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春風一百就不是春風嗎
2024-09-29 10:12:52
作者: 咬菜根
這一年,是勍歷十四年。
也是他踏入儒門的十四個年頭。
亦在這一年他入了君子境。
翻過年便是「四先生」了。
這一切,都與這樁事脫不了干係。
村民拿出自己奉行的夫子之道,他又如何手懲惡人。
不過這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一個人走在聚窟州的墜日山下。
一個念頭在心裡發了芽,牢牢生了根。
他用儒術造假了「霞液」,那是偽造的神物。
他把它給了女子兄長,服用過後的男子力大無窮,能拔起三人合抱之木。
同時還用它換了女孩屍首,葬在墜日山下,這裡大小無主的墳堆不知凡幾,挑了個高處,開闊的地界,將女孩安葬,便離開了。
不過這件事成了他心裡的一根刺。
這是他第一次騙人。
第一次跟世人也跟經典,對著幹。
他之所以看重秦嫻,就是因為他在秦嫻身上看到了當初自己的影子。
如今這對夫婦找來,想來那惡人已經伏誅了吧。
甚好!
「看來四先生麻煩不止一樁!」洪飛鸞冷笑道。
張鑒目光與之相對,從對方眼中他看到了戲謔之意。
這,也是他搞的鬼嗎?張鑒心道。
「罷了,既然四先生力保這兩個小傢伙,那便此事容後再議,等天下人到了,四先生當眾給個說法。如今四先生好像遇到了麻煩事,閒來無事,不知我和蕭真人能否也跟去看看?」姜禪微微一抬眉:「四先生意下如何?」
張鑒笑道:「聽前輩的。」
……
莫七迦早起還沒吃飯,他和宋錢本想一道跟著去尋秦嫻和梁鹿笙,但張鑒不讓他們跟隨。
他倆閒著也是閒著,就想去尋些吃的,雖說先生這裡鍋碗瓢盆一應俱全,但是一個比一個懶得動手。
一出學堂門,走了沒多久,就見一書生帶著一對老夫婦,找了過來。
三人一上來就尋先生。
得知先生不在,徐來告辭離去,留下老夫婦讓他們先代為照看。
宋錢哪有這些心思,已經有幾日沒有見梁鹿笙了,一顆心早都跟著飛到了九霄雲外。
莫七迦無奈,只得獨自帶著老夫婦回到學堂,為其收拾一些吃食。
無聊間隙,打聽起老夫婦來意,差點讓水給噎住,不由得對眼前的老夫婦生出一股防備之心——莫非是老的都糊塗了,先生!殺人?
這也太能胡扯了!
就這幾日接觸和了解到的,先生為人,任你家財萬貫,金鑲玉寶,在先生眼裡不過俗物,為何殺人?
莫七迦本來還體恤老夫婦一把年紀,想著做些吃食好生招待,如今也是半點不想動。甚至,態度不由得不滿了幾分,有些微怒道:「兩位老人家稍坐,先生過會就來,學堂簡陋,沒什麼吃食,擔待!」
頓了頓又道:「不過沒什麼事記得少出門,祖洲都是些粗鄙的莊稼人,別衝撞了二老,再傷了骨頭……」
他話沒說完,老婦人已經捧了個桌上的筆硯朝他砸了過來,「我呸,先生,哪有害人性命的先生,世人畏他儒門身份,我們一把老骨頭,不怕,就不信這天底下沒有說理的地兒!」
莫七迦氣憤不已,甩手出門。
迎面卻撞上慌慌張張跑來的宋錢,一個勁地對著自己使眼色。
莫七迦順著他的目光向遠處看去,見村頭一個老僧,眯眼帶笑向著這邊走來。
這不就是自己騙佛珠的那個老僧嗎?
這老僧這些日子已經數次找上他了,詢問何時隨他離開,之前本就是誆騙於他,哪裡能真隨他去當了和尚!
宋錢因為失憶的緣故,不記得當初之事。
見老僧多次糾纏便出言冷嘲熱諷一番,有些惹惱老僧,被對方丟到馬圈,蹭了一身的馬糞不說,拉肚子拉了七八天,所以有如今這幅慌張模樣。莫七迦當即朝著相反方向跑去。
突然一陣心跳聲在自己耳畔響起,似乎是從自己身體傳出。
正詫異間,面前一個模糊的身影逐漸凝實。
老僧個頭不高,才剛到莫七迦胸口。
見避之不過,他便彎下腰,湊近了那老僧,眼睛一眨不眨,裝出一副無辜天真模樣。
「大師,真巧,在這裡遇見您哎!」莫七迦繼續裝糊塗,不待老僧張口,還是在自言自語,「哎呀,有人尋先生,我得快著去找先生,有緣再見!」轉頭腳底抹油。
老僧:「小施主什麼時候隨老衲回佛國?大亂要起了,此處不便久待,尤其是這個學堂!」
「過幾年就去!」莫七迦聲音有些發虛,不論他腳步多快,這老僧就是始終吊在自己身後一步的距離,不遠不近,說話聲音放得又很輕,搞得莫七迦汗毛直立。
「這賊禿子,妖里妖氣,二哥自有辦法應付,我還是躲遠些好,對了!我去尋梁姑娘和先生!」
宋錢躲在柴火堆後面,目光在暗處偷瞄著,說完端起那張時時刻刻都找不著北的臉,扭頭就走。
事不關己不操心。
……
「閉嘴,你是真的吵!」梁鹿笙輕喝了恭喜一聲。
這一路從鼎山下來,往學堂去的路上,恭喜就一直對著秦嫻喋喋不休,不是吐槽道門,就是暗諷兩大王朝。
實在忍無可忍,便出聲怒斥。
可恭喜就跟看不懂人臉色似的,再一次開口討人嫌:「你又不是道門,又不是王朝,跟你有什麼關係,莫不是你相好的在哪裡?我猜猜是哪個?是那個洪飛鸞閹人?哈哈哈」
見梁鹿笙手按上了腰間的棲梧,秦嫻也忙出聲勸道:「師兄你別說了,不好隨意壞人清白。」
說著還不忘給梁鹿笙道歉,後者頭也不回地輕聲道:「滾蛋。」
梁鹿笙身上有種堂皇的艷麗,逼人,雖說性情開朗活潑,但動起手來,就像一把剛從烈火中抽出的薪刀。再加上和四先生的關係,秦嫻可不會把她當成平常人家的姑娘。在他看來恭喜師兄一定也是知道的,但為何要故意激怒呢?
除非……
秦嫻的目光落在梁鹿笙生氣離開的背影上:師兄莫不是也喜歡她?
不過恭喜接下來的話似乎有些打翻他的猜測。
「臭娘們,拽什麼拽!」又推了秦嫻一把道:「我說你,重色輕友啊,替她說話!」
「我沒有……」秦嫻道。
不過梁鹿笙那一罵也有點作用,師兄此刻也是安靜了下來,雖說一臉不忒的模樣,但至少不再亂說話了。
秦嫻看了看前後,大剡的人最終還是跟來了,他不知道自己和師兄的隨意之舉會弄出那麼大動靜。不過不管如何,道門的天法器湯谷也好,什麼老夫婦償命也好,縱是自己再笨也不難看出來,似乎都在指向先生。
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能夠撬動世間儒門的四先生。
但他知道如果此次一定有人要死或者負責的話,他想是自己。
回頭看看路邊的橘林,那裡就是他自己的墳址。
這不是自己自大,也不是嫌命長,而是最簡單的報恩,對吧?娘!
「師兄?」秦嫻定了定心神,如同先前梁鹿笙一般放輕了聲音,「如果非要追究天法器的事情,你可以推給我,就說全是我一人所為。」
恭喜目光閃爍,沉默了一會兒,問道:「為什麼?」
秦嫻笑道:「我不想因為我的事連累先生和你,並且手爐也確實是我說與你的!」
頓了頓,「我確實還欠師兄一條命!」
似乎只是隨口一說,隨即拽了拽恭喜的袖子,開心道:「師兄,你就是春風榜一百吧!對吧!」
恭喜含混地應了一聲。
秦嫻以前還真不知道,直到自己翻看《姓氏篇》才知道壓根就沒有賊這個姓,後來知道盜門真實身份後,一想當時自己說出這個名字時師兄怪異的表情,便想通了。
真好!春風上榜!
這麼一想,頓覺得有點心酸,自己還有機會登上那春風榜,得意榜嗎?
他不由地把頭一低,有些黯然神傷。
恭喜冷笑道:「你這小子,誰要你來頂包,我雖然實力不算最強,好歹也是盜門弟子,快快收起你那點小心思,春風一百就不是春風麼?」
秦嫻實話實說:「當然算!」
身後突然出來一陣「嘖嘖」聲。
不必回頭,恭喜就知道是誰。
「誰家狗放出來了,嘖嘖嘖的,想吃屎往東就是。」
前面的梁鹿笙也聽到了,不禁發出一陣笑聲,覺得這恭喜嘴是真的損。
以洪飛鸞的年紀和閱歷,已經不大會義憤填膺地同人吵架了,更別說還跟一個小輩,他只是覺得春風一百不過是個不入流罷了,這小鬼竟然拿春風一百吹噓,要知道春風榜每上哪怕一名實力也是相差巨大,便有意出聲奚落一番,不料卻是反惹得一身騷。
姜璽從湯谷現身到如今走在路上,始終未發一言,因為老祖宗在前,還輪不到他說話,咬人的角色自有洪飛鸞和蕭玄道。
如今見洪飛鸞吃癟,那小子一聽就是口無遮攔之輩,再驚擾了老祖宗,便攔下洪飛鸞,「你與一個毛賊置什麼氣?不要再糾纏。」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