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聖人夫子像傳下
2024-09-29 10:11:20
作者: 咬菜根
薄暮時分。秋風中搖曳的樹枝,陰鬱的天幕遮蓋了日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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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之間,天空變得柔和,一種詭譎的柔和。讓人覺得秋天就該是那種猙獰的美麗。
襴杉書生停下了腳步。
大鬍子躍上牆頭饒有興致地看戲。
渾身遍布傷痕的男子,手中火槍上的紅焰跳了幾下。
「唉!」年輕道人失望地發出了一聲嘆息,聲雖不大,卻透著惋惜。接著,站起身道:「能尋到他,是你,如今阻我的,還是你,你可知如此罪惡滔天之人,護他,你將背負什麼?竟是善惡也不分辨?」
秦嫻低頭,看不清神情,聲音透著疲憊道:「世人說他萬般不是,但他對我好,對娘好,我就不能說他不好。」
聽到秦嫻這番話,遠處停下腳步的張鑒眉毛抖了一下,終於轉身望向少年。
年輕道人登時覺得果然人之一世,各不同路,竟還有這般說道。
「行,那就全你所願吧。」年輕道人一咬牙說道。
為惡人護身,秦嫻,哪怕你不死,這一生,你也難走!
見年輕道人再次手掐印訣,古顥一隻大手扶在少年肩頭,慢聲道:「閃開吧,他說的對,滅人滿門的人,不配有人守護,我也未對你們母子做過太多,你不必如此。」
秦嫻紅著眼睛,強扯出一抹笑意道:「可是古叔,娘沒了,你再出事,我家沒大人了!」
古顥有些動容,少年竟然一直將他視為親人,可他不久前還同村人一般,瞧不上他,今日種種,讓他對少年刮目相看,或許還真是教導無方,好生引導,說不定前程大好。
隨即一把提住秦嫻衣襟,就如那日溪水旁,不顧少年哭喊,將少年扔向遠處的張鑒。
朗聲道:「先生,秦嫻還煩您好生引導,做個好人。」
張鑒探手接過飛來的少年,反手按在身旁,使其動彈不得,又覺得哭喊聲吵的緊,便喝道:「禁聲!」
秦嫻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封住了嘴巴,不能開口。
古顥以火槍崩槍式起手,直指陶修靜眉心。
「先生,我突然喜歡當一個好人了!」說完這句,手中火槍如龍,撞向黑霧道人。
陰陽玄宅中的黑霧道人,雙手各持一大一小兩把斬首刀,對上古顥手中火槍,一瞬間便以對拼數十記。
速度之快,場間也只有張鑒和程虬看的真切,旁人眼裡只瞧見一紅一黑兩團流光在閃轉騰挪,糾纏不休。
槍上燭火燒的黑霧「呲呲」作響。
程虬蹲在牆頭,笑道:「這陰陽玄宅倒是像個邪器,道門這些個天法器,還真是古怪的很。」
說著扯著嗓子叫道:「喂,你倒是打那小道士啊,與這法器叫什麼勁,這麼笨吶。」
古顥哪裡不知,破法器最好的辦法就是擊殺御使之人,可是這黑霧道士擋的密不透風,尋不到機會。
古顥突然雙手持火槍,高高躍起,使出霸王點頭,重槍砸下,似火山爆發,黑霧道人被打碎。
不等古顥心喜,卻見黑霧又重新恢復,道人重現,氣勢更勝之前。
心下想到,如此下去不是辦法,需要解決年輕道人,便與黑霧道士拉開距離,以奇怪姿勢連踏地面。
禹步!
右足前,左足後,身似鳥,伏地而起,虛空踏步,三步便到黑霧道士身前,身後竟有九道殘影。
三步九跡,禹步大成法,古顥也是自得到後,每日去鼎山練習,不久前才終於大成。
這次古顥就在身前,黑霧道士卻紋絲未動,直到來到陶修靜身前,無視對方的一臉驚愕之色,一槍刺出。
火光洞穿了年輕道士的胸膛。
年輕道人身旁懸著的飛劍重新化為書冊掉落在地。
黑霧道人消散。
古顥將陰陽玄宅托於手中。
一手持槍挑著年輕道人,冷聲說道:「我說過,憑你,不行!」
年輕道人忍著胸口劇痛,卻依舊在笑,說道:「想做好人,為什麼不自殺,還要反抗呢。」
古顥搖頭道:「心事未了,不能死。」
「你,還真是西帝陰影下的草芥。」年輕道人嘲笑道。
古顥冷哼一聲,道:「你還真該死!」
散去火槍的一瞬,右手扣住年輕道人脖子,提在半空。
年輕道人雖有些喘不上氣,卻笑的更加燦爛,艱難地擠出聲音:「這下,憑我便夠了!」
雙手突然扣住古顥手腕,心中念咒,體內金丹飛出,化為一個金色小人飛進古顥額頭。
金色小人一入古顥靈台識海,直奔三魂之處,三魂全,是為人;去其一,則為鬼。
人之三魂不論修行何派何法,都要護其周全,所以金色小人一來見到的便是如同鐵桶一般的高牆,圍的密不透風。
金色小人手中變幻出一把斧頭,對著高牆一下又一下的砸擊,似是覺得太慢了,又換成錘子。
可是累的小人夠嗆,砸了半天也不過半尺見方的坑。
突然身後傳出呼呼風聲,竟是一朵燭火。
古顥見年輕道人金丹竟然透體而出,還進入自己靈台識海,忙坐內視通幽,驅使武運燭火,前去阻攔。
燭火在後面追,金色小人在前邊繞著高牆逃,當然逃跑竟也不忘抽空用錘子擊打高牆,金色小人似不能說話,但其不斷張合的口型不難看出,含母量頗多。
就這樣在古顥體內一追一逃,體外古顥與年輕道人皆都靜立不動,陷入僵局。
程虬蹲著身子往前挪了挪,端詳了會,轉頭問張鑒道:「先生,這算怎麼個事兒?」
張鑒說道:「左右山是當世唯一修內丹的道門,性命自持,尋求自身突破,白雲宮又聽聞出了個金丹天才,被文江子評為年輕一輩第二人,據說走出了不同於賈真人的金丹道法,三老廟同白雲宮一山之地,或許這就是那新金丹法吧。」
程虬豎起大拇指,讚嘆道:「還得是先生,博聞!」
張鑒深深地望了眼程虬,說道:「世間,宗師不少,可如你年紀的,我大多知曉,但你,我卻全無印象。」
「小小護院。」臉上露出一抹無奈,接著道:「先生知世間江湖事,可有些地方,怎麼說呢,污穢!先生不知,是好事。」
似是不想在這上面多言,轉而問道:「您是小竹別院的老四先生嗎?」
張鑒略微疑惑,並未回答,而是反問道:「你日間就在乎顏賦的大勍書院和小竹別院,兩者在你看來區別很大嗎?」
說道大勍書院,程虬不屑道:「那顏老大,整日混跡朝堂,搞天命那一套,滿眼全是權勢名利,虧他還是聖人夫子像傳下的弟子,哪裡像個讀書人?」
「哦?那你眼中讀書人什麼樣?」張鑒問道。
「就該像小竹別院顏二先生那般,隱於市井,教誨百姓,仁禮為先,當為讀書人。」與先前不同,提起小竹別院程虬眉飛色舞,一臉嚮往道。
接著乾咳了一聲,說道:「你還沒說你是哪個?」
張鑒道:「聖人夫子像傳下,張鑒。」
當世儒門書生,分為兩種,一為儒生拜見聖人夫子像,有機會被夫子像傳下「儒字簡書」,便被視為聖人夫子親傳弟子,如果將「字簡」傳下,則該弟子為再傳弟子,倘若當世沒有配「簡」之人,夫子像會收回「字簡」,等待下一位合適之人。二為持「簡」之人不傳「簡」收徒,稱為其門人弟子。如今世上儒「字簡」有七個,也稱「儒七字簡」。
程虬跳下牆頭,抱禮道:「失敬失敬,先生勿怪先前唐突才好。」
張鑒微微一舉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同時慢道:「你這性子,倒像個孩子,不像宗師。」
程虬嘿嘿一笑,道:「我倒想像個先生。」
變故突生。
一道劍光掠過,一柄細劍刺穿了古顥的肚腹。
暮色中,那個身影仍直挺挺佇立著,雙目也仍滿是憤怒,直勾勾望向遠方。
接著他用盡最後氣力,雙手拔出腹中細劍,攥在手中碾碎,一道血泉也隨之噴涌而出,灑在地上。
此後所有人都看到,古顥的身體搖晃頹然跪倒在年輕道人腳下。
金色小人飛回,年輕道人倚著牆角坐到在地,望向遠處屋頂。
那裡站著一個細長眉毛中年人,正收回劍指。
一步便來到場間。
程虬不可置信,轉頭看看張鑒,又看看細長眉毛,說道:「有沒有搞錯,一個宗師,還搞偷襲?」
接著對張鑒道:「先生,我看他才不像宗師。」
細長眉毛不理會程虬的嘲諷,先是對張鑒隨意抱禮,便轉而走向古顥。
「陛下尋你好久了,原來躲在此處,此次祖洲之行還真是意外之喜。」細長眉毛笑道。
古顥斜眼看著來人,滿嘴鮮血,強撐著道:「原來是你這閹人。」
程虬驚道:「原來是個太監,怪不得行事如此下三濫。」
「道門為我大剡國教,「三鎮其國」皆是道門掌教真人,自是同仇敵愾,陶代掌教遇險,老身出手相助,有何問題?」細長眉毛雖是盯著古顥說的,但卻是說給程虬與張鑒聽。
「哼,竟敗於你手,殺了我去姜西當那邀功吧!」古顥道。
「哎呦,古將軍高高在上,咱家小小中書令,敢處置您麼,自是帶回宮,請陛下定奪,不過想來陛下會將您當著某人面處決,也說不定呢。」細長眉毛一臉揶揄地說道。
古顥神色巨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