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細思極恐
2024-09-29 07:52:56
作者: 矽山
雨後第二日,暖陽。
天風回暖,之前冰雪成災,轉眼才十幾日,天地好似換了個似的,連草木都有萌芽之勢。
那些災民回去了嗎?她心裡暗付。
今早是上官恩燃給太后梳的頭,太后昨晚睡得貪,居然比平時晚起了半個多時辰。
也沒人敢催她,由得她睡到自然醒。
皇后一早就來永壽宮請安,聽人說太后還在梳洗,也就在偏殿先落了腳等著。
時間比較緊,上官恩燃給太后梳了個回心髻,這種髮髻原本就是從繁複簡,往返交替。她跟早喜學了這麼久,倒也已經掌握個八九分,拿捏的時間上不如早喜快而已。
太后選了根簡單的步搖插上,從鏡中意味不明看了她一眼。
「是個伶俐的丫頭,上手挺快了。」
早喜躬著身給太后捶肩,笑道,「太后這是轉頭偏了我徒弟了嗎?這麼快就認了她的手藝。奴才啊,快要沒值可上羅。」
太后笑盈盈道,「她上手快,你這師傅當的也有面子。聽說昨夜裡雪兒是你找回來的?」
話自然是問上官恩燃的,從鏡中抬眼望去,溫婉淡然地站在那裡聽她們說著,被主子誇她也不會討巧賣乖。簡簡單單的眼神流連,卻是將鏡中的風景襯得美如畫。
到底是年輕的好。
上官恩燃肅了肅道,「回太后,雪兒也不知是為何要跑到玄德門,奴才也是沿著東向牆根一路找的,沒想到真就給找著了。」
太后笑道,「你不懂,它這是入了春,要找伴去了。」
早喜朝上官恩燃使了個眼色,「你昨兒找到它,身邊有沒有伴兒?」
上官恩燃羞赧紅了臉,「那我敢情還是好心做了壞事了。」
太后被逗得樂呵,心情一好,賞了兩人去御膳房領燕窩羹。
青銅蓮花博山爐旁邊那扇白鶴鑲雕屏風後面,隱隱有倩影攢動。
這是有人來進來請安了。
上官恩燃正想退下,卻見皇后從屏風那頭現了出來。
後頭還跟著個淡藍百褶如意月裙的女子。
她心裡咯噔了一下,這女子她見過,不就是那日在梅林下與司馬鐸一同賞梅的女子麼?
「給老佛爺請安了。」皇后喜上眉梢,站在博山爐旁福了個禮。
那女子也跟著恭恭敬敬請了安。
太后眉目慈祥賜了坐。
「露丫頭今兒也來了?恩燃丫頭,去給候公爺家的丫頭端盤果點子膏來。」
幾人樂呵呵笑談著,擺檯面上沒說那麼明白太子妃人選就這麼敲定了。
畢竟就差太子那邊點頭。但都心知肚明只是時日問題,太子再怎麼不懂事難道真拒婚不成?
姜露心下欣喜,太后願意這麼親熱對她,這是已經認可了她當太子府人選的了。
對太后始終懷有敬畏,她也不敢說太多,一切依著皇后的提醒小心應對著。就怕出了什麼紕漏。
皇后的目光淡淡掃在上官恩燃的身上,就那麼一瞥,足已如芒在背。
服伺完正要退下,皇后掐著話就趕上來,「老祖宗跟前的人到底就是不一樣,水靈青蔥一般,每次見了回去我那翊坤宮,再看身邊那幾個人,就跟雞仔似的。著實看不下。」
臉上端著國母的芳華氣度,眼裡儘是盛情。
太后眉目慈善,「你啊就是貪心,你那翊坤宮塞的可都是能人異士,還不夠?」
皇后的錦繡帕子在空氣劃出優美弧度,擺手道,「老祖宗笑話了,我宮裡頭那些都是歪瓜裂棗的,上不了台面。」
太后了呵呵的,也沒說什麼。
皇后臉上是笑著,心裡卻堵著塊石頭似的憋得慌。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情,別人或許不知。但她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豈是皇帝三言兩語說有事出了宮就能掩蓋過去的?
倒也不是說皇帝出宮有什麼蹊蹺,問題就出在這個上官恩燃的身上。
東華門的守衛里有她的眼線,說上官恩燃昨晚出了東華門後,一直往玄德門方向去。
去玄德門不是出宮又會做什麼!
她藉口找貓找多久,皇帝就消失了多久,這其中有什麼牽連實在令人細思極恐。
好你個狐狸蹄子,表面裝乖賣巧說願意做一輩子奴才,私底下的野心卻是蛇吞象,狐媚太子又來狐媚老子。
蛇蠍美人的心腸竟如此歹毒!
令她感到最錯愕和難過的,終究還是皇帝。
那個女人騙得了少年的太子,垂年的太后,可皇帝........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啊!以他那般的才智,豈會看不出她想給上官家的人報仇的禍害之心?
從十五那日他到翊坤宮為那女人解圍不惜殺了個無辜的守衛,她就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難道因果有輪迴,司馬家的人奪了她一家的江山,竟逃不過這女人的紅顏禍水劫?
倘若日後父子倆真的有一天攤了牌,真真是不知得如何收場才好。
後宮裡多的是狐媚蹄子,但這個上官恩燃又跟她們顯得不同。她沒有勢力支撐,沒有顯赫家世,反倒偏偏這樣的一點成了他們爺倆看上的白蓮花。
真正的獵人都是以獵物的方式出現。這女人不簡單。
皇后越想越氣,眼下太后又不知情,她也不敢亂說。這樣的事情也沒個人可以商量,唯有一個人扛著。
成事者切不能急。她能當上國母,這條路上扳倒的人自然不少。要對付這麼個背景簡單甚至卑賤的女人,對她來說其實說簡單也簡單。
但就是不能急,皇后在心中默默告訴自己,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太子、皇帝迷情的時候,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人總有露出短板的時候,到時再趁機給她致命一擊,看她還能怎麼狐媚下去!
上官恩燃哪裡曉得皇后在心裡編排了她這麼多,加倍小心在皇后跟前伺候著,就怕自己出點紕漏給人家揪住了小辮子。
然後默默從屏風後頭退下,便到東院那排矮梅林下的廊子候著。
昨晚失眠了一夜,此時站在廊子下眼皮漸重。
強打著精神站著,也不敢提前下值。
也不知過了多久,恍惚間似乎有腳步靠近,很細。
抬眼之際,只覺耳邊有一陣流風掃來。
還沒來得及想是怎麼回事。
「啪!」
劈頭蓋臉地,清脆的耳光就呼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