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床頭打架床尾和

  這一句話王景弘說的意味深長，既像是調侃，又像帶著點威脅的味道。

  秀瑛斟酌再三，以她現在的閱歷和經驗，不知該如何回答為妥。

  乾脆保持沉默不語。

  有二十幾日不在自己身邊，王景弘覺得這小丫頭好像清瘦不少。

  修長白嫩玉指墊在自己手掌心，輕柔摩蹭，讓他心裡既滿足又開心。

  「芸兒，上回是哥哥錯了，你莫要再傷心，跟哥哥回去吧，我會好生待你的，嗯？」

  王景弘這些年極少自稱哥哥，加上這溫柔軟語，明顯是在向秀瑛示弱。

  實際是在變相認錯。

  他那深情又熾熱的雙眸，像要噴出火苗來似的，卻無法點燃對方的心。

  

  秀瑛的心瓣，就像一盞枯竭了油的殘燈，在風雨中搖搖欲墜，要滅不滅，壓抑得難受。

  她掙扎又堅決地抽回自己的縴手，不冷不熱道：

  「等天暖和了再說吧。」

  王景弘城府甚深，手段毒辣，性情捉摸不定。

  如果自己貿然與他斷了關係，怕會惹出事端。

  總不能什麼事都去找東宮吧。

  見她終於鬆口，王景弘露出久違的笑意。

  反正現在過了春分，再有十日左右，就是清明。

  待過了清明節，天氣開始暖熱了，小丫頭總沒有託辭了吧。

  「好，那哥哥等你。」

  秀瑛沒再做聲，她拿起剛才放下的針線活，低頭重新做了起來。

  瞧她那低眉順眼的模樣，王景弘打心底里覺得舒坦。

  見慣了宮裡面女人們的鉤心斗角、爭風吃醋，或是阿諛諂媚、爭寵奪利，王景弘打心底里喜歡眼前這位。

  端莊秀麗，不卑不亢。

  她總能讓他覺得這歲月靜好，賞心悅目。

  想到這裡，他又重新握住她的一隻玉手，可憐巴巴地說道：

  「你這些日子不回，沒人陪哥哥吃飯，什麼山珍海味都不覺得香。」

  做作的嬌嗔軟語，差點讓秀瑛刺傷了自己的手。

  她十分詫異，抬眸驚愕地望著王景弘，還以為是自己聽岔了呢。

  王景弘被她發愣的神態給逗樂了，笑盈盈道：

  「明日正午來監舍陪哥哥用膳，總不算過分吧。」

  他哥哥長哥哥短的不離口，自娛自樂，費盡心機地要與秀瑛拉近關係。

  平日裡精於算計的那雙狐狸眼，此時也變得柔情似水。

  不得不承認，王景弘在秀瑛身上，窮盡從未有過的耐心，以及美妙動聽作的言詞。

  說心裡話，無論是在燕王府還是現在的大內，憑藉他的外貌長相和權勢，與他對食的女人換了無數個。

  可沒有一個讓他真心看重的。

  只有這個小丫頭，卻給了他一個做丈夫的感覺。

  她不像別的對食女子，討他歡心之目的，就是索要金銀玉器。

  這丫頭不會。

  夜裡無論多晚，她會挑著燈伸長脖子等他歸家。

  有時，還會跟他執拗生悶氣。

  就像普通百姓家裡，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和。

  「本公要走了，皇上該到御書房去了，我得過去侍候。」

  王景弘看了眼屋外天色，站起身來說道。

  「嗯，王公公走好。」

  秀瑛站起身來目送他打開傘，一下子消失在朦朦春雨之中，才不免一聲嘆息。

  日復一日，總要面臨這些瑣事煩惱。

  自己何時才算熬出個頭哦。

  ……

  翌日。

  王景弘御書房聖前伺候。

  好不容易等到朱棣倒在御書房後面的臥榻午睡。

  他幾乎來不及多吩咐內侍太監們幾句，便抬步就往監舍區趕去。

  想到約好的小丫頭會來監舍，此時的她應該等著自己吃飯呢。

  天空不做美，還是大雨滂沱。

  可王景弘懷揣著一顆約會佳人的心，歸心似箭地什麼也顧不上。

  他自己撐起雨傘，腳步就慌亂起來。

  顧不上飄在衣擺上的雨滴，他只想趕緊回去。

  止不住的心猿意馬，臉上的神色也不似以往陰深，不自覺地露出喜悅之色。

  入門，王景弘望到昏暗不清的屋裡，透過眼前的水霧天氣，目光悠長。

  見到那一抹倩影在晃動，他的心微微放寬。

  生怕佳人就是嘴上說說，不願再來這裡了。

  纖細玉手正把做好的小菜端上桌，羸弱的青衣背影站在桌邊，將碗筷兩副擺好。

  「以後，下這麼大的雨，就別過來了。」

  王景弘言不由衷。

  他進屋來，目光掃過門邊倒立著的雨傘，注意到小丫頭那衣肩上的一片濕色，尚有幾分心疼。

  秀瑛很是驚訝。

  她記得王景弘最煩這種大雨天氣，總是把新穿的衣裳弄濕。

  所以，他一般是不會冒著大雨返回，就在御書房裡吃。

  她今日過來，是為了兌現約定，怕引起他的反感。

  沒想到，他竟冒雨一個人回來了。

  「今日雨大，監舍里的奴才們也都不回來吃飯了，就怕公公如果回來，沒人伺候。」

  這話半真半假，卻說得漂亮、暖心。

  王景弘聽了不光心裡暖痒痒的，還著實有些激動。

  宮裡奴才都是奉命行事，哪裡會有她的如此顧念，還擔心會不會有人伺候。

  這就是尋常人家裡丈夫與妻子生活的模樣吧。

  望著秀瑛還在從食盒裡往外拿菜餚，體會到她大雨還送來這裡的勞累，心裡著實感動。

  他輕聲道：

  「皇上習慣午睡也就二刻鐘左右，本公隨便吃點，下次不必帶這麼多。」

  秀瑛聽言點頭，但縴手還是麻利地打開最後一層食盒。

  裡面有一道極為簡單的薑湯。

  「這薑湯是奴婢自己剛煮的，公公先喝幾口袪寒氣。」

  瞥了一眼還溫熱的薑湯，王景弘溫情脈脈地盯著她的臉頰，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熾熱目光讓秀瑛不敢與他對視，害怕誘發到他的異常心思。

  懷著好心情，王景弘端起薑湯一口悶完，像壯士赴死似的，將碗口對著秀瑛亮底。

  今日王景弘的態度有些格外的好，這讓秀瑛反而很是納悶。

  但她又不好多問，雙手接過空碗，伸手就給他盛飯。

  相處日子加起來沒有多少，可秀瑛聰慧，記憶力超強，過目不忘。

  她早就掌握了王景弘的習性，學會在生活上討好他，知道怎麼能使他稱心。

  基本飲食，是最容易讓他滿足的。

  可能是家庭環境和教養不同。

  秀瑛縱然是一身布衣，平淡無奇的宮服，可舉手投足間也透著優雅大方。

  在她身上一點也沒有奴才的卑微之氣。

  這讓王景弘十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