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李學斌愣了一下，隨即淡然地笑笑，他解釋道：這是王吉平在自己的辦公室里逼著李鴻遠把一切責任都承擔下來的錄音，我偷偷錄的，我也幫不上什麼大忙，只有這個。

  楊震望著李學斌，感激地說：錯，學斌主任，正是您拉開了這場好戲、大戲的序幕，沒有您，我們還不知道市文體局有這樣大的一個害蟲，也感謝您通過田大毛給我們提供證據。

  唐輝恍然大悟，既驚異又激動地望著李學斌。李學斌起初表情驚異，隨即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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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學斌說：早就聽說楊主任是「反腐尖兵」「貪官克星」，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啊，舉報的事情您都知道了？

  楊震真誠地說：學斌主任，我很理解您的做法，一個時期以來，好人、主持正義之士好像成了「地下黨」，怕遭遇打擊報復，所以，您內心不確定的話，也不敢走這步棋啊。這個案子成功告破，您也是功臣之一。

  李學斌說：豈敢，豈敢，身邊烏煙瘴氣，我輩豈能坐視，只是做了我該做的罷了。

  楊震滿眼的欣賞，他問：李主任，既然你有這麼重要的證據，為什麼不在李鴻遠自殺後提供給我們呢？

  李學斌表情從微窘到愧疚，他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到底能不能扳倒王吉平。說起來慚愧，多年在官場裡摸爬滾打，我已經養成了如履薄冰、謹小慎微的習慣，對不起，沒能及時把證據提供給你們。

  李學斌愧疚地望著楊震和唐輝。

  市紀委監委辦案點第三訊問室內，已露出頹然之色的王吉平還在苦苦地支撐著自己的傲氣和尊嚴，仍高昂著頭，表情不屑。楊震不漏聲色，仍淡然微笑地望著他。

  楊震說：王局長，上一回我和你探討了你青年時代的生活，這次咱們該說道說道你中年得志，問鼎權力的生活了。

  王吉平沉著臉不看楊震，望著地面無語。

  楊震說：2015 年10 月，你升任市文體局局長，同年12 月，你就利用自己的權力以公謀私，收受下屬牽線搭橋得來的50 萬的賄賂。2016 年4 月，你在市文體局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小團體……楊震的話猶如一記重錘，敲得王吉平蒙了，楊震的聲音漸漸和腦子裡的嗡嗡聲混合，眼前的楊震也漸漸模糊，搖晃。王吉平臉色蒼白，虛汗直冒，兩眼呆滯，空洞。王吉平微張著嘴，努力支撐著，眩暈稍微好點時，楊震的聲音變得虛渺空曠卻又真切地迴響在耳旁。

  在王吉平耳朵中，楊震的聲音變得既遙遠又清晰：2016 年9 月，你通過朋友和高雲爽結識，從此開啟了你貪婪無度，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楊震繼續有條不紊地說著，王吉平翻起了白眼。楊震看到王吉平眩暈的樣子，眼睛掠過一絲同情，但隨即正義和使命壓倒了一切，仍冷峻嚴肅地望著王吉平，步步緊逼。

  楊震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所做的一切我都有證據，而這些證據的提供者就是你市文體局的下屬們。每一位下屬向我們提供的證詞和證據，你要不要看一下？

  這最後一擊似乎徹底擊垮了王吉平，他面色死灰。

  訊問暫時中斷，也讓雙方有個短暫的休息，楊震就趁工夫回到監控室。

  鄭振國正坐在監控器前，監視器里的王吉平頹然低頭坐著，眼神呆滯，沉默不語。

  楊震望著監控器里的王吉平，又看看旁邊的鄭振國。

  鄭振國問：王吉平還是不開口？

  楊震點點頭。

  鄭振國說道：這個案子已經上市委辦公會了，薛書記的態度很明確，一查到底。鑑於王吉平的身份、位置、職級，我們按照程序也向省紀委監委作了匯報。你們的關鍵是把這個案件證據做紮實，讓王吉平認罪服法，他還有沒有要檢舉、揭發的？

  楊震微微一笑，把握十足地說道：他目前的心理防線有所鬆動，關鍵是證據。他現在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那就給他時間，讓他好好想想。

  旁邊的另一個監控器里呈現高雲爽的哥哥受審的影像，葉雯婕和徐航在審問。

  市紀委監委辦案點第九訊問室內，高雲爽的哥哥高天海一臉倔強不理葉雯婕和徐航的審問。

  葉雯婕說：你們一定知道高雲爽的下落，我勸你好好配合我們的工作，這樣也是對你妹妹負責。

  高天海脖子一梗，說道：我不知道。

  葉雯婕說：我希望你配合我們調查，你妹妹高雲爽涉嫌行賄、受賄，希望你能勸你妹妹主動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

  高天海說：少跟我來這套，我妹妹就是個普通生意人，她能犯什麼法。

  你們少在這兒滿口胡說，小心我告你誹謗。

  徐航呵斥道：高天海！你少在這裡囂張！

  葉雯婕說：高天海，我知道你是護著你妹妹，但是現在的情況你也了解，別的話我們也不必多說。記住，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

  高天海低著思考不說話。

  市紀委監委辦案區第五談話室內，工作人員攙扶著高雲爽的父親高瑞平坐在椅子上。

  高瑞平坐下後驚恐地望著楊震和唐輝。

  楊震說：不用緊張，今天找你來只是想知道你女兒高雲爽的下落，希望你能如實告訴我們。

  唐輝說：你女兒的命運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高瑞平為難地望著唐輝，嘴唇嚅動了一下，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滿眼猶豫和疑惑。

  高瑞平說：我，這，我，雲爽去了哪兒我也不知道啊。

  唐輝說：根據你的鄰居反映，高雲爽在失蹤之前曾經去家裡看過你，她去哪兒了，你應該最清楚。

  高瑞平低頭沉思，神情緊張。

  唐輝和楊震對視，楊震微微點頭，表示火候快到。

  楊震說：你現在心情我了解，我和你一樣都是做父親的人，我也有一個女兒。

  高瑞平抬頭望著楊震。

  楊震說：做父母的哪有一個不為自己的孩子考慮的，都希望孩子能夠幸福，不管孩子多大都是咱們的心頭肉，看不得孩子受一點兒委屈，遇到事，我們都會盡全力地保護孩子……高瑞平的神情變得充滿憐愛。

  楊震說：我相信每個父親在孩子小時候都會教育他做一個遵紀守法的好人，沒人希望自己的孩子犯罪。可是有時候孩子會犯錯，會走彎路，這時候我們應該怎麼辦？

  高瑞平不說話。

  楊震說：我希望我們不要讓孩子錯上加錯，現在挽回還來得及……高瑞平說：別說了，我告訴你們高雲爽在哪兒。

  楊震和唐輝頓時露出欣喜之情。

  高瑞平說：高雲爽就在她母親的老家，高山村她三姨家。

  高瑞平說完一臉如釋重負的表情。

  楊震湊到唐輝耳邊輕聲地說：協調公安方面，立刻安排人去高山村對高雲爽實施抓捕。

  唐輝說：是！

  唐輝起身出門。

  高瑞平說：同志，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楊震說：你說！

  高瑞平說：高雲爽這孩子本性不壞，她都是為了這個家才幹的那些壞事，你們能不能對她寬大處理。

  楊震沉默片刻。

  楊震說：老高啊，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向您保證，我們能保證的是——依法公正辦理。

  高瑞平老淚縱橫地說道：都怪我！都怪我沒教育好我的孩子。

  楊震望著高瑞平滿頭白髮、神情哀傷，竟然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