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8章 能不能對我笑一下

  「韓凌桐，你醒了？」慕容昭望向身旁的韓凌桐，眼神變得溫和了一些。

  韓凌桐的甦醒，是現在所有壞消息里唯一的好消息。

  「慕容昭，我怕是不行了，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啊？」韓凌桐往慕容昭懷中靠了靠，冷的直哆嗦。

  

  慕容昭略一猶豫後將她圈的更緊一些，給予她更多的溫暖，「遇上暴風雨了，在海上。」

  「我們逃出來了！」韓凌桐漸漸回過神，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所有事，衝著慕容昭笑了笑，「真好啊，逃出來了……沒想到我還活著，我以為我已經死了。」

  「別胡說。節省點力氣，我不會讓你死的。」慕容昭語氣不容置疑。

  韓凌桐唇邊泛起一絲笑意，「別安慰我了。我的身體我知道，就我們現在這情況，最多一個時辰，我就會死了。慕容昭，我有點怕，人死了之後會怎麼樣？我從來沒來過這地方，這裡的孤魂野鬼我都不認識，我回不了家了，是不是死了以後靈魂也會沉入海底。那就太冷了，真的好冷。海底肯定很黑吧，我也怕黑，在這裡死真不是一個好地方……」

  「我一定會把你帶回去，不會扔下你。」慕容昭對著韓凌桐輕聲說道。

  「不麻煩了，沒事的，你要省點力氣，帶著我的屍體消耗的太多。你這樣就沒辦法游上岸，你要活著，不能讓我白死。」韓凌桐撲閃的大眼睛盯著慕容昭，突然反應過來，「對了，我的紗巾好像不在了……被暴風雨捲走了嗎。你看到我的臉？不過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

  師父曾經說過第一個看見自己臉的人就是自己的丈夫。但是都已經要死了，還拖累他做什麼。

  「慕容昭，你能不能給我一件信物。等我死了，沉在海底，你還能陪著我，不然一個人在海底，我會怕。」韓凌桐認真的交代遺言。

  慕容昭扭過頭不去看她，「別胡說，你不會死的。」

  「能給我一件信物嗎？臨死之前我的願望，你都不能答應我嗎？」韓凌桐抿唇。

  慕容昭頓了一下，手在自己腰間摸索了一會，身上的東西都在剛才被暴風雨捲走了，只剩下手指上的羊脂玉扳指。

  這枚扳指是皇權的象徵，自從慕容昭坐上帝位之後就沒有離過身。但是此時他並沒有想太多，將扳指取下塞到韓凌桐手中，「這個送你。但不是死了之後陪著你，而是保佑你可以活著回去。」

  韓凌桐緊緊攥著那玉扳指，將自己脖子間掛著的長條形玉牌遞給慕容昭。

  「這個作為交換。它是我的護身符，是我師父給我的，可以給人帶來好運，它一定能夠幫到你。你一定能夠回去，重新做大興的君主。」

  慕容昭任著她的動作，韓凌桐見他沒有拒絕滿意的笑了笑，將玉扳指戴在自己手上。但是扳指太大，戴上會滑下來。

  「能幫我串起來嗎，我怕我攥不住它。」韓凌桐說道。

  慕容昭沒有覺得不耐煩，對於一個為了自己現在瀕死的女子，為她做最後他力所能及的事情，是現在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了。

  慕容昭四處看了看沒找到能夠串東西的繩子，突然伸手扯下自己髮髻間的黑繩，墨色長髮頓時披散開來。

  用黑繩串起幫韓凌桐戴在脖子上。

  韓凌桐滿足的笑了笑，「真好……」

  「什麼？」

  「沒什麼。」韓凌桐手指撫著那玉扳指，對著慕容昭說道，「以後，我的家人就拜託你了。慕容昭，我認識你這麼久，還沒見過你的笑。你能不能對我笑一下。」

  看見慕容昭面無表情的樣子，韓凌桐道，「就笑一下，我想最後記得你笑的樣子，好不好。」

  「韓凌桐，你不會死的。」

  但是見對方如此期待的望著自己，慕容昭還是破例的衝著她扯了扯唇角，韓凌桐看見此，方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

  「皇上！」

  海上傳來白薇的聲音，不一會兒，白薇就游到了慕容昭他們面前。她也是抱著一截木頭，看起來頗為狼狽。

  「白薇，給韓姑娘把脈。」慕容昭立即說道。他能夠感覺韓凌桐的氣息越來越弱。

  白薇勉強搭上手，「皇上，韓姑娘怕是不行了。她的傷口在海里泡了這麼久都潰爛了，之前在船上的包紮全部沒用，過不了多久就會失血過多而死。」

  正說著，慕容昭也敏銳發現她周遭的海水正在漸漸變紅，那是血的顏色。

  「不好！有動靜！」慕容昭突然一掌打向前方，一個龐然大物的身影出現在幾人面前。

  白薇驚呼，「皇上，這是大魚。聽索拉說，這種東西吃人，它……它是被血腥味引來的……」

  韓凌桐身上的血引來了大魚。

  韓凌桐此時也看見了那東西，它大的可怕，那鋒利的牙齒猶如地獄巨獸，讓她一瞬間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她想過沉入海底，但是沒想到自己的結局是被這大魚分屍。

  但是想到目前的處境，她勉強咽了咽唾沫道，「慕容昭，你放開我，它的目標是我，你們快走。」

  說完，她鬆開手，緊緊攥著那掛在自己脖子上的玉扳指，沉入海中。

  慕容昭猝不及防反應過來的時候韓凌桐已經向下沉去，沒有絲毫猶豫他一把撈起韓凌桐，將她塞到白薇懷裡，一掌將兩人拍遠，接著劃破自己的手掌，向那大魚沖了過去。

  「皇上！」

  「慕容昭！」

  兩人被慕容昭拍的飛出很遠，只能看見他沖向大魚的身影，沒有回頭。

  「走！」

  他最後只留下這麼一個字，韓凌桐瞬間紅了眼眶。為什麼，為什麼到這個時候不讓我死了算了，我本來就只能多活一個時辰，何必為了我浪費你的生命。

  但是這些慕容昭都聽不到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風浪之中，再沒有出現。

  ……

  無名海島，北翎玉看著海岸邊已經毀成殘骸的海船無奈的嘆了口氣。她按照桑煙給的地圖一路追出去，上面不止標明了路線，還標明了附近有哪些可以休息的小島。

  雖然這些島大多荒無人煙，但是避免了在海上直接面對暴風雨。

  眼見著雨勢漸大，北翎玉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找了這座無名島嶼休息。將海船停在岸邊，牢牢栓在礁石上後，北翎玉就上了小島，找了個山洞湊合了一晚。

  等天亮時分特大暴雨過去，雨小了很多的時候跑出來卻發現昨晚靠在岸邊的海船還是難逃厄運，已經變成殘骸。也幸虧北翎玉提前找到了這裡休息，不然自己肯定也跟這海船一樣漂在海上了。

  但是船都變成這樣了，要怎麼繼續開呢？必須要修補。北翎玉仔細回憶了一下，還好她曾經在小漁村跟陸漁歌他們生活了一段時間，雖然自己不太懂，但也看過江御城怎麼修補漁船。

  說干就干，趁著此時小雨，北翎玉將海面上飄著的能夠拿到的木頭儘量搬到岸上。還好昨天就擔心漁船會出事，上岸的時候將地圖指南針還有一些淡水食物全部都搬上來了。

  北翎玉一趟趟將那木頭搬上岸，突然看見一個白色的漂浮物。

  那是什麼東西？船上有白色的木頭？不對，看起來好像是絲綢的質感，床上有布匹，自己怎麼沒注意到？

  北翎玉好奇，向著那白色的漂浮物游去，漸漸地越來越近，突然眼神一頓。

  這明顯是一個人！

  是誰？會不會是慕容昭？怎麼看身影這麼像。

  完了，我肯定是走火入魔了，看見一個絲綢就覺得像人，看見像人就覺得是慕容昭。哪能有這麼好的運氣，他們的船明顯比自己快，哪能這麼容易撿到慕容昭。

  北翎玉終於游到那不明物體面前，這時候她愣住了。真的是個人！

  北翎玉感覺自己手都在顫抖，將那人影翻了個身，一張熟悉的朝思暮想的面容出現在北翎玉面前。

  北翎玉揉了揉眼睛，以確定不是因為雨水流進眼睛裡出現的幻覺。

  稜角分明的輪廓，白玉般俊美的面容，英挺的鼻樑，俊朗的眉峰，真的是他！

  慕容昭！真的是慕容昭！

  一瞬間北翎玉喜極而泣。她連忙把手伸在慕容昭的鼻樑下，微弱的呼吸讓北翎玉安了心。

  顧不得其他，北翎玉連拖帶拽終於將慕容昭弄上岸。此時小雨漸漸變大了，北翎玉擔心暴風雨又要降臨，連忙將慕容昭弄回自己昨晚過夜的山洞。

  等回到山洞後北翎玉才發現慕容昭身上有兩處傷，一處是後背的箭傷，一處是手掌上的劃傷，再就是因為內力耗盡陷入昏迷。

  還好出門之前帶了些應急的傷藥，也不管有用沒用，什麼金創藥，大還丹，保命丸，解毒丹，北翎玉給慕容昭一股腦的吃了，又重新將那傷口包紮了一番，方才歇了口氣。

  從剛才見到慕容昭開始她的神經就一直處在緊繃狀態，甚至來不及高興。直到這時候北翎玉終於打心底里升起一陣難以言喻的喜悅。

  她真的找到他了，真的再次見到他了。在這個茫茫東海，連她自己都沒有把握，只能追尋著他離開的痕跡慢慢摸索，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困難都沒有放棄。

  是不是這種執著感動了上蒼，才讓她能夠遇見他。如果這一次她畏懼暴風雨沒有追出來，那慕容昭會怎麼辦？是不是他就漂在海上沒有人救他。

  也許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北翎玉心裡一陣後怕，如果那時候她猶豫了害怕了，她也許就真的再沒有機會見到他。

  還好，從未放棄。

  有時候並非是因為能夠看得到希望才去堅持，而是只有堅持，你才能看見希望。

  我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