國,將趙歇一家老小盡皆斬殺,趙國諸位降將皆分撥於張蒼部下聽用。
韓信非常佩服李左車,令灌嬰在降卒中間查尋李左車,同時貼出告示:如果誰能活捉李公左車,賞千金。很快,有人把李左車押送到韓信那裡。韓信特別開心,斥退押解之士,親解其縛,扶於東向而坐,以老師對待。李左車卻辭道:「亡國之人,敗軍之將,安敢受此大禮?」
韓信道:「我素知公乃河北賢士,趙歇、陳余實為小人,不足以得用先生大才!」李左車感其心誠,於是遂降。
一日,韓信問李左車道:「在下奉漢王之命,意欲北上攻打燕國,東伐齊國,怎麼做才能成功呢?願先生不吝賜教!」
李左車道:「古人云:『亡國大夫不可以圖存,敗軍之將不可以言勇。』我不過是個俘虜,哪有資格談論和權衡國之大事呢?」
韓信道:「我聞百里奚居虞而虞亡,佐秦而秦興,其愚智不在於其地,而在其主之用也。要是當時陳余聽從了您的建議,也不至於失敗,而我也早就被俘虜了,就因為他們沒有眼光,所以我現在才可以站在這裡問您問題。今我誠心問計,願先生勿辭!」
李左車心感其誠,於是勸韓信不要派兵攻打燕國,說道:「今將軍已虜魏王,擒夏說,又大破趙軍二十萬眾,使陳餘一敗塗地,身死泜水。然久戰則勞蔽,軍卒也不堪再用。燕國人已經知道你用兵的厲害,等你率軍到達燕國,他們早就做好了防備,堅守城池而不出戰,如此一來,曠日持久,糧食必將耗盡。如果燕國這樣弱小的國家都不肯屈服,齊國當然也會據守邊境逞一時之強。
將軍以疲憊之師,欲拔燕、齊之堅城,兵不復勇,戰不能速拔。
若燕、齊不下,則不能左右劉、項之爭,雖是戰火連年,將軍終不能佐漢王以定天下,名揚四海,諸侯畏懼。且我聞『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故云『狂夫之言,聖人擇焉』。今大將軍意下如何?」韓信復又問道:「先生之言甚是,然義取該如何行之?」
李左車答曰:「依愚之見,為今之計,莫若按兵不動,休養生息,則百里之內,銳氣恢復,然後先擺出一副要進攻燕國的樣子,進行威嚇;然後再派一名說客前去招降,奉咫尺之書,出使燕國。燕為小國,必畏將軍神威,故焉敢不聽。燕國若從,抵東便可臨至齊地。如是,再擇時而攻齊地。誠能如是,則天下大事可圖。且兵法又云:『先聲而後實者。』正乃此意。願大將軍慎思!」
韓信拜謝道:「先生之語,皆為金玉良言。」復又問道:「敢問先生,趙有名士蒯徹,不知現於何處?其才學比先生如何?」
李左車答道:「蒯公才可經天,智足緯地,實非在下所能比肩。」
韓信道:「先生萬勿過謙,先生與蒯公,趙主如能善用其一則也不致兵敗如此。」言訖大笑。
韓信見李左車已降,卻不見蒯徹人影,又令人再尋,後得之。
韓信像對待李左車那樣,拜師賜教於蒯徹,蒯徹堅辭不受,韓信一時無奈,欲盡力挽留,蒯徹卻力辭。
韓信道:「在下與公還有相見之日否?」
蒯徹道:「有緣即見。」言畢,即飄然而去。韓信望之,唏噓再三,似有不勝惋惜之狀。未幾,曹參已定鄔邑,並斬殺戚公等將,復又引軍向東來會。韓信遂與之共駐襄國,後又依李左車之計,遣張蒼出使燕國,燕王臧荼,原為故燕王韓广部將,也因隨項王入關,得封燕地。後弒韓廣,兼併遼東,遂成一方大國。
及韓信定趙,自量不能抵敵楚、漢,頗感自危。又聞韓信使者張蒼來到,臧荼命入。雙方禮畢,張蒼即陳說漢王威德及韓信英明,並呈上韓信親書。
臧荼拆書閱畢,便知乃先禮後兵的招安之意,當下問道:「近日韓信興兵破趙,大獲全勝,可有覬覦燕國之意?」
張蒼答道:「項羽乃天下公敵。韓將軍深明大義,國士無雙,焉能樹敵於燕。今魏、趙二王,皆助紂為虐,又與漢王有隙,故以兵伐之。若燕國能背楚向漢,永為屏藩,則兩國相善,百姓安樂;若燕去漢從楚,助賊為逆,則難免又是一場血雨腥風。」
臧荼道:「漢王屢敗於滎陽,天下終歸西楚,寡人若草率相從,豈非自取其禍?」
張蒼巧言令色道:「大王其實並未明了形勢。項王素來悍勇,人咸服其威,故雖面從而心不從,面和而心不和。漢王寬厚,甚取民心,故師出有名,所到之處,必是百官相迎,其得天下,不過早晚耳。今為大王計,從漢有三便:夫漢王為報義帝之仇,號令天下,人心所向,此其一也;項王雖強,大王若以弱就強,難為所看重。漢王外弱實強,大王若從,必得漢王看重,此其二也;漢王寬厚待人,唯才是舉,項王勇而少恩,任人唯親,此其三也。
有此三便,漢興必矣,願大王勿疑!」臧荼聞言,只得稱善從之,遂與漢結為盟國。張蒼歸報韓信,韓信馬上派人去向劉邦報告喜訊。
一天,蒯徹來到韓信大營向韓信進言道:「今趙地初平,國不可一日無君,將軍可早報漢王知道,請立張王為趙地之主,以安趙地民眾。」韓信從之,於是便遣使致書劉邦,建議把張耳封王,劉邦也順勢應允,即刻頒詔封張耳為趙王。至此,項羽當時封的那些王國,基本上都異主了。
韓信又拜蒯徹為安國侯,兼行軍大司馬,留帳聽用。蒯徹卻說:「大將軍既是誠心相待,在下不妨暫留營中幾日。」韓信聞之歡喜,對蒯徹封賞不變,任其自選去留,一切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