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2024-09-29 11:17:30
作者: 海劍
圖書館內,葉雯婕和徐航對坐著翻閱圖書資料。
葉雯婕說:也不知道楊主任這趟是吉是凶?
徐航說:是逢凶化吉,像這書里寫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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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雯婕說:雖然案件相似,但這世界上不可能出現完全一致的事情,這書的內容簡介我看了,心理承受不住壓力的貪官選擇了投案自首。而咱們所遇到的情況恰恰相反,咱們的敵人眼看就要反敗為勝了。
徐航抬頭望向窗外,眼睛裡多了一份期望,輕聲說道:希望楊主任能得到認可吧,一定能的。
葉雯婕的手機響了一聲,是簡訊,她看了一眼,起身說道:徐航,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幫我把書還了。
徐航說:嗯,交給我吧。
咖啡廳內,葉雯婕匆忙趕來,卻看到唐輝很悠閒地品著咖啡。
葉雯婕入座,說道:說得像天塌一樣,讓我來這樣的地兒,是請我享受世紀末日前最後美好時光嗎?
唐輝說:正是。
葉雯婕說:別繃著了,快說,是不是楊主任的事?
唐輝說:我剛才還在想,是不是有必要說,我想最好還是說出來,都有個心理準備。至於怎麼告訴大家,就是你要琢磨下的了。
葉雯婕說:戰前宣言完畢了嗎?
唐輝點點頭說:是這樣的,市委組織部里的朋友透露了一條消息,咱們楊主任面臨調職。
葉雯婕驚訝地問:去哪兒?
唐輝說:這可是內部秘密,我那朋友即便知道也不會透露。
葉雯婕呆住,腦子裡盤算著各種可能,眉頭不禁緊鎖。
「八室」辦公區內,已經得到風聲的何勁松、徐航一眾人等皆是愁眉不展。
何勁松說:不行的話,來個聯名上書,要麼一個不走,要麼一鍋端。
徐航說:對,找鄭書記。
葉雯婕說:都別激動,這樣做只能給楊主任帶來更大的壓力,他一定有自己的打算。現在調動函還沒有下達,等到真正下達的那一天,咱們再商量下一步。
門開了,楊震面帶笑容地走來。
楊震說:呦,不是說了嗎,今天可以休息,行,精神可嘉啊!
葉雯婕說:楊主任……
楊震說:知道我要開會啊,英雄所見略同,五分鐘後開會。
楊震走進了辦公室。
一眾人很快集中到「八室」小會議室內,眾人皆忐忑不安。
楊震說:我先傳達一條指示,是市委領導給我們書記的口頭建議,關於調查郭鴻達房產賄賂一案……算了,我用一句話總結吧,就是堅持以前的建議,讓我們終止這個案子的調查。
每個人都在思考,心情也很低落。
楊震問:這是市委領導的建議,你們都沒有表態嗎?
沒人發言,停頓片刻,唐輝舉起了手。
唐輝說:支持,堅決支持。堅決服從領導的決定。
唐輝的表態引來其他人的不滿,不忿寫在眾人的臉上。
楊震問:其他人呢?是支持還是不支持,總該有個表示吧。
葉雯婕說:我不支持,從監察程序上講,我們是黨領導下的政治機關,不受個別領導行政力量的干預,我們有獨立自主辦案的權力。這位市委主要領導的意見是他個人的意思,還是整個市委領導班子的意思?不讓我們繼續調查,總得有個說法吧?
徐航說:我聽雯婕姐的。
何勁松說:我也不同意,誰犯事抓誰,我就認這一個理兒。
楊震說:呵呵,看來唐輝孤立無援啊。
唐輝說:我支持不是沒理由啊,剛才怎麼說的,房產賄賂一案,我認為我們現在調查的不是這個案子,而是綠化項目承包存在黑幕一案,還有官商結盟一案……楊震笑了,說:很好,我就是想聽到你們的心聲,這我也就放心了。那咱就查下去。
楊震的話讓眾人高興,短暫的高興隨之又被惆悵代替。
楊震問:怎麼了這是?
葉雯婕說:楊主任……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楊震說:知道什麼了?哦,知道了就知道了,我不是還在這兒呢嘛,可留給咱們的時間是不多了。
唐輝說:那你安排吧,現在就開始真刀真槍地干一把。
楊震說:好!
楊震望著信心滿滿的辦案人員,故作輕鬆地說:從現在開始,你們放下手頭工作,清閒兩天。
眾辦案人員驚訝。
辦案點,王少一被他的律師馮東祥接出。
馮東祥走到楊震和唐輝面前,對視一眼,無言離開。
唐輝問:就這麼讓他走了?
楊震說:人該走終究會走,該來也終究會來。
唐輝說:我明天就把他再捉回來,不信他不撂。
楊震說:別胡鬧。
王少一在不遠處站住,轉身似乎有話要說,楊震大踏步走近。
楊震說:說吧。
王少一說:……沒什麼,就是想說,如果你不是辦案人員,我們會是很好的朋友。
楊震說:是辦案人員,我們也能成為很好的朋友,只要你還能來找我。
楊震輕輕拍打王少一的肩膀,似乎有些深意。
馮東祥拉著王少一離開,留給楊震一個冰冷的眼神。
王少一和馮東祥弓身進了一輛高檔商務車,駛離了大院。
處理完王少一的事情,唐輝驅車送楊震開會。
公路上行駛的車內,唐輝一臉的不情願。
唐輝說:我真不明白了,明明知道時間不多了,還不趕快採取行動,你就這麼甘心被調走嗎?
楊震說:我調走了,會來新的主任,但紀檢監察工作是不會終止的。
唐輝說:我知道,面對行政干預,我就不爽。
楊震說:當下我們國家正處於從人治走向法治的關鍵階段,有些阻力是正常的。你也別喪氣,這「八室」從成立到現在,每個人都付出太多的心血汗水,即便咱們都走光了,這個室也得存在著,咱們得完成培養新人的光榮任務。
唐輝說:是嗎,你都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我就納悶了,我真看不出你的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藥。
楊震跟著調侃道:我就沒葫蘆。
汽車打了一個彎,在路邊停下。
楊震說:我就在這兒下吧,還有一段路程,我步行過去。唐輝,實話跟你說,我現在只是想將計就計……你和何勁松這樣……唐輝聞聽大喜。
酒店包間內,一張能容納二十人的圓桌只坐著三個人,王少一、周春雷、李平。
三人乾杯,一聲清脆的撞杯聲,酒濺了出來。
李平笑呵呵地說:一場虛驚啊,一場虛驚,好在安然無恙。
王少一卻還有些擔心,問:周哥,你認為真沒事了嗎?
李平說:你是信不過周哥,還是信不過咱們身後的大樹?
王少一賠笑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只是這一天一夜遭罪了,這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
周春雷問:你還遭罪了,知道我們是什麼心情嗎?
王少一說:對,我錯了,我自罰一杯。
說完,王少一幹了一杯,然後自斟上一杯。
周春雷說:有句話必須提醒你,不要在大家不在的時候亂說話,那樣會影響團結的,也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王少一說:對,對,我錯了,我再自罰一杯。
說完,王少一又幹了一杯。
李平說:咱們都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一杯酒下肚,一切就都摸清了。
來,再干一個。
周春雷說:不行了,我酒量有限,你們喝吧。
李平舉起的酒杯停在半空,他有些尷尬,接著把注意力移到王少一身上。
李平說:王老弟,咱倆干一個。
王少一痛快地又幹了一杯,而李平卻僅僅抿了一口。
李平說:我去趟洗手間,你們先聊。
李平離開了。
酒店門前停車位。周春雷的轎車裡,司機正跟隨著重金屬音樂搖擺身體,他很投入。
有人在敲車窗,連著敲了好幾下,他才聽到。他關掉了音樂,探出頭來,臉上頓時堆滿了笑臉。
司機問:呦,是李總啊,怎麼到這兒來了?
李平微笑道:來看望看望老弟,挺不容易的。
李平遞出一根煙。
司機接過,自己點燃,抽了一口,吹捧道:謝謝李總,謝謝李總!好煙啊就是好抽。李總,你找我不會有什麼事吧?
李平問:你跟周哥幾年了?
司機回答:從他當副區長時我就跟著了,差不多四年了。
李平盤算著說道:不短了,看來你們關係挺不錯的。
司機說:還湊合,承蒙周區長關照,他官上去了,我這些年的日子也跟著好過了。
李平遞出一張名片,說道:小伙子,好好干,有前途。這是我的名片,有空的話給我打電話,我有好事找你。
司機問:啥好事?
李平說:現在不是時候,有機會面談時再說。
說著,李平把剩下的一盒煙扔給了司機,轉身離開。
司機十分茫然。
同樣茫然的還有遠處吉普車內的唐輝和何勁松,兩人對視,皆是一臉不解。
酒店門口停靠的車內,何勁松捅了捅唐輝。
何勁松有些興奮地說:有門兒,看來要起內訌了。
唐輝道:聰明了。
何勁松說:誰啊?我像是傻人嗎?
唐輝說:不像,平常就是,偶爾聰明一兩回。
何勁松說:少擠對我,現在報告,還是過後報告?
唐輝說:又傻了?有重大或者異常的消息立即報告,這是基本規矩。
何勁松懶得再跟唐輝計較,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
公路上行駛的車內,楊震的電話響了。接聽電話。
楊震道:好的,很好,繼續監視,以李平為下一步的監視對象。
楊震順手把手機放在擋風玻璃前,透過反光鏡看到鄭振國正閉目養神。
楊震說:好消息,他們內部起內訌了。
鄭振國說道:自古皆如此啊,利益團體終歸會被利益瓦解。
楊震說:最近麻煩事多,我送你回去休息吧。
鄭振國問:什麼意思?嫌我老了,還是你有其他事?
楊震微笑說:說實話,師父,不怕你笑話,我這次是真的遇到不好過的火焰山了,我得抽這點時間向您好好取取經。
鄭振國說:呵呵,別扯了,以你的能力、水平、智慧、定力,還要向我取經?
走,快到我家了,正好到家喝杯茶。
不一會兒兩人出現在鄭振國家。
陽台上,幾盆蔥綠的盆景正在接受男主人澆灌。
楊震也難得地在客廳悠閒地喝茶。
鄭振國戴著老花鏡,很細心,他邊澆水邊說:凡事都要一個專心,跟養花一樣,多深的根莖澆多少水;還得掌握個時候,早了晚了都要出事。
楊震有些沮喪地說:現在的壓力,我有些扛不住了。
鄭振國說:這就是我馬上要說的外界環境很重要。你要是把花放窗戶外邊吧,陽光啊,風雨啊,這花不多長時間就死了。所以啊,咱們得自己給它一個好的環境。
楊震疑惑道:自己創造環境?不是很明白。
鄭振國說:還頂數你悟性高,也是鍛鍊得不到火候。記得十幾年前我們一起辦的一個副縣長貪污、瀆職的案子吧?
楊震說:有印象,怎麼了?
鄭振國問:當時我和你現在的處境有區別嗎?
楊震搖搖頭道:可是當時的環境不同,那時候辦案程序沒有現在這麼完善,另外,辦案也不像現在這麼受限制。
鄭振國道:當時,你知道嗎?當時我們的書記、主管書記頂了多大的壓力。那個案件要是辦砸了,我們市紀委就會非常被動。還記得你在外地掛職時,辦過的一個人事局副局長的案子嗎?
楊震說:我記得,當時我的電話都被打爆了。書記都不敢接外部電話了。
鄭振國道:當時求情的電話都打到我這兒,說你是我徒弟,好好說說楊震,放那個副局長一馬。我給你打電話了嗎?沒有!我知道,辦每一起案件,必然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會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可,我們是幹啥的?
楊震嘆氣道:是啊。當時,我剛有孩子,家裡窗子玻璃半夜經常被砸,孩子嚇得哇哇直哭。我真想大喊大叫,有啥本事沖我來。明槍暗箭一起來。
那時血氣方剛,現在人到中年……嗨……鄭振國道:你感覺不一樣,其實是一樣的,要學會變通。敵人可以做朋友,朋友再變成敵人,只是多了一道彎,而效果卻是截然相反。
楊震陷入沉思。
鄭振國說:還有一點,就是堅持。難辦的案子往往會有這麼一個規律,在你感覺到無法進行下去時,如果放棄,那麼案子基本上就廢了。十年二十年,或許一輩子你也沒有找到答案的可能了。而你如果咬住不放,抽絲剝繭,很快就會迎來柳暗花明。
楊震問:師父,您的意思是說,這個案子一定能成?
鄭振國道:我可沒說這個案子。最近我一直在思索,自己也快退居二線了,有些事情——是退一步海闊天空,還是進一步做個悲劇英雄……想想謝良這一批老戰友,為了正義,為了事業,把命都搭上了,和他們相比,我還擔心什麼?
楊震得到了啟發,說道:我聽懂了,師父。
頓了一頓,楊震試探地問:我聽說,市里要調整我的工作?在這個當口兒,調整我的工作,案件怎麼辦?這幫年輕人還需要一個主心骨。
鄭振國說:市里要調整你的工作,我怎麼不知道?不管是市委哪家機構調整一個正處級幹部,不和人家主管單位領導商量,哪有這個道理?再說,調整工作要是為了更好地工作,有何不可?我就不信,「八室」離了你就不轉了?這幫年輕人還沒斷奶?
楊震尷尬了,忙說:師父,我不是這個意思。正在辦的案子不是我熟嗎?
鄭振國感嘆道:定力還有待錘鍊哪!
某銀行營業廳門口。葉雯婕和徐航停在門口,抬頭望了望。
徐航上氣不接下氣:第十三家,沒跑了,我就不信那傢伙轉帳能折騰到第十四次。
葉雯婕說:沒事,既然已經發現資金轉移有問題,就不愁拿不到證據。
走!
葉雯婕向銀行走去,徐航在後面跟著。
兩人到了銀行內,一番交涉後,兩人在電腦前查帳,電腦屏幕不斷刷新。
葉雯婕忽然喊停。
徐航注視著屏幕說:對上了,打出來。
葉雯婕說道:是時候可以對李平訊問了,我這就匯報。
葉雯婕撥通電話:楊主任,證據有了,夠數兒。……啊?為什麼?……好吧,聽從命令,可緩一緩也總該有個期限吧?好吧。
徐航問:怎麼了雯婕姐?
葉雯婕說:先打出來,然後我們就可以休息了。
徐航疑惑道:楊主任這是怎麼了?
葉雯婕搖搖頭,也表示很不解。
酒店門外,唐輝開車駛離……
車內,唐輝嚷嚷著:好戲就快開場了。
何勁松不滿地說:又預測了?你這也不老準的,十次有八次準確就不錯了。
唐輝正色道:更正一遍,這不是預測,而是根據現有情況進行的合理性推理,能有八成的準確率已經是相當高了。這次不信的話,可以打賭。
何勁松說:懶得跟你矯情,李平找周春雷的司機指定有事,傻瓜都能看出來。
唐輝大笑道:終於承認自己是傻瓜了。
私人網球館門外。唐輝的車駛到李平的網球館門外不遠處的街邊停住。
唐輝說:得,轉了一個圈,又回來了。
何勁松問:你說,這李平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唐輝道:什麼藥?迷魂藥。周春雷那司機,一看就是個見錢眼開的主兒,這種人最容易被利用了,看來李平是想給周春雷下一劑猛藥啊。
何勁松問:周春雷的司機今天會來嗎?
唐輝說:這得看周春雷是不是得閒。
何勁松說:那我感覺楊主任的分析有誤,咱們應該跟著周春雷走。
唐輝道:咱的虧還沒吃夠啊?他已經是驚弓之鳥了,萬一再有個閃失,真的是前功盡棄了。
何勁松說:有道理。
唐輝道:以後清醒著點,再有個閃失,楊主任不發火,這些同志們也能把你給活吞了。
何勁松卻不在意,仰倒在副駕駛座上,一副不在乎的姿態說道:你愛怎麼擠兌就怎麼擠兌吧,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早就有免疫力了。
私人網球館門外場景,天色漸黑,道路、樹叢、高樓都隱沒在灰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