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章邯無奈投楚營
2024-09-29 11:53:37
作者: 朱宏
項羽率楚軍取得巨鹿大捷後,鄱君吳芮也與眾諸侯到項羽中軍大帳道賀。待致賀完畢,吳芮離了項羽大帳,正待回營,迎面卻與女婿英布不期而遇。當下,英布便邀岳父來到自己軍帳之中。
吳、英二人進得軍帳,寒暄幾句,吳芮即悄聲對女婿英布道:「今項羽新得大勝,即面有驕傲之色,長此以往,此決非好事,故深為小婿擔心,當好自為之也。」
英布也悄聲道:「我自為將,在其位而謀其政,即有不滿,位在其下,也當從命行事,岳父自當保重,我會見機而行,好自為之。」接著,翁、婿二人又論及項羽平時的待人接物等,皆欷歔不已。
與英布分別之時,吳芮又再三叮囑女婿道:「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識時務者為俊傑。』為今之計,權且忍之。」言畢,吳芮即與女婿作別,逕自回營而去,英布也往項羽大帳繳令。早在項羽渡江北上落腳於棠邑的「九連山」上,厲兵秣馬之時,英布便與項羽結識,此後便同為楚軍中之悍將,且名聲均以武藝超群,勇冠三軍,難分伯仲。然而,自項羽在安陽斬殺宋義,兼領上將軍職銜,英布便歸屬其下,那項羽每遇臨陣危難之時,難免對下屬頤指氣使,殺伐決斷,常讓英布難以忍受。原本,英布最擔心的是怕項羽剛愎自用,飛揚跋扈,步項梁定陶之敗的後塵。然而,岳父吳芮的一番話,使英布與項羽有了不可彌補的嫌隙。
章邯自中箭以後,引軍退回了棘原,一面在軍中養傷調理,一面又令軍士嚴守營寨。一連月余,不見楚軍前來挑戰,卻見王離屢屢遣使前來,告知其處境危艱,甚望派兵前往救援。章邯因傷情未好,不能前往,故心中甚是焦急,卻也無可奈何。
幾日過後,章邯又聞項羽連日向王離軍挑戰,竟是連勝九戰,心中更是煩憂不堪。這一日,章邯箭傷已痊癒,正待與眾將商議進兵時,忽接來報:王離軍被項羽所破,全軍覆沒,涉間自盡,王離也已被殺!章邯聞此凶信,不禁大吃一驚,呆了半晌竟說不出一句話,自知已是江郎才盡,只有扼腕嘆息。
然而,項羽這裡卻是另一番景象:將士們額手相慶;兵卒們士氣高漲。僅休整了數日,項羽便在軍帳中召集眾將,謀劃下一步的計議。鍾離昧直截了當地說:「我軍自離開彭城以來,眼下雖殲滅了王離大軍,然而軍士疲憊,傷員眾多,只宜休整,不宜再戰。章邯雖敗,然而其在棘原尚有二十萬悍兵,若其負隅頑抗,一時也難以剿滅。不如先借諸侯各軍之勢,將其圍於棘原,不與其戰,以待其糧草殆盡,自然束手來降,省得我軍白白折損人馬。」項羽拍手稱妙。隨即命令蒲將軍率部前往三戶津渡,以防秦軍;復又傳令各路諸侯軍,分兵把守於棘原四角,並在秦營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安營紮寨,對章邯軍形成合圍之勢,以鉗制和困死章邯軍。
魏王豹見王離已死,巨鹿之圍得解,趙地也由此安定,便從魏地平陽(今山西臨汾市)趕來拜見項羽道:「上將軍披堅執銳,勇敗王離,可喜可賀!今趙國已得初定,然魏土尚處於戡亂之中,我願率本部兵馬返回故國,平定魏故都,而後再來歸於將軍麾下。」項將軍當即允諾,並資助其五千兵馬同行,魏豹大喜,拜謝而去。
魏豹領軍去後,一直在項羽身邊一言不發的項他將軍,開言勸諫項羽道:「我乃項氏一族,自然更顧念項家軍,現下雖獲勝利,但諸侯各懷異心,多不肯努力向前,若是再容其軍陸續離去,則用不了多時,將軍又成為孤家寡人了。」項羽聽言,連連稱:「諾!」於是便又傳令各諸侯,自即日起,秦軍一日不破,各處人馬一日不許獨往。各諸侯將領皆畏懼項羽,便不再效仿魏豹。
那日,趙將司馬卬因感激項家軍解了巨鹿之圍,特意趕至楚軍大營,面見項羽,並建議項羽說:「我聞楚懷王曾有『先入關中為王』的約定,後遣劉邦領軍西征。今聞沛公因得項家軍力戰章邯軍之利,沿途伐秦順風順水,眼下已逼近武關。以此推測,故先入關者,非沛公莫屬。將軍之勇,自當稱王,然懷王有約在先,需慎思早圖之。」
項羽聞言卻大度地笑道:「沛公之軍素來勢弱,縱使先入關中,料其莫敢稱王。只待我勝了章邯軍,再率大軍西進不遲。只怕到那時,簞食壺漿前來相迎者,便是那沛公!」
司馬卬仍舊不放心地說:「話雖如此,然劉邦並非坦蕩君子,若先入關,卻會得勢,得勢之人,必難為他人所制。還望將軍早破章邯軍,搶先入關,方為萬全之策。」項羽然之,便令蒲將軍即刻發兵搶占三戶津(今河北省磁縣西南古漳水上),又令當陽君英布領軍隨後接應。
蒲將軍領令後,即率軍向三戶津推進。其時,楚軍已休整多日,銳氣復發,沿途掃蕩,自是勢不可擋。蒲將軍領軍直抵三戶津,方與駐守秦軍正面交鋒,蒲將軍使的狼牙棒,正好與秦軍主將使的銅錘旗鼓相當。狼牙棒掃銅錘擋,銅錘砸狼牙棒防。不一會兒,雙方已大戰三十回合,蒲將軍突然用狼牙棒直刺秦將面龐,令其猝不及防,跌下馬來,隨即便被亂刀砍死。楚軍於是一擁而上,將守敵擊退,三戶津也被蒲將軍所得。蒲將軍不敢稍有遲疑,立即命令收集船隻,只待項羽一聲令下,便領軍渡過漳水,向秦軍發起新的進攻。
英布領軍本隨蒲將軍的先鋒部隊,在後接應,卻見蒲將軍一路進軍順利,屢屢得手,漳南數處駐防的秦軍,皆不是蒲將軍的對手,被打得紛紛敗退,全部退往了漳水以北。英布於是乘勢出擊,掃蕩秦軍尚不及退至漳水以北的散兵游勇,見機行事,揮軍追殺,殲敵無數,楚軍完全占據了漳水以南的廣闊之地。
困守棘原的章邯,傷勢雖痊癒,但身子依舊虛弱,眼見大將王離已死,自己成了孤軍;更知項家軍勢力越來越大,又有眾諸侯軍相助,料定自己難以取勝,不得不令人「八百里加急」飛報朝廷,請求朝廷速派援兵來助。
章邯的奏報自是先送達丞相趙高之手,趙高閱畢章邯的奏報,本就心中不悅,加之素來忌憚章邯領軍在外,獨掌軍權,早有除卻之意,於是心想:兩個心腹大患,李斯已除;這個章邯一直沒有除卻的時機,故也未能剪除,如今,看來正當其時!當即,懷揣章邯的求援奏報,入朝面見二世皇帝,奏道:「章邯領重兵出關三載,擁兵四十萬眾,不尋機與叛賊決戰,不盡心竭力平賊,卻反而縱寇肆意妄行,折損王離、涉間、蘇角諸員大將,兵馬損失近半,實在有失於大將職責。陛下如不降旨問罪,則何以立威於朝廷!」
二世皇帝向來昏聵不堪,一味偏信趙高,當下聞得所奏,便惱恨章邯無能,甚至覺得自己委以章邯重任,領上將軍銜率軍平叛,是受了章邯的愚弄。於是,隨即遣使攜聖旨前往河北大營,要向章邯問罪。趙高見二世雷霆震怒,下旨問罪,便知自己之計已經奏效。
這天,章邯見朝廷使者到,料定援軍將至,急領眾將跪拜接旨。卻聽得朝廷使者宣旨:……擁兵自重,不尋機與叛賊決戰;不盡心竭力平賊,卻反而縱寇肆意妄行,折損王離、涉間、蘇角諸員大將,兵馬損失近半,實在有失於大將職責,該當何罪?即日起戴罪立功,以觀後效,若有違聖意,自當……章邯未及聽完已是天旋地轉,箭傷復發。朝廷使者離去後,章邯回味著旨意的內容,左思右想,心中更是誠惶誠恐,忐忑不安。
那位曾在櫟陽縣監獄任獄掾並救過項梁一命的司馬欣,此時正在章邯軍中任長史。他見章邯為秦廷殫精竭慮地率軍拼殺,卻落得如此下場,不由既同情又悲哀,於是在旁勸慰道:「將軍休要煩惱,皇上居於宮中,又受趙高蒙蔽,焉知關外形勢。在下願回都面見皇上,親敘河北戰況,並請聖上再遣援軍。」章邯一時也無可奈何,只得點頭稱:「諾!」當下,司馬欣別過章邯,帶隨從數人,星夜趕往咸陽而去。
司馬欣一路上風餐露宿,曉行夜宿,終於回到咸陽,來不及沐浴更衣,匆匆換上朝服,便往殿中求見二世皇帝。孰料,二世皇帝被趙高哄騙在後宮,娛樂消遣。司馬欣無奈,只得專往相府,將奏報呈上。趙高閱畢,恐怕二世皇帝得知實情,於是哄騙司馬欣說:「調軍增援,此乃大事,十萬火急!但皇上連日繁忙,皆為秦國軍機要事,未得空閒,還請司馬長史先回府候著。一旦皇上得閒,我即入宮稟報,待商議了處置對策,再宣公進殿見駕不遲。」
司馬欣聞言,心中已是不悅,然苦於沒有其他下情上傳的途徑,心中十分焦急,但又不敢動粗,只得回府等候。果不出所料,三日過後,仍不見趙高派人來宣,只得再去相府求見。趙高早已吩咐了守門士卒,唯司馬欣不得放入。連面都見不上,還談何奏報之事?
這時,司馬欣心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毫無疑問,是趙高在從中作梗,回府的當夜,司馬欣便喚來家臣與隨從商議,欲暗中使人賄賂後宮門吏,直接稟告皇上。忽接報,朝中尚書令趙安門外求見。司馬欣在朝中為官之時,本就與趙安交情篤深,於是急忙將趙安迎入。
二人落座後,互相問候寒暄完畢,司馬欣便試探著問:「年前自與趙公京城話別後,年余不曾書信來往,皆因前方戰事緊急,故未及時求教;此番回都也未登門拜會,心中甚是不安。今夜公既來訪,必有要事賜教!」
趙安道:「十萬火急之事,迫在眉睫矣!懇請屏退左右。」
司馬欣令侍從、家臣一一退下。眾人退下後,趙安小聲說道:「量公也已知曉,趙高素來忌恨章邯將軍,妒其手握重兵,唯恐章邯將軍在外立下大功,將會贏得二世皇帝的器重,轉而輕看了他趙高,令其由此失寵失勢,故一心只盼章邯將軍早日在戰場中以身殉職。然而司馬公常隨於章邯將軍左右,朝中又無內應,恐不知此等實情。所以才會將奏報交於相府之中,以至於種下禍患。今聞趙高正與左右親信密謀,為了不讓奏報之內容給二世知曉,竟意欲設計加害司馬公,我也是無意間得知,恐司馬公受其牽連,故特來通報,望司馬公速速離開這是非之地!」
司馬欣聞言大驚失色地說:「我死不足惜,可憐章邯將軍赤膽忠心,為國家社稷傾心盡力,大禍臨頭還蒙在鼓裡,如今尚在苦苦尋求破敵之計,豈不冤哉?」
趙安又催道:「當今二世皇帝昏聵,朝中諸事皆由趙高一人做主。司馬公就是滿身是嘴,也無濟於事。那趙高本是僭宦,心腸毒如蛇蠍,要加害誰,也不過是遲早而已。三十六計走為上。
莫若速離咸陽,遠避他鄉,待自己成勢之時,再來與閹人理論不遲。眼下甚是危急,早早離開為宜,遲則恐悔之不及!」
司馬欣謝過趙安,將趙安送出府後,即令隨從匆匆打點行裝,並與老母、夫人與兒女等,俱扮作隨從,登上車馬,逕往城東門而去。守城軍士攔住詢問:「何事要連夜出城?」司馬欣只得謊稱:「我們是奉了趙丞相之令,有急事往鄰縣去公幹。」說完,又從車中拿出一袋「秦半兩」,那是司馬欣原打算使人賄賂後宮門吏,直接闖宮見駕的錢,沒想到卻用在了這裡。司馬欣將錢遞給為首的校尉說:「夜深了,大家也辛苦,一點小意思,權當是請各位兄弟喝點酒而已。」眾人識得司馬長史,又見其謙和客氣,且帶著隨從,頗像有公事外出,又未得到趙高封城的命令,便將城門打開,讓他們出城了。
司馬欣一行人出了咸陽城,便揚鞭催馬,一直往章邯軍中急趕。待走了十數里地時,司馬欣又覺心中忐忑,不由暗想:趙高知我不辭而別,必將派人來追,今既有車仗,且有老小隨從,焉能快捷,如若行動稍緩,則如何逃脫?於是,便與家小隨從,棄了輜重,輕裝而行,且盡揀荒山野嶺、河灘小徑,直往棘原跋涉而去。
半夜時分,趙高正與親信商議準備除掉長史司馬欣。忽然接報:入夜長史府似乎沒了動靜。趙高隨即令閻樂引三百甲士連夜往長史府收捕。閻樂引軍闖入長史府,卻不見司馬欣及一家老小的蹤影,只得抓住家丁嚴刑拷問,家丁忍痛不過,只得答曰:「司馬欣領著一家老小出城去了,已走了兩個時辰。」
閻樂聞後,急帶隨從往城門追趕。及至城門口,盤問守城衛士:「可見司馬欣出城?」那為首的校尉答曰:「司馬長史稱奉丞相之令,外出公幹,故而放行,剛走不多時。」閻樂立時大怒,拔劍斬了校尉。接著掉轉馬頭,領著一幫手下急去回復趙高。
趙高聞得司馬欣攜著家小離城而走,心中甚是不安,轉而暗想:「那司馬欣若回到章邯軍中,將實情相告,章邯必以我為敵。
那章邯雖連敗數陣,仍兵權在握,擁兵二十萬眾,若回軍來朝相抗,恐也不好對付。」趙高思罷,當下即對閻樂命令道:「速將司馬欣追殺,斬草除根,事畢,我自有重賞!」閻樂聽令,即率鐵騎五百出城追趕,一口氣追了近百里,卻不見司馬欣等蹤影,只得怏怏而返。
而章邯此時困守在棘原,又與項羽交戰數陣,派出城與項羽過招的幾員副將,皆死于天龍破城戟那鋒利的刀刃之下,可謂是屢戰屢敗,銳氣盡失,只能高掛「免戰牌」,一心只待朝中援兵來救。這一日,章邯正於帳中與諸將議事,忽見司馬欣踉踉蹌蹌地從外面闖入,站立不穩,十分狼狽。章邯急令左右攙扶賜座,以為司馬欣率領援兵到來,危局得解,於是滿懷祈盼地問:「不知司馬公討得多少援兵到來?」司馬欣坐下,喘息半晌方定,遂將趙高加害之事和盤托出。章邯聽後不禁大驚失色,拍案而起道:「朝中有如此閹宦當道,又安能不敗!本將死不足惜,然屬下二十萬兄弟盡歿,豈不冤哉!」
司馬欣道:「今趙高官居相位,架空二世,掌控朝堂,飛揚跋扈,為所欲為,朝中諸臣無不畏懼,皆敢怒而不敢言,不會有人為將軍安危冒犯趙高。其欲加害將軍,更是由來已久。初時,將軍奉命離都掃蕩賊寇之時,為調軍仗義執言,頂撞趙高,已忤犯了他,此睚眥必報之小人,必藉機加害將軍。」
章邯疑惑道:「我仗義執言,那是為了朝廷安危,何曾是對他的冒犯?」
司馬欣於是幫助章邯回溯過往:陳勝、吳廣起義得勢後,起義軍將領周文提議繞過滎陽,直接進攻關中。周文曾經在「戰國四君子」之一的楚國春申君門下做過門客,也曾在楚國名將項燕部下擔任官職,號稱精通兵法,陳勝便任命其為將軍,領軍西進。
其時,秦二世還以為天下太平,並未阻止軍隊準備平叛,甚至沒有給各地守軍下達防守命令。此舉直接導致周文軍迅速壯大,到函谷關前已有「兵車千輛,士兵數十萬」,易守難攻的函谷關頃刻間被破。二世聞報後,驚慌失措之時,章邯臨危受命出征平叛。
司馬欣提醒道:「將軍當時義正詞嚴說:『臣敬一言,願陛下謹記:臣領軍討賊,不干國政。陛下宜重修法治,再立國威,切莫聽信奸佞小人之言,置國於危難之中!』言畢,將軍又目視趙高數眼,其威嚴之色凜然神聖,滿朝文武聞之,無不為之揚眉吐氣。」
章邯依舊疑惑相問:「本將當時曾說:『陛下宜重修法治,再立國威,切莫聽信奸佞小人之言,置國於危難之中』乎?」
司馬欣嘆道:「將軍是貴人多忘事,臨危受命,眾望所歸之時,將軍春風得意,何曾顧及言行,故對所說之言早已忘卻,然老夫時至今日,仍是記憶猶新,至今尚能背誦。」
章邯聞後,當下捶胸頓足地嘆道:「當時只怪我心憂朝廷,出征心切,故一時失語,卻被閹賊記恨於今。」
司馬欣也喟嘆道:「朝中二世皇帝已無實權,趙高這閹宦一手遮天。將軍若勝了賊寇,趙高必嫉妒,盡力攫奪兵權,居功為己有,不能與將軍相容;若是不勝,他自然更有加害責罪之證據。
總之,將軍東征在外,是勝是負,回朝之日,終是不免一死,望將軍及早認清形勢,以作別圖,方是良策!」章邯聞言,感覺如鼠入風箱,兩頭受氣,左右為難,呆坐半晌,說不出一句話。
這時,忽報趙國遣使又到,章邯傳令入見。原來,趙高派人追殺司馬欣一事,被趙國的細作探知,並報與「河北軍」陳余。
陳余此次遣使是為勸降,當初邯鄲城被章邯拿下,趙王歇被秦將王離團團圍住,危在旦夕之時,陳余收編了常山的幾萬部隊,就在巨鹿附近安營紮寨。當時趙將張耳派人去向陳余求救,但是陳余畏懼秦軍,不敢去救援,張耳便派人指責陳余,陳余只好派五千人馬去攻擊秦軍,結果全軍覆沒。其時,陳余也在軍中,差一點便被章邯所滅,關鍵之時,章邯念及陳余乃張耳所逼,勉強為之,所以放過了陳余,讓其僥倖逃脫。陳余於是暗中與章邯結交,兩人有相見恨晚之感,只是兩軍對陣,各為其主,故為避嫌而不能相通。今見章邯戰不能勝,退也沒有路,遂好意致書,勸章邯降楚異幟,不再為那幾欲加害自己的趙高賣命。章邯聽了使者的話百感交集,心中不禁為之所動,便急召諸將商議。
章邯推心置腹地對眾將說:「我自領軍出關以來,東伐西討,南征北戰,一心為了朝廷,打了幾個勝仗,然而,那二世皇帝,橫徵暴斂,迫使天下人紛紛揭竿而起,舉事叛秦,不過數月,已成不可擋之勢,故戰至今日,卻是叛賊越剿越多,而秦軍越戰越亡,我已折損王離、涉間、蘇角等諸位大將,且兵馬損失近半,計窮無路矣。然朝中閹宦當道,此時還妒能嫉賢,全不體恤我前方將士浴血奮戰之苦,唯具責難排斥之心。時至今日,我軍已是內無糧草,外無援兵,戰之不勝,退之無路,如此困守,要不了多少時間,我等性命早晚將死無葬身之地!」言畢,將趙高於宮中一手遮天,加害了李斯之後,又欲禍害章邯之種種劣跡和盤向眾將托出,眾將聞後,無不義憤填膺。
眾將正在憤慨之際,忽聞二世皇帝遣使來到。章邯與眾將慌忙出迎,來者竟是中書令趙安。司馬欣請趙安就座之後,迫不及待地詢問趙安:「此為何來?」趙安便將朝廷因此處戰事失利,而問罪諸將,以及督戰之事一一相告。章邯便問:「趙公可知本軍已是彈盡糧絕,急待援軍,方可續戰?」
趙安說:「朝廷派本使前來,除卻問罪和督戰,並無援助!」
章邯與眾將聽了,莫不惶恐鬱悶。唯司馬欣心中瞭然,趙高派趙安前來,無非是試探虛實,想看司馬欣逃回軍中,是否將朝中之事告知章邯是否與章邯圖謀不軌。所以,司馬欣在趙安面前表現十分坦然。
兩日過後,趙安回朝,章邯與司馬欣送出轅門外十餘里方回。
臨別時,趙安對章邯和司馬欣吐露真言:「趙某返歸朝廷,自會將軍中困境據實回報,然木已成舟,朝中之人未必會施以憐憫,一切恐難以挽回,趙某也無力為二位將軍開釋,朝廷若是問罪,決非趙某之所願。古人云:『送君千里,必有一別。』趙某就此別過,還望二位將軍好自為之,善自珍重!」
送走趙安後,章邯與司馬欣回至中軍大帳,便私下商議,朝廷問罪即在眼前,又當如之奈何?其時,副將董翳有事奏報,走入大帳,見章邯與司馬欣正在商議,且面有難色,便對章邯說:「如今,勝無功勞亦無苦勞,敗則自身不保,且罪加一等,真不知如何才好。」
這時,副將趙平也闖進帳來,說:「依末將之意,趙高閹宦當道朝中,我等縱使勝了楚軍,也沒有退路,終被其所害,下場與李斯無二。莫如歸降項羽,一樣為將領兵,或能強似王離,保全性命!」
章邯聽得眾將之言,心中觸動更甚,便將陳余書信,交予眾將閱看,又說道:「趙將陳余也有意勸降,然本將與項羽有殺叔之仇,不共戴天,縱使我等欲降,他項羽又安能相容?」
董翳想想,上將軍說得也對,便說:「我軍雖處劣勢,尚有二十萬眾,若輕言投降,恐怕被項羽鄙視。以在下之意,須約法三章,方可歸降,若項羽不允約法,我等便只能寧死不降。」
章邯乃問:「哪三章?」
董翳說:「第一,我軍若歸降,取得關中之時,當封我等為王;第二,諸侯各軍,皆應與我同等,不得有厚此薄彼之舉;第三章,楚軍攻秦,不可以我軍為前部,因關中父老對我軍卒皆有養育之恩。三章約法若允,即刻投降。若三章約法不允,懇請將軍整軍一戰,我等願拼死一搏。」眾將聞之,皆願從其言而行。
章邯見狀,感佩不已,隨即將個人恩怨暫時擱置,親撰降書,約法三章,並遣軍侯始成前往楚營投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