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鄭海生回到了紀委監委。

  鄭海生把女兒拖進辦公室，鄭曉菡雙腳亂跳地大聲喊叫著：「你幹嘛呀你？！我又不是你的犯人！你弄疼我了！」

  「疼？」鄭海生氣呼呼地把女兒按到椅子裡，「一會兒揍你的時候你再叫疼也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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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曉菡感覺到自己受了欺騙，不甘示弱地說：「你騙人！剛才還說你原諒我了呢！」邊喊邊不停地掙扎著，「你放手啊！我要回家！」

  推門進來的夏志傑上前忙問：「海生，這是怎麼了？」

  「哪兒你也不許去！」鄭海生對一名女辦案人員說，「找個小黑屋先把她關起來！」

  女辦案人員過來摟住曉菡說：「曉菡，你還沒吃晚飯吧？走，咱們先去吃點去。」

  曉菡還對鄭海生不依不饒地大喊：「你憑什麼關我？我犯了什麼罪了？

  這叫非法拘禁！現在有未成年人保護法呢！你是暴君！我告你去！」

  說完，曉菡掙脫開女辦案人員就往外跑，鄭海生趕緊緊追了幾步，一把又拉住了她說：「想跑？沒那麼容易！今天你就不要回去了！老老實實給我待在這兒，哪兒也不許去！明天你必須到醫院把檢查做了！」

  曉菡被鄭海生緊緊攥住胳膊，疼得哭了起來說：「你就是個暴君！怪不得我媽不要你了！你活該！」

  鄭海生又跟劉大奎聯繫後對女辦案人員說：「你給我盯著這丫頭，不許讓她出去！」說完就又出了辦公室。

  女辦案人員安慰鄭曉菡說：「曉菡，你也不小了，你爸爸現在正忙著抓一個很重要的壞人，你不能再給他添亂了，好嗎？」

  鄭曉菡不說話，拿出手機玩起了遊戲。

  夏志傑一眼瞥見了辦公室角落裡的鄭曉菡，耳畔突然響起那句「怪不得我媽不要你了」的話來，不由得端起面走了過去，憐愛地問：「你也吃口東西吧？」

  「謝謝叔叔。我在減肥。」鄭曉菡抬頭笑了一下，繼續跟手機遊戲較勁。

  這樣小小的年紀就減肥的說法，讓夏志傑覺得好笑。不過到底他也沒笑出來，只是關切地說：「一會兒你早點兒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醫院做檢查嗎？」

  「我不要檢查！」鄭曉菡臉色黯淡了下來，「我沒事兒！就是有時候一運動膝蓋有點兒疼。」

  「哦，這沒什麼，這毛病好多人都會遇到的。」夏志傑故作輕鬆地說，「不過要是嚴重了的話，那就需要手術治療了。」

  「那我就更不做了，留下一條大疤，夏天穿裙子多難看呀！」鄭曉菡抓著手機使勁搖頭。

  「可我聽說不是你自己想做檢查的嗎？怎麼事到臨頭又害怕了啊？」

  夏志傑見鄭曉菡徹底停止了手機遊戲，也拉了把椅子坐到她的面前，「其實呀，只要是人，就都有害怕的時候！我也有，你爸爸也有……比如說我吧，有一次晚上去抓壞人，那會兒我剛進紀委監委，什麼經驗也沒有，雖然出發前領導已經把情況向我們做了介紹，我也知道對方可能有槍，但是當他把槍掏出來指著我的頭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蒙了，腦子裡一片空白，腿都軟了，而且渾身發抖……」

  「那……那後來呢？」鄭曉菡顯然對夏志傑的經歷很感興趣。

  「後來當然是我們制伏了他。但很長一段時間，只要一想起那天晚上的經歷，我都會感到緊張，也一直睡不好覺……現在有時還會夢到那個黑乎乎的槍口呢……」夏志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鄭曉菡迫不及待地說：「哎呀！那你當時是怎麼做的呢？」

  夏志傑老實地回答：「當時我數數兒來著，從一數到五。」

  鄭曉菡驚奇地問：「數數兒管用嗎？」

  「管用啊！這是專家教的一種自我暗示的心理方法。」夏志傑認真地說，「當時我一下子想起這個辦法了，就對自己說，你必須冷靜下來，戰勝恐懼，而且你一定能做得到！你現在就開始從一數到五，數到五你就不害怕了……然後我就開始數：一、二、三……數到三的時候，我突然看清，原來那個拿著手槍的傢伙，也在渾身發抖呢！其實，他比我還害怕！」

  夏志傑見鄭曉菡完全被自己的講述所吸引了，於是又說：「其實你也可以試試，很管用的。不論是害怕考試，還是害怕到醫院看病都一樣。」

  「真有這麼管用嗎？」鄭曉菡天真地睜大了雙眼。

  「我的腿根本就不用做檢查！」鄭曉菡突然大哭起來，「叔叔我錯了！

  我騙了我爸爸！」

  夏志傑一愣，無可奈何地問：「好啦，別哭了。我還以為你決定了明天要到醫院去做檢查呢。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不是故意要說謊的，叔叔，今天我全交代……」鄭曉菡坐起來，抹了一把眼淚，「我的膝蓋沒有毛病，也不疼……他們離婚了，我就恨我爸爸，我在家裡什麼也不想干。可我爸不分青紅皂白，老罵我懶！我就故意說我腿疼！他就非要讓我到醫院做檢查，其實已經做過了，醫生說看不出來，我就讓他給我找個好大夫……沒想到，我爸還真把專家給請來了啊……」鄭曉菡委屈得哭個不停。

  夏志傑聽罷，簡直是哭笑不得。鄭曉菡卻越說越激動：「我爸要是脾氣好一點兒，我就跟他說實話了，可他動不動就沖我凶！」

  「可他也是很愛你的啊，曉菡。」夏志傑耐心地說，「你肯定無法理解，今天你爸爸的壓力有多大、工作有多忙，一整天他都著急上火，到現在恐怕都沒有正經吃點兒東西……但是我能感覺到，他時時刻刻都在惦記著你啊！」

  「我知道錯了，所以剛才是聽了叔叔的話，從一數到五，數了好幾遍，我才有勇氣跟你說的……」

  夏志傑看時間不早了，就把鄭曉菡安排到辦公室里一張值班床上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