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鄭曉菡在學校接到母親吳敏打來的電話。吳敏說自己已經到了，住在銀杏賓館1407 號房間，她讓女兒放學後到賓館來見面。

  鄭曉菡問：「我爸爸知道你回來了嗎？」吳敏說：「他知道。我跟他說了。」

  鄭曉菡掛上電話後高興地跟同學們炫耀說：「我媽媽從日本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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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曉菡很快就來到了賓館，找到1407 號房間。她剛一按門鈴，房間裡就傳來了吳敏的聲音：「是曉菡吧！」

  房門打開了，吳敏笑吟吟地站在門口，朝鄭曉菡伸出雙手，神情激動地說：「曉菡，是我，媽媽啊。」鄭曉菡既意外又高興：「媽！」

  吳敏摟過女兒，上下打量著她：「都長這麼高了……」

  吳敏趕緊讓女兒進來說：「曉菡，媽媽給你帶回來了一些禮物。」說著就打開了一隻旅行箱。很快，她就拿出了幾套新衣服，並讓女兒穿上試試。

  鄭曉菡換上一身新衣服站在酒店的鏡子前，前後扭動著身子。吳敏在一旁又是給她抻裙角，又是捋領口，一邊欣賞女兒，一邊誇獎自己：「真合身，我就是看照片估摸著買的，比量身定做的還合適，母女就是母女，心有靈犀。」

  鄭曉菡有些不放心地問：「是不是有點太露了？」

  「小小年紀比我還保守。對了，再送你件禮物。」

  吳敏轉身又拿出一個精緻的盒子，打開問鄭曉菡：「會化妝嗎？」

  鄭曉菡搖搖頭，吳敏從盒子裡拿起一支口紅擰開，幫她抹口紅：「你現在這年紀沒必要化濃妝，自然最美，抹點口紅，再刷點睫毛膏點綴一下就足夠了，這叫錦上添花。」

  吳敏幫女兒化好妝，把她的肩膀扳過來對著鏡子：「漂亮吧？」

  鄭曉菡看著鏡中的自己笑了：「我爸要是看見，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你管他呢！你現在是大姑娘了，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別什麼事都聽你爸爸的。」

  吳敏問女兒：「你現在功課怎麼樣？」

  鄭曉菡說：「我最討厭的課就是歷史課了。這種東西就是死記硬背，我最不愛背書了。一想到中考要背那麼多書，死的心都有。」

  「媽，當初你為什麼丟下我們就出國了？」

  「我沒丟下你們。出國的時候跟你爸商量過，他還鼓勵我出去闖闖。

  後來我在國外站穩腳跟，就想把你們接出去，可你爸就是不願意，還非讓我回來……」

  「那你也不應該跟他離婚啊！」

  「當時我不是真的要跟你爸爸離婚，只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跟我出國，可沒想到他馬上就答應了，我懷疑他早就想跟我離婚。」

  「真的？」

  「媽媽還能騙你？曉菡，不是媽不管你，是你爸一直攔著不讓我管。

  這麼多年，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一直是我奮鬥的動力……」說著說著吳敏擦起了眼淚，鄭曉菡將信將疑。

  吳敏轉身又從旅行箱裡拿出一沓照片說：「曉菡，給你看看媽媽在日本拍的一些照片。」吳敏一張張地介紹給鄭曉菡，「這是我在東京的公寓，是一套複式樓，站在這大平台上就能看見東京塔。這是那套別墅，三層樓。」

  鄭曉菡說：「媽，你這張穿泳衣的照片好可愛！」又用日語說了一遍「可愛」。

  吳敏很是驚奇，心裡一股暖流流過：「你還會說日語？」

  鄭曉菡說：「就學了幾句。」

  吳敏看著女兒說：「曉菡，學語言一定要有語言環境的，這樣學起來就特別快。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鄭曉菡說：「你說吧。」

  吳敏說：「媽媽是想讓你跟媽媽到日本去。」

  鄭曉菡說：「那我走了誰來照顧爸爸呀？」

  吳敏說：「你別著急呀，媽媽是這樣想的，你先到日本把日語學好，就算再回到國內找工作，也比別人好找得多，因為你有語言優勢，薪水也會比別人高得多。」

  鄭曉菡聽到媽媽這樣說，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高興。吳敏看女兒並沒有想像中那樣表現出喜悅之情，接著勸說：「你去日本可以直接上高中，我都聯繫好學校了，不用考試。等你再長大一些，我可以送你去美國，或者歐洲，澳大利亞也行，你想去哪兒上學都可以。這樣你就能躲開你討厭的歷史了。」

  鄭曉菡問：「那你跟我爸爸說過了嗎？」

  吳敏說：「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他商量這件事情的。」

  鄭曉菡說：「那他要是不同意呢？」

  吳敏說：「為了你的前途著想他也不能不同意。」

  鄭曉菡問：「我爸怎麼還不來？要不我給他打個電話吧？」

  吳敏說：「我已經給他打過電話了。他說最近正在查辦一個案子，特別忙。你餓了吧？你要餓了咱們就不等他了。包廂我已經訂好了。」

  鄭曉菡說：「我不餓，咱們還是等等我爸吧。」

  吳敏又給鄭海生打了個電話，問他什麼時候能過來。鄭海生說：「你們不要等我了。」

  於是，吳敏帶著女兒到了一樓餐廳的一間包廂。

  服務生躬身問：「就你們兩位？」

  吳敏對服務生說：「我們還有一位要遲點兒到，你先把菜譜給我拿來，我先點幾個小菜。」

  服務生給吳敏遞上菜譜。

  吳敏看著菜譜點了幾樣小菜後說：「再給我們來一瓶紅酒。」

  一會兒的工夫，服務員就在餐桌上擺放好了幾樣精緻的小菜，又給她們兩個的杯中倒了些紅酒。吳敏舉起紅酒杯跟鄭曉菡碰杯說：「來，為我們母女重逢，更為我漂亮的女兒，乾杯！」

  鄭曉菡抿一口酒說：「媽，我記得你以前不喝酒的。」

  吳敏說：「在外面做生意總要交際應酬，紅酒是好東西，美容養顏，日本的溫泉還有專門的紅酒浴。我在郊區的別墅就能泡湯。」

  「別墅里還有溫泉啊？」鄭曉菡還真是第一次聽說。

  鄭海生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就急匆匆地往銀杏賓館趕。

  鄭海生一進到包廂，第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紅酒，於是目光中充滿不滿地盯著吳敏說：「曉菡才多大，你就讓她喝酒？」

  鄭海生又把目光轉到曉菡身上：「還有這衣服，你想把她打扮成什麼？

  這是中國不是日本！一個學生怎麼能穿這種衣服？」

  鄭曉菡看著鄭海生說：「爸！你幹嘛啊？一來就挑我毛病！」

  吳敏並不生氣，平靜地說：「好了，讓服務生趕緊上菜吧。」

  吳敏叫服務員快點兒把自己點的菜端上來。

  鄭海生說：「我不餓，不想吃。」

  吳敏說：「不餓？不餓是假的。我知道你是心裡不舒服，不是不餓。」

  一家三口吃了頓寡然無味的飯。

  吃過晚飯後，鄭海生對女兒說：「曉菡，你先回家去吧。爸爸跟媽媽有些事情要商量。」

  鄭曉菡說：「那好！我先回去。不過呢，今天晚上我要跟媽媽住在這裡。」

  鄭海生說：「不行！」

  鄭曉菡委屈地說：「你為什麼老要粗暴地干涉我的自由？」說完後站起來一摔門就走了。

  吳敏悠然自得地坐在一邊看著他，搖搖頭，略帶諷刺地說：「沒想到你們父女倆關係處成這樣，要不要我去勸勸女兒？」

  鄭海生冷冷地說：「我們關係什麼樣是我們的事情，你沒有必要插手。」

  吳敏說：「我是曉菡的媽媽，當然有權利管自己女兒的事情。」

  鄭海生說：「你現在想起來是曉菡的媽媽了？告訴你，晚了！當初你執意扔下她出國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做母親的權利！」

  吳敏「唰」地站起來喊道：「鄭海生，請你說話講講良心！當初我出國可是跟你商量過的，你是同意的，怎麼能說是我拋棄女兒？」

  「可我沒同意你一去不返！這麼多年你管過女兒嗎？曉菡生病發燒叫媽媽的時候你在哪兒？學校開家長會的時候你又在哪兒？現在女兒大了，你就回來了，還好意思說是她媽媽！」鄭海生一肚子委屈和怨氣，今天終於爆發了。

  吳敏說：「當年我要是聽你的回國，能變成今天這樣嗎？是，這麼多年我是沒照顧曉菡，可我在國外辛辛苦苦打拼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女兒，為了這個家嗎？這麼多年，我從來沒不管她！」

  「你所謂的管，就是每個月寄錢回來。告訴你，你寄來的那些錢，我一分都沒動過。」

  「那些錢是給女兒的，不是給你的。花不花，怎麼花，都是女兒說了算。

  你沒有權利幫她處理。」

  鄭海生說：「吳敏，我告訴你！曉菡還不滿十八歲，我是她的監護人，在她十八歲以前，她的事情我有權力處理。」

  吳敏也針鋒相對地說：「鄭海生，我也告訴你，曉菡永遠都是我女兒，誰也奪不走她，你也不行！」吳敏憤怒地瞪著鄭海生。

  鄭海生說：「你要做什麼，我心裡清楚得很。別說這種毫無意義的話，我不想跟你吵架。」鄭海生說完站起來就走。

  吳敏說：「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鄭海生說：「有話以後說，我現在沒空聽。」

  吳敏在他身後說：「其實你知道我要跟你說什麼，逃避是沒有用的。」

  鄭海生站住了說：「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吳敏說：「我想把曉菡帶到日本去。」

  鄭海生一聽，不由得火冒三丈，怒氣沖沖地轉身對吳敏說：「吳敏！

  你想把曉菡帶到日本去？我告訴你！這決不可能！我決不允許你把女兒帶走！」說完就大踏步地朝包廂門走去，把吳敏甩在後面。吳敏追上幾步吼道：「鄭海生！曉菡是我們兩個的女兒，你要真的想讓她好，就別阻止女兒的前途。你自己好好想想，曉菡是跟著我能有一個好的未來呢，還是跟著你有前途？你自己整天忙著辦你那些永遠也辦不完的案子，你在生活上、在精神上，能給她多少關心？我這次回來，說什麼也要帶女兒出國！」

  鄭海生把門「啪」地帶上，吳敏被關在了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