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追求浪漫惹的禍

2024-09-29 11:28:15 作者: 海劍

  在翻閱胡忠義卷宗的過程中,受害者之一常夢玉的情況引起了我特別的注意。

  從北京市宣武區人民檢察院、海淀區人民檢察院、北京市公安局宣武分局、海淀分局等處對她的詢問記錄中不難看出,常夢玉天性活潑開朗、富於幻想、受教育程度較高,是胡忠義婚姻詐騙案中較為罕見的兩名從未有過婚史的詐騙對象之一,而且是受害者中年齡最小的,具有交往時間較長、用情和受害程度較深等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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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忠義究竟使用了何種「高明」的手段使得常夢玉對他著迷了呢?

  經過耐心的工作,常夢玉同意接受我的採訪。在京西一家賓館的小型會客室,她坐在我的對面,微低著頭,像個小姑娘。

  這其實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臉上是恬靜的笑,著裝簡潔而不失女性的韻味。寒暄之中,她的談吐清晰乾脆,但一進入到胡忠義的話題,她的神色逐漸郁暗起來,聲音也變得低沉和遲緩了許多。這使我能夠想像得到,這次人生中非同尋常的事件對她身心所造成的巨大的、難言的傷害。

  從前年到現在,我已經不止數次地回答了宣武分局、海淀分局,包括兩個區檢察院的詢問,反反覆覆地講述了我和胡忠義交往的全部的、詳細的、哪怕是細枝末節的過程……那種近乎撕裂式的盤問讓我感到深深的痛苦和屈辱。

  那段往事其實我已經不想再提了,想起來就是無盡的悔恨和痛苦……我甚至到死都不願相信,那個沉湎於虛幻美景中的女孩竟然會是自己……然而它就像惡夢一般死死纏繞著我,總是讓我在無人的黑夜中猝然醒來……仿佛,那隻外表溫順老實的羊原來竟是豺狼變的,終於露出醜陋貪婪的目光,要把我吞噬、嚼爛……常夢玉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敘述了與胡忠義交往的整個過程。

  我出生在江蘇連雲港市,父親是個工程師,母親是名經濟師,家庭條件在當地算是比較好的。

  大專畢業後,我到了南京工作,有了第一個男朋友,他是我高中時的同學,父母住在南京。

  這個男孩和我同歲,事實上我比他還要稍長一些。他為人憨厚老實,平時的話不多,社會上的朋友好像也很少。交往了幾年,我才發現他有很重的戀母情結,他真正需要的,其實只是個母親般的女人,而不是什麼男女之間的情人。

  弄清了這一點,我很難過。

  我們分手的時候,他表現得比我還要傷心。可我明白,一切都是不可以改變的了。我已經給了他機會,可他已無法自拔。

  為了擺脫這次感情破裂的陰影,我來到了北京,進了現在工作的北京同遠大公司,那是個瑞士人投資的企業。公司很大,好像什麼生意都做,又好像什麼生意都不做。

  我工作的企劃部共有四個人,老總是瑞士人,一個助理,兩個秘書。

  我的日常工作就是起草、列印和保管各種生意上的合同和協議。老總讓我為每個文件加密,那種電腦上的好用但是不好解的密碼只有我和老總知道。並且只要我請假,我的工作只能由老總親自來做。

  如果不是朝陽區英格麗婚姻介紹所給我打了傳呼,我那天幾乎連午飯都忘了吃了。

  我是1998 年初在那裡登記的,當初的目的只是想擴大交友範圍,儘快擺脫先前男友給我帶來的不愉快回憶。至於能否找到適合結婚的對象,對於我來說倒並不是那麼迫切。畢竟,我還年輕。

  英格麗婚姻介紹所陸續給我介紹了四、五位男士,我都推說太忙。後來就沒有見。

  婚姻介紹所的人說,這次這位男士的綜合條件相當優越,讓我與人家見個面或者聯繫一下。我仍然說最近工作比較忙,怕抽不出時間。婚姻介紹所的人對我這種說辭已經相當熟悉了,就說要把我的呼機號碼告訴對方,讓對方與我聯繫。我只好同意了。

  後來,胡忠義很快就聯繫了我。除了他的誠心讓我感到意外,我還發覺他的聲音非常的富有磁性。於是,就有了初步的聯繫。

  第二天,胡忠義約我晚上在香格里拉飯店的中餐廳吃飯。由於我選的是下午五點鐘的時間,還不是這種酒店真正忙碌的時候,因此中餐廳里的人並不太多。我看見距門口很近的地方坐著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人長得相當帥氣,濃黑的頭髮,有些捲曲,就連眉毛也是黑黑的。他的眼睛很亮,鼻樑高高地隆起,唇線是一條清晰剛毅的輪廓。

  這男人穿著一身鐵灰色的西裝,身材瘦長而勻稱,大約有一米七七、七八的樣子。那句用來形容女人的話用在他的身上我看也是完全合適的,就是添一分嫌胖,減一分嫌瘦了。

  直覺上,我猜想他就是胡忠義。

  約定的時間到了,那個男子站起身向我走來。

  他的手中竟然捧著一束藍色的勿忘我!連同一臉溫柔的笑。

  這一切,都是屬於我的嗎?

  整整一個星期,我沉浸在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的昏眩之中,感覺自己像是個倍受寵幸的仙子,在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想去哪裡,就扇扇翅膀。

  我知道上天早晚會為我遣來一位如意的郎君,可沒想到他到來得竟是那麼的突然,讓我束手無措,毫無準備。

  我猜到了故事的開始,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可怕的故事的結局。我仿佛是一個陰謀的參與者,和別人一樣,謀取了自己的愛情。

  ……

  香格里拉燭光晚餐的第二天,他又聯繫了我。說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有合眼。我就勸他別太忙著工作,要多注意休息。他說他以前從來沒有睡不著覺的時候,昨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掬溫熱的水浸泡著,自作主張地意識到這件事是和自己有關的。想到這兒,我的臉有些發燒,心也狂跳個不停。

  他壓低了嗓音,慢慢唱道:「……別問我永久到底夠不夠,假如地球脫離了宇宙。永恆的大地,開始融化,就讓我們緊緊擁抱著,一直到世界末日……」

  當時我並不知道這是誰唱的歌,只覺得對方像深海中的章魚一般靜靜地游到我的身邊,默默地將我環繞,將我包圍……整個下午,他的身影、他茂密烏黑的頭髮和足以讓我瘋狂的嘴唇頑固地呆在我的面前,揮之不去……

  下班以後,我就趕去鄰街的小店裡購買齊秦的歌曲。

  我找到一盤盜版的齊秦MP3 專集,上面正好有那首《直到世界末日》。

  我顧不上吃完飯,立即奔到公司的電腦前。

  這首歌的最後一句是:……你愛我嗎?

  在五洲大酒店的包房裡,他第一次吻了我。

  他說他在國家安全部的那位擔任部長助理的朋友已經看到了有關的正式文件,他即將被任命為國家安全部第十三特別局的局長。

  我說我要恭喜他了。他卻說要送給我一件生日禮物。

  我真的有些感動了。飄泊在外,每年生日的時候,都是伴著蔡琴的歌聲單獨度過的。一個沒有愛人的女孩,又有誰會留意她的芳齡幾許?

  他讓我等著,自己走進裡屋。

  片刻他走出來了,竟然赤裸著身體!只是在腰部圍上了寬寬的綢帶,前面繫著一個碩大的花色蝴蝶結。

  他緊緊地將我擁住,呢喃著說,我把自己當成生日禮物送給你,好不好?

  我知道自己完了。我沒辦法抗拒。

  事後我每次想起來,都覺得他風趣得可愛。

  把自己當成生日禮物只是句戲言。他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是一個紅寶石戒指。

  我們隨後在朝陽區團結湖附近租了間房子。我帶著那張藍色的海報離開了原來的住所,掏出一部分積蓄,為新居做了一番簡單的裝修。

  我看著這個自己的小「家」,心裡很快活。

  他從背後抱住我,喃喃地說:瞧把你高興的,等我的別墅收拾好了,馬上就接你住過去……我一定要讓你過上女王一般的生活!

  那天后不久,我們吃飯的時候,他回了個傳呼,說了幾句,氣憤地喊,我幫了你多少忙啊,你全忘了?現在連一萬元都解決不了?我是借啊又不是朝你白要……怎麼,我把手槍抵押給你行不行?

  我問他是怎麼回事,他煩惱地擺擺手,埋頭吃飯。過了好半天,他突然抬起頭,興奮地說:夢玉,咱們去看海吧?

  說是去看海那天,我主動給了他一萬塊錢。

  他說他當年為幫朋友的忙,挪用過局裡的一筆款子。現在升任局長,人家要查,同事們勸他趕忙補上就沒事兒了。他已經籌到了大部分款項,只差一萬元了。他說他的存摺都還沒有到期,取出來挺可惜的。

  大約一個月後,他把這筆錢還給了我。其實我也沒怎麼催他,我想一萬塊錢也算不了什麼。

  接下來到了我父親70 歲的生日,家裡人讓我回去,他表示正好藉機見見我的父母。我當然很高興,可他又膽怯了,說他這麼大的年紀,怕我的父母不高興。我就好言勸慰。其實他這個人看起來遠比實際年齡要年輕多了,加上質地高級選料考究做工精細的衣服,絕對是一表人材的。

  和他相愛以後,我給家裡寫過信,談了他的情況。父母並沒有表示異議。

  果然,我的父母很快就接受了他,對他相當熱情,像一家人一樣。

  作為我的男朋友,他在我父母和家人面前表現絕對是出色的,作為商人和國家安全人員,他是具有雙重性格的,既見多識廣又不誇誇其談。我父親以前是當過兵的,和他好像很投緣。見面當天,他就沒讓我們去住酒店。父親和他同居一室,每天都聊到很晚。父親談起他朋友的一起冤案,說犯罪方在本地的勢力很大,誰也惹不起。他聽了半天沒有說話,只是把父親所知道的情況記在一個黑色的皮面筆記本里,最後告訴我父親回京可以找公安部的朋友發文過問一下。還說那麼多人都查了,更何況一個土霸王,一定要為民除害。後來他半開玩笑地告訴我父親,他有國家承認並且特批的「殺人許可證」,我父親給嚇了一跳。又說他的證件編號是「兩兩麼(221)」,前面連個零都沒有,這就說明他這樣的人全國也不足一千個。

  我父親於是鬆了口氣,說你們這些人肯定是經過國家嚴格挑選的,政治上一定可靠。

  到連雲港後,有一天我開始了嘔吐。我知道我可能是懷孕了,只好滿臉羞澀地告訴了他。沒想到他聽後眼中竟然一下子放射出無數奇異的光芒。立即輕輕地把我圈在懷裡,說等忙完手頭的事情就結婚……我在連雲港的朋友有一次帶了個服裝廠的個體老闆小尤和我一起去玩兒。第三天,胡忠義以帶來的錢快用完了為由向小尤商借兩萬塊錢周轉。

  小尤就送來了2 萬元。

  在連雲港住了十幾天後,我們北上到了呼和浩特市,住在新城賓館。

  他的大哥是包頭市一家大廠的廠長,他三姐是呼市市委的一個幹部,這次全見著了。他們對我的印象不錯,尤其是他三姐,雖然工作很忙,可還是一有空就拉著我聊天兒。說他原來的愛人十分刁蠻,辦事從不講道理。

  他為了孩子,忍受了好久,可惜還是無法維持那段婚姻。還說他這些年來一邊牽掛著孩子一邊忙事業,赤手空拳在北京打下一片事業,有了自己的別墅和汽車,也著實是不容易。他大哥也說,是啊!不過現在有了小玉照顧他,我們就都可以放心了!

  到達呼市的第二天,他三姐請我們到外面吃飯的時候正巧遇到了她的幾個朋友,都指著我問這是誰家的小姑娘啊,又年輕又漂亮!他三姐連忙回答,年輕吧?漂亮吧?她可是我的乾女兒呢!

  我當時很有幾分不高興,回到賓館後就問他:難道我是你的女朋友會給你家人丟臉嗎?他忙解釋說三姐是在和你開玩笑呢。還說他三姐在呼市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連市長都得讓她幾分。別人想當她的乾女兒還當不上呢!

  後來我曾想,他三姐之所以向人這麼介紹我,是不是想隱瞞什麼?

  她究竟想隱瞞什麼呢?難道胡忠義和他的老婆還沒有離婚?

  可惜這個可怕的念頭只在我的心裡一閃就逝去了。

  過了一天,他說有內部消息透露近日美元要上漲了,正是好時機,而且他有朋友能夠低價買入一些,等價位漲高后再拋出去,這樣可以賺一些錢。他三姐聞訊給了他幾萬塊錢。他又問我能不能去找點錢來自己做。

  我於是飛回連雲港,取了兩萬塊錢交給了他。

  我回到呼市把錢交給他的第二天,他去機場接了一個名叫田曉陽的女人回來,也住進了新城賓館。

  那好像是在1998 年10 月20 日左右發生的事。

  這時我忍不住插嘴問了一句:田曉陽是什麼人?她和胡忠義熟嗎?

  常夢玉頓了頓,似乎在回憶著什麼。而後她慢慢地抬起頭說:他當時才說這次回呼市其實就是為了協助田曉陽的公司在這裡籌備產品展示會的。雖然話好像挺平常,可我總覺得,她和他的關係不一般。

  你為什麼會這樣想?我問:當時有什麼使你懷疑的地方嗎?

  常夢玉滿心疑問地搖了搖頭:

  我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只是印象里以前沒有聽他說起過這個人。

  這個女人看上去應該不年輕了,眼角已經出現了一些細密的皺紋,脖子上還有幾道難以掩飾的贅肉。少說也得有35 歲以上的年紀了。不過她很會修飾自己,穿著典雅合體,言談舉止也頗有大家閨秀風範。

  我隱約地感到田曉陽對我有一種含而不露的敵意,我們的目光不小心相遇時,我很清楚她的冰冷之中還夾雜著一絲淺淺的妒意……我們剛見面的時候,他的三姐再一次介紹說我是她的乾女兒。田曉陽就爽朗地開心大笑了起來,真有點兒花枝亂顫、如釋重負的樣子。

  我是實在忍受不了了,就乾脆對胡忠義說,我父親的年紀大了,想讓咱們儘快把婚事定下來。

  他三姐聽了,立即漲紅了臉,沒好氣兒地說:真是年輕,這種事怎麼好由一個女的隨隨便便地說了出來?我看見,胡忠義抽著煙,在一旁尷尬地笑著。田曉陽也陰陽怪氣地插嘴道:年輕真好啊!

  從此,她看我的眼神就又多了些遭遇天敵的感覺。

  他在呼市似乎有許多熟人,到處都有人說胡局,回來省親啊?他總是謙虛地說,別這麼叫,還沒正式下文兒呢!還有些人打電話到他三姐家,托他過問什麼案子。他抱怨說,在中國,仿佛就沒有秘密可言。這些人的耳朵真長啊。

  我們在呼市像真正的夫婦那樣出雙入對。他也逢人就喜滋滋地介紹說,這是我的夫人,小玉。我也就漸漸打消了上面說的疑慮。

  1998 年10 月底的一天,他三姐的兒子突然跑到賓館,說有三、四個兇巴巴的男人正在四處找他。他聞言立即就出去了。後來聽說是警察在街上見到他,把他傳走了,關在呼市公安局二處。他三姐連忙找到我,讓我找些錢先把人保出來。我立即飛回北京,但沒有拿到,只好又趕回呼市。

  這時,田曉陽已經拿著10 萬塊錢把他弄出來了。

  田曉陽公司的產品展示會開完以後,我們三個一道駕車返回了北京。

  一天晚上,我們相互依偎著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時候,他說他想讓我先把這個孩子做掉。理由是使我懷孕的那段時間他的身體狀況並不是最好,而且成天抽菸喝酒,還在熬夜,恐怕影響孩子的健康。還說等過一段時間,我們結婚之後,好好休息一陣,把兩個人的身體補補,再從從容容地要一個小孩。

  我想了想,同意了。

  我至今還深深記得,那是一個暴風雨的清晨。

  早上八點鐘的光景,天還黑得像被誰扣上個巨大的蓋子似的,伸手不見五指。我蜷在車裡,眼睜睜地看著雨刷飛快地將傾盆而下的大水濺得滿處都是。

  醫院的人流手術室,簡直就像屠宰場一般。

  女人們呻吟成一片。

  穿白衣服的人對這一切一定已經習以為常了。以前常聽人家說,在他們的眼裡,根本沒有男女性別之分。我看在這裡的大夫眼中,只怕連人與動物的區別都不存在了吧?

  他們一會兒懶洋洋地喊:下一個……說你呢……快把褲子脫了!把腿劈開……一會兒又惡狠狠地訓斥著:哭什麼哭?當初只圖掙錢了吧?那男的怎麼沒來?一定是沒臉了,要不就是見不得人……接著就是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

  不論多麼高傲的女人在這裡也得乖乖地忍受屈辱。

  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昏睡,感覺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癱軟無力。

  那真是一段可怕的日子,只要睜開眼的時間稍微久些,面前就會出現團團襲來的無盡的黑暗。我的肚子常常莫名其妙地疼,好像總是有什麼東西要墜出來一樣……就這樣足足過了半個月的時間,我才能夠起床走動。

  可當我的雙腳觸地的一剎那,眼前立即騰起一片暈眩,險些栽倒。

  我穩住心神,走到鏡子前面一照:我著實被自己嚇了一大跳。

  鏡中的我,臉色蒼白如紙,嘴唇倒是青的,衣服仿佛變成了面口袋!

  後來在外面稱了體重,真沒有想到,自己這回居然瘦下去19 公斤!

  我們回京以後,田曉陽似乎極少和他見面,給人感覺他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生意可做。只是她常常打電話過來,內容只有一個,就是催他還錢。

  這天晚上,他對我說田曉陽的錢是挪用的公款,人家催呢,問我能不能幫忙找些錢先墊上。他說他有一張500 萬日元的定期存摺還押在他們那兒呢。

  為了使他能夠早日和那個老女人斷絕任何來往,我不惜拖著虛弱的身體,隻身回到連雲港,去向父母求助。我騙他們說,我和胡忠義已經在北京辦好了結婚登記手續,過一段時間就會回家舉行婚禮。

  我媽媽看到我這副瘦弱的樣子很是吃驚,我就推說是裝修房子時累的。他們就信以為真了,一下子就拿出5 萬塊錢,說是祝賀我們的新婚。

  我在把錢交給他的那天,我突然預感到,我要失去他了。

  那是1998 年11 月初的事。

  其實,能早一點覺醒過來未嘗不是一種幸運?說完,我禁不住又問:你是從什麼事開始認清胡忠義的本來面目的?

  大概是1998 年年底的時候,我發現他有些反常,打電話時總是躲著我,而且也不再趾高氣揚了,說話低三下四的,好像還在懇求對方什麼。

  我就留了個心眼,通過手機的記憶功能、顯示來電號碼功能和電話機的重撥鍵查到了幾個號碼,趁他不在時打過去,就說是找他。

  接電話的全部都是女人,有幾個還說,她們也在找他,說他騙了她們的錢。

  我後來應約和一個叫高覽的女人見了面。那也是個徐娘半老、有幾分姿色和財產的女人。她說胡忠義借了她5 萬塊錢,一年多了再也見不著人影,還說他根本就是有老婆的,卻同時和幾個女人交往著,只為騙錢……過了不久,他不知怎麼知道了我見過高覽的事,暴跳如雷。他說高覽她們只是他生意上的朋友,因為看上他的一表人材,總是纏他不放。還說根本沒有什麼借錢的事,她們是胡說的。並且理直氣壯地問我,你看到借條了嗎?再說了,你我幾乎每天都在一起,我還哪有時間去和別的女人交往?

  我想了想,覺得他說的也許是真的。起碼這段時間我們確實是天天在一起的。可我仍感到事情有些蹊蹺,就讓他還向我借的8 萬塊錢。

  他笑了,說看來看去你也就是一個人云亦云的俗人,我要是真想騙你的錢,現在我幹嘛還呆在這兒?等警察抓嗎?

  我聽了雖然覺得有道理,可還是堅持要錢。

  他先說存摺未到期,後來又說身份證丟了取不出來。反正總是試圖搪塞。我催緊了,他就惱了,說我馬上就和你結婚了,幾百萬上千萬的財產都是你的,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再說了,我一個國家安全部第十三特別局的局長,哪兒不能弄點兒錢?能為了這些小錢兒就去騙人嗎?

  我沒辦法了,只好打電話給他三姐,說了我對他的感情和內心中的憂慮。

  他三姐終於被感動了,告訴我他確實還沒有離婚,不過聽他親口說過,要儘快解決這事和我結婚……他三姐還說他這些年在北京混得挺不容易,用錢的地方特別多……不過女人的錢一般他都會還的,只是時間問題……她還勸我不要把這件事張揚出去,他在國家安全部的確有人,會對我不利的……

  後來我又去了高覽那兒。她撫摸著我的頭髮惋惜地說:「像我們這樣的半老徐娘騙也就騙了,可他為什麼要騙你呢?你是這麼的年輕啊!」她把我摟進懷裡,眯起眼睛說:「其實他這個人還是挺有味道的,如果他能老老實實地,倒是個很不錯的老公人選呢!可惜,他就像個男妓一樣,不屬於任何人……」,不過高覽也許想到了什麼,突然氣憤地說:「就是男妓他的價格未免也太高了……」

  他從那時起,就很少來我這兒了。

  1999 年3 月底,我決定回連雲港了。

  臨行前,我只帶走了我流產之後他給我買的一個布娃娃。

  常夢玉的敘述完了。整整三個多小時。她斷斷續續地訴說了她的青春遭遇。

  常夢玉最後說:24 歲那年,我自以為找到了愛情;可是這個本命年幾乎掏空了我所有的感情。

  同她一樣,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對於常夢玉來說,事情已經到了尾聲。而對於千千萬萬具有常夢玉一般夢想的女士來說,噩夢是隨時可以降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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