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偏殿角樓

  劍侍冷盯著面前的兩個乞丐。

  「哈哈哈哈，這是我妹妹，是……呃，是村里發了大水，我跟她逃難而來，乞討至此，真的，並沒有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

  「就就就是啊，這位大人，我們真的不是壞人。」

  

  低眉順目，戰戰兢兢，眼神飄逸，神態緊繃，言語漏洞百出，舉止可笑稚嫩。

  即便是個傻子，不用看第二眼都能發現不對，劍侍腦中下意識閃過了諸多此語，諸如跳樑小丑、奸細、試探、懷疑……

  是不該存在的禍害。

  最終劍侍什麼都沒有想，他靜靜抽出自己的武器，一步一步走向兩人，連山沒有一點波動。

  玉竹變了臉色，遏住尖叫，驚慌失措地躲在男子身後。男子也慌了，下意識拿起了牆角的木棍，訕笑著往後腿，「這位大人，我們、我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您到底想做什麼啊？你要錢嗎？」

  他慌張地給玉竹使眼色。

  危急之刻，玉竹心領神會，將唯一隨身的包袱扔了出去，「有的有的！這裡有我們投親的靈芝，都給您！求您了，放過我們吧……」

  包袱落地，那碩大半塊靈芝就咕嚕嚕掉了出來，這麼大的靈芝實在少見，價值定然不菲，劍侍都忍不住瞥了一眼，眼中略過古怪，腳下更急。

  玉竹終於驚叫出聲，「你要幹什麼？！救命啊！救命啊！！」

  男子雖會些功夫，但他對劍侍的身份心知肚明，知道自己若真的抵抗，怕才是真正沒有了後路，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索性決定一賭到底，丟了木棍轉身抱住玉竹也開始呼救。

  兩人呼救之聲此起彼伏，其音驚恐凌亂，不多時便吸引了路人。

  但這些路人一看見劍侍的武器和殺意，便被嚇得不敢上前，他們更是認得劍侍身上的衣裳，那時陛下蕭予的貼身近侍才能穿的衣裳，就算他真的在鬧市殺人，他們也只有冷眼旁觀的份。

  玉竹更加絕望了，眼見劍侍入神魔般走到了兩人的面前，微微挑眉，不知想到了什麼，快刀斬下！

  「啊！！」

  ……

  「奇怪，不過就是救個乞丐，怎麼動作這麼慢？」

  紅夢看著越聚越多的百姓，眉頭微微蹙起，心下疑惑，「公子，我們可要過去看一眼？」

  容嚴搖頭，他看著那群百姓交頭接耳，指腹摩挲著厄難劍穗，臉上划過異色，「劍侍素來行動利索，不該耽擱如此長的時間，莫非是遇見了高手？」

  「但百姓好像並不害怕啊。」

  紅夢所言非虛，百姓雖然未曾靠近，但似乎也不覺得如何害怕，反而人越來越多，快將附近巡邏走卒都吸引了過去。

  容嚴凝眉，半晌道：「走吧。」

  「好！」紅夢目光堅定，提步才要邁開，不想容嚴卻突然轉身，竟是往行宮之內走了進去，紅夢頓時一愣，「公子？」

  「鬧市有變，自然有衙役和郡守處理，我們上去又有何用？回宮，不是說行宮內放了許多話本子？去調兩本給我看看。」

  紅夢瞠目結舌，想說出什麼話來反駁，但思及彼此身份，卻又覺得無話可說，只好嘆口氣，擔憂地看了眼那巷子口，轉身離開。

  她不曾忘記，自己也是這般流落青樓，此後才會被朝廷尋上，成了暗衛，最終轉傳反側，來到了南蠻，成了一名隨時都在生死邊緣掙扎的臥底。

  她以為自己的一生也就這樣了，被屠刀將軍抗走的時候，她幾乎以為自己逃不過悽慘而死的下場，卻沒想到，會有一個容嚴出現，明明自己都在危險之中，卻還要想法子救她。

  其實她算什麼呢？她本就是來犧牲自己試探容嚴的。

  劍侍放棄了她，容嚴救活了她。既如此，她自然會聽容嚴的話。

  「來了公子！」

  半刻鐘後，劍侍回來了，帶著染血的長劍，坐在行宮之外的白玉長街之上擦拭著衣袖上的鮮血，過往侍衛紛紛側目，神色悻悻，不敢靠近。

  直至蕭予自殿中走出，挑眉看了眼台階上的劍侍，饒有興趣地吹了聲口哨，「殺人了？」

  劍侍收了兵器，起身恭敬地對蕭予頷首，「是。」

  「什麼人？」蕭予好奇，「這行宮之外，還有什麼人需要你親自動手？」

  「兩個乞丐，」劍侍目光無情，好像殺了那兩個人對他而言就如吃飯喝水一般正常，不值得為之起伏驚動，「容嚴發現一女子被人帶進巷中威脅，臣過去之時，二人卻謊稱是兄妹，行為異常，索性一併殺了。」

  蕭予目光一凝，定定看他兩眼，突然搖頭嘆道：「你對容嚴如此反感？連他隨口要救的乞丐都要殺？」

  劍侍認真道：「既然是乞丐，生活艱難，不如提早送他們轉世，保不齊來世還是個皇子公主。」

  蕭予：「……」

  能讓蕭予都覺得無言以對也算是一種本事，蕭予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抬起手臂在他肩上拍了拍，「你啊，」他走下台階，微微一頓，「記住，你可以殺他身邊的人，但不能動他，知道嗎？」

  劍侍臉色微變，「他對陛下懷有敵意！」

  「隨他，」蕭予摸著下巴，「不過你這麼不喜歡他，為了保證他的安全，看來孤還得把他時時刻刻放在身邊照看了。」

  劍侍很不認同地板起臉。

  眼底卻有幽光閃爍，志得意滿。

  於是到了傍晚，蕭予一道法旨就那麼出乎意料地送到了容嚴面前，內容震得眾人目瞪口呆，任是容嚴修養再好，彼時也終於臉色鐵青。

  紅夢眼皮顫了許久，寒毛直豎地看著傳旨太監用詭異而曖昧的目光盯著容嚴看了許久方才離開，接著擔憂地來到了容嚴身邊，遠遠恨恨地瞪了眼劍侍。

  「……太過分了！」紅夢氣得渾身發抖，「偏殿的角房就在陛下左近，可是太監和小倌待的地方……公子豈能住到那地方去？您好歹也是西晉世子！這事傳出去，他們……這是在故意羞辱公子，羞辱西晉！」

  容嚴緊抿著唇，他沒有如紅夢那樣憤怒，只是問道：「邊境戰事可有消息傳來？」

  紅夢一愣，埋頭想了想，「沒啊，公子在懷疑什麼？」

  容嚴微微搖頭，「沒什麼，只是覺得昨日他已試探過我的反應，他一舉一動雖突兀，卻並非無的放矢，也許義父快來了吧。」

  紅夢一驚，「若是淮南王來了，見到世子肯定會——」

  「沉默，他只能沉默，」容嚴隱晦地看著她，「除非他不是真心實意臣服。」

  紅夢：「……」