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唐輝低頭一言不發，似乎在愣愣地想著什麼。

  楊震平靜地看了他一會兒，又轉向葉雯婕、何勁松，說道：都有什麼想法？

  說說。

  葉雯婕說：劉鴻達企圖畏罪自殺，沒想到這種人也害怕承擔法律責任，可能他更看重的是個人面子吧。

  唐輝抬起頭，說：我不這麼看，大風大浪經歷過的人什麼委屈沒受過，按理說，他早就把面子這種虛偽的東西放下了。與其說他是在逃避法律責任，不如說是在為了掩蓋犯罪事實，死了就一了百了，那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就能永遠不見天日了。

  何勁松說：現在有多少貪腐犯罪嫌疑人企圖以自殺來逃脫制裁。這是一張網，劉鴻達是其中的一個關鍵網結，他死了，他後面的人就安全了。

  楊震說：是啊。我也相信，劉鴻達企圖自殺絕不是一時想不開，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也不排除是別人的意願。他不死，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最多是證明舉報信里的犯罪事實，他死了，反倒讓我有理由認為，他身上的事情遠不止舉報信里說的那麼簡單。

  唐輝說：的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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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雯婕說：劉鴻達的口供不好拿下。他的問題再嚴重，最多也就是個死緩了。這一步，估計他已經想到了。他在試圖保護著什麼人。

  楊震說：我建議，先把周春雷的犯罪事實徹底查清，固定證據。唐輝和小何繼續訊問周春雷、盧曉丹；雯婕，你帶人把他們之間經濟交往的帳目查清。

  劉鴻達，我們不是把他送省安全廳的監委辦案點了嘛，再滲他幾天再審。還有，雯婕，你先做一個訊問方案，我們儘快向鄭書記匯報。

  葉雯婕說：好的。

  楊震說：對，我們有理由相信，咱們面臨的大案才剛剛拉開序幕……唐輝說：徐航呢？

  楊震說：她臨時去信訪接待大廳幫忙。一兩天就完事。

  市紀委監委信訪接待大廳內，徐航正和信訪接待的同事聊天。

  徐航說：小李，我跟你們部門是有緣，你們一忙，我們都得頂班。

  同事小李說：誰讓我們室里的人都上街宣傳呢。

  徐航說：我可不喜歡坐著等案件上門。

  一個中年女人敲門而進，有些擔心地掃視著每一個人說：請問，這裡是舉報中心嗎？

  徐航迎上去：您是來——

  女人說：我來舉報。

  徐航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女人——穿金戴銀，典型的土豪富太太形象。

  徐航說：那跟我來做個筆錄吧。

  兩人入座。

  徐航拿著信訪接待記錄本邊寫邊問著：姓名？

  女人像背台詞一樣說道：我還是自己說吧，我叫馬晴，沒職業，我要舉報的人是永世紀地產公司的總經理王健。他收別人的錢，占公司的便宜，給幹部送錢送房子，最重要的是包養小秘，那小狐狸精把他完全迷惑了，整天要這要那……徐航說：等等，你和王健是什麼關係？

  馬晴激動道：我是她愛人，名正言順的，結婚十多年了！我和他處對象時，他什麼也不是，我這麼些年默默付出，他這麼對我，整個一當代陳世美。同志，你可要替我伸張正義啊。

  徐航放下筆記本，說道：姐姐，您說的這些，一定要能拿出證據啊！

  馬晴說：你的意思是我在說謊？我給你說，我說的都是實話。

  徐航問：那你有證據嗎？

  馬晴說：沒有。

  馬晴想了想，緊接著又點點頭，堅定地說：有！

  徐航聽得糊塗。

  馬晴解釋道：他在家裡放著好多存摺，那些錢肯定不是他靠著工資能賺來的。

  徐航想著，把目光投向同事小李，得到了一個肯定的表示。

  徐航馬上向楊震作了匯報。辦公室里，葉雯婕似乎也剛匯報完工作。

  楊震說：永世紀地產公司，不就是濱海鴻達地產公司的子公司嗎？

  徐航和葉雯婕同時點頭。

  楊震說：可以查一查，畢竟她所掌握的情況可信度更高一些。

  葉雯婕沖徐航說：那，咱們先準備一下，立刻出發。

  楊震說：你們倆別去，還是落實固定周春雷、盧曉丹等人的證據。查永世紀地產公司一事讓唐輝、何勁松去。

  濱海鴻達地產公司大廳，唐輝、何勁松大步流星地朝里走。唐輝側臉看了眼前台，竟然沒人。

  唐輝說：公司老總說沒就沒了，這公司恐怕亂成一鍋粥了。

  何勁松有些不屑地說道：公司又不是他一個人的，召開股東大會重新選個頭兒，不就完了嘛。

  唐輝說：流程正確，可人心難測，想在這麼一個集團公司當頭兒的大有人在。

  唐輝帶著何勁松進入電梯裡，唐輝直接按下頂層的按鈕。

  何勁松說：咱們去哪兒？

  唐輝說：會議室。

  何勁松說：你知道地方？

  唐輝說：你啊你，就不會動腦子？用眼睛？

  ……

  濱海鴻達地產公司會議室里，除了主席位，座無虛席。看來，正在召開股東大會，股東們紛紛爭執不休。

  股東甲說：如果現在投票選舉，無非兩種情況：要麼投自己，要麼投死黨，最後一個利益團體把其他的利益團體全部打壓下去。

  此言一出，立即遭到眾人圍攻。

  股東乙說：你說說誰跟誰是利益團體？就你這麼自私，有什麼資格談論公司的發展大計？你自覺退出算了。

  股東甲求助地望向王健，顯然兩人是同盟。

  王健捶打桌子說：安靜，安靜！我倒是有個提議，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所有人望向王健，等待著。

  王健說：是這樣的，永世紀地產公司是濱海鴻達地產公司最大的子公司，我也是執行董事。既然濱海地產劉總這個位置空著，而公司不能沒有一個老大。

  群龍無首，我們公司就完了，在座各位股東的利益就完了。我建議儘快確定一個老大，那就聽從天意吧。抽籤，抽到誰算誰，在座的沒有一個不是公司元老，也只有這樣才能不讓各位爭執不休。

  股東甲第一個舉手說：我贊同。

  在他的帶動下，紛紛有人舉手。

  王健說：好，那讓秘書去弄個抽籤筒，現在就開始。

  王健回頭對站著的一位西裝革履的青年人說：董秘，你去準備。

  一個抽籤筒很快擺在王健面前，他並沒有抽，而是讓給了身旁的人，最後剩下的那個將會是他的。

  每個人挨個抽籤，即將輪到王健時，會議室的門忽然開了，唐輝和何勁松走進。

  唐輝問：哪位是王健呢？

  眾人把目光集中在王健身上。

  唐輝看出，走近說：王健，我是市紀委監委的，是不是方便跟我單獨聊聊呢？

  王健又煩又驚道：幾分鐘以後行不行？我們正在開股東大會。

  唐輝正色道：不行。

  王健盯著最後一根簽：誰也不能動，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