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一起走

  「嗨，」夏語凝恍然大悟，想起方才莫方救了她和蕭昊乾的場景，對莫方報以微笑，末了自嘲道，「也是，瞧本宮這腦子，都被這仗打糊塗了。褚浪，走了。」

  這回夏語凝沒有再回頭，莫方站在原地看看那抹亮麗絕美的曼妙身影，暗暗嘆息，「好一位聰明又謹慎的絕色皇后，倒不愧是間隙出身的。」

  行過片刻，將至軍中醫帳，已能看到內中太醫忙碌不下、傷兵痛呼連連的場景時，夏語凝停下了腳步。

  褚浪也順勢停了下來，定定看著她，「皇后娘娘方才在試探莫方？」

  「小心使得萬年船，」夏語凝轉身，不確定道，「我只是覺得奇怪，我和皇上當時在將軍府外不遠散心走動，四周都是禁軍暗衛，連歐陽等人都還沒來得及靠近，他是怎麼靠近的？」

  褚浪唇角一勾，「皇后娘娘所言甚是，其實方才褚浪也有所疑慮，但他畢竟是救駕有功，我不好質問。」

  

  「所以你急著把人調給薛萬里，而不是讓他進去見駕，」夏語凝目光陡然間凌厲了起來，「不過你說得沒錯，他畢竟救駕有功，若是我們多疑了，事情鬧大反而讓人看輕。」

  「那皇后的意思是……」褚浪有些不解。

  「既然救駕有功，自然有賞，上次是百夫長，這次應該就是千夫長，」夏語凝沉聲，「你等會回去，只將自己聽到的、看到的告訴蕭昊乾，他自有思量，另外叮囑薛萬里多觀察觀察他，暫且不必委以重任。」

  褚浪也是如此想，不是他對江湖遊俠兒抱有偏見，而是職責所在，不得不防。

  他曾是暗衛，也曾混過江湖，最是明白這些遊俠兒，從三教九流混上來的，散漫慣了，有的時候軍規紀律根本無法約束他們，腦子一熱就可能鬧出大事。

  這樣的人，就算是好人，他也不敢把人往蕭昊乾身邊放。

  更何況方才那莫方看著夏語凝的眼神實在令人討厭，褚浪沒上去一巴掌抽死他就算是好的了，膽敢覬覦皇后，當真膽大包天！

  夏語凝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就將圍裙、手套、面罩都拿出來，將能接觸人的皮膚包裹得嚴嚴實實，這才進了醫帳。

  不得不說，雖然這些都是夏語凝身為現代醫生所具備的基本常識，但卻幫了她很大的忙。

  至少那些太醫不會用「男女授受不親」硬是不准她接觸病人了。

  一進醫帳，就看見一位太醫再給一個背後大面積燒傷的傷兵降溫，夏語凝轉頭便對她的「專職護士」阿麼道：「我讓你用硝石做的冰塊呢？拿過來，先給燒傷的人降溫。」

  說完又走向太醫，看看那傷口，道：「太醫，我上次新做了些麻沸散，這上面的腐肉必須驅除，把那麻沸散拿出來用吧。」

  太醫見她來了，竟鬆口氣。

  雖說夏語凝比他年輕，但他不得不承認，夏語凝所知道的手段和知識是他所不曾聽過卻的確有用的。

  可惜啊，這些東西只有皇后娘娘一個人知道，要是成書立策廣傳天下……唉，等這場仗能活著回去再說不遲吧，太醫想到。

  短暫的交流之後，醫帳之中又一次陷入了忙碌，別說夏語凝與傷兵了，忙起來就連太醫都險些忘了彼此的身份，等到天亮時分，又一次戰爭打響，西晉將士陷入苦戰，死傷之人接連不斷地增加之時，他們才突然發現，一夜已經過去。

  而今日，今夜，注意不眠。

  這場仗一直打到了晚上，即便有手榴彈與毒火的幫助，西晉仍舊死傷慘重。

  屠刀軍雖然敗退，卻是鬥志高昂，他們仿佛打定了注意要消耗他們的兵力和武器，甚至打定主意要開始消耗戰，夏語凝休息才過了兩個時辰，夜半之時，第三次攻城戰再次開打。

  此戰之後，第二邊城的城牆下屍骨如山，鮮血如溪流般往從石梯往下滾滾流淌。

  分不清是誰的手腳、是的骨肉被包裹著，蕭昊乾看著面目全非的屍體，心中依然升不起半點噁心，他沉著而冷靜地凝視著屍橫遍野的戰場，看著流血漂櫓的溝壑，歐陽還帶著人在深挖陷阱、收斂屍體，他的心裡只剩下深深的憤怒和悲涼。

  這些，都是他的子民。

  他們是為了西晉而死，也是為了他而死。

  他永遠都忘不了，在開戰之前，屠刀將軍揮刀直指城牆之上，肆無忌憚地大笑，「西晉皇帝，你若下來跪地求饒，本將就不殺你西晉兒郎！你若敢抵抗，老子屠盡西晉！」

  蕭昊乾怒不可遏，被羞辱的感覺讓他幾乎失去理智，可越是如此，他越是冷靜、沉默，目光幽冷地凝視著敵人。

  主國之君，豈能為人所辱？

  黃程難以冷靜，帶著大軍自殺般沖了上去，斷臂而回。

  薛萬里殺得筋疲力盡，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又一個個填補過來，每個人都在憤怒、抵抗，蕭昊乾想要殺出去！但……卻被李凡刀與歐陽死死攔住。

  「皇上，大局為重，西晉不能失去皇上！」

  只這一句，蕭昊乾只能沉重的、深深地喘著粗氣，青筋暴起地握住掌兵，將一個個來犯之人斬於馬下，被動地接受褚浪的守護，成為所有人的精神支柱，但也僅此而已。

  深吸口氣，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雜思按捺住，蕭昊乾揚起笑容，看向從醫帳中走出的夏語凝，他的皇后。

  「辛苦了。」他聲音嘶啞地開口，好像用盡全力咆哮過、嘶吼過一般。

  夏語凝腳下一頓，本想轉身去取藥材的，卻停在了當場。

  她隔著傷兵、血腥、死亡遠遠凝視著蕭昊乾，看著金甲將軍、沉默的皇帝站在褚浪面前，就像一尊剛從水裡撈出來的雕像，眼中血絲漫漲，嘴角噙著僵硬的笑，眼中卻帶著無盡悲傷與難過……

  她是第一次直面這樣的蕭昊乾，這樣……站在紛亂時局、內憂外患、死傷慘重的戰場的蕭昊乾，他的背後是忠心耿耿卻傷痕累累的將士，他的左右空無一人。

  他目之所及，儘是迷茫。

  夏語凝無來由的心下一酸。

  「……笑什麼，難看。」這麼大人了，怎麼排解壓力都不會，笨死了。

  她嘆了口氣，將身上的裝備去了，隨手交給阿麼，走到了蕭昊乾面前，抬起手，輕輕覆蓋在他眼睛上，「別笑了，我在帳中待了一夜，好累啊，陪我去休息下好不好？」

  夏語凝聲音放得很低，像是在哄騙小孩子。

  「乖啦，跟我一起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