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教誨
2024-09-29 07:52:37
作者: 矽山
幾人圍著張小桌,早喜跟御膳房一個廚子稱兄道弟的,特地叫人留下來幾樣小菜,甚至人家還主動給了她幾條牛筋,配著幾樣醬料也給她一併整齊全。
這就算是下了鍋什錦鍋子大雜燴了。
本來還叫了晚霞,她是領班,還在太后跟前伺候著。早喜大手一揮,說她不來是她的損失。
幾人邊說邊吃,中途不知又是誰拿出了桂花酒,說是人家太監討賞送的。
熱乎乎的火鍋配著小酒,早喜笑得眉眼彎彎,有人打趣叫早喜說說她未來的郎君長啥樣,是做什麼的?
早喜平時大大咧咧的一個人,原本就紅潤的臉色漲得有些豬肝紅。
「長什麼樣我咋清楚呢?橫豎不就是兩隻眼睛兩個鼻孔一張嘴。」
「臉紅了臉紅了。你說你長著張利嘴,以後若是嫁了過去,你家姑爺哪說得過你啊?你說十句他估計都插不進一句。咱們早喜姑姑一發話,那是下了聖旨般翻也翻不動的,家裡什么元寶金釵的不都得上繳給您保管。」
早喜喜滋滋聽她們調侃自己,也不惱。
扯了扯上官恩燃的衣袖,悄聲道,「誒,今兒你到底上哪去了?去了那麼久都不見回來,梭嬤嬤來問過你。」
上官恩燃擺下筷子,早喜又拍了她肩膀道,「我給你帶過去了,說你是被內侍省的人借過去做事。不過.......」
「不過什麼?」上官恩燃問道。
「不過雖然是內侍省的人帶你出去,我可知道你才不是去的什麼內侍省。你到底去了哪裡?」
上官恩燃也不瞞她,「我是去了養心殿,見著皇上了。」
早喜嚇了一跳,「什麼?不是吧,皇上認出你了?他沒把你怎麼樣吧?」
上官恩燃看著她的反應不禁失笑,從火鍋裡頭夾出塊嫩牛到她碗裡,說道,「嗯,認出來了,不過也就口頭上給我訓話,實質上倒也沒給我什麼苦頭。」
早喜瞪大了眼睛,「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我這種命,已經這麼慘了,他也懶得再給我慘上加慘了吧。」她夾了塊雪花肉又放到早喜碗裡,自己則夾了根雪裡蕻,心裡頭暗道,我還知道你們的皇帝中了毒每月得靠放血活命,剛還給他放了血扎了人家滿手針孔子。
早喜捂著胸脯低呼,「那你算是撿回一條命,皇上的養心殿是輕易不讓宮女進去的。都是清一色的太監。」
茶水小酒下了肚,一伙人吃著鍋子,笑得臉比外頭的矮梅還紅。
只有上官恩燃沒有喝酒,她今天缺值了大半天,全都是別人在替她當值,實在過意不去。
趁著月色還算明朗,她掀簾踏入風雪,打算去把晚霞接替下來陪她們幾人繼續吃火鍋子。
晚霞正好在太后寢房裡候著,太后是雷打不動的戌時就寢,此時只著身月白色夾絨外衣,坐在梳妝檯上梳頭。
「奴才給太后請安。」上官恩燃進去後請了雙安。
太后淡淡叫了她起來。
「梭嬤嬤說你今日去了內侍省?」
上官恩燃預料到會被這麼問,將自己想好的說詞說了出來,「回太后,內侍省的太監叫奴才過去幫忙寫張聯子來的。奴才耽擱了自己本職,請太后責罰。」
宮女是禁止識字的,除了她這樣的出身和被充到掖庭的一些貴女,就再無人識字。
她在太后面前撒了謊,一旦被發現是死罪。
如果能如實說她自然不想欺瞞,但能如實說嗎?說她被她兒子困在養心殿裡替他放了一盅的血。
恐怕只要透露半個字,自己就已經激起千層浪,早被打成灰飛煙滅。
這個司馬無辰膽子可真大,這樣隱秘的事情居然敢讓她這樣在太后跟前當差的人知道。
就不怕她屈打成了招,將事情抖漏出來嗎?
太后確實不疑有他,誰也料不到畢福方會借內侍省的人叫去養心殿這麼一招。
「既然如此,早喜下了值,你就替我梳頭吧。」
「嗻。」
梳頭的基本功其實也掌握得差不多了,就是早喜還有些日子才出的宮,上官恩燃捨不得她提前卸任,還是讓她打頭陣帶著自己。
晚霞遞了個好好當差的眼色給她,就退了下去。
太后從雕花銅鏡中淡淡看著她認真梳頭,道,「姑娘家識得字,也就是識得禮。禮法上說,男女有尊卑。你是個伶俐孩子,自然曉得有些事碰不得,有些人惦不得。」
上官恩燃心裡咯噔一下,心裡大大不妙,不會太后識破她的謊言吧?
心裡亂成一團,太后從鏡中看著她又道,「我都聽皇后說了,太子居然假扮成太監去找你,實在是荒唐至極。」
上官恩燃這才知道太后說的是太子的事情。
跪下道,「奴才知罪。」
太后見她並沒有為自己開脫,反倒認罪得乾脆。對她倒生出份憐憫,說道,「皇后今日過來,與我說起了你。倒是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說你也是被太子身份壓著,迫不得已。」
上官恩燃磕頭道,「奴才奴才辜負太后的信任,辜負太子的抬舉,奴才實在無顏在太后跟前伺候。」
皇后居然為自己說好話,她著實有些訝異。
果然,太后接著說道,「皇后的意思是,你是個伶俐的孩子,太子又對你另眼相待,想把你要過去翊坤宮好好調教著。且是為太子身邊的人將養著的意思。你看如何?」
上官恩燃重重在地上磕了個頭,原本額上的腫包青紫得刺目,「太后明察,奴才從未想過敢攀上太子這樣的高枝。奴才也不敢去皇后那當差辱沒皇后的錯愛。老佛爺,若是實在沒有辦法,您就把奴才打發回掖庭,好不好?」
去了皇后的翊坤宮,她恐怕連渣都不剩了。難怪皇后替她說了好話,這是以退為進想把她調走。
太后自然知道皇后的性子,會來要人,怕是自己私底下已經使過手段了。只是沒達到效果,這才來跟自己把人要過去。
雖說區區個宮女,給也就給了。
但這孩子若是真被調去翊坤宮,以皇后的性子,怕是留不得了。
太子眼下正是緊要轉折點,立誰為妃關係到日後登基權勢的劃分。
說大點那可是關係到日後江山社稷的穩固,哪容得下小孩子家家的風花雪月。
皇后自然是不敢大意。太后也不敢大意。
但太后現在年紀上來了,終有有顆慈悲心。
留在永壽宮,她也不是就管不來。
所以並沒有應承皇后的請求。
「既然你不願意,且就留著吧。但你得給我句真話,你對太子,是否願意跟他去外頭開衙建府?他可是在皇后面前說得真真的,一切都在為把你接出宮做準備呢。」
上官恩燃心裡暗把司馬鐸埋汰了一番,若不是他真的對她好。她很是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把所有矛頭都指向自己的?
反了的,效果全是反了的。難道他就不知嗎?
她又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響頭,是無比堅定的決心,「奴才萬死也不敢糊弄老佛爺,奴才這樣的身份,寧死也不願給太子前途蒙塵。奴才叩謝老佛爺的恩旨。」
太后眼神沉道,「既然這麼著,我在皇后跟前保了你下來,那就以後可就瞧你的了。倘若太子再去找你,你也甭管他面子好不好受,該怎麼撇清就怎麼撇清就是。」
「奴才謹遵太后教誨。」
在梭嬤嬤伺候下敷了熱毛巾,太后滿意點點頭,抹上滋養膏,便上了床榻就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