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歲歲平安（一）

  姜絨兒感覺自己身體仿佛要炸開，立刻運用內力將體內要復甦的毒性強行壓下。誰知剛被抱進馬車裡就一把將霍時安推開，摔在地上朝著角落大口吐著血。

  「蠢」

  霍時安站在一旁冷眼看著，面色陰沉。薄唇只吐出一個字，卻令人膽戰心驚。姜絨兒捂著心口，聽到他冰涼的語氣，繡眉微蹙，抬頭看向他。

  「不服？」霍時安冷笑一聲，未等她回答便越過她坐上鋪著蜀錦縫製而成的綿軟坐毯的榻上，身前置於一張白玉書案，果然奢華無比。姜絨兒看著他隨手拿起書案的兵書，斜倚在憑几上，慵懶地閱著。

  姜絨兒動了動僵硬的身體，傷口幾乎已經疼麻木了，此刻感覺不到任何不適。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跡，現在她必須要知道這個幾次三番救她性命的虞凌王究竟意欲何為？

  「臣女的確蠢笨，幾次慘遭歹人毒手，多虧王爺屢次出手相救。不知臣女何時得王爺青睞？王爺又想讓臣女如何報答？」

  聽了她的話，霍時安將書放下。墨眸盯著她，繼而開口：「青睞？你還真有臉說出這番話？想知道本王為何救你而已，竟編出這樣的笑話。濮毅侯嫡女早上當街衣衫不整，神色慌張地回府的軼事現在還廣為流傳，你不會沒聽過？

  姜絨兒淺笑一聲：「臣女自然是聲名狼藉，不過王爺幾次出手相救不怕沾上臣女這一身晦氣，有損您的威名?

  微涼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摩挲著她瘦削的下頜，霍時安來到她面前，肅殺之氣瀰漫。姜絨兒感覺下頜仿佛要被捏碎，小手不得抓上他的大手，卻如蚍蜉撼樹。

  情急之下，姜絨兒將手指上的鐵戒刺向他的喉嚨。瞬間手腕被抓住，疼鐵戒落入他的手掌心。

  

  霍時安鬆開她，坐回榻上，把玩著手中鐵戒，墨眸掃了下上面印著的幽蘭印。姜絨兒感覺這個虞凌王的傳聞真是所言不虛，性情殘暴，孤僻，冷血無情。這個人好危險，還是遠離些是上策。

  馬車已經啟動，姜絨兒看了下這馬車速度不快，如此滾下去應該不會有問題。似乎察覺到她的意圖，霍時安緩緩開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覺得此時哪裡最安全？」

  姜絨兒緩緩收起已經伸出去的腳，艱難地扶著書案起身。這才發現此刻自己衣衫不整，裡衣被撕破碎，露出裡面藕粉色小衣。渾身濕漉漉的，到處都是被鞭子抽出的傷口，兩隻小手只好瑟縮著抱緊自己，畢竟已到深秋時節，本就濕氣寒涼，這一折騰更是絲毫溫熱都沒有。

  姜絨兒看向榻上放著的玄色緞面雲紋狐皮鶴氅，晶亮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粉唇微抿。熟悉她的人都知道這是她要做壞事的前奏，但是面對這個周身肅殺冰封的男人，她遲遲不敢有動作。

  「冷?自己過來拿。」霍時安撇了眼身邊的鶴氅。

  姜絨兒聽到這話，絲毫沒有猶豫。移動步子，走近他身側，拿起旁邊的鶴氅。

  「咯噔」

  馬車忽然劇烈搖晃一下，姜絨兒腳步不穩，身體摔倒在書案，腦袋更是磕在了案角，頓時鮮血直流。霍時安，使用內力剛穩住馬車，便發現她已經昏迷。

  「歲歲，歲歲？」霍時安慌亂不已，將她抱進懷裡，查看她的情況。

  姜絨兒感覺頭好痛，好像有人在叫她。似乎是一個少年，他騎著馬向她飛奔而來，手中揮舞著好像是她繡的手帕。

  「歲歲，三天後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麼？」

  「歲歲，你願意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

  "歲歲，只要你不離開我，我願意一輩子守著你，愛你」

  「歲歲平安，我的歲歲，時來運轉，喜樂平安。」

  霍時安感覺到姜絨兒好像很痛苦，嘴裡不斷地喊著什麼，小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

  「歲歲，別怕。"霍時安剛要用內力穩住她的心脈，姜絨兒忽然睜開眼睛，很用力地喊著：「無殤哥哥，不要走。」

  霍時安聽到她的話，整個人怔了一下，墨眸微縮，心臟劇烈跳動，讓他震驚。

  「你說什麼？你在叫誰？」看著再次昏迷的她，霍時安吩咐馬車外的風毅風霖：「趕快回府，傳令讓方懷卿給我滾來府中醫治。」

  半盞茶後，虞凌王府中內。

  方懷卿為姜絨兒診治後，對著霍時安不悅道：「頭上的傷不嚴重，臥床休息幾天便好。身上的鞭傷為皮外傷，每日塗抹我特製的玉肌膏不出半月就好。最棘手的是她體內所中的虞美人，這種罕見的蠱毒怎會出現在她身上？」

  「怕是在宮中及笄宴那日被下藥的，所中之初我已經讓玲瓏將我的心頭血餵給了她。」

  方懷卿大驚失色：「時安，你是瘋了嗎？為了這個不知道是不是歲歲的女人，你拿心頭血救她？就算她是歲歲，可是為了這個背叛你，甚至有殺害死霍大將軍的嫌疑的細作，你還拿命救她？」

  霍時安抬頭看他：「血靈璧的下落只有她知道，你說我怎麼辦？」

  方懷卿無奈的嘆氣：「別忘了，連續七日晚上來我這裡泡藥浴。你的命都是借來的，你能愛惜點兒身體嗎？」

  「放心，不查出真相我是不會捨得離開這世上的。」

  方懷卿走後，霍時安坐在床邊，看著臉色蒼白的姜絨兒，思緒萬千。

  門外進來一個穿著紅衣的女子，端著一碗藥。看著房間的兩人，不禁傷感：「時安，你真的確定她是歲歲嗎？或許她不是呢？」

  霍時安端著藥一口氣喝下：「當日發現太子被設計時，你進去救了她。身上的那帕子不是她的嗎?宴會上跳舞露出的蝴蝶疤痕時，你不是一樣更加確定？」

  衛玲瓏看著他傷心落寞的樣子很心疼，「時安，其實我們在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時就已經確定了。只是我們不願意相信，與我們朝夕相處三年的人會是蓄意接近我們的細作。」

  "那麼，你相信她是嗎？」霍時安問她。

  姜絨兒躺在床上，逐漸清醒。無意聽到兩人對話，只是沒聽太清，唯獨聽到細作，蓄意接近的字眼。

  霍時安察覺她醒來，揮手示意衛玲瓏退下。

  「王爺，你懷疑我是細作？」姜絨兒很疑惑。

  「細作？你夠格嗎？」霍時安為她蓋好被子，隨即躺在她身旁，「好好休息，明日還有大戲需要唱。」

  姜絨兒瞪大眼睛，就這麼睡在一起？

  「王爺，這，這不妥吧？」姜絨兒試著問。

  「聒噪，不願意滾出去睡。」

  姜絨兒瞬間閉上嘴，乖乖的把被子蓋好，閉上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