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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28 18:59:23
作者: [愛爾蘭]凱特·湯普森著;閆雪蓮譯
考古學家一共帶了兩頂大帳篷,一個當作工作站,要是發現了什麼古物,他們好清理、畫圖、拍照、撰寫發掘手記。另一個作為生活場所,隊員們可以休息一下,泡杯茶,做頓飯。每個人都清楚這是一場持久戰。與其說這趟活兒是考古發掘,倒不如說是岩石大搬運,至少也要持續個把周。整個過程肯定會艱辛萬分,每個石塊都要檢驗、編號,一定要慢工出細活。這樣的話,考古結束後,古墳還能原樣復位。先前它未被發掘,主要是因為其巨大的規模和險要的地理位置。
沒過多久,考古隊就發現此處萬事不易。經過歲月的累積,臨時躲避處有足夠的土壤可以讓帳篷的地釘釘進去,但是石塔周圍可沒有。考古隊所到之處皆是如此。他們好不容易敲定一個帳篷位,可稀薄的土層,外加裸露在地表或是半截的留在土裡的大塊青石,根本無法讓地釘扎牢。雖然墳塋上有石頭可以固定牽引繩,但領隊是不會這麼幹的。相反,他們打發學生到更遠的地方,看能不能找到些可用的岩石,把它們運回來作固定之用。要組裝的時候,山風來勁了,這讓帳篷本來就輕飄飄的骨架更難成型。最後不得不讓兩個學生躺進帳篷里,壓著不讓它變形,另外一位學生則七手八腳地把它固定好。整個早晨,考古隊都在和帳篷鬥智鬥勇,好在最終大功告成。眾人皆大歡喜地鑽進那座較小的帳篷,邊吃東西邊合計,他們都覺得自己有些過于謹慎了,不然不會這麼狼狽。
「怎麼感覺那個小孩有點兒不對勁呢,」大衛·康奈利說道,「她坐在那裡難道就不會被凍僵?」
「反正我覺得沒什麼,一個小孩而已,」一個學生說,「倒是那隻白山羊讓我有點心驚肉跳。」
他們吃完午餐從帳篷里出來時,兩個「盯梢」的傢伙依舊各司其職。珍妮還坐在石塔上,而山羊則白晃晃地站在小山頂的平台上。他們看著考古人架起三腳架,用捲尺從各個可行的角度測量古墳,然後貼上彩色的標記,不合適就撕掉,再換一個貼。他們兩位就這麼一直看著,直到科考團隊完成測量,用木樁、橙色麻繩圈定挖掘區域。完工後,五個人聚在一起,瞻仰著自己一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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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急切地想知道接下去會發生什麼。截至現在,考古學家的所作所為還沒有叨擾到止戰鬼,畢竟它已經守護此處三千年,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有的人佇立此處,眺望遠方美景;有的人與朋友家人結伴來此,一起分享可口的食物;有的人為這座小石頭山添磚加石,有的人則相反,會帶一小塊石頭離開,作為回憶珍藏。所有這些都未曾打擾到止戰鬼,它告訴珍妮,它愛這些人,因為人類是造物主的傑作,完美無瑕,眾獸之王,美貌和勇氣可與神比肩。而人類世界的和平,是它獨自一人在此守護千年的支撐和動力。這讓它無比榮耀,即使知道自己早已被遺忘。它告訴珍妮,沒有任何人像她一樣來此與它講過話,從來沒有過。從死亡的那一刻起,它就成了孤魂,沒有了任何朋友。
珍妮在此之前也沒有朋友,當然可以把普卡算作一個,可它更像是位和藹可親的老師,或是慈祥的大叔。總之,她也不確定普卡算不算是個朋友,畢竟它是只山羊,另類的山羊。有些時候它會變身,看起來像是羊人,但大多數時候,還是羊的面貌。
至於這隻鬼,她也不清楚能不能把它算作朋友。因為它不能與她共進晚餐,她也不能在它家狂歡,夜不歸宿,就像海姿爾的朋友們那樣。它也不能像唐納爾的朋友們那樣打愛爾蘭曲棍球或是一起打電腦遊戲。它甚至不能陪她一起在山林樹叢中探尋奧秘,因為鬼魂是無法離開「出生地」的,它這樣告訴珍妮。但珍妮打算將它視作朋友。她樂意爬上來看它,目光越過平原,看著遠處波光粼粼的大海,聽它講自己的故事,講死亡逼近那一刻的感受。
考古隊員就站在那邊,盯著墳塋、珍妮還有天空看了好一陣,然後鑽進了小帳篷里。片刻後,一個年輕人端著杯香氣四溢的熱咖啡送給珍妮,順帶還拿了幾塊巧克力鬆餅給她。
「我叫沫琳,」說著就坐在了珍妮旁邊,「你叫什麼呀?」
「珍妮。」
「你難道不覺得冷嗎,珍妮?」
「不,」珍妮端起咖啡但是沒有碰鬆餅,「為什麼你們想挖掘這座石塔呢?」
「石塔?」沫琳奇怪道,「你是這樣定義它的嗎?」
「你覺得你們能在裡面發現什麼呢?」珍妮說,她打算一直刨根問底下去。
「這個嘛,」沫琳說,「我們不單單是來碰運氣或是未卜先知什麼,我們希望底下能有個墓室,或許還有誰的遺體在裡面。」
「放心,不會有的啦,」珍妮說。
「要不我們等等看,看是你說得對,還是我說得對?」沫琳有些不服輸。她等著珍妮上套,可珍妮什麼也沒說。於是沫琳繼續說道,「你的父母對你去哪兒不管不問嗎?」
珍妮仔細思考著這個問題。沫琳問到了點子上,又一個她無法理解的問題,就像人們無窮盡的物慾這一命題。大多數人都能知道,或是猜出其他人在想什麼,或是感知他人的感受,但珍妮卻做不到這點。她甚至無法猜測出別人是什麼意思,為此時常被別人說沒心沒肺,從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就拿她家裡人來說,珍妮的所作所為經常會傷害到他們的情感,害得大家苦不堪言,怨聲載道。可問題是,她不清楚人的情感怎麼就被傷害了。儘管曾經見過別人遭受傷痛,但她不覺得別人會把她傷到那種程度。如果不喜歡當下的處境,她會嘗試著改變。整日期期艾艾,要死要活簡直就是浪費寶貴的時間。
所以,珍妮在想,父母真的會在乎她在哪裡嗎?
「或許吧。」
「你經常來這裡嗎?」沫琳問。
「是的,」珍妮答道,「那你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今天就到此為止了。」沫琳說,「我們還差些工具,得等它們運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