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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8 18:59:36
作者: [愛爾蘭]凱特·湯普森著;閆雪蓮譯
海姿爾瘋了似的從前門衝進來,把她的書包從大廳的這邊扔到了另一邊。
「自由啦。」她吼道,但是沒有對著任何人。
她媽媽此刻坐在客廳,讀著一本講順勢療法的書。雖然她已經示範過艾登要怎麼用GG顏料刻土豆章了,但此刻他正用剪刀喪心病狂地剁土豆塊。
「我們晚上吃什麼?」海姿爾問道。
艾斯琳從書里抬起頭,聳了聳肩表示不知情。「你老爸正在做呢。」
「什麼,你在開玩笑嗎?」海姿爾說,「那我們不是要等到十點鐘才能吃上晚飯嗎?」
「天哪。」艾登跟著說了一句。他正瞄準五彩圖章戳著玩呢,你還別說,每次都正中把心。
「我能做豆吐司嗎?」海姿爾問道。
艾斯琳放下書,站起身來。「可以,順便給你爸的可可豆碎粒也配上一些,不然他可能這輩子都做不好了。」
她說完就投身到與艾登爭奪剪刀的戰役中。海姿爾一進廚房,就發現他爸正盯著櫥櫃一籌莫展。
「我們晚上吃什麼?」她問吉吉。
「這個—」他說。
「你是忘了去買食材,對嗎?」她說。
「我記著呢,」吉吉說,「只是剛才—」
「忘掉了,」海姿爾說,「爸,你最好還是去買吧。這邊,我給你頂著。」
吉吉走到院子裡,打算去開車,迎面碰到背著手風琴從麥奇家回來的唐納爾。
「爸,你去哪裡?」唐納爾問道。
「去下鎮子裡,」吉吉說,「十分鐘後回來。」
唐納爾知道,去鎮裡單程往返起碼都要十分鐘的。如果要是去那邊辦事,也得花費幾分鐘。父親哪裡都好,可就是沒有時間觀念。對於時間,唐納爾有著明確的概念。他深知,能和爸爸待在一起的時間少之又少,要進行男人間的談話也要瞅準時機。於是二話不說,拉開車門,就鑽了進去。
這間充滿煙火氣的舊廚房,讓海姿爾覺得如魚得水,格外愜意,尤其獨自一人之時。開工前,她覺得應該犒勞自己一杯茶。水壺裡的水咕嘟嘟地煮著,海姿爾悠閒地坐在馬鬃扶手椅上,享受著獨處的靜謐。
與德斯蒙德的戀愛無疾而終,草草地收場,讓她有些糟心和難過,甚至還重挫了她的信心。儘管朋友們都來獻上「我早就和你說過」之類的慰問,以示同情,可暗裡明里都透著一種幸災樂禍的感覺。不過德斯蒙德也算應景,他還真是個「放蕩不羈的小子」。海姿爾倒是沒用這麼冠冕堂皇的稱呼,雖然別人都這麼叫他的。德斯蒙德總是不停地在釣馬子,以至於海姿爾尷尬地發現,要是讓他前女友集中到一起排排坐,足夠填滿一輛雙層公交車了。
她沒有向父母傾訴這段失敗的戀情,在分手後的這段低潮期里,海姿爾決定加入吉吉的計劃。她不再想去俱樂部,因為不願見到德斯蒙德和現任在那邊嘰嘰歪歪。海姿爾現在見朋友時的穿著一反常態,都是穿罩袍般的套衫,外帶一副苦瓜臉。儘管沒告訴朋友們原因,但她已把算盤打好。等從都柏林挺著個大肚子回來的時候,人們自然而然就會猜到她懷孕了,而且可以判斷出誰是孩子的爹。這就不關海姿爾的事了,反正她是不會泄露半點天機的。
海姿爾其實不太樂意做這件事,但她可以看到爸爸這個癲狂計劃能帶來的益處。首先是老爹現在把她奉為上賓,絕不敢得罪半分,其次是能到都柏林她爺爺塞倫和奶奶海倫那兒撒野。最大的甜頭,是她可以兩周不上課,雖然這個學期要到五月才能結束。好在她媽媽給學校寫了封信,信中含糊其詞地稱海姿爾需要請兩周的假,因為要「調養身體」。海姿爾現在已拿到初中畢業證,接下來面對的是高中畢業考試,所以少上幾節學期末的課並無大礙。
水開了,她起身泡茶。雖然想到八月回來時要面對的,心頭一陣煩亂,但海姿爾還是下定了決心。第二天,她就要乘火車去都柏林了,現在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爸?」在他們驅車前往鎮裡時,唐納爾試探著叫吉吉。
「怎麼啦?」吉吉說。
唐納爾看著旁邊路過的矮樹籬,不說話,特意等待著。這些籬笆在初夏時節,綠油油地閃著光亮。這片刻的沉默,是唐納爾的一個小九九。他知道大人們都很會假裝聽你講,可實際腦子裡想的,和你講的相去十萬八千里。
「你剛才想說什麼來著?」吉吉回過神來問道。
唐納爾在確定爸爸有聽自己講話後,問道:「你什麼時候給麥奇安排直升機啊?」
「什麼時候,我要做什麼?」
「帶麥奇上山頂啊,你答應他的。」
吉吉為了給迎面而來的拖拉機讓道,把車開得慢了些。「我可沒答應。」他說。
「你答應了。他說他想上石塔看看,你說上去的唯一方法就是乘直升機,然後你說—」
「我當時胡說的,唐納爾。」吉吉說,「我從哪裡搞得到一架直升機?!」
唐納爾看向窗外。眼前就是鎮子了,新建起來的房子,隔幾米就能看到,一些仍然在施工。可這些景象,都讓他感覺如芒在背。
「既然這樣,」他最後說,「你最好和麥奇講明白,說你當時腦子有些混亂。不然他一定會把你的話當真。」
吉吉又降了些車速,這次是輛貨車。他很想知道這個家怎麼變成了這樣,這麼的怪誕。一個女兒待在家裝懷孕,坐在身旁的兒子妄想自己能憑空變出架直升機,最奇怪的是……他極力不去想珍妮和那隻看起來像山羊,又或許不是的神奇物種,最要命的是,他們居然還是朋友。這讓他把麥奇和直升機的事拋在了腦後。
唐納爾看到父親有些呆滯的面龐,就知道他走神了。他嘆了口氣,看向了別處。這下得自己想轍了,問吉吉是沒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