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破釜沉舟敗秦軍

  項羽騎在烏騅馬上，統領各路兵馬，精神抖擻，威風八面，加之身披紅艷大氅，更顯威武霸氣。在得知英、蒲二將傳來的捷報後，他迅即傳令其他十五路諸侯率軍匯聚安陽。一時間，旌旗招展，刀槍林立，戰馬嘶鳴，聲震寰宇，北上援救趙國的大軍，在上將軍項羽的號令下整裝出發，直指巨鹿秦軍大營。

  然而，在項羽率領的救趙大軍中，只有項家軍按期抵達巨鹿城外紮營，而其他各路諸侯都似乎心存畏懼，明哲保身，躲於項家軍之後，在陳余大軍營寨兩側高築壁壘，深挖戰壕，以作守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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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增在陣前觀望後，對項羽說：「諸侯軍皆因為深知秦軍勢銳，未戰已心生畏懼，皆做守營不出，等待觀望之狀。一旦開戰，恐難以相助，上將軍要早做打算。」

  項羽回答：「我自有安排。俗話說，兩軍相遇勇者勝。早生畏懼之軍，只敢躲於人後，拾人牙慧，令人不抱希望。唯有我項家軍一馬當先，擊潰秦軍，方能一錘定音！」

  陳余所領趙軍築壁壘於巨鹿城北，人稱「河北軍」大營。與秦軍對峙已二月有餘，就在人困馬乏、即將彈盡糧絕之時，聽聞項羽所遣英布、蒲將軍已率軍渡過漳河，並大敗秦軍，深受鼓舞。

  陳余即與諸將商議，如何響應項羽大軍，擊秦解圍。恰好此時，張敖因惦念巨鹿城中父親的安危，便與田都、臧荼、韓成三路諸侯會合起來，趕往「河北軍」大營，與陳余共商伐秦軍事宜。

  陳余見來了三路諸侯，且個個摩拳擦掌，士氣高漲，當下即令部將夏說引軍兩萬，殺向秦軍大營。

  夏說領令後即率兩萬大軍出戰，於巨鹿城北與秦軍長史司馬欣所領之軍相遇。夏、司馬兩位將軍都使雙手短戟，二人戰於一處，打得眼花繚亂，難分勝負，急切為主將助力的秦、趙兩軍終於迎面相接，戰於一團，殺得難分難解，天昏地暗。

  不承想，此處正在激戰，秦軍主將王離已聞報，便急喚涉間、蘇角等將，一起領兵支援司馬欣部。趙軍本來與秦軍司馬欣部交戰就難分勝負，甚至力不能支，忽然又見王離率領的秦軍從斜刺里猛地殺將過來，以為自己中了埋伏，前軍不由自主地後退，趙軍陣勢頓時大亂。司馬欣見援軍趕到，便與王離合兵一處，其勢陡增，以眾擊寡，殺聲四起，把趙軍唬得丟盔棄甲，爭相逃命。

  這一戰，救趙的三路諸侯大軍損兵折將大半，見識了秦軍的強悍和威勢，於是個個心有餘悸，不敢再戰，都龜縮於營寨，堅守不出。

  數日過後，項羽見屬下各諸侯軍，均患上了「恐秦症」，便想：陳余新敗，夏說損兵折將大半，由此各諸侯軍皆龜縮於營寨，堅守不戰，反至英布、蒲將軍部陷入險境，現兩部分人馬業已渡河，轉眼便成為孤軍，如不及時救援，恐更為不利。思量既定，便急喚眾將前來商議。

  周殷深知項羽所慮，便說道：「今敵強我弱，各諸侯援軍又敗而懼戰，皆取坐山觀虎之態，堅守不出。為今之計，需將當陽君英布、蒲將軍速速喚回，另做打算，方為穩妥。」

  龍且卻說：「不然！各諸侯軍因敗，已成觀望不戰之勢，我項家軍素為擊秦強銳。項家軍此時如若不出反避，此後，恐再難重整旗鼓，則必為天下人所恥笑矣！」

  季布也接著說：「今秦軍圍趙王已久，巨鹿城危在旦夕；各諸侯軍又各懷懼心，觀望不戰；且當陽君英布、蒲將軍人馬已渡河，我軍如再不出擊，不過十日，則巨鹿必陷。巨鹿如陷，趙王則必將被俘虜，英布、蒲將軍也將成為孤軍，難以圖存。為今之計，各路諸侯援軍雖陳兵不戰，但卻如鋒芒在背，可以牽制秦軍。

  我軍若能乘勢渡河，與英布、蒲將軍會師，再尋找機會與秦軍決一死戰，或可將戰局扭轉。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之亡地而後存。』秦軍雖眾而勢孤，我軍精銳之師，以勇渡河，以威示眾人，則秦軍必破。」項羽聞言，頗以為然。見眾將各執一詞，爭論不休，便沉默不語，用眼睛看著亞父。

  范增見眾將議論不一，甚至各持己見，本想聽聽再說，此刻卻見項羽向自己示意，便不好再推脫，即上前對項羽說道：「如今確屬敵強我弱，各諸侯援軍因而俱不敢再戰。為今之計，我項家軍唯有丟掉幻想，奮勇死戰，方有一線生機。兵法云：『哀兵必勝。』我軍存亡，由此一舉定奪。眾人懈怠之時，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之機。如此，秦師雖眾，破之也並非難事。秦軍一旦被擊破，各路諸侯即可臣服。如此，巨鹿之危可解，天下人心可聚也！」

  項羽聞亞父之言，當即下定決心，向眾將下令道：「我意已決，明日渡河與秦軍決戰！」言簡意賅，威嚴凜然。

  當夜，范增至項羽帳中，反覆叮囑道：「上將軍深讀祖傳之兵法，且有諸多心得批註在冊，卻未必有『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戰法。明日一戰，至為關鍵，利在『念』而非在『術』！可使項家軍抱定向死而生的信念，全力破敵，甘當『死士』，則大勢可定耳！」言畢，即對項羽附耳：「如此這般……」項羽聞後不由大喜。

  翌日，項羽率五萬大軍，浩浩蕩蕩，乘數百艘船，直往漳河北岸駛去。臨出發時，項羽又令軍士將各處營寨悉數燒毀。渡河以後，項家軍先埋鍋造飯，待三軍進食已畢，項羽又令軍士將渡船盡數推入河中，一一鑿沉，煮食之砙釜也悉數擊破，軍中輜重等物更是盡行燒毀，每人只帶三日口糧。軍中將士對此無不心存疑惑，不知道項羽的真實意圖。

  楚軍用過餐、破釜沉舟之後，不少士兵卻立於漳河堤岸，翹首南望。見此情形，項羽知軍士乃在此遙望南方家鄉，思鄉之情油然而生，待要發話時，身後卻被人拉了一下，回頭一看，卻是夫人虞姬。

  原來，虞姬與百餘名楚軍將校的家屬，及數十位娘子軍，隨桓楚一同來到了安陽時，項羽正欲領軍北上，忽見虞姬等一班女子到了軍中，便只好帶她們一同抵達了巨鹿。

  此時，隨項羽渡過漳河的虞姬觸景生情，對項羽說：「夫君，思鄉之情在所難免，越是大敵當前，臨戰在即，眾將士越是思念故鄉，想念遠在家鄉之妻子兒女，唯恐此去便再無回鄉與親人團圓的機會，故思鄉之情尤濃，此皆人之常情，還望將軍體諒。」

  言畢，虞姬兩眼早已滿是淚花。

  項羽聞得虞姬之言，連連點頭，轉身跳上一輛戰車。虞姬情知項羽要向將士們講話，遂再三叮嚀道：「夫君，多講些安慰之語、振奮之語，務必把將士們的士氣激發出來！」

  項羽再次點頭，而後大聲對將士們說：「我們從江南來到此地，卻是為何？乃是為了誅二世，興大楚！我們面對的章邯軍乃是殺我叔父項梁將軍的仇人，我們項家軍的仇人，此仇恨不共戴天。昔楚南公曾曰：『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楚人受秦人迫害最深，受苦最多，我們只有將秦軍打敗，滅秦興楚，才能報仇雪恨！」

  楚軍將士聽了項羽說的話，都群情激憤，不少人眼中還閃著淚花。項羽環視四周，遂又高聲說：「我們誰人不想家鄉，誰人不想父母妻子？但我們只有打敗了秦軍，早日滅秦，才能回到家鄉與父母妻子團圓。秦一日不滅，楚一日難興，我們的家庭、妻兒老小就一天不得安寧！我們只有誅滅秦朝，立下戰功，才能一起回江東向父老鄉親報喜！」

  「我們要打到咸陽，推翻秦朝！」

  「為項梁將軍報仇，為犧牲的兄弟們報仇！」

  「唯上將軍馬首是瞻！」

  「消滅秦軍，榮歸故里！」

  項羽還想再說，可是已被軍士們的激情歡呼所打斷，項家軍將士們高聲吶喊，猶如山呼海嘯，項羽也大受感動與鼓舞。虞姬與數十位女兵也夾雜在將士中間，兩眼噙著淚花，雙手隨著將士們一起舞動，與將士們一起歡呼。

  虞姬望著項羽那高大身軀，見將士們士氣皆被激起，心中無比興奮與自豪。

  項羽把桓楚、季布等十餘位將領召集起來說：「我等奉楚王詔令，北上救趙。今天下大勢，楚勝則天下安，秦勝則天下危，成敗在此一舉。然秦強楚弱，難免惡戰。故我軍破釜沉舟，只帶三日口糧，背水一戰，以示必勝之志。勝，可解趙國之圍，取食於趙，自是無衣食之憂。若敗，既無糧食，又無船以退，我也與諸公共亡。凡將校士卒皆看我如何臨敵。若項籍退卻半步，甘受千刀而死！公等皆是楚之壯士，當此非常之時，理應奮勇向前，一鼓作氣，共滅秦軍。」

  諸將聞之無不動容，俱懷必死之心，遂齊聲道：「吾願拼死向前，誓與秦軍決一死戰！」項羽聞言也不禁為之動容。

  虞姬令人端來十幾大碗酒。項羽接過一碗，對眼前各位將領道：「在此生死關頭，我項羽以此酒與諸位歃血為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決戰秦軍，敗則俱焚，勝則皆存。待擊敗秦軍後我們再開懷暢飲！」言畢，即一飲而盡。

  虞姬於一旁戀戀不捨地注視著項羽，期待他能多看自己一眼，或者和自己多說一句話。但項羽飲完酒後，將手中的酒碗，奮力摔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衝出了軍營。虞姬趕忙緊追幾步，望著項羽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夫君，望多保重，我在營中，等你得勝歸來！」諸位將領也和項羽一樣，皆將酒一口飲完，摔了酒碗，出營上馬而去。

  其時，英布與蒲將軍率前軍渡過漳河後，在前方已與秦軍相持數日，此時軍糧也已告罄，死傷越來越多，眼看面臨絕境，卻聞得項羽已率主力渡河，將與秦軍決一死戰，於是率軍盡出，響應項羽所率主力，前後夾擊秦軍。

  秦軍主將章邯此刻也從斥候處得知，項羽已率主力前來決戰，心想：你楚軍雖然強悍不怕死，但畢竟是遠道而來，疲於奔命。

  我當趁你楚軍遠來而來，立足未穩之際，速戰速決，予以全部消滅，於是下令全線出擊。

  不多時，秦、楚兩軍已是短兵相接，將對將，卒對卒；長矛對長矛，利劍對砍刀，數萬軍士在陣上戰作一團。從服飾上分辨，秦軍人數多於楚軍，但從陣法排布上看，楚軍卻是優於秦軍。左衝右突，機動靈活；分割包抄，進退有據。章邯刑徒軍的蠻勇和殘暴，在項羽的「九宮八卦」陣裡面，處處碰壁。加上桓楚的狼牙棒左右橫掃；季布的大刀上下翻飛；鍾離昧的三叉戟左戳右刮；龍且的長矛前刺後搠；更有項羽的「天龍破城戟」上挑下劈、左割右劃，所到之處皆是血肉橫飛，來來往往，如入無人之境。章邯素聞項羽勇冠天下，今日果見其縱馬馳騁，神勇蓋世，威風凜凜，神采飛揚，又見項家軍將士全如下山猛虎一般，視死如歸，拼死相搏，越戰越勇，無不以一當十，以十當百，直殺得秦軍鬼哭狼嚎。當下吃驚不小，只得催動人馬，親自督師交戰。

  兩軍正在緊張廝殺之時，一陣清揚激越的歌聲忽從楚軍陣中飄起：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撫長劍兮玉珥，璆鏘鳴兮琳琅。瑤席兮玉瑱，盍將把兮瓊芳。蕙餚蒸兮蘭藉，奠桂酒兮椒漿。

  揚枹兮拊鼓，疏緩節兮安歌。陳竽瑟兮浩倡。靈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滿堂。五音兮繁會，君欣欣兮樂康……此曲乃戰國時期楚國大詩人屈原根據吳越民歌而創作的《九歌》的開篇《東皇太一》，充分表達了人們對春神東皇太一的敬重、歡迎與祈望，希望春神多多賜福人間，給人類的生命繁衍、農作物生長帶來福音。

  此詩篇幅雖短，卻層次清晰，描寫生動，場面隆重，氣氛熱烈，在楚民中廣泛傳唱。此歌乃虞姬組織的娘子軍所唱。虞姬自彭城來到軍中，總想為夫君助上一臂之力，無奈一介女流，即使有再好的劍術，也難以行走於戰場之上。於是，閒暇之時，便組織嫂嫂吳菊、妹妹虞梅等一班隨軍女子，組成百餘人的娘子軍，於習武之後或傍晚時分，學習演唱楚地歌謠，在行軍途中，為項家軍演唱，頗受將士們歡迎。

  當歌聲如幽靈般，飄過這刀光劍影、血肉橫飛的戰場，楚軍竟如有神助般越戰越勇，而秦軍則如魔障附體，靈魂出竅，瞬間喪失了戰鬥力。章邯大驚失色，搞不懂這是為何。其實，原因很是簡單，那楚軍將士皆明白歌詞：吉祥日子好時辰，恭敬肅穆娛上皇。手撫長劍玉為環，佩玉鏗鏘聲清亮。華貴座席玉鎮邊，滿把香花吐芬芳。蕙草裹肉蘭為墊，祭奠美酒飄桂香。高舉鼓槌把鼓敲，節拍舒緩歌聲響。竽瑟齊奏樂音強。群巫嬌舞服飾美，香氣四溢香滿堂。眾音齊會響四方，上皇歡欣樂安康。一旦我們消滅了敵人，就能回到祖國，回到家鄉，那裡有等待著的親人和吉祥的日子好時辰，歡欣樂安康。

  楚國將士聽了這首歌，哪個不奮力殺敵，好早點打完勝仗返回家鄉呢？而聽不懂歌詞的秦軍，自然便被歌聲搞得暈頭轉向，手足無措，敗下陣來。

  一曲歌畢，秦軍已顯敗像，楚軍乘機向秦軍發起更猛烈地進攻，連虞姬也不甘示弱，與楚軍隨軍女子一起，緊隨大隊人馬在後面殺入陣中。項羽聞報，甚為擔心，撥轉馬頭，就衝到娘子軍面前，但卻勸不住虞姬她們，只得讓虞子期引兵三千，在女兵隊兩翼予以保護。也就在楚軍向秦軍發動更猛烈進攻之時，虞姬所率娘子軍又在軍中引吭高歌起來。

  項羽所率項家軍，既有來自下相老家的「死士」，也有來自吳中的江東八千子弟，他們都非常清楚，此戰不成功便成仁。個個猶如下山猛虎殺向秦軍。

  章邯的刑徒軍雖然有很多的亡命之徒，為減刑或赦免能逞一時之勇，卻沒有楚軍將士盡忠報國的精神。雖仗著人多勢眾，得勢一時，終究擋不住項羽所率項家軍，在楚軍幾次三番衝擊之下，即呈崩潰之態。恰在此時，英布、蒲將軍率軍趕到，兩下夾擊，秦軍哪裡還抵擋得住，就如黃河破堤，一瀉千里。章邯見勢不妙，引軍拍馬便逃，不承想，一支響箭，快如疾風，直向章邯後腦射來。章邯於驚慌敗逃中，頭向左一偏，箭中右肩，痛得他大叫一聲，險些落馬。章邯怕是毒箭，絲毫不敢怠慢，旋即忍痛拔箭，擲之於地，而後捂住血流不止的創口，急遁而去。秦軍將士見主將已受重傷，也不敢再戀戰，紛紛奔逃而去。這一陣廝殺，秦軍被楚軍左衝右突，分割包圍，折損了好些人馬。章邯自知敗局己定，同時擔心棘原難保，於是收軍回防棘原，再也無心分兵援助王離之軍。秦軍經此一敗，也皆心神不寧，鬥志全無。

  從晨至昏，秦、楚兩軍整整大戰一日，秦軍全線崩潰瓦解，傷亡數萬；項羽引軍追殺三十餘里，方才收軍回營。秦軍被楚軍徹底打敗，令各營中諸侯援趙大軍，始料未及。項羽率項家軍與秦軍激戰之時，各諸侯援趙大軍，皆擁兵自重，於營壘中作壁上觀，但見項家軍將士一個個視死如歸，無不拼死向前，殺聲驚天動地，直殺得秦軍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其悲慘壯烈場面皆平生之所未見，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卻沒人敢出兵相助。

  項羽鳴金收兵，回到中軍帳中，仍極為亢奮，又引眾將巡視軍營，見楚軍將士無不歡呼雀躍，載歌載舞，士氣與昨日有天壤之別，心中不由大悅。待勞軍完畢，項羽令人馬稍作憩息，另布置人馬以防秦軍前來偷襲。

  翌日，項羽又引軍再出，秦將王離見章邯已回棘原，只得令部將涉間引兵守住大營，自領大軍出迎楚軍，與之交戰。

  項羽騎烏騅馬來到陣前，迎面看見王離也騎著一匹通體黑色的高頭大馬出陣。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項羽高聲呵斥道：「對面陣中來將可是王翦之孫王離？」話音未落，王離已回道：「正是本將，你可知道我祖孫三代的厲害？若知，便請快快下馬，主動受降，免得本將動起手來難堪！」項羽聽言，怒不可遏，殺父之仇的怒火瞬間在胸中點燃。於是橫戟策馬，直衝過去。王離一看，不妙！趕緊迎戰，哪知遲了半拍。說時遲那時快，應天破城戟，狹著一股勁風，朝自己而來。王離迅疾躲閃，還是被鋒利的戟刃刮破了耳朵，瞬間鮮血直流。王離料知對面陣中來將乃仇敵項羽，豈敢怠慢，於是硬著頭皮左擋右迎，使出渾身解數。不一會兒，鮮血就浸濕了戰袍。二人斗過幾個回合，王離自思不是項羽對手，遂虛晃一槍，敗陣而去。項羽見狀，急揮軍向前衝殺。楚軍將士早已按捺不住，又見主將項羽得勝，更是個個奮勇向前，秦軍哪裡還能抵擋，紛紛向後敗退。王離此時傷痛在身，又見身邊將士都向後退卻，一時陣腳大亂、自相踐踏，喝止不住，便只得下令鳴金收兵，敗退回營。

  項羽得勝收兵回營，眾將見連贏兩戰，殺敵無數，皆來中軍帳中祝賀。這時，范增卻向項羽建議道：「上將軍！此時乘勝追擊方為上策！」項羽聽言，不解地問：「此時，夜幕降臨，如何乘勝追擊？」

  范增卻答：「楚軍連勝兩戰，章邯軍已退回棘原，王離軍孤掌難鳴，且無鬥志，我料其不敢主動進攻，只能龜縮於營中，休息憨睡。莫若今晚趁其不備，前往劫營，豈不是乘勝追擊？再分派精銳破其甬道，則秦軍不戰自亂。」項羽點頭稱：諾！當即令英布、鍾離昧二將，各領精兵五千，前往甬道而去。項羽與季布、蒲將軍二將，親率主力前往秦寨劫營。果然不出范增所料，項羽領軍於午夜時分到達秦營，神不知鬼不覺，秦軍大營一片死寂，毫無防備。項羽令兵馬銜口裹蹄，悄無聲息地來到王離軍大營門前，發現哨兵也在打瞌睡，隨即揮師沖入寂靜無聲的秦營。

  秦軍將士陡然聞得喊殺之聲，方才從夢中驚醒，不知楚軍來了多少人馬，慌亂中許多人尚未來得及穿上鎧甲，即做了刀下之鬼。此次夜劫秦營，項家軍殺死、殺傷秦軍王離部近半兵馬，使其士氣由盛而衰，怠惰不堪。

  秦將王離沒有料到項羽會乘夜劫營，更沒有料到項羽會斷其甬道。原來，他在運糧甬道上分派了二萬軍卒，分由王派、鍾真等二將領兵把守。英布、鍾離昧自領了項羽「斷絕秦軍糧道」之令，便逕往甬道而來。楚軍行至秦軍甬道時，便見甬道中停著無數糧車，英布一馬當先，揮斧沖入甬道，斧斧濺血，刃刃過肉，所到之處，如入無人之境，頃刻間已將押糧軍卒殺散。楚軍將士將這些糧車一併收繳運至楚營。英布、鍾離昧二將見糧車已經運完，下令燒毀甬道，爾後率軍回營。翌日清晨，楚軍上下望見許多糧草自秦營處運來，無不振臂高呼，士氣為之更旺。

  王離率領的秦軍，夜間被項羽領軍劫營殺得大敗，折了半數人馬，又聞得運糧甬道被毀，且糧草也全被楚軍運走，心中頓感驚慌，呆了半晌，方才嘆道：「我雖為將門之後，卻不諳『兵不厭詐』的道理，竟然一日之內，既被劫營又被斷糧，秦軍本已連敗，現下糧草又斷，長此既往，則我軍必敗無疑。」王離苦思冥想，絞盡腦汁，無計可施，更無應對之策，只得暫且命令軍士堅守新築的營寨，不許出戰；同時又派人急往章邯大營稟報求救。

  再說那章邯於陣中被箭矢所傷，回營後傷勢加重，發熱不止，疼痛難當，不能理事，只能將棘原軍中的大小事務交由其弟章平代為料理。那日，章平收到王離的求救書信，也不敢向章邯報告，害怕章邯傷情加重，由此，王離所求的救兵自然也不得落實。

  各路援趙諸侯大軍，因親自目睹了項家軍的威風，無不心服口服，紛紛派出使節前往項羽中軍帳中祝賀。而後，各自做出與秦軍決戰之勢，欲將王離在巨鹿城外的最後營寨剿滅。

  王離的營寨被圍得水泄不通。營寨中傷兵滿員，糧草告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秦軍惶惶不可終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