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城

  馬車顛簸，路程中時有慘叫討饒聲響起。

  姜皇后心軟，意欲拉開帘子，卻被風七按住手背。

  「娘娘，您如今不是皇后了。」

  不是皇后，沒有武國，百姓便不再是她的百姓，苦難與否，和她也無甚關係了。

  姜皇后一怔，清楚風七是在寬慰自己，終是放下了手。

  「母親，此下江南，路程遙遠，需飽足精神，還請快休息吧。」

  竟已經回來了？

  風七挑眉，一日相處，她已經看出姜鴻並非表面上的紈絝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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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方才出城之前，景宏宸只說安排些人護送她們，要晚點方能追上。

  眼下不過半個時辰，他已經追來，而附近也確實多了馬蹄聲。

  風七玉手捏住帘子掀開小角，探頭朝馬車背後望去。

  「看什麼看？」景宏宸出言嘲諷，「沒見過這麼多大場面？」

  「宮中場面更大，怕是你沒見過。」

  風七毫不示弱地回懟。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懟著，倒是讓姜皇后鬱結的心情舒緩許多。

  「沒想到聽蘭同鴻兒這般一拍即合，剛見面是倒覺得你們水火不容。」

  「誰同他一拍即合？」

  風七聞言放下帘子，將景宏宸的話當做狗叫，再不理會。

  姜皇后只是微笑，誰知下一秒面色卻突然白了，風七察覺異樣，忙不迭出聲叫車夫停馬。

  姜皇后感激地看了風七一眼。

  「母親，怎麼了？」

  景宏宸翻身下馬，快走幾步來到姜皇后身前，劍眉星目中滿是關切。

  卻忽略了風七欲言又止的表情。

  果不其然，下一刻，姜皇后毫無徵兆地開始嘔吐，附近無可攙扶之物，景宏宸便成了倒霉的樹樁子。

  風七幸災樂禍地看著景宏宸呆滯的表情，待姜皇后吐完方才慢慢挪過去，用手帕擦拭著她唇角的污穢。

  「娘娘好些了？」

  等姜皇后起身，風七手順勢搭在姜皇后的脈上。

  脈象紊亂，難怪會吐。

  「你對母親做了什麼！」景宏宸一雙眸子冷得像是淬了冰，死盯著風七不放。

  姜皇后見狀，替風七辯解道：「聽蘭什麼都不曾做，是我身子骨不爭氣，你莫怪她，聽到了嗎？」

  有姜皇后撐腰，風七絲毫不怕景宏宸。

  她毫無顧忌地瞪了回去。

  身後，那車上煜皇子也爬了出來，搖搖欲墜地站在馬車邊緣。

  景宏宸面色驟變，腳下生風，眼見已經趕不上接住掉落的小皇子。

  這麼高摔下來，只怕骨頭都要因此受傷。

  身旁風聲呼嘯，再看風七已經接住了煜皇子。

  煜皇子臉都嚇白了，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抓著風七不肯鬆手。

  小白眼狼。

  「不是讓你在馬車裡坐著，出來作甚？」

  煜皇子一雙眼睛瞪得渾圓，其中水霧瀰漫，瞧著讓人心生憐憫。

  不是好兆頭啊。

  風七正想怎麼才能讓這小子從自己身上下去，一旁景宏宸已經陰沉著臉將煜皇子接過了。

  「鴻表兄！」

  「莫怕，表哥在……」

  景宏宸沒說完嘴裡的話。

  因為煜皇子已經梅開二度，吐在了他的身上。

  衣裳算是徹底不能穿了，景宏宸不得意去林中更衣。

  姜皇后擔憂地瞧著風七拿銀針戳在煜皇子如同蓮藕般的稚嫩小臂上，「聽蘭，他情況如何，為何會突然嘔吐？」

  「趕了一夜路，都是好馬，離開已有五六百里，氣候與宮中不同，自會產生水土不服之狀，在孩子身上尤為明顯。」

  「本宮已是成人，怎也會……」

  姜皇后曾經覺得自己性命無關緊要，多活一日不過是多護著幾個皇子罷了。

  而今，她身上有了新的擔子。

  要將太子養大，要將武國復興。

  她要留著這條命，至少也要看到幾個孩子獨當一面的那天。

  在此之前，她不能死。

  姜皇后眼底透著堅定，風七瞭然，隨口道：「幼童反應更大，不代表您就沒有症狀。」

  「況且，在京城中，您如同繃緊的弦，如今放鬆下來，嘔吐實屬正常，過會兒我便給您用針。」

  風七收回視線，用力拍在煜皇子後背。

  「哇！」

  煜皇子嚇了個激靈，又掉金豆豆。

  「風聽蘭，我還是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討厭你！」

  「小白眼狼，繼續吐著吧。」

  哭得聲音這般大，想來是沒事了。

  風七又按照姜皇后的脈象為她施針。

  最後一根銀針落下，風七轉頭，換了身衣裳的景宏宸站在不遠處，眼神晦暗不明。

  他手握在劍柄之上。

  顯然，如果自己方才有任何非分之想，他會出手了結自己。

  「看夠了還不說過來搭把手？」

  景宏宸一言不發上前，幫風七將姜皇后重新送上馬車。

  「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景宏宸聲音嘶啞。

  方才戲耍他兩次，如今他還能這般說，至少代表他信了自己。

  路途漫長，總不能一直勾心鬥角下去。

  「噠噠。」

  馬蹄聲由遠及近，響徹在空蕩的林中。

  天色泛起魚肚白，並非趕路的好時機，此時仍舊奔波的，十之八九為秦宜年安置在外的第二批兵馬。

  皇嗣出逃的消息，還是被傳開了。

  景宏宸一張臉陰沉至極，他冷著聲音開口：「上車，你護好母親，其餘莫管。」

  「你想去同他們廝殺一場，拼出條血路來？」

  風七恨鐵不成鋼。

  姜皇后聰明豁達，養的兒子實在一根筋。

  「這招我在宮中便試過了，以少敵多，絕無勝算。」

  景宏宸明顯不信她的判斷，「你乃孤軍奮戰，我卻不是。」

  「你如今殺不光所有逆賊，手底下的人卻是死一個少一個，為今之計，智取比廝殺更好。」

  馬蹄聲已經近來眼前。

  「來不及了。」

  風七一把撞向景宏宸的胸口。

  「你做什麼！」

  兩人直挺挺地倒在草堆當中，風七做手勢讓其餘人也翻身下馬。

  他們面帶猶豫，直到景宏宸將信將疑地點頭。

  「老大，這兒有人在！」

  為首的偵查輕兵大呼小叫。

  風七拍著身上的泥土起身，她撩動頭髮，雖灰頭土面，難掩風姿。

  偵查兵近乎看直了眼睛。

  「老大，這有個姿色不錯的娘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