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明修棧道度陳倉

  西楚霸王元年（公元前206 年）七月，也就是漢王元年七月，韓信率軍五萬出征。劉邦親至南鄭北門送行，並拉住韓信的手說：「大將軍此行，雖路途艱難，險象環生，然而寡人堅信，大將軍定當不辱使命，早傳捷報。寡人但聞得大將軍入關，即親率大軍前往增援。」

  韓信也信心滿滿地說：「大王儘管放心，靜候佳音便是了。」

  隨即，韓信便別了劉邦，令周勃、灌嬰二將為先鋒，曹參為中軍，樊噲為護軍，酈食其為隨軍參贊，率領大軍出了南鄭，往關中進發。

  再說楚霸王項羽，自分封諸侯以後，三分秦地，章邯為雍王，為三秦之首，統領咸陽以西諸地，擁內史、上雍、北地、隴西四郡。但雍地軍民苦秦已久，且對章邯懷怨日深，故多不願折服，地方上的郡守也都不願為章邯募集兵卒、器械、糧草，使得章邯的軍力日漸減弱。自任雍王之後，章邯時刻警惕漢王劉邦的舉動，先是聞得劉邦遣人燒毀棧道，似有截斷自己東歸之路的打算，於是便慢慢將心放寬，也不再向屬下郡縣催兵催糧。後聞劉邦拜韓信為大將，那派往南鄭的斥候也來回報：劉季既拜韓信為大將，又派樊噲修復棧道，有圖關中之意。章邯聞聽，不禁啞然失笑，說：「一介無能胯下庸夫，不自量力，只要我守住關隘，何憂之有！」於是，便令部將孫章率軍鎮守陳倉，並不十分在意重兵防守。

  這日午夜時分，萬籟俱寂，忽聞得陳倉關下，一聲炮響，城門內頓時火光沖天。其時，韓信所遣部將孔叢、陳賀等，早已讓細作扮作楚人混入城內，趁著夜色，將守關軍士全部殺死，打開城門，盡放漢軍入城。守將孫章聞知城中有變，大驚失色，急率軍往南門救援，不意半途卻被漢軍射來的暗箭所傷，不能應戰，撥馬便走。雍軍見主將遁走，只得紛紛棄械投降。

  韓信率軍進入陳倉後，眾將始佩服其才，紛紛贊曰：「大將軍果然是用兵如神，我等不及將軍謀略！」

  曹參也一躬到底說：「韓公真乃將才，神機妙算絕倫，實為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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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信急忙離座說：「今輕取陳倉，皆因攻其不備，出其不意，眾將勠力同心所為！」漢軍初戰得勝，韓信並不因諸將賀喜而得意，即令傳檄鄰縣，約盟共伐章邯雍軍。秦地軍民得知，無不歡喜，紛紛響應。唯章邯遲遲得到韓信率軍攻占陳倉的消息，才知那胯下庸夫並非等閒之輩，急忙率軍來救，已是「馬後炮」。於是，兩軍在陳倉城下，擺開陣勢相抗。但見那韓信所率之軍，軍容整齊，布陣嚴明；而章邯所率之軍，多為來此後勉強招募來的新兵，雖經整編，卻沒了昔日秦軍的威風。兩軍剛在渭水之濱排陣，便已是涇渭分明，漢軍精神抖擻，雍軍士氣低落。

  章邯拍馬出於陣前挑戰，韓信卻令灌嬰出戰，兩人剛戰十幾個回合，韓信便舉令旗催漢軍傾巢而出，經自己精心訓練的漢軍直衝過去，兩軍剛一接觸，漢軍便將雍軍擊垮，片刻之間，雍軍潰不成軍、四處逃竄。章邯雖為良將，卻獨木難支，怎能抵得韓信的千軍萬馬，只得掉轉馬頭，往後撤退，敗陣而去。

  韓信見漢軍已成壓倒之勢，便又將令旗往前一指，命大軍乘勝追擊，把章邯雍軍殺得大敗，急慌慌往好畤遁去。

  章邯帶著殘兵敗將到了好畤，與好畤守軍合為一處，數數還有約十萬人馬，便踞城築壘，欲在此再與漢軍決戰。

  韓信自率軍出師後，已是兩敗章邯大軍。戰後即令曹參守住通往好畤的要道，以防章邯出兵偷襲，自己則率大軍逕往雍縣來會樊噲。大軍行至雍地，得知樊噲早已攻占了雍縣城池，便入城與樊噲會合，卸甲休整，又遣使著快馬向劉邦報捷。

  劉邦聞得韓信連勝，心中甚喜，於是便對身旁的蕭何道：「如無丞相所薦，焉有今日之勝？今韓大將軍連勝，我當親率大軍接應，以伐三秦，而後再奪取項羽治下的關中！」

  蕭何謙遜道：「臣初入咸陽時，即早已命人將秦廷律令、圖書、庫什等悉數收藏，單等大王占得三秦後所用。」

  劉邦聞言喜出望外，當下就讓蕭何取來閱覽。一連數日，廢寢忘食。那日，劉邦將秦廷律令、圖書、庫什等典籍閱畢，遂對天下關隘要塞、戶口多少、強制之處及秦民疾苦等，了如指掌。

  當下便對蕭何贊道：「丞相深謀遠慮，僅此一舉，便使寡人茅塞頓開。今我欲領軍入關，唯將朝中大事託付給蕭丞相，方能放心前往。」

  蕭何起身，拜一拜，回道：「臣定當萬死不辭，以效犬馬之勞！」

  劉邦又道：「寡人此去關中，煩請丞相代守南鄭。若三秦稍定，寡人也將率軍出關東進，不能回朝。一旦漢、楚交兵，項羽強悍，必將成為曠日持久之勢。此時，接濟糧草，鎮守後方，安撫百姓諸等大事，也悉由丞相操勞。寡人與丞相素為莫逆之交，君又德才兼備，想來定不會辜負寡人。」

  蕭何再拜道：「臣謝漢王厚愛，懇請肝腦塗地，以效愚忠！」

  劉邦聞言，又說：「丞相如此誠意，寡人難道還有什麼不放心嗎？」於是，即令文官陸賈、寧昌等人，一起留於南鄭，共同幫助蕭何料理政事，自己則率領眾將和大軍，傾巢而出，一直往好畤趕。一路上風塵滾滾，旌旗蔽日。

  章邯在雍地聞得劉邦親率大軍，盡數入關而來，便急忙聚眾將商議。見堂上眾將面面相覷，竟無一人獻計，於是一錘定音說：「吾聞得劉季老兒又來侵犯，且是率軍甚眾，但現下，一時還不能與韓信小兒會合。此乃是雍軍各個擊破之最後的機會，今日，吾將率軍拼力一戰，先挫敗韓信小兒，使劉季老兒也不敢小覷我關中將士！」

  其時，韓信正坐鎮雍城，又遣灌嬰去取虢城。次日傍晚，有消息傳到，說灌嬰走馬取了虢城。韓信大喜，即聚眾將到堂上，說：「門戶既開，正可趁勢東進。」陳涓卻說：「章邯聞漢王率大軍將到，必先領兵到好畤城來會大將軍，以不使我兩軍會師東進。」韓信微微一笑，說：「章邯若是親來，便就好畤城中將他擒拿，順勢平定整個雍地。」

  酈食其插話說：「章邯乃一代名將，非等閒之輩。如今威風雖不及當年，亦不可掉以輕心。」韓信道：「先生放心，如無成算，怎能出此輕口？只怕章邯不敢親領兵馬來到。」隨即傳令三軍，連夜起兵，逕往好畤城外而去。

  章邯率軍剛入得好畤城中，韓信率軍也來到城下。章邯於城頭望見，急令司馬橺領軍出戰，想打韓信軍一個措手不及。韓信也急令灌嬰應戰。灌嬰腰掛鐵鞭，縱馬挺槍，橫殺過去，與司馬橺戰於一處。司馬橺舉矛擋槍，毫不示弱，兩人勢均力敵，纏鬥在一起，難解難分。不承想，那灌嬰腰間掛著一根鐵鞭，趁司馬橺不防，抽出一鞭，將其打落馬下，一命嗚呼。

  雍軍諸將，見司馬橺喪命，無不驚駭。灌嬰收了鐵鞭，縱馬挺槍，又橫殺過來。韓信見勢可乘，麾軍掩殺。雍軍士卒彎弓來射，見兩翼漢騎疾風驟雨般殺奔過來，盡皆膽寒，胡亂射了幾箭，扭身便走。此時，雍軍已然軍心動搖，誰敢上前迎敵？望見灌嬰一馬當先，身後那班軍將，各執兵器，跟著衝殺過來，其勢不可阻擋。章邯見勢不妙，撥馬回走，眾將一齊往城內奔逃。一時間兵敗如山倒。馬仰如風卷，鬼哭狼嚎肝膽裂。拋戈逃竄相踐踏，死傷兵卒難計數。

  漢軍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將喊兵呼，大開殺戒。雍軍潰敗回城，鑼鼓、甲仗丟棄一地。章邯狼狽奔走回城，還沒坐定，就發怒道：「諸將皆不肯用命，才有此敗。」眾將皆羞赧，不敢正視。章邯又道：「韓信用兵果然厲害。」章平卻說：「漢軍不敢進城，我軍可堅守待援。」姚卬道：「可急報項王來援，好畤若失，廢丘恐亦難保。」

  章邯道：「韓信料我敗退回城，定會退守待援。我這裡出其不意，率兵夜出，正好抄那好畤城下漢軍的後路。韓信未必會有防備，定中妙計。」眾將都稱好計，重又振作精神。於是，章邯率領兵馬，約有七八千人，午夜時分，由好畤北門出，一路繞至漢軍大營後，趁漢軍熟睡之際，準備劫營。眾將只聽章邯低聲說：「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為司馬橺報仇的時候到了。」立即兵分兩路，由章邯與姚卬各引一支，殺奔漢軍大營。

  剛入得漢軍大營，便聽見擊鼓吶喊聲突起，震耳欲聾，四下望去，漢軍皆出。章邯見了，道聲：「不好！有埋伏！」仍催戰馬，舞大刀，高喝：「漢將休要逞凶！」率軍衝殺過去。章平也率軍出城來與哥哥章邯配合，正被曹參接著。曹參正與章平交鋒，忽聽背後喊聲大震，兩路雍軍，一前一後，夾擊過來。不過曹參早有準備：一陣鑼響之後，靳歙領軍擋住了姚卬，柴武領人馬迎住了章邯。戰不多時，又聽喊聲雷動，從西南面殺出兩支人馬來，盡打著漢軍的旗號。原來韓信知章邯必來好畤城下劫營，就讓灌嬰、傅寬各引五千兵，隱在營外，以防不測。此時，殺將出來，一下就將雍軍沖得七零八落。韓信興高采烈之時，又見樊噲一臉喜色，策馬過來說道：「韓大將軍，末將剛才在路上碰到一支人馬。你道是誰？原來是薛歐、王吸兩個。一問，才知漢王正親領軍馬趕來；他二人是前鋒，故而早來一步。我讓他們立馬投入戰鬥，相助我們破城。」

  其時，章邯也察覺到了不妙，知道漢軍又有增援大軍來到，於是不敢再硬拼，只是虛晃一刀，撇了柴武，往南便走。姚卬也敵不住靳歙，返身退入城中。雍軍由是大敗，人馬亂竄，死傷無數。章邯引敗軍來不及退入城中，只得繞過好畤急往南逃，灌嬰在後窮追不捨。

  至此，韓信引軍出征之後，數戰皆獲全勝，又知劉邦領軍來會師，便與夏侯嬰等，一起前往中軍大營向劉邦參拜。

  劉邦見了韓信等將，當下便慰問與嘉獎，後又與眾將謀劃下一步的戰略，尤其叮囑韓信說：「我軍與章邯交戰數次，章邯損兵折將，已呈敗勢，必遣使向項羽求援，大將軍宜早定抵禦項羽之對策。」

  韓信卻道：「項羽即使要增援章邯，也是旅途遙遠，決非數日可至。而且，臣聞項羽近來被困於齊、趙之地，必然無力他顧，分兵關中，此處可暫且放置一邊。如今，漢軍可趁三秦未合兵一處，各個擊破，分兵先定翟、塞，以絕後患。」劉邦聞言，允諾了韓信之計。

  翌日，韓信便升帳點將，喚灌嬰、陳涓率領三千輕騎潛入翟國，趁勢攻取；喚傅寬率二千軍馬，攻取上郡；又喚過曹參、周勃二將，令其率領騎兵、步軍二萬，往取咸陽。原來，那原隨魏王魏豹的傅寬將軍，待眾諸侯入關後，即改隨漢王劉邦，並分撥在韓信帳下聽用。

  韓信點將完畢，眾將皆依計領軍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